禅宗在福建

禅宗在福建
　　何绵山
　　汉传佛教在福建的兴盛程度，可称全国第一。据20世纪80年代末调查，全国现存汉传佛教寺院5000多座，福建就有4000多座；全国僧尼17000多人，福建僧尼约10000人。福建从古至今，佛教长期兴盛不衰。中国佛教的净土宗、天台宗、三论宗、律宗、慈恩宗、贤首宗、密宗、禅宗等八大主要宗派在福建不同程度地传播过。其中影响最大、最为流行的是禅宗。
　　禅宗以参究的方法、彻见心性的本源为主旨，故又称佛心宗。禅宗至五祖弘忍下分为南宗慧能、北宗神秀。慧能著名弟子有南岳怀让、青原行思。唐末五代以来，南宗一直为福建佛教的主流宗派。南岳怀让支系与佛教禅宗关系密切，如怀让最杰出的弟子马祖道一曾到福建传禅，正如明永觉《建州弘释录》中所言：马祖“居建阳之佛迹岭，时闽中诸释久滞权渐，忽闻顿首，翕然趋向。甘泉志贤，千顷明觉实首依之，卒成大器。……七闽禅学，实师为之肇云。”马祖高足怀海为长乐人，于长乐龙泉寺出家，后得马祖法印，并在洪州百丈山(今江西奉新县西)制订了《百丈清规》(也称“山林清规”、“禅院规式”)，制订了一整套不同于大小乘戒律的丛林制度，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禅并重的作风，用制度加以巩固，对禅宗发展起了极大推动作用。后人以“马祖建丛林，百丈制清规”说明师徒二人在禅宗发展史上的贡献。至南岳怀让下五世，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著名禅师如：黄檗希运，长庆大安，古灵神赞，芙蓉灵训，龟山正元，龟山智真，千顷楚南，乌石灵观，灵云志勤，寿山师解，国欢文矩，漳州浮石，漳州罗汉等。至青原行思下九世，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著名禅师如：福州晋光，三平义忠，九峰道虔，涌泉景欣，覆船洪荐，龙湖普闻，福清师巍，东山云顶，雪峰义存，瑞龙慧恭，泉州瓦棺，罗山道闲，保福从展，鼓山神晏，安国弘蹈，睡龙道溥，金轮可观，大普玄通，长生皎然，鸟湖智孚，隆寿绍卿，仙宗行蹈，南禅契蹈，福清玄纳，泉州东禅，福州永泰，建州梦笔，极乐元俨，芙蓉如体，保福超悟，南岳惟劲，瑞峰神禄，罗山绍致，白云令弁，罗山义因，兴圣重满，罗汉桂琛，白龙道希，安国慧球，螺峰冲奥，睡龙山和尚，大章契如，莲花神禄，招兴道匡，报慈光云，水陆洪俨，报慈慧朗，长庆常慧，石佛院静，观音清换，东禅契讷，长庆弘辩，东禅可隆，仙宗守玭，闽山令含，祥光澄静，报慈从环，保福可俦，报慈文钦，万安清运，报恩道熙，凤凰从琛，永隆慧瀛，清泉守清，报恩行崇，后招庆和尚，招庆省僵，康山契稳，西明院琛，天竺子仪，白云智作，鼓山智严，龙山智嵩，凤凰山疆，龙山文义，鼓山智岳，鼓山清谔，净德冲煦，报恩清护，报国院照，资福智远，白鹿师贵，罗山义聪，安国从贵，长庆藏用，永隆彦端，瑞峰志端，仙宗院明，安国院祥，保福清豁，仙宗洞明，福清行钦，广平玄旨，白龙清慕，灵峰志恩，东禅玄觉，报劬玄应，报恩宗显，隆寿无逸，隆寿法骞。
　　南岳下数传后形成沩仰、临济两宗。这两宗与福建关系更为密切。沩仰宗创立与福建长溪(霞浦)人灵祐关系密切。灵祐在本郡剃发后，23岁时游江西人怀海之室，为参徒之首，唐宪宗元和年间(806-820年)到潭州沩山(今湖南宁乡西)独栖七年，与弟子仰山慧寂共创沩仰宗。灵祐法嗣如福州九峰慈慧，初在沩山，后辞返回闽县，其师称“此子堪为法器”。福州双峰古禅师，曾参双峰，双峰示寂后继任为主持。沩仰宗在福建的禅门演化二十字为：宗福法德慧，普贤行愿深。文殊广大智，成等正觉明。临济宗的创立者义玄是福清人黄檗希运的门徒，他在河北镇州弘扬怀海与黄檗宗风，因其创建的寺为临济院，故后世以寺为宗名，称为临济宗。据《五灯会元》载，临济宗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禅师如：汝州广慧元琏、南岳芭蕉谷泉、洪州翠严可真、福州白鹿显端、泉州凉峰洞渊、福州长庆惠暹、福州栖胜继超、建宁万寿慧素、建宁开善道琼、江州东林常总、蕲州开元子琦、福州玄沙合文、吉州仁山隆庆庆闲、金陵保宁圆玑、南安雪峰道圆、福州兴福康源、庐山罗汉系南、泉州南峰永程、潭州大沩祖瑃、福州宝寿最乐、福州广慧达杲、泉州慧明云、潭州上封本才、东京长灵守卓、福州雪峰慧空、福州东禅从密、泉州乾峰圆慧、福州鼓山僧洵、福州鼓山祖珍、福州雪峰慧忠、庆元天童了朴、泉州教忠弥光、福州西禅鼎需、福州东禅思岳、福州西禅守净、建宁开善道谦、常州华藏宗演、大伪法宝、福州玉泉昙懿、庆元育王遵璞、温州能仁祖元、福州雪峰蕴闻、建宁竹原宗元、福州清凉坦、泉州延福慧升、通州狼山慧温、福州中际善能、信州龟峰慧光、汀州报恩法演、福州鼓山安永、福州天王志清、福州鼓山宗逮、福州乾元宗颖。至明永历四年(1650年)，黄檗山的临济宗僧人超元宗者曾赴日本长崎弘法；明崇祯九年(1636年)临济宗第三十二世传人隐元隆奇主持黄檗山，并于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赴日本弘法，开日本黄檗宗文化。临济宗在福建衍生出若干支，如临济下二十二世闽侯雪峰定祖演派二十字为：祖道戒定宗，万广正圆通，行超明实际，了达悟真空。黄檗隐元隆十六字：一心自达，超悟玄中，永彻上乘，大显主翁。临济宗在福建传播甚广，其在闽南、莆仙一带的一支演派四十八字为：智慧清净，道德圆明，真如性海，寂照普通，心源广续，本觉昌隆，能仁圣果，常演宽宏，惟传法印，证悟合融，坚持戒定，永继祖宗。
　　青原下数传后形成曹洞、云门、法眼三宗，这三宗的创立者也都与福建关系极为密切。如曹洞宗的创立者之一本寂是莆田人，19岁入福州名山，25岁受戒，后赴江西高安洞山参谒良价，又受请去杭州曹山崇寿院宣讲良价旨诀，门人甚众，大振洞门之风，后人取其师徒住以传禅接化的二山之名称为曹洞宗。据《五灯会元》载，曹洞宗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禅师如：澧州钦山文邃，泉州小溪行传，泉州龟洋慧忠，福州普贤善秀，福州龟山义初。至明代，曹洞宗在福建各丛林盛极一时，以鼓山系为例，如鼓山等九十二代住持博山无异元来，为曹洞宗师寿昌无明慧经门下，被称为慧经门下“第一上座”；为曹洞宗第二十七世，他率众奋力振兴已破败不堪的涌泉寺。后人称之为慧经禅师寿昌一支的博山法系，其法派辈份由元来亲自制订，即：元道弘法一，态光照普通，祖师隆法眼，永播寿昌宗。鼓山第九十四代住持元贤永觉，为曹洞宗三十二世。40岁时参寿昌无明和尚，后又往博山依元来习禅，曾主持鼓山23年，大兴宗风，是继元来之后曹洞宗最有影响的禅师。据《鼓山永觉和尚广禄》载，“其率二百余人，问道，受戒，不啻数万人。”鼓山第九十六代住持为霖道霈，于明崇祯七年(1634年)到鼓山随永贤修习曹洞宗禅法，主持鼓山时，闻法者数千人，常随弟子数百。鼓山第九十七代住持惟静道安受道霈所传衣钵，后又递传恒涛大心，圆玉兴五，象先法印，淡然法文(分别为鼓山第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代住持)。再以东苑系为例。寿昌元明慧经的另一门是晦台元镜，参访慧经得印可，为曹洞宗第二十七世，于明万里四十三年(1615年)奉师命与元来至福建传法，后住建州东苑，泰昌元年(1620年)在武夷山开坛说法，道筵盛极，法嗣盛众。元镜门人觉浪道盛，先至鼓山，后又至建州东苑，服膺元镜，元镜嘉许言：“吾寿昌这支慧灯属子矣”，为曹洞宗第二十八世。其门下徒嗣甚众，突出者如：竺庵大成、笑峰大然、药地大智等。慧经的另一高足元谧，为曹洞宗第二十七世，也曾往福建建宁弘法。
　　云门宗的创立者文偃出于福建南安人义存门下。义存于唐咸通中(860～873年)创福州象山雪峰广福院(今闽侯雪峰崇圣寺)，历四十载，门徒甚众，其中文偃于韶州云门山独竖一帜，法席逾千人，法嗣弟子61人。云门宗于宋初由云门下三世云台省因传人福建闽南一带，文偃门下第四代大觉怀琏为福建漳州龙溪人。据《五灯会元》载，云门宗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禅师如：明州育王怀琏、福州广明常委、泉州承天传宗、福州广因择要、建州崇梵馀、福州天宫慎徽、泉州资寿院接、汀州开元智孜、泉州栖隐有评、建宁大同旺、福州衡山惟礼、福州中际可遵、福州妙峰如灿；福州大中德隆、福州地藏守恩、真州长庐道和、福州雪峰思慧、福州越峰粹珪、平江妙湛尼文照、福州鼓山体淳、平江光孝如璝、福州雪峰大智、福州雪峰宗演、福州雪峰隆、泉州九座慧邃、福州西禅慧舜。至元代后，云门宗在福建只存宗名，而逐渐与它宗融合。此宗在福建曾流传演派二十字：愿法慧福德，清净智能宏，了悟真如性，妙明达本宗。
　　法眼宗的创立者文益为闽县人师备的再传弟子。义存另一法嗣师备长往福州玄沙院弘法，下传弟子桂琛，后迁漳州罗汉院弘法，余杭(今杭州)人文益拜桂琛，豁然开悟，遂创立法眼宗，据《五灯会元》载，法眼宗闽籍禅师和来闽弘法的禅师如：金陵清凉文益，抚州崇寿契稠，漳州罗汉智依，洪州观音从显，宣州兴福可勋，福州广平守威，广州光圣师护，福州玉泉义隆，福州严峰师术，温州瑞鹿遇安，杭州龙华慧居，福州支提辩隆，福州保明道诚，泉州云台令岑。
　　由以上可看出，禅宗在福建流传的五大门派中，以临济、曹洞宗派流传最盛，而临济为最。福建各大寺院大多属于这二宗。
　　禅宗在福建传播，其分布区域之广，法嗣之多，历史之久，在中国禅宗史上可谓独具特色。其中影响最大的为闽侯雪峰义存。义存为泉州南安人，曾往湖南武陵参谒出自青原法系的宣鉴禅师，后于唐咸通十一年(870年)于闽侯建雪峰寺，僧众盛时达1500人，寺有“南方第一刹”之称。五代福建泉州招庆寺静、筠二禅师编撰的《祖堂集》，为我国最早的禅宗史。据《祖堂集》载，雪峰义存的法嗣有21人，其影响之大，为义存同辈人中罕见，“存之行化四十年，四方之僧趋法席者不可胜算。”其法嗣具体如下：
　　福州 玄沙师备 福州闽县人
　　福州 长生皎然 福州人
　　信州 鹅湖智孚 福州人
　　大普玄通 福州福唐县人
　　越州 镜清道思 温州人
　　明州 翠岩令参 湖州人
　　报恩怀岳 泉州仙游人
　　西兴 化度师郁 泉州莆田县人
　　福州 鼓山神晏 生梁国
　　漳州 隆寿绍乡 泉州莆田县人
　　福州 安国弘韬 泉州仙游县人
　　福州 长庆慧棱 杭州海盐县人
　　漳州 保福从展 福州福唐县人
　　韶州 云门偃禅 苏州中吴府嘉兴人
　　浙江 齐云灵照 东国人
　　福州 永福从弁 福州闽县人
　　泉州 福清玄讷 东国人
　　吉州 潮山延宗 泉州莆田县人
　　岳州 南岳惟劲 福州永泰县人
　　越州 越州鉴真
　　泉州 睡龙道溥 福唐县人
　　福建大多数寺庙皆属禅宗各个宗派。虽然各派系都把据有的寺院作为繁衍本派门下第子的祖业，但也并不都是门户森严，也不乏相互渗透，兼容并蓄。如厦门临济派下有南普陀寺、天界寺、鸿山寺、金鸡亭、龙湫亭、觉性院等12所。云门派下有妙释寺、日光岩、万寿岩、天竺岩、洪坑岩等5所；曹洞派下有白鹿洞、云顶岩、宝山岩等3所。临济宗下高僧转逢，将临济宗所属南普陀寺改为十方丛林，改子孙承传制为十方选贤制。由此公开打破了佛门中宗派分立制度的缺口，为佛教兴盛注入了活力。宁德市各县寺庙基本属于临济宗、曹洞宗，以临济宗为多，据调查福安、霞浦、寿宁、柘荣、屏南六个县608个寺庙，其中属临济宗有415所，属曹洞宗有193所。一些寺庙则“禅净双修”，名则传禅宗法脉，实则持净土的净行，虽敲禅宗钟鼓，却念阿弥陀佛号。如莆田的南山广化寺、龟山福清寺、鼓山涌泉寺、囊山慈寿寺、梅峰光孝寺称为五大丛林，前三寺属临济宗，后两寺属曹洞宗。曹洞宗钟板是竖式，书写“顶天立地”；临济宗钟板是横式，书写“横遍四方”，但隶属曹洞宗的囊山慈寿寺，却用临济宗的样式，也有人称之为“两宗兼排”。泉州各寺庙大多属临济、曹洞两宗，但虽分立门户，各有传人，又法门并修，互相渗透。最典型如泉州开元寺，据元代泉州释大圭撰《紫云开士传》中所列唐至宋代开元寺僧人83人，其中有律师、禅师、惟识大师、专修净土宗、专习法华经等，可谓集各宗之大成。再如鼓山涌泉寺自开祖至九十一代住持，都属于南岳与临济宗系，自第九十二代住持后为曹洞宗系。但这也只能是大体推说。鼓山第一百三十代住持虚云法师在《增订鼓山列组联芳集杂识》中说：“本山之开山领祖，受法于江西马祖道一，系属南岳。开山未久即遇唐武宗沙汰之劫，毁像灭法。当时贤哲多隐遁空山，灭迹尘世，其嗣法为谁，莫可稽考，凡百年有余年，而兴圣继起，四传而至了悟大师，其后住持或选与他方，或由官府推荐举，以至于明性聪禅师，凡可数者九十代，大皆属于南岳。博山无异来祖，嗣法寿昌，来主兹山，经明清二代，奕叶相传，则皆曹洞法脉，无有紊乱。前南岳世系代数，已无可按。”
　　福建禅宗中的著名高僧所修也不只局限某一宗派，如鼓山第九十代住持道霈，先是从闻谷(广印)习净土，旋又随鼓山元贤习曹洞宗禅法，又辞元贤至杭州五年，正如他自己在《旅泊幻迹》中所云：“法华、楞严、维摩、圆觉、起信、惟识、及台、贤、信、相大旨无不通贯。”后又曾参临济宗师密云圆悟问法，最后重上鼓山随侍元贤，终受嗣法。鼓山第一百三十代住持虚云，在鼓山受妙莲和尚所传临济衣钵，为第四十三世传人；承耀成和尚所嗣曹洞宗法脉，列为第四十七世；应湖南宝生和尚之请，续沩仰宗法系；承兴阳洞铎禅师法脉，为沩仰宗第八世。承已庵深静法师之法脉，为云门宗第十二世。应福建八宝山青持法师之请，衍继法眼源流，为法眼宗第八世。可谓一身参承五宗法脉，并曾为多宗继续演法派宗号。鼓山第一百三十一代住持圆瑛禅净兼修，研究玄、贤、法祖、三论、密宗真言，无不涉及。曾受宁波七塔寺慈运和尚法印，为曹洞宗四十六世。圆瑛通禅净，对禅宗、净土法门都有深刻的解悟，认为禅净二者可兼弘。
　　禅宗与福建关系极为密切，考察其源流和特点对于进一步研究禅宗史、应该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