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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瓦随想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3日
来源:不详   作者:孙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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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瓦随想
  □ 孙淑云 《世界宗教文化》 2004年第04期
  1999年12月的一天,我由伊斯兰堡飞往白沙瓦———这座巴基斯坦与阿富汗交界处的城市,白沙瓦曾是古陀罗王国的都城,也是佛教的第二故乡。原本是打算从巴阿边界的开伯尔栈道进入阿富汗,以阿富汗来结束旅行,但未能如愿。
  一千多年中,佛教在阿富汗长盛不衰。世界上最高的巴米扬大佛就证明了玄奘记录的当地人之虔诚。阿富汗的佛教徒不仅在自己的国度里虔诚礼佛,还沿着丝绸之路弘扬佛法。中国的佛教经典里记载了来自喀布尔的17位杰出僧侣的名字。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中国,安定以后,便开始潜心译经。在佛教东传的过程中,除了印度人,就当属这些阿富汗高僧的努力了。玄奘读的很多经书就是他们翻译的。他西行路过这个地区时,这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僧人,他们的学识和虔诚给玄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当地求学达4个月之久。
  玄奘不光对佛学教义感兴趣,他发现大乘佛教经典中很多和佛陀有关的圣地都在阿富汗境内,这使他兴奋不已。哈达城尤其使他难忘。他告诉我们,那里的寺庙珍藏了佛祖的头骨、眼睛、袈裟和手杖。玄奘把高昌王赠送的礼物大部分都捐赠给了这座寺庙。守护神殿的僧人告诉他,朝觐的人们可以用丝绸包着香灰在佛祖的头骨拓一下,丝绸上的印记可以占卜他们的未来。玄奘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一建议。他那块丝绸上的印记是一棵菩提树,在佛教里这意味着觉悟。守护神殿的僧人说:“这是一个罕见的吉兆,它意味着你日后定会修成正果。”玄奘欣喜若狂。
  现在我们仍然能够看到玄奘当年参拜的佛陀舍利。它被装在一个特制的舍利盒里,上面写有“为主的圣物,向诸佛致敬”。里面还有一个小巧的纯金舍利圆盒,盒壁上是站着的佛陀,旁边是两位印度神———大梵天和因陀罗,还有两位菩萨。这个舍利盒是大英博物馆最珍贵的收藏之一。19世纪30年代,英国探险家查尔斯·马森在贾拉拉巴德西部的一座坍塌的佛塔中发现了这一宝物。这里距著名的哈达城只有几英里远。马森把那些遍布喀布尔山谷和贾拉拉巴德之间平原上的佛塔、寺院及石窟一一画了下来。他精美的素描使我们可以想象到玄奘亲眼目睹的阿富汗的辉煌灿烂的佛教历史,及其丰富的佛教遗产。直到十几年前,哈达博物馆还收藏着一些举世无双的古希腊和罗马风格的雕塑:佛教里的天神和希腊神话中海格立斯大力神一模一样,佛陀和宙斯如出一辙,佛教的寺庙和雅典的神庙几乎相同。然而,在阿富汗内战中,哈达博物馆毁于兵燹,珍贵的文物也都化为灰烬。
  边界受阻,我们又折回了白沙瓦城里。下塌附近就是白沙瓦博物馆,或许在那里可以追寻到当年玄奘深入中亚腹地漫长旅行的踪影。
  一进博物馆,外边街道上的喧嚣顿时变成一种凝重的沉静。里面宽敞明亮,阒无一人,中间的大堂占据了两层楼的空间。旁边是伊斯兰建筑的拱门和另外两个展厅。里面陈列着各种从白沙瓦一带的寺庙里收集来的各种佛像。馆中静得出奇,只有我自己走在大理石地面上所发出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巡视四周,有些佛和菩萨的雕像靠着柱子站着,它们比真人还高,慈祥地俯视着我;另一些则沉浸在冥想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排半身雕像和头像,色彩鲜亮,但是表情略带悲伤或安详。越是凝视着它们,我就越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寺院之中。
  玄奘是否发现这些佛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佛陀和那些菩萨们的卷曲头发被盘在发冠上,他们的长袍有的袒露半臂,有的则不然,上面的褶皱如浪花般泻下直达脚踝,还有他们脚上穿的凉鞋?在展示佛陀生平的浮雕上,带有古希腊科林斯式柱、三叶形拱门和三角形山墙的建筑。我一直对寺庙里佛像的卷发不解,曾向值班的僧人求教。
  “佛陀是印度人,”他生气地说,好象我的问题过于愚蠢。
  “可是印度人和我们一样,头发应该是直的。”我反问道。
  僧人提高了嗓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佛陀是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他。“但他的一头卷发确实有点蹊跷。”
  “佛像从来都是这样,你是少见多怪。”他说这句的时候倒是很耐心。
  不过,白沙瓦的佛像上的卷发,确实属于西方人,或者更精确地说,属于希腊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佛像的产生是丝绸之路上不同文化交流所产生最传奇的故事之一。佛陀在世的时候他就反对偶像崇拜,他多次告诫他的弟子们:“遵循我的教诲,但不要崇拜我本人。”600年来,佛教徒们一直谨记佛陀的训诫,因为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他们就拜菩提树或者是佛陀的足迹和佛塔。同时他们也觉得,任何东西都无法表述觉悟之后的境界。正如南传《巴利大藏经》中经集所描述的那样,“他像太阳落山那样离去休息,任何事物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能够表述佛陀核心精髓的那些概念根本就没有被人们发现。关于佛陀,所有的想法皆属空洞;所有的阐述全是徒劳。”
  玄奘西行的路上他一定也看到过受希腊古典风格影响的佛像,尤其是白沙瓦的佛像更是出类拔萃,但他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佛像是世界上最早佛像之一。相反,他记录了一个神话般的关于佛像起源的故事。他是这样说的:佛陀悟道之后他在弥勒佛的兜率天里为他的母亲讲经。一位对他崇敬有加的印度国王担心他可能一去不复返,迫切想得到佛陀的一副画像,聊以慰藉。一位画家借菩萨的法力前往兜率天,把佛陀的形象牢记在心,用檀香木雕成了雕像。当佛陀再回到人间时,这座塑像起身迎接他。这是世界上第一尊佛像诞生的故事。玄奘听后一定非常感动,他让人复制了这尊佛像带回中国。
  事实上,玄奘在白沙瓦所见的带有浓厚希腊-罗马风格的佛像是世界上最早的佛像之一,大约是在佛陀涅槃500年之后由希腊人塑造。公元前4世纪,崛起于希腊半岛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征服了欧洲之后又回师向东吞并了波斯和今天的阿富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白沙瓦———南亚次大陆的门户,神奇富饶的印度近在咫尺,他建立空前帝国的梦想即将实现。不过他手下的将士却另有打算:八年马不停蹄的征战已使他们身心疲惫,而且他们离家越来越远,更糟糕的是,他们又赶上印度夏天的雨季,天空好像漏了似的,倾盆大雨一连下了几个月,他们举步维艰,忍无可忍,一致要求回家。面对有可能发生的兵变,亚历山大大帝别无选择,只好下令班师回国,只留下一小部分希腊军队在当地维持他们已经占领的领土。公元前 323年,亚历山大在途经巴比伦时不幸中毒而死,他的帝国迅速瓦解。不过,他手下一位名叫西流古·尼卡陀的将军在公元前305年又试图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进军印度。不过,除了现在位于阿富汗北部地区的巴克特里亚之外,希腊人最终放弃了所占领的全部土地。
  公元前2世纪,巴克特里亚的梅南德国王———佛经上称其为弥兰陀皈依佛教。他学识渊博,智慧过人,对佛教很感兴趣,但同时又有许多问题和疑惑。他想知道像他这样未出家的人是否也能够达到觉悟。如果能的话,僧人们为什么要过禁欲苦修的日子?佛教徒们只要虔诚地供养佛陀的舍利,就能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可是佛陀却告诫弟子们不要那么做。为什么佛教认为自我并不存在?涅槃是佛教徒所要达到的最高目标和所要实现的最终解脱?它的本质又是什么?弥兰陀国王所提出来的问题,后来成为佛教的经典《弥兰陀王所问经》。它回答了人们,特别是刚刚开始接触佛教的人们对佛教的疑惑和不解。正因为如此,它非常受人们欢迎。
  为了解答弥兰陀王的问题,印度著名高僧那先专程到巴克特里亚。他用比喻的手法,把佛教中最微妙、最棘手的概念深入浅出地一一讲解给弥兰陀王。比如弥兰陀王认为涅槃,也就是人觉悟之后那种最高境界,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那先问他:“陛下,世上是否有种被人们称作‘风’的东西?”
  “不错,确实有风。”
  “陛下,请你把风展示给我看好吗?它的颜色、形状、薄厚和长短。”
  “这是不可能的!风是抓不到的,但世上确实有种东西叫风。”
  “所以说,陛下,涅槃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没人能够说出它的颜色或形状。”
  现在我们依然不清楚为什么最早的佛像出现在1世纪左右。或许当时有人提出过一个中国佛教徒后来所问的同样问题:“至高的真理是无法用形象来形容的,不过,没有形象,真理就无法展示自己。最高的思想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不过,没有语言,人们就无法了解这一思想。”形象无法表达终极真理,但可以有助于人们最终领悟佛教之中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觉悟的境界。
  有人认为,最早的佛像来自印度北部的秣菟罗。确切地讲,具有希腊古典雕塑风格的佛像是如何渗入当地的雕塑艺术的,仍然是个难解之谜。这是亚洲和古希腊-罗马长期交流的一部分。不过,就在秣菟罗佛像诞生后不久,弥兰陀国王的后代也想拥有他们自己的佛像。他们所创造出来的佛像,多少带有他们心中希腊神话中诸神的痕迹。他们给佛陀穿上罗马袍和雅典鞋;他们还遵循古希腊-罗马的传统, 给佛陀一头卷曲的头发,而不像僧人那样被剃成光头。不过,他们并没有忘记佛陀曾是一位印度王子,因而给他雕了一双不折不扣的杏仁眼和修剪得很仔细的上须。佛陀的耳垂很长,是由于印度王子总是佩戴贵重的珠宝耳饰。毫无疑问,犍陀罗人风格的佛像,虽然是一个印度王子,他看起来却很像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如果言断语止的觉悟的境界真的能够表现出来, 这些希腊艺术家可以说是成功了。白沙瓦博物馆的佛像有的站着,双手举起,意味着告诉众生不要害怕;有的则坐在莲花宝座上静静地沉思。它们的眼睛半闭半开,既超然又遥远,仿佛冥冥的思绪在无垠的空间游荡。它们给我一种寂静、安详和超凡脱俗的感觉。从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到中国的佛教石窟,从日本和朝鲜的寺庙和壁画到印度尼西亚的石雕,这些犍陀罗风格的佛陀和菩萨像刚一出现时,它们古典的相貌可能会令人感到陌生,我在库车第一次看到这些佛像时就惊叹不已。不过它们超凡脱俗的美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世间。现在,很难想象没有佛像的佛教。无论是矗立在古老商道两边大山的巨石上,供奉在寺院大殿的正中央,或是摆放在寻常百姓家的佛龛上,或做成饰物佩戴在人们身上的,佛像是佛教的象征。
  我在博物馆一直呆到闭馆。这些佛像把我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想着玄奘当年曾经在寺庙里参拜过其中许多,而在今天面目全非的白沙瓦我至少找到了一点点,也略感到欣慰。
  白沙瓦老城还保留着丝绸古道的传统?熏 称这里是“说书的巴扎”。就是在这里,玄奘和他跟随的商队稍作停留,和其他商队交换信息,打听前面旅途的消息,晚上在篝火前听说书以消遣。玄奘会在当地找一个寺庙投宿,但他肯定会在这里搜寻有关犍陀罗王国的历史和传说,其中很多他就用在《大唐西域记》里。岁月沧桑,光阴荏苒,在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战争和破坏,玄奘当年亲眼目睹的景物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巴扎还在,就像过去一样,它仍然是这座古老城市的中心。
  我对巴扎里的粮摊特别感兴趣,导游书中提到,这里曾经有过一棵菩提树。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也说这里是白沙瓦最重要的朝觐圣地之一。佛陀曾在菩提树下对他的弟子阿难说,在他涅槃400年之后,此国将会出现一位名叫迦腻色伽的护法国王,他将在菩提树附近建造一座佛塔来供奉佛陀的舍利。佛陀从来没有到过白沙瓦,而且,迦腻色伽王皈依佛教的故事也许是后人加到佛经里的,但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像所有的佛教徒一样,玄奘坚信佛陀有过许多前世的轮回,其中几次是在犍陀罗王国度过的。另外,对玄奘来讲,迦腻色伽王也不陌生。他统治的贵霜人是早年游牧在长城之外的月支人的后代,后来被中原人驱赶,向西迁徙。他们最终建立了自己的帝国,西起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绿洲,东至恒河平原的北部,首都设在白沙瓦。贵霜人崇拜波斯火神,但同时也信奉佛教,尤其是在迦腻色伽王统治时期,更是如此。玄奘在白沙瓦及周围地区所参拜的许多庄严无比的佛塔和寺庙,就是这个时期修建的。佛像也是在贵霜王朝统治期间首次出现。在白沙瓦发现的很多硬币上一面铸有佛像,另一面铸有迦腻色伽王像。今天,菩提树已经无影无踪,我看到的是一堆堆的玉米棒子、面粉和十几种不同颜色的豆子。一位相貌和善的店主请我们坐下休息,喝一杯中国绿茶。我问他是否知道那棵菩提树。
  “许多日本游客都来这里寻找那棵树,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告诉他据说佛陀曾经在树下坐过。
  “你是佛教徒?”他问我。
  我告诉他,我对佛教很感兴趣。
  “那你对佛像是否感兴趣?”他压低声音问道。
  “昨天我在白沙瓦博物馆看到一些举世无双的佛像。”
  “有时候,你们中有些人想买一个带走。”看来,他把我当成富有的日本人了。
  “这可能吗?”
  “没问题,有人专门做这种生意。你有兴趣吗?”问话时,他尽量摆出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听说过,文物走私在白沙瓦十分猖獗。喀布尔博物馆曾多次遭到袭击,该博物馆收藏的十万多件世界级文物不胫而走,大多数都是从白沙瓦流失出去的,其中包括闻名于世的精雕细琢的印度象牙板,罗马青铜器,和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著名的亚历山大港灯塔———的玻璃花瓶。
  店主随即出门,不多时手里提着一个口袋进来。他从袋子里慢慢拿出一把铜钱,我无法确定它们的真伪和年代。不过,那尊精美的石膏菩萨头像无疑是件真品。它和我在白沙瓦博物馆见到的佛像几乎完全一样。店老板开的价格是3万英镑。我不会买,也买不起这尊美丽的佛像,但我想它很快便会被文物贩子买走。谢天谢地,他们无法把巴米扬大佛也偷走,我记得当时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我错了。举世闻名的巴米扬大佛终究没能逃脱被毁的厄运。昔日辉煌的佛教圣地,如今只有部分遗址依稀可辨,玄奘若能目睹今日,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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