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孜尔第114窟探析
第114窟位于克孜尔石窟谷内区。苏格特水从北向南空越沟谷,沟内流水潺潺,杂草丛生,两岸崖壁陡峭,洞窟错落。114窟就坐落在沟水北岸、崖壁中部,一条长廊将它和相邻的洞窟连接在一起:东侧的115窟为僧房,其西壁开门道通向114窟前室;西面的113窟是一处梯道,沿踏道登崖壁而上,可至112a、b 禅窟,附近还有几座小型油龛和禅屋(见图1)。①1906年,德国人格伦威德尔。(A.Grunwedrl)、勒柯克(A.Lecoq)等到此考察时,将114窟称为“转轮经窟”(Hohle
①承蒙赵莉同志相告,特此致谢。请参见吕明明《龟兹尼寺初探》,《新疆文物》2005年第2期。
②A·Grunwedel,Altbuddhistische Kultstatten In Chinesisch-Turkistan,Berlin,1912.
一洞窟形制和壁画布局
第114窟是一座中心柱窟。平面呈方形的前室早已倒塌,仅见正壁顶部有一排方形凿孔,中央开门通向主室。①
主室的平面也呈方形。正壁(中心柱前壁)开圆拱形龛,龛上方半圆形壁面凿出插置影塑须弥山的孔洞。主室顶为纵券式,中脊现为凹槽,原来似有一木枋。中心柱两侧的东、西甬道和后甬道相连,构成供作佛事时右旋的行道。前壁门两侧开小龛,门壁和主室两侧壁上方残存一排方形柱洞,可知昔日曾插入木枋,构筑平台(见图2)。
①龟兹石窟研究所编《克孜尔石窟内容总录》,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0年。
主室正壁的主尊为弥勒,具头光、身光,服菩萨装,结跏趺坐于龛内。
与正壁相对的门壁:门上方的木枋下(原平台下)绘七身坐佛像,与主尊共同组合成七佛一菩萨的格局。两侧小龛及其周围画面漫漶。木枋上、半圆形壁面画西释迦牟尼降伏六师外道图。①
主室两侧壁各绘两排、每排三幅的佛传图,现已剥落或被切割,斑驳不清。
纵券顶中脊隐约可见原描绘的天部。两侧是在四方连续的菱形格纹内,填绘本生故事图。西侧现存22幅,可辨识的依次有:1大理家慈悲施贫饥(《六度集经》卷3:T03 PO15),2.梵摩达鹿王(《大智度论》卷16;T25 P178),3.婆罗门闻法舍身(《经律异相》卷8;T53 P043),4.熊救樵人被虎食(《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15;T24 P117),5.萨婆达王施身济欠债人(《大智度论》卷12;T25 P146),6.智马舍身救国王(《根本说一发有部毗奈耶杂事》卷38;T24 P397),7.迦频瘏罗鸟分长幼(《大智度论》论12;T25 P146),8.鲸鱼王舍身济贫人(《六度集经》卷1;T3 P004),9.鸽王焚身施仙人(《大智度论》卷11;T25 P143),10.马壁龙王救商人(《经律异相》卷24;T53 P130),11.虔尼婆梨王为求法剜肉燃灯(《贤愚经》卷1;T4 P349),12.萨薄燃壁臂救商人(《贤愚经》卷6;T4 P392),13.大萨陀婆杀身济众商(《大智度论》卷8;T25 P089),14.萨陲那太子舍身施虎(《大智度论》卷16;T25 P178),15.鹿王舍身救兔(《大智度论》卷26;T25 P248;见图3),16.跋摩揭提施乳(《菩萨本行经》卷上;T3 P110),17.羼提波梨忍辱截割手足(《大智度论》卷14;T25 P166;图版十二,3),8.快目王施目(《贤愚经》卷6;T4 P392)和狗王施计救众狗等本生故事画。
券顶东侧前端,即靠近门壁处的壁画被勒柯克切割拿走,现存柏林德国印度艺术博物馆,窟内仅存后端靠正壁的9幅。如将现藏柏林的前端拼在一起,可见东侧共有佛本生故事画20幅。现能瓣认内容的,依次为:1.昙摩钳为求法投火坑(《贤愚经》卷1;T4 P350),2.猕猴救穷陷入被害(《六度集经》卷5;T3 P027),3.精进力论苦(《法句譬喻经》第3;T4 P595),4.弥兰不孝头戴铁轮(《六度集经》卷4;T3 P019),5.睒子孝敬盲父母(《六度集经》卷5;T3 P024),6.猕猴王以身搭桥救众猴(《六度集经》卷6;T3 P032),7.须瘏提割肉奉双亲(《贤愚经》卷1;T4 P356),8.狮王舍身不失信(《大智度论》卷33;T25 P307),9.尸毗王割肉贸鸽(《大智度论》卷4;T25 P087;图版十二,2)10.马壁龙王救商人(《经律异相》卷24,见西侧11.)11.叔伯杀龙济国(《六度集经》卷6;T3 P037),12.熊救樵人蒙难(《大智度论》卷47:和P413),13.修楼婆为求法舍妻儿(《贤愚经》卷1;T4 P349;见图4),14.尚瘏利心慈不怖众生(《大智度论》卷4;T25 P089)等本生图,睒子本生分别描绘在上下两个菱格内。
①赵莉《克孜尔石窟降伏六师外道壁画考析》,《敦煌研究》1955年第1期。
两甬道外侧壁的画面脱落严重,东甬道东侧壁“南端残存两身托塔天人”。两甬道内侧壁各绘6身比丘尼供养像。
后甬道表现佛混槃的场面仅残存后壁的荼毗图和东端的第一次结集局部;前壁上部的八王分舍利图仍清晰可辨。
从洞窟形制和壁画布局看,该窟整体上与克孜其他中心柱窟相似,但进一步分析又突显出其独特的佛教思想。①
①我曾对该窟作过简单论述,并提出这是一座含有大乘成分的、较早的比丘尼供养窟,参见拙著《印度到中国新疆的佛教艺术》第298页,甘肃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年。
二壁画含有大乘内容
由于114窟的壁画表面有一层烟熏痕迹,剥蚀严重,又曾被切割,画面破坏严重,现仅能根据存壁画进行探析。
首先,正壁龛仙的主尊:宽肩,细腰;头戴宝冠、白色缯巾后飘,赭色帔帛从肩绕至两臂;袒上身、结石绿色长裙;颈佩项圈、璎珞、华绳,臂饰钏和腕镯,一派菩萨装束;并有一圆形头光和身光,应是弥勒菩萨像(图版十二,1)。
克孜尔石窟中的弥勒菩萨形象很多,几乎成了中心柱窟必须表现的内容。图中一般是弥勒菩萨装,两脚相交或前置,坐于方形座上,手置胸前或持净瓶,周围众天人围绕,表现在兜率天说法情景。且大部分洞窟描绘在主室的门壁上方,与正壁的主尊释迦牟尼之后下降于人间成佛的菩萨,即一佛一菩萨的小乘佛教观。《长阿含》和《中阿含》经中都有关于继释迦牟尼之后的弥勒菩萨内容,而后来的《增一阿含经》中就有弥勒向释迦牟尼请问菩萨摩诃萨修行六度应所应遵循的方法,②表明佛教思想的渐变。
但114窟的弥勒像坐在主室正壁龛内,成为该窟的主尊,是一个重大的变化。弥勒虽仍是菩萨装束,与描绘于门壁上的相同,具项光、背光,但却结跏趺坐于莲花上,两手相叠置腹前,呈禅定式;头光上方六瓣花和圆形花卉飘荡,与《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所说,弥勒上生兜率天时“狮子床摩尼殿上忽然化生,结跏趺坐于莲华上”和“蔓陀罗花……以散其上”的叙述相吻合。
①参看宫治昭《涅槃弥勒 图像学》,吉川弘文馆1992年。
②参看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第3卷,第589~60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中阿含经》卷13《说本经》卷6《转轮王经》;《增一阿含经》卷19《四意断品第二十六之余》。
关于弥勒的独立经典也不少,一般称“弥勒六部经”,但主要有三部,即《弥勒成佛经》、《弥勒下生佛经》和《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叙述释迦牟尼佛曾预言弥勒于30劫后,或释迦佛涅槃56亿年以后将成佛,从兜率天下降人世,在龙华树下三次说法,教化解脱众生。《弥勒成佛经》进一步说明弥勒菩萨是苦修菩萨行而后修成佛道的,经中以弥勒的口气说“我于长夜受大苦恼修行六度”。“六度”是菩萨之人行,“能究竟一切自行化他之事”,因而,后人把它归入大乘经。弥勒菩萨也成为大乘佛教所说的未来佛,往往以主尊的身份出现在洞窟或佛殿中。如敦煌莫高275和云岗第17窟等的主尊都是弥勒菩萨像。其中莫高窟275是一座 顶方形窟,主尊弥勒菩萨像为彩塑,窟顶描绘千佛像,明显是反映大乘思想的洞窟。对于弥勒的信仰在印度早已出现,《法显传》记载,法显到北印度时,路经印度河,见产有弥勒菩萨像,访问本土人士,据云“自立弥勒菩萨像后,便有天竺沙门赉经、律过此河者。”①当是佛教东传的保护神。最推崇弥勒信仰的是印度北京的贵霜王朝,这里是最早结集大乘经典之地,主要信仰大乘。有的学者提出,“弥勒之名常与大乘教相关连而出现,尤其像无著菩萨之类更与其有着密切的关系。”②按照大乘佛教观点,以“未来佛”的身份出现的弥勒菩萨深为贵霜王敬仰。
上述有关弥勒的三部主要经都由河西和西域高僧所译,其中《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是北京河西僧人且渠京声在高昌译出,后携自建康(今南京)。而《弥勒下生经》和《弥勒成佛经》两部是龟兹高僧鸠摩罗什所译。看来,这三部经在新疆早有流传。随着这几部经典的译出,在我国北方,尤其是河西和高昌一带出现了对弥勒的崇信。那么,弥勒菩萨在龟兹作为主尊出现是必然的,是大乘佛教思想的具体化。弥勒信仰的流传,也如同后来的阿弥勒陀佛、观世间菩萨的信仰一样成为佛教在我国走向世俗化的重要内容。
①法显著,章巽校法《法显传》第2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②达拉那多哈《印度佛教史》第109页。转引自松本文三郎著张元林译《弥勒净土论》第115页,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年。
其次,位于主尊弥勒对面,主室前壁柱洞(即平台)下方的七佛与弥勒像组成七佛一菩萨格局。需要说明的是:门上方壁面残存八个方形孔洞,每个约20㎝,深50㎝。应是放置木枋,构筑平台而凿的柱洞;昔日的平台将降伏六师外道图与七佛隔离开来,所以不宜将七佛像看作是降伏六师外道图中的一部分。七佛即过去佛:维卫佛、式佛、随弃佛、拘楼秦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和释迦牟尼佛,①尽管佛经中所译名称有所不同,但内容是相同的。这七佛中,前六佛是过去世佛,而释迦牟尼却为现在世佛,弥勒是未来世佛,构成三世佛。《魏书﹒释老志》指出,“释迦前有六佛,释迦继迦叶而成道,处今贤劫。……将来有弥勒佛,方继释迦而出世,”被称为未来佛。这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为“竖三世佛”。大乘佛教认为:以时间而言,有三世佛之普现;以空间而言有十方诸佛之存在,所以,竖三世佛应是大乘佛教的信仰。
必须说明的是,对弥勒信仰的兴盛也是末法思想的体现,佛经说,佛教要经历教法、像法和末法三期。末法是无佛的黑暗时期,在这个时期,信徒们企盼新佛出现,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佛弥勒身上,于是弥勒成为重要人物,而居于主尊位置。这一内容在河西、高昌等地出土的石塔中表现得最充分。②
七佛一菩萨的配置说明,该窟是一座崇信大乘佛教的洞窟。
①有关七佛的名称,各经翻译不同,本文根据帛尸梨密多译《灌顶经》卷8和北京出土的石塔。
②参看拙文《鸠摩罗什译经和北京时期的高昌佛教》,《鸠摩罗什和中国民族文化》第147~160页,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1年;殷光明《北京石塔研究》第181~198页,觉风佛教艺术文化基金会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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