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界人中像
法界人中像
李玉珉
故宫文物月刊
第十一卷第一期(199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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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故宫博物院出版组
台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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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华严,就经典而言,它是印度佛教中期的大乘产物,但作为一个宗派而言,却是中国佛教中最突出的一个思想宗派。华严宗主要是在传布法界圆通的妙旨,与中国人圆融的心态最为契合。
中国华严宗之开创,虽说始于陈隋时代的杜顺法师(五五七-六四0年),不过华严系的经典早在汉末即已传入中国,例如,后汉支娄迦谶(约二世纪)翻译的〔佛说兜沙经〕,即是〔华严经〕「名号品」的别译。此外,三国吴的支谦(约三世纪)、西晋的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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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三至四世纪)等都曾翻译过部分的〔华严经〕。不过奠定中国华严思想发展基石的大功臣,当首推东晋的佛陀跋陀罗(三五九-四二九年)。
佛陀跋陀罗又称觉贤,中天竺迦维罗卫城人。十七岁出家,少壮时,即以禅律驰名。在罽宾,遇中国西行求法沙门智严,受其邀请,远来中国。他于后秦弘始十年(四0八)抵达长安,后又至建康传法。他在建康时,应吴郡内史孟顗、右将军褚叔度之请,在道场寺翻译〔大方广华严经〕(以下简称晋本〔华严经〕)。此部〔华严经〕共六十卷,工程浩大,虽有沙门法业、慧严等百余人协助,但整个译经工作自义熙十四年(四一八)始,直至元熙二年(四二0),费时三年,才大功告成。这部〔华严经〕译出不久,南方的学者皆竞相学习,讲解作疏者不计其数,如法业即作〔华严旨归〕二卷,求那跋陀罗(四三六年抵华)徇谯王之请,也曾讲说〔华严经〕。
在北方,华严思想发展较迟,永平元年(五0八)北魏宣武帝敕命天竺沙门菩提流支、勒那摩提和佛陀扇多三人翻译〔十地经论〕,可谓北地华严思想发展的嚆矢。〔华严经传记〕提到,此论初译之日,宣武帝还曾亲临译场恭对笔受,宣武帝对此部经论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在皇帝的支持下,北方研究〔十地经论〕的风气日渐兴盛,遂有地论宗的成立。而〔十地经论〕和〔华严经〕在思想上几若手足,北朝(三八五-五八九年)地论宗的流行,自然也刺激了北方华严思想研究的风潮,不少与地论宗有关的法师曾为〔华严经〕作疏写注,例如,合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十地经论〕两种译本为一的光统法师(四六八-五三八年),不但曾为〔十地经论〕作注,同时也为〔华严经〕作过疏,北魏地论宗的高僧灵辨也曾造〔华严论〕一百卷。
在此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南方,佛陀跋陀罗译出〔华严经〕后不久,即出现了一种称作「人中像」的造像。〔高僧传〕「僧诠传」提到,「释僧诠(五世纪上半叶)……入吴又造人中像,置于虎丘山之东寺。」同样地,在北方,〔十地经论〕翻译不久,也开始有了人中像的制作。〔洛阳伽蓝记〕卷二「崇真寺」条记述,胡太后(宣武帝后)时,禅林寺比丘道弘「造一切经人中像十躯」。同书卷四「永明寺」条又云:
……孟仲晖者,武城人也,父宾金城太守。晖志性聪明,学兼释氏四谛之义,穷其旨归……,遂造人中夹纻像一躯,相端严,希世所有,置皓前厅须臾弥宝座。永安二年(五二九)中,此像每夜行遶其座,四面脚迹隐地成文,于是士庶异之,咸来观瞻。由是发心者,亦无量。永熙三年(五三四)秋,忽然自去,莫知所之。
令人好奇的是,佛经中并无人中像的记载,究竟人中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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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什么样的像?祂又和〔华严经〕有什么关系呢?在此笔者不揣浅陋,略述己见。
人中像的特色与意涵
中国南北朝的文献和碑铭中,有不少人中像的记载。除了上述诸例之外,尚有数条,兹录于下:
〔金石萃编〕卷三十三「道胐造像记」云:「大齐天保十年(五五九)七月十五日,比丘道朏敬造法界人中像一区,愿尽虚空边法界一切众生,成等正觉。」
〔陶斋藏石记〕卷十三「□市生造像记」曰:「大齐武平六年岁次乙未年(五七五)五月甲寅朔十五日,佛弟子□市生造人中卢舍那像一躯。上为□□帝王、师僧、父母、亡过现在、普及一切众生,咸同思□。」
〔续高僧传〕卷十「智琳传」载:「释智琳(五四四─六一三年),姓闾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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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高平防舆人也……,前后造人中像一躯,神仪显曜,相好严挺。」
上述资料中,「道朏造像记」有「卢舍那法界人中像」的称呼,「□市生造像记」也有「人中卢舍那像」的记载,因此推测,南北朝时所谓的人中像,极可能是某种特殊形式的卢舍那佛像。
在「北齐武平七年(五七六)铭白玉卢舍那造像记」中,我们发现「神躯恢廓,网罗于法界,四大闲雅,苞含于六道」这样的文字,虽然此像不存,可是从造像记的文字看来,这尊卢舍那佛像的身上大概刻画了六道图之类的纹样,祂很可能与河南安阳西南宝山灵泉寺大住圣窟正面北壁主尊坐佛(图一)的图像相似。这尊坐佛的袈裟上描画各式图案,胸部刻有天人,右裙描绘人间世界,左膝部分则有饿鬼,图像内容显然和六道图相关。刻在大住圣窟入口外壁的造像记,清楚地告诉我们,大住圣窟北壁的这尊坐佛是卢舍那佛。由此观之,公元六世纪下半,我国有一种袈裟上刻画着六道图的卢舍那佛像。
河南安阳高寒寺曾藏一尊北齐立佛,此佛像目前下落不明,简称幸运的是这尊立佛法衣前后的拓片仍存(图二)。衣上浅浮雕密布,图像复杂。日本学者水野清一曾仔细地考订这两张拓片的图像内容,他指出,法衣正面描绘从天界至地狱的六道图,其它部分则刻佛传情节、须达拏太子本生、睒子本生、供养人、转轮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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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花等图样。刻画在供养人行列旁边的榜题云:「法界大像主傅马骑西兖州人」。据此,高寒寺此尊立佛称为法界像。而这尊法界像的图像与大住圣窟的卢舍那佛相似,也和武平七年白玉卢舍那佛像相关,由此看来,高寒寺的法界像就是卢舍那佛像;同时,大住圣窟的卢舍那佛像和武平七年的白玉卢舍那佛像又可称作法界像。另外,法界像即是卢舍那佛法界人中像的简称。
根据上述资料分析,南北朝文献中所谓的「人中像」,很可能也是卢舍那佛法界人中像的简称。这类尊像就似高寒寺的法界像或大住圣寺的卢舍那佛像,图像的一大特征就是在佛像所穿的袈裟上,刻画或描绘着法界诸相的图纹。
至于人中像的「人中」二字涵意为何?经查阅相关资料,发现佛教中的「人中」有两个意思:一是对佛的尊称,如〔法华经〕序品第一的偈文云:「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另一则是人世间的意思。可是这两个解释用在「人中像」上,似乎都不十分合适。日本学者吉村怜曾提出新说,他以为「人中像」的人中二字可能意指「人体之中」,旨在表达〔华严经〕所说的「无等平等妙法界,悉皆充满如来身」、「佛身充满诸法界,普现一切众生前」这些观念,故人中像一定在卢舍那佛的身上描绘法界诸相,以阐明在卢舍那佛的法身中,法界诸像无一不现的道理。吉村氏的这个看法,值得我们参考。
目前我国保存了不少法界人中像的作品,依其特色,大致可分为于阗、中原和龟兹三大系统,今约略介绍于下。
于阗系统
前文已述,在中国正式有系统地弘传华严思想的当属佛陀跋陀罗,晋本〔华严经〕的后记云:
华严经梵本凡十万偈,昔道人支法领从于阗得此三万六千偈,以晋义熙十四年岁次鹑火三月十日,于扬州司空谢石所立道场寺,请天竺禅师佛度跋陀罗手执梵文,译梵为晋,……至元熙二年六月十日出讫。
佛陀跋陀罗所译〔华严经〕的梵本,乃是支法领在于阗所得,由是观之,四世纪末至五世纪初,华严信仰在于阗大概已相当重要。实际上,直至公元八世纪,于阗一带一直是中亚华严信仰的中心,隋代费长房撰〔历代三宝纪〕卷十二「新合大集经」条言及:
崛多三藏(即阇那崛多,公元五六0年左右至长安)口每说云:于阗东南二千余里有遮拘迦国,彼王纯信敬,重大乘,……王宫自有摩诃般若、大集、华严三部大经,并十万偈,王躬受持,亲执键钥,转读则开香花供养。……此国东南二十余里,有山甚崄,其内安置大集、华严、方等……大云经等,凡十二部,皆十万偈。
六世纪时于阗华严信仰之盛,由此可见一斑。另外,唐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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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卷本〔大方广华严经〕(以下简称唐本〔华严经〕)翻译人实叉难陀,和〔华严经〕相关经典的译经人,如〔大方广佛华严经不思议佛境界分〕的译者提云般若、〔十地经〕的译者尸罗达摩等皆是于阗人。唐代有那么多从于阗来华的僧侣,热衷于〔华严经〕或华严系经典的翻译,足证当时于阗的华严信仰一定非常流行。
于阗华严信仰盛行,当然也带动了华严美术的制作,如今在该地的佛教美术遗迹里,也发现了不少卢舍那佛像。印度新德里国家博物馆所藏的一尊于阗的卢舍那佛像(图三),该像下部已残,不过从现存的禅定印看来,祂原应是一结跏趺坐的坐佛。此像上身全裸,颈有项饰,双肩画日月,胸前绘有宝珠、花叶等图案,腰腹画奔马和宝冠,前肘画金刚杵,上膊作梵夹,而三角形与图形图案则散布在全身。大英博物馆的藏品中也有一尊于阗卢舍那佛像(图四),与新德里博物馆的卢舍那佛图像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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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祂是一尊立像,其身略侧,作S形,着右袒式袈裟。在其袒露的颈部、右肩和右臂上,尚绘颈饰、日轮、宝珠、梵箧和金刚杵等图案。这些图案的绘制应和
〔华严经〕「卢舍那佛品」中世界海的描述有关。晋本〔华严经〕卷三言:
诸世界海有种种形,或方或圆,或非方圆,或如水洄澓,或复如华形,或种种众生形者,尔时普贤菩萨以偈颂曰:剎海无有量,殊形异庄严,十方世界海,见诸杂种相,或圆或四方,或复非方圆,三维及八隅,状若摩尼宝,一切诸业海,种种别异故。
唐本〔华严经〕卷九还提及,此卢舍那佛化现的世界海还可作金刚、摩尼宝轮、莲花、三角、半月等形状。于阗画师依据上述经文,在卢舍那佛的身上图画种种象征物,来表示卢舍那佛所化现不可思议法界的种种形象。因此,于阗这种身上绘有各式象征物的卢舍那佛,也应称作法界人中像。
另外,新德里国家博物馆收藏着一幅于阗壁画的残片(图五),仅见右手,不过在这只手上还保存了一个三角和圆形的图案,故知此原是一尊卢舍那佛的手。在手的后方,我们尚发现一尊化佛,足证此尊卢舍那佛的背光原来可能绘满化佛,象征宇宙诸佛皆卢舍那佛法身所化的观念。
中原系统
虽然根据文献记载,早在五世纪初中国南方即已开始制作人中像,遗憾的是,这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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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都没有保存下来,目前所见最早的例子则是北齐(五五0-五七七年)的法界人中像。美国堪萨斯市(Kansas City)Sickman 氏收藏的一尊北齐金铜立佛(图六),右手上举,左手握衣,立于莲台之上。其身着通肩袈裟,袈裟的左肩有弯月,右肩有日轮,腹前刻画荡漾水波,数条龙身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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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拱着一座宫殿。此处的龙当为龙王,水波则表香水海,而宫殿自然就是忉利天宫,代表天界。此像的背后还有地狱受难的景象(图七),代表地狱道。从这尊立佛袈裟上的图纹题材看来,毫无疑问地此尊北齐立佛即是一尊法界人中像。受到北齐佛教美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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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五五七-五八一年)也有法界人中像的制作,敦煌四二八窟南壁的卢舍那佛像(图八)即是一例。此尊立佛上有华盖,左右各有二胁侍菩萨。祂身着通肩袈裟,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握衣缘,袈裟上布满了各种图纹。胸部和左衣袖的上半部画天界,双肩各绘天界圣者二人,其下并有二飞天。胸前中央有须弥山,山前绘阿修罗,双手上举,一手持日,一手持月,交脚而坐,山顶的楼台建筑当为忉利天宫。在衣袖的下半、腹部及腿部的袈裟绘山峦屋舍,人物或立或坐,显然是画人间世界。其下双手上扬的人物代表饿鬼道,山林间行走的动物象征畜生道。内裙下摆绘裸形人物,则代表地狱。由此观之,此佛的法衣自上而下分别绘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六道。这种法界人中像的图像特征应是根据〔华严经〕「入法界品」而来。晋本〔华严经〕卷六十言:
尔时善财……重观普贤一一身分,一一肢节,一一毛孔中,悉见三千大千世界,风轮、水轮、火轮、地轮、大海宝山、须弥山、金刚围山、一切舍宅、诸妙宫殿、众生等类、一切地狱、饿鬼、畜生、阎罗王处、诸天梵王乃至人非人等,欲界、色界、及无色界,一切劫数诸佛菩萨、教化众生,如是等事,皆悉显现。十方一切世界,亦复如是,如此婆娑世界卢舍那如来应供等正觉所现自在力。
这段经文在说明,欲界、色界和无色界的万事万物实皆卢舍那佛所化现,那么法界人中像上所描绘的宫殿、须弥山、众生、饿鬼、畜生和地狱等当然也不例外。
如此看来,于阗和中原虽都本于〔华严经〕来创造法界人中像的图像,可是图像特征迥别。中原的法界人中像根据「入法界品」,以具象的图样,来表现三界一切皆卢舍那佛法身所化的观念,而于阗则以「卢舍那佛品」为基,以较抽象的手法,表达同样的理念。
另外弗利尔美术馆藏的一尊隋代至初唐(七世纪)的石造卢舍那佛法界人中像(图九),头手已毁。袈裟上的图纹十分复杂,可分为九层。胸前第一层有宝树和殿堂,这些殿堂下皆有莲台,双肩各有一飞天。第二层双龙绕山纠缠,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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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拱起云彩朵朵,在双龙两侧各有一手捧日月的四臂阿修罗。腰部第三层描绘悉达多太子四门出游,腹部第四层中央有一马,左右的屋宇中有佛与菩萨说法,第五层则是菩萨和弟子礼拜佛塔,第六层有二华丽的台阁院落,第七层是六神王,第八层的右侧画饿鬼,而左侧大半和最下的第九层则作地狱,简而言之,该像正面的第一层代表天界,第二层是阿修罗道,第三至第六层表示人间世,第八、九两层则作饿鬼和地狱道。
此像人间世的图像部分,特别描绘与佛传相关的题材,这点引人注意。晋本〔华严经〕记载,普贤菩萨在叙述卢舍那佛不可思议自在力时言道:「或见从兜率,命终降神生;或见住宫殿,舍欲而出家;或见坐道场,降魔成正觉;转净妙法轮,涅槃后起塔。」唐本的〔华严经〕也说:「种种色相所庄严,犹如幻师现众像,或现兜率始降神,或现宫中受嫔御,或见弃舍诸荣乐,出家离俗行学道,或见始生或见灭,或见出家学异行,或见坐于菩提树,降伏魔军成正觉,或有见佛始涅槃,或见起塔遍世间,或见塔中立佛像,以知时故如是现。」这段经文清楚地说明,释迦佛乃卢舍那佛的应化变现,因比这尊法界人中像的袈裟上描绘了四门出游、礼拜佛塔等佛传情节。
除了上述这些图像外,这尊立佛的背面还囊括了许多当时佛教美术流行的题材,如兜率天宫弥勒菩萨说法图、佛说法图、维摩语经变等,其目的不外是在表达诸佛和菩萨也都是卢舍那佛所化现的道理。
承袭了南北朝的传统,唐代(六一八─九0六年)仍有法界人中像的绘制。现藏于大英博物馆九世纪的报恩经变帛画中,主尊释迦牟尼佛前方宝池中的台子上,即有一卢舍那佛(图一0),祂的左右各有一菩萨和一比丘双手合什向之礼拜,这尊卢舍那佛两肩绘日月,胸前作须弥山,须弥山的两侧一边是阿修罗,另一边则绘一罗剎坐于鼎中,用以象征地狱道。根据这尊佛像袈裟上的法界图,此像当是一尊卢舍那法界人中像无疑。
宋代(九六0-一二七九年)佛教禅宗和净土宗鼎盛,华严宗的势力较衰,自此法界人中像似乎渐被人们所遗忘,而不再制作了。反倒是在云南的大理国(九三八-一二五四年)和北方的辽(九0七-一一二五年)、金(一一一五-一二三四年),华严信仰流行,在这些地区的美术遗迹中,还可发现一些卢舍那法界人中像,如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十二世纪「大理国描工张胜温画梵像」图卷,其中即有一页画卢舍那法界人中像(图一一)。
另外,旧金山亚洲博物馆的一尊辽代卢舍那佛(图一二),以法衣中上的忉利天宫和云上的殿宇来代表天界,以腰部的涅槃图和腿部的房屋表示人界,袈裟下襬则刻画地狱道。大体而言,在图像上,仍本着北齐即已建立的传统。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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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尊卢舍那佛所坐的莲台与众不同,这种特殊的莲台当和〔梵网经〕的下段经文有关。〔梵网经〕也是华严信仰的重要经典,此经的「卢舍那佛说菩萨心地弁品」言:
尔时卢舍那佛即大欢喜,现虚空光体性本原成佛常住法身三昧,示诸大众,是诸佛子谛听善思修行,我已百阿僧祇劫修行心地,以之为因,初舍凡夫,正等正觉,号为卢舍那,住莲花台藏世界海。其台周遍有千叶,一叶一世界,我化为千释迦据千世界。后就一叶世界复有百亿须弥山、百亿四天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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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菩萨,释迦坐百亿菩提树下,各说汝所问菩提萨埵心地。
雕制此像的辽代艺匠很忠实地表现了这段经文,卢舍那佛所坐的莲台,瓣瓣均有佛三尊像,有的两侧尚有树木(图一三),象征菩提树。这些佛三尊像当然就代表经文所言之卢舍那佛住法身三眛时,变现出来的千释迦。
龟兹系统
丝路北道小乘佛教盛行,属于大乘系统的华严信仰在当地自然不受重视,唐代惠英〔大方广华严经感应传〕云:
圣历年中(六九八-六九九年),于阗三藏实叉难陀云:龟兹国中唯习小乘,不知释迦分化百亿,现种种身云,示新境界,不信华严大经。有梵僧从天竺将华严梵本至其国中,小乘师等皆无信受,梵僧遂留经而归,小乘诸经师以经投弃于井云云。
如此看来,直到公元七世纪末,龟兹仍不信华严,那么该地对华严教主卢舍那佛像的制造自然也不热衷。所以虽然在丝路北道的佛教美术遗迹中,也有卢舍那佛的发现,不过数量有限,而且年代较迟,多为公元七世纪以后之作。
今在百余个克孜尔石窟中,仅在第十三(图一四)和第十七窟(图一五)里,发现两铺卢舍那佛的壁画。这两尊卢舍那佛皆为立像,颈戴项圈,身躯斜侧,作S形。着通肩式袈裟,由于薄衣贴体,曲线毕露。法衣上部画天界诸天和忉利天宫,腿部画多个圆形或椭圆形,其中或作轮形图案,或画各种姿势的人物,象征人界,双腿间有双手上扬的裸形人物,当代表地狱或饿鬼。足侧跪一比丘,头光和身光还遍布小禅定化佛。这两尊卢舍那佛与中原法界人中像相仿,均在袈裟上描绘了天、人和地狱(或饿鬼)三道:不过,祂们颈有项圈,身体略侧,S形的身躯,身上有饼图案,以及背光有化佛,这些特征又和于阗法界人中像相似,故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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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龟兹的卢舍那法界人中像的图像实乃融合于阗和中原两大系统,应可谓这两大系统的集大成者。
余论
从上面粗浅的讨论中,我们了解了法界人中像实即卢舍那佛的一种形式,祂的产生和华严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法界人中像的问题错纵复杂。譬如说,前文已述,中国的华严思想和于阗的关系十分密切,可是为什么于阗卢舍那佛法界人中像的图像却和中原系统的特征大异径庭?此两系统的成立,究竟孰先孰后?于阗和中原的法界人中像何时传入龟兹?龟兹的艺匠又是如何从这两系统中,孕育出自己独立的特色?这些都值得做进一 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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