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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译本“中论”初探(1)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蓝吉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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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译本“中论”初探
  蓝吉富
  东海大学研究生
  p. 79
  第一章 绪 论
  一、“中论”一名之意义及其书之组织
  中论颂是印度龙树菩萨的代表作,也是印度中观宗或中国三论宗的核心论典。其书有不少异名,除中论外,又有中颂(或根本中颂)、中观论、正观论、般若灯论等名。而其中则以中论与中观论二名最为通行。兹分条略释其命名或译名之缘由如次:
  (一)、中论(Madhyamaka-Sāstra)
  姚秦弘始十一年(四○九),鸠摩罗什始译中论青目释为中文。其所用译名即为“中论”二字。由于罗什这译本流传最广,因此中论一名遂极通行。而这“中论”二字也几乎成为青目释的专用名词。
  关于龙树原著何以要命名为中论,古德对此颇有说明。罗什弟子僧睿在“中论序”中说: “以中为名者,照其实也。以论为称者,尽其言也。”[1.1]
  这种解释文字,虽然简洁有力,惜乎说理稍欠详明。
  嘉祥大师吉藏在其“中论序疏”中将中论命名原因析为五点: “一者斯论定佛法之偏正,判得失之根原,是以龙树标中论名也。二者斯文论中实之理,从所诠理实得名,故云中论。业品云:此论所明义,离于断常见,故云中论。三者龙树所作凡有三论,一无畏之广,次十二之略,今是折中之说,
  p. 80
  故称中论。四者以文表义,斯论前无缘起,后略余势,但有正文,以文表义理,故称中论。五者龙树大士是中道人,中道人所制作,从人立名,故称中论。”[1.2]
  平心而论,吉藏此五点分析,除了一、二点较可信外,其余三点可谓附会之谈。
  (二)、中颂 (madhyamakā-karikā)、般若根(Praj?ā-mūla)
  龙树之中论原著,全书正文只有四四九颂 (中译本四四五颂) 、而未有长行(散文)。因此,后代有人称龙树原著为“中颂”。由于这本颂是各注释书的基础,所以又有人称之为“根本中颂”(mūlamadhyamaka-kārika)。又因该书阐述般若经的基本思想,因此又有人称之为“般若根”。[1.3]
  (三)、中观论
  在鸠摩罗什初译中论青目释时,在书名上仅有“中论”二字而未标上“观”字。到嘉祥吉藏为该论作疏时,则命名为“中观论疏”。且为“中观论”一名作种种解说。其“三论玄义”道: “此(中)论之名有广有略,所言略者,但称中论。………中是所论之理实,论是能论之教门。所言广者,加之以观………因中发观,由观宣论,要备三法义乃圆足也。…………………。通而为言,三字皆中皆观皆论。”[1.4]吉藏并且以为中论一书始终只是在解释这“中、观、论”三字[1.5]。然揆诸龙树原来之书名,其语意并未含有“观”之意涵。惟罗什中译本之各品(章)品名则冠有“观”字。如“观因缘品”、“观去来品”………等。吉藏之所以加上“观”之一字以为书名,虽然有其所持之理由,然多少当必曾受各品品名之暗示。由于吉藏为中国史上三论宗之最高权威,因此其所命之“中观论”一名乃颇为佛教界所采用。宋朝惟净译安慧之中论注,译名即为“大乘中观释论”。今人印顺法师之“中观今论”、“中观论颂讲记”等书,也都采用“中观”一名。
  (四)、正观论
  p. 81
  这也是吉藏所常用来称呼中论的一名。如“三论玄义”: “正观论云: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1.6] “肇公物不迁论云:正观论曰:观方知彼去,去者不至方。”[1.7]
  按我国三论宗每以“八不中道”为中观,而以“无得”为正观。八不与无得并为中论之重要思想。三论宗人当系因此而以“正观”、“中观”为其书之名称,盖从所观立名也。
  (五)、般若灯论 (Prajnāpradipa-mūla-madhyamaka-Vrtti)
  龙树之中论颂,后代注家颇多。清辨 (Bhāvavive 分别明)之注疏,由唐朝波罗颇密多罗(Prabhākara-mitra)译之为中文时,其书名即为“般若灯论释”。慧颐在其书之序文上说: “般若灯论者,一名中论………借灯为名者,无分别智有寂照之功也。举中标目者,鉴亡缘观,等离二边也。”[1.8]
  惟此名于后代并不通行。
  按“中论”一书之梵语读音为 Madhyamaka Sāstra。madhyamaka 一词意指“中间”或“中道”[1.9];而Sāstra,则相当于中文之“论”。由此可知,罗什所译之“中论”一名是比较忠实的。至于此一书名之语意,大体可谓之为:“阐述中道理论,破斥边见的论书。”如此已足,实在不必像嘉祥大师之但就书名而大做文章。
  中论颂共含廿七品,四四九颂(偈)。(中译本也是廿七品,但仅有四四五颂。)每一品阐述一个专题。依青目释所载,全书可分为两大类,廿五品以前系 “以摩诃衍说第一义道”、 “以大乘法破邪见”。而后二品则系 “以声闻法入第一义道”、 “以声闻法破邪见”[1.10]。今人印顺法师同意此种科判,而将前廿五品判之为“无非在成立苦、集、灭谛。”而认为后二品之“正观十二缘起,与远离种种戏论,实为圣道的宗要,所以判为道谛。”[1.11]这是比较不落前人窠臼的见解。
  p. 82
  二、现存中论之各种注释及版本
  龙树之中论本颂,在现存各中文大藏经中,未见有白文单行本,都附在各注释书之内。兹依“中华大藏经”首编目录、日本卍字藏、大正藏目录、及日本春秋社之“新佛典解题事典”(1966年出版)所载资料,略述各注书之版本如次:
  (一)、根本中论无畏注 (mūla-madhyamaka-Vrtti Akutobhaya)
  此注相传为龙树自撰,有西藏文译本。今本在日本影印之“北京版西藏大藏经”第九十五册。此注梵文本已不存,亦未有汉译。除藏文本外,迩来另有日本及德文译本。
  (二)青目注
  此注即鸠摩罗什所译之“中论”。为中论诸注在中国流传最广者。此书梵、藏文皆未发现。现存中文版本计有如下数种:
  一、碛砂藏文,四卷:中华大藏经第一辑第五九六部所录之“中论”即此本之影印。其书尾题或作“中观论”。
  二、嘉兴藏(径山藏)本,六卷:中华大藏经第二辑第一一八二部所载者、即此本之影印。
  三、日本卍字藏本、四卷:卍字正藏第廿一套第四册。
  四、日本大正藏本、四卷:大正藏第一五六四部。
  五、台湾印经处发行之单行本,六卷。此本之各品标题共有十二品,易“观”字为“破”字。
  p. 83
  此外,外文之由中文译成的,有德文、日文本两种。
  (三)、佛护注 (Buddhapālita-mūla-madhyamaka-Vrtti)
  此注梵文本已佚,中文本未译。仅存西藏文本。收在日本影印之“北京版西藏大藏经”第九十五册。
  (四)、清辨注 (Praj?āipradpa-mūla-madhyamaka-Vrtti;此即中文之“般若灯论”,“清辨”即“分别明”之异译)
  此书现有中文、藏文、日文三种译本。中文共有四种版本:
  一、碛砂藏本,十五卷:中华大藏经第一辑第五九七部所收即此本。
  二、嘉兴藏本,十五卷:中华大藏经第二辑第一一八八部所收即此本。
  三、卍字藏本,十五卷:卍字正藏第廿一套第七册。
  四、大正藏本,十五卷:大正藏第一五六六部。
  此外,西藏文本收在影印北京版西藏大藏经第九十五册。日本文收在日本“国译一切经”中观部二。
  (五)、无著注
  此注即中文本之“顺中论”。具名为“顺中论义入大般若波罗密初品法门”。现仅存中文本。梵、藏文皆未传。版本如次:
  一、碛砂藏本,二卷:收在中华大藏经第一辑第六○七部。
  二、嘉兴藏本,二卷:收在中华大藏经第二辑第一二五○部。三、卍字藏本,二卷:卍字正藏第廿二套第四册。
  四、大正藏本,二卷:大正藏第一五六五部。
  p. 84
  (六)、安慧注
  此注即中文本之“大乘中观释论”,今仅存中文本。梵、藏文皆不传。版本如次:
  一、碛砂藏本,九卷:收在中华大藏经第一辑第一四三○部。
  二、嘉兴藏本,四卷:收在中华大藏经第二辑第一三二○部。
  三、卍字藏本,十八卷:卍字正藏第廿六套第一册。
  四、大正藏本,九卷:大正藏第一五六七部。
  此注诸版本中,以日本卍字藏所收者为最全。
  (七)、月称注(Prasannapadā)
  此注为中论诸注中,仅存之梵文原本,书名有译之为“显句论”者,又有译之为“明句论”者。西藏文译本收在“北京版西藏大藏经”第九八册。另有部份日译及部份英译、德译及最近一部份之韩译,并非全译。中文译本迄今未见有人译出。
  按中论注书,原不止上述七种,我国旧传且有七十余家之多。据今人印度大学 (Hindu University) 教授慕地博士(Dr. T.R.V. murti) 所述,除上述诸注外,另有德慧 (Gu?amati)、提婆萨摩(Deva ?arman)、古拿室利 (Gu?a?ri)等人的注书[1.12]。可考者大抵仅此数种,其余文献无征,已无法知其大略了。
  p. 85
  第二章 作者——龙树菩萨
  一、龙树其人之不同译名、历史性、及生存年代
  龙树(nāgārjuna),一译龙胜,又译龙猛。而以“龙树”二字最为我国古今佛教界所采用。最早译之为龙树的是姚秦时代的鸠摩罗什。罗什在其所译中论、十二门论、龙树菩萨传等书中,都用这两字。元魏吉迦夜与昙曜共译“付法藏因缘传”时也采用这译名[2.1]。其所以命名为“龙树”,据龙树菩萨传卷末载: “其母树下生之,因之阿周陀那。阿周陀那,树名也,故以龙配字,号曰龙树也。”[2.2]。
  然而,元魏般若流支译顺中论时,则将龙树改译为“龙胜”。顺中论卷一前面的翻译记还说: “言龙树者,片合一厢,未是全当。”[2.3]其后,唐朝玄奘译述大唐西域记时,又将龙树改译为“龙猛”。并谓: “旧译龙树,非也。” [2.4]
  p. 86
  虽然般若流支、玄奘二人都认为“龙树”二字并不忠实于梵语原意,而另译新名。但是其所译新名在中国佛教史上并未通行。除了“龙猛”偶有用者外,国人所撰的佛教史书,如“天台九祖传”、“景德传灯录”、“传法正宗记”、“佛祖统记”、“佛祖历代通载”、等书都用“龙树”一名。直到今天的中、日佛学界仍然如此。
  由于有关龙树传记的原始资料,也和其他印度史书一样,夹杂著类似神话的传说,因此西方史家乃有人怀疑龙树不是一个历史人物。德国学者瓦里色 (Max Walleser) 在其“龙树的一生” (Life of Ngārjun)一文中即曾说:“对于般若经中所含空思想的体系发展,一般总以之与一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对这个人,我们不能肯定他真是存在过。更不能说他是这些作品的作者。这个名字就是龙树。”[2.5]瓦里色这种怀疑式论调当然只是少数西方学者的看法,在当今世界佛学界并未受到重视。因为从所有现存的佛教文献和遗迹,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出龙树其人之历史性之真实确凿。而且南印度案达罗省现在还存有一些寺院遗迹是以龙树为名的[2.6]。据中文各种佛教文献与西藏布顿(Buston)佛教史中所载,也可为龙树的实有其人提出有力证据。我们断不能因为其传记之带有神话色彩而怀疑其人之真实性,就如我们不能因为释迦传记之颇多神话色彩,即怀疑释迦之为历史人物一样。
  至于龙树的生存期,近代佛教学者大抵已公认他大约生存于西元一五○年到二五○年之间。由于史料不足、与印度旧传史书之不精确,除非来日的新资料发现,否则我们已经无法再推定龙树之更确切的生卒年代了。
  二、龙树一生大事之传说部份与可信部份
  有关龙树传记的较重要史料,中文方面有鸠摩罗什译的“龙树菩萨传”、玄奘的“大唐西域记”。西藏有布顿的佛教史。其中以“龙树菩萨传”的传说意味较浓。兹分叙其大要如下:
  p. 87
  (一)、“龙树菩萨传”所载:龙树出身于南天竺的梵志种(婆罗门),自幼聪慧奇悟。博闻强记。于世学、艺能、天文地理、图纬秘谶及诸道术无不悉练,曾兴三密友共习隐身术,并挟术入王宫淫乱宫女。事为国王察知,其三友皆遭杀害,独龙树运智逃脱。由此而了悟欲为苦本,终于出家求法。初学小乘三藏九十日,继入雪山从一老比丘学大乘经。其后周游诸国,摧伏颇多外道,因而生起憍慢之心,以为 “佛经虽妙,以理推之,故有未尽。”因此有意于佛教中另立新义、别树一帜。其时有大龙菩萨见龙树如此,乃引之入海,于龙宫中授龙树以诸方等深奥经典,乃深入无生法忍。出海后,到南天竺大弘佛法,摧伏诸外道,并造大乘论数十万偈。且示神变以导引南天竺王,而得国王之护持,佛教因而大行。晚年死于该地。[2.7]
  (二)、“大唐西域记”所载:此书卷八谓南印度龙树菩萨 “幼传雅誉,长擅高名,舍离欲爱,出家修学,深究妙理,位登初地。”[2.8]卷十又记龙树受到中印度桥萨罗国引正王的护持,该王且曾凿黑蜂山建立伽蓝以供养龙树。并得一有力弟子提婆以为传人。龙树 “善闲药术,餐饵养生,寿年数百,志貌不衰。”引正王也得龙树之妙药而寿至数百岁。其时王子为求早日继承王位,而企盼乃父早死。又以其父之长寿系由龙树之药术所致,因此也盼龙树速死,以使乃父早日大去。于是王子乃向龙树乞割其头,龙树因而自刎而卒。[2.9]
  (三)、“布顿佛教史”所载:龙树为一生于南印度毗达婆国(Vidarbha)的婆罗门,出家修学于那烂陀(Nālanda)寺,从学于沙罗诃(Sāraha)与罗睺罗跋陀罗(Rāhulabhadra)两位大德。之后,于各地传播新的般若思想。传说他曾从龙宫取回?āasāhasrikā,并曾为引正王撰Suhrllekha。晚年循一位王子之请,自刎而死。[2.10]
  依据上述三种史料及有关龙树的其他零碎记载,如果我们能运用西方史家常用的“历史想像” (historical imāgination) 和“同情的了解” (Sympathetic Understanding)二种心态来作历史解释,则我们可以肯定旧传龙树其人事迹之可信部份,大体如次:
  p. 88
  (一)、龙树出身于南印度的婆罗门种,这是各种史料一致的记载。自幼天资甚高,于世俗学问涉猎极广。据“龙树菩萨传”所载,可以鉴知其一生思想可分成下列四阶段:其一,学吠陀、天文、地理等世学,并持有享乐纵欲的人生观。其二,在其享乐态度遭受到一次打击后,亦即自王宫脱险之后,开始觉悟到享乐人生观之错误。于是出家学佛,读小乘部派佛教之三藏典籍。并入雪山读一小部份大乘经,且四处摧伏外道及沙门、未遇敌手。乃欲 “立师教戒,更造衣服,令附佛法,而有小异……谓弟子受新戒,著新衣。”此点可以解释为龙树对当时已逐渐僵化的部派佛教之深感不满,因此而兴革新佛教、自为宗主之志。其三,就在立志革新佛教之时,适遇一大乘菩萨,导之深入大乘义海, “以诸方等深奥经典无量妙法授之。”使龙树透彻认识到大乘佛法之深义。这是龙树思想的真正确立阶段。其四,学成后,龙树返回南印度从事破邪显正的工作,其主要著作多于此时期完成。
  (二)、关于龙树入龙宫受学大乘经典的传说,我们可以做这样的解释:在龙树之前,大小品般若、法华、十地、入法界品、维摩等大乘经已经成立[2.11]。因此这传说似意指著龙树在印度的某一地方隐居潜习这些经典,并对这些大乘经典的思想有很深的体悟。因而确立其思想规模,校正其以往之错误观点。而奠定了革新佛教、宣扬大乘教义的路向。
  (三)、龙树的大乘思想之提倡与盛行于南印,与该地的文化背景以及南印引正王的护持有关。所以,尽管龙树一生曾游历印度各地,但是他最主要的活动范围仍然是南天竺。龙树之前,印度小乘佛教已有南北之分;活泼进取的众大系分布于南方(东南),而北方(西北)则为较保守的上座系之所在地。而且,据西藏所流传的说法,在龙树之前,般若性空之思想,已颇流行于南印案达罗等佛教界。因此,龙树之抉取般若、华严(十地、入法界品)等大乘思想以弘扬于当地,自能广受欢迎。
  p. 89
  三、龙树的主要著述
  依照日本大正藏所收,署名龙树撰的著作有二十余部。西藏大藏经则收一百余部。而据近代东西方学者的考订,其中有些作品则是伪托或以讹传讹的。大体上,学术界所认为确系龙树真撰的,有下列十余部:
  (一)中论(本颂):此为龙树之代表作。(请参阅第一章)
  (二)十二门论(Dvāda?amukha-?āstra):此书为中论之纲要书。目前尚未发现梵、藏文本。中文本收在大正藏第一五六八部,鸠摩罗什译。
  (三)七十空性论(?ūnyata Saptati):此书原仅存西藏译本,今人法尊法师曾依藏文本译为中文[2.12]。
  (四)回诤论(Vigraha-Vyāvartani)一卷:中文本为北魏毗目智仙、瞿昙流支共译,大正藏第一六三一部。另外有梵、藏文本。此书颇为近代之日本及西洋佛学界所感兴趣,研究者颇多。
  (五)、六十颂如理论(Yukti ?a?tika)一卷:此书有藏文、中文本。中文本在大正藏第一五七五部,为施护所译。
  (六)、广破经、广破论(Vaidalya Sūtra and Prakarana):此书仅存藏文本。
  (七)、大智度论(mahāprajnāpāramitā-?āstra)一百卷:此书仅存中文译本,鸠摩罗什译,大正藏第一五○九部。
  (八)、十住毗婆沙论(Da?abhūmika-Vibhāsa-Sāstra)十七卷:此书仅存中文译本,鸠摩罗什译,大正藏第一五二一部。
  (九)、大乘二十颂论:现存中文、藏文本。中文本为施护译,大正藏第一五七六部。
  p. 90
  (十)、因缘心论颂、释一卷:现存中文、藏文译本。中文本系近代于炖煌所发现者,收在大正藏第一六五四部。
  (十一)、菩提资粮论颂六卷:现存中文本,达摩笈多译,大正藏第一六六○部。
  (十二)、宝行王正论(Ratnāvalī)一卷:此论有梵、藏、中文本。中文为真谛译,大正藏第一六五六部。
  (十三)、龙树菩萨劝诫王颂一卷:现存中文、藏文本。中文本,义净译,收在大正藏第一六七四部,另有异译二种。
  据西藏布顿佛教史所列[2.13],龙树最主要的论著有六:即中论颂,七十空性颂,六十颂如理论,回诤论,广破经论,和假名成就论(Vyavahāra Siddhi)。民国卅一年,太虚大师就中文大藏经中所收,将所有龙树著作分为四类:(一)、宗论部,如中论、十二门论等。(二)、释经部,如大智度论等。(三)、集经部,如福盖正行所集经。(四)、颂赞部,如龙树菩萨劝诫王颂等[2.14]。印顺法师则将龙树作品分为两大类,一为“抉择深理”的,如中论、七十空性论等书。另一为“分别大行”的,如十住毗婆沙论等[2.15]。
  无论龙树是否还有其他作品,单从上列诸著作中,我们也可以看出龙树的佛学思想是如何的精深博大了。龙树在这些著作里,不只是阐述空理,而且还破斥小乘及外道的迷执,注释般若、华严经典,说明菩萨修行法门,并将大乘佛教之深理应用到现实生活之中。
  就印顺法师的分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前一类作品是龙树的理论基础,亦即是性空深理的解析。后一类则是其理论的应用。在这两类作品之中,对后代影响最大的,当为中论与十住毗婆沙论二书。尤其中论更是龙树之学的核心,也是他最卓越的著作,其重要性于本书此下各章中可以窥出。
  四、龙树对后代佛教的影响
  p. 91
  除了释迦牟尼以外,龙树可算是佛教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也可说是大乘佛教的开祖。后代人尊称他为“第二释迦”实非溢美之词。释迦之后,整个印度佛教史,几乎无人可与龙树的地位并驾齐驱。无著 (As?nga约310~390)、世亲 (Vasubandhu 约320~400)二兄弟虽然在法相唯识学上可与龙树分庭抗礼,但是其地位与影响仍然仅足踵武,而未堪比肩。就是把龙树置身于世界哲学坛上,仍然可算是第一流的哲人而毫不逊色。就其在形上学、辩证学上的功力看,我国旧日哲学史上似乎也无人堪与比拟。而其思想之敏锐、笔力之犀利、学问之广博、功力之精深,也不是西洋哲学史上所能多见的 (关于龙树在世界思想史上之地位可参看耶士培Buddhaund Nagarjuna in "Diegrosseu philosophen" by Karl Jaspars)。更何况他的成就并不只是玄学一环。即在宗教修持与实践方面,也有很大的贡献。
  印度佛教发展到龙树,始能局面大开;大乘思想由其阐扬乃告光芒万丈。截至目前为止,在大乘佛教史上,其影响力之大仍然是空前而且绝后的。
  由于龙树学问面的深博,因此其对后代的影响也广布在各方面。后代佛学者每能沾其余馥、而俨然成家;于其广大学养中汲取一瓢、亦能开创新义。日人佐佐木月樵曾说:
  “……昔日各宗始祖立宗之时,未见有一人依据其(龙树)所著之全体而立宗者。或单依中论之三论宗,更有依其中之一颂之天台宗。或依十住毗婆沙论中之一部份(即易行品)之净土宗。无一而非仅依据他一论或一品一句,部份地祖述龙树者。”[2.16]
  龙树思想之具有一代大师气派,从上述这段话中约略可以窥知。兹分数点,略述其对后代佛教之重大影响:
  (一)确立大乘佛教
  尽管在龙树以前,般若、法华、华严、弥陀等大乘经典已经陆续出现,但是这些经典是无法与组织严密、教团庞大的小乘部派佛教相抗衡的。就当时的情势而言,这些大乘经典只不过是“非正统”的佛教文献,其思想也只被视为佛教义学的支流。虽然其时的部派佛教已经逐渐僵化,逐渐失去原始佛教之生机活泼的气象,但是,如果缺乏一个具有足够才力、
  p. 92
  智力的人起而倡导,则弥漫在民间的进步的大乘思想,仍然无法摇撼小乘部派教团,而大乘佛教必仍无法建立。
  龙树便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产生的佛教思想家。他挟著天纵才智,使隐含在大乘经典中的深奥哲理凸显出来。透过他对大乘经典的整理与阐述,加上他个人独创的新义,终于使大乘深理显现成为一支足以摇撼小乘根本的生力军。他的中论、七十空性论等书是后代大乘佛学的理论骨架之一,且有力地辟斥小乘及外道之偏执。其回诤论、六十颂如理论等书摧伏了当时正理派等外道。其宝行王正论,菩提资粮论颂等书则讨论到世俗问题。龙树所揭起的,正是大乘佛教的一面鲜明的帜旗。
  从龙树之后,印度佛教发生了划时代的变化,大乘佛教从此确立。性空中道之深义从南印度而逐渐漫延到全天竺,终成为印度佛教的主流。大乘思想从此北传中国、西藏、日本,成为盛行北方的大乘(Mahāyāna)佛教。而印度原有的部派佛教则仅在锡兰及东南亚诸国弘传延续。此即南传的小乘(Hinayāna)佛教。大乘、小乘之正式分野,即肇始于龙树之时。
  (二)遥启中观学派 (mādhyamika school),充实西藏佛教思想。
  唐朝义净在其“南海寄归内法传”序文中说: “所云大乘,无过二种,一则中观,二仍瑜伽。”[2.17]中观与瑜伽二宗是西元六、七世纪印度大乘佛教的两大主流。而龙树则系中观宗之远祖。在龙树当世,中观并未形成宗派。到西元六世纪时,佛护(Buddhapālita)、清辨 (Bhāvaviveka)分别起来振兴龙树之学,中观宗于是形成。七世纪时,主持那烂陀寺的月称 (Candrakirti)高树中观大纛,此宗更成为印度佛教之一大宗派。据今人印度的慕地 (T.R.V.murti)博士所说,中观宗在印度哲学中的地位,就像康德(Kant)在西洋近代哲学中的地位一样。其辩证法也直接影响到后起的有宗 (Vij?ānavāda)和吠檀多(Vedānta)哲学[2.18]。
  p. 93
  到了西元八世纪中叶,清辨一系的中观学者寂护(?anta-rak?ita)传中观之学入西藏,其后历经莲华戒(Kamal?īla)、阿提沙(sti?a)、宗喀巴(Tson-kha-pa)诸大师的融摄弘扬,乃使中观教义成为潜隐在西藏密教之内的一系义学支流。溯本追源,此自不能不算是龙树的影响[2.19]。
  (三)对中、日净土宗的影响
  在佛教各宗派中,将土宗是信徒最多的一派。而净土教义中最为人所熟习者,当是“念佛往生”法门。也就是所谓的“易行道”。这思想即出自龙树的十住毗婆沙论。据该论易行品所载: “佛法有无量门,如世间道有难有易。……若菩萨欲于此身得阿惟越致地,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应当念是十方诸佛,称其名号。”[2.20]
  龙树以为佛法有难行、易行二门。后世净土宗的“念佛往生”法即属于易行门。由于易行道能普被群机,因此净土宗诸德多半弘扬此道。我国净土宗高僧昙鸾(476~542)作“净土论注”[2.21]、即依据龙树这种难行、易行二分法,而判如来一代教法为难行、易行二类。亦即自力、他力二法门。而凡夫的往生,是佛陀愿力(他力)所促成,属于易行道一类。其后,隋朝的道绰(562~645)又继承这教旨,撰“安乐集”一书[2.22],判佛法为圣道(自力)门,与净土(他力)门两种。并以为净土门是末法时代的最佳学佛途径。这种他力往生说传到日本,遂成为法然的净土宗和亲鸾的真宗之重要教义[2.23]。由此可知,龙树与净土宗之间,实有极深切的关系。
  (四)对中国三论、天台、华严三宗的影响
  中国的三论(中论、十二门论、百论)之学始传于鸠摩罗什。此三书也都是罗什所译。罗什师资间,研究三论者颇多,当时已略开三论宗之端绪。到隋唐间,嘉祥大师吉藏盛弘此宗,为三论宗之极盛时期。而在这三论之中,中论、十二门论是龙树所作。百论又出自龙树之嫡传弟子提婆。由此可见,若没有龙树其人,则中国必无三论宗可言。
  p. 94
  龙树之学,与天台宗的开创也息息相关。北齐慧文禅师是奠定天台教理基础的高僧。据“佛祖统记”[2.24]所载,慧文禅师因为读龙树之大智度论而有所得。且因读中论之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观四谛品)一偈而大悟[2.25]。终于创出“一心三观”之教旨,肇天台一宗义学之基石。后世天台宗,奉大智度论为此宗教法之指南。其核心教义如“三谛圆融”、“一心三观”等学说,也多自龙树思想中演化而来。该宗并且奉龙树为该宗东土之初祖[2.26]。凡此,都可看出二者关系之密切。
  此外,龙树与华严宗亦颇有关系。十住毗婆沙论为华严经十地品之注释,此可显示出龙树对华严义学的发挥。大乘二十论阐释华严三界唯心之大义,也可看出龙树对华严思想的弘扬。而华严宗所立的“真空绝相观”,以及五教中的“空始教”,其教旨多受中论之启迪。华严宗之大成者贤首法藏,且曾著「十二门论宗致义记”以弘龙树性空之学。龙树思想与我国华严宗之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五、后代佛教徒心目中的龙树
  前节所述,是从史实观点,客观地陈述龙树对后代佛教的影响。亦即要从这些影响中,烘托出龙树在佛教史上之确实的与应得的地位。
  但是,本节所要陈述的,刚好与前节相反。笔者在这里要展示的,是有关后代佛教徒推尊龙树的情形。这中间当然含有不少附会、神话、和无法证实的成分。但从这些非史实的资料里,我们可以理出一个事实的骨架。即后代佛教徒心目中所描绘的龙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这在民俗学上,宗教心理学上都是颇有意义的事。兹略述如次:
  p. 95
  最早有关龙树的传说,当推大乘入楞伽经所载,该经说: “善逝涅槃后,未来世当有持于我法者,南天竺国中大名德比丘,厥号为龙树,能破有无宗,世间中显我无上大乘法,得初欢喜地,往生安乐国。”[2.27]此段文字说明龙树曾蒙佛悬记,为一登初地之菩萨。入楞伽经成立于龙树之后,这段话正显示出结集该经之佛教徒对龙树的景仰心情。
  据密宗的传说,龙树是密教第三祖。曾经开启南天竺铁塔亲礼二祖金刚萨埵 (Vajrasattva),取出密乘大法大日经、金刚顶经行世。因此而成为密教之大功臣。实则依近代学者的研究,大日经约出于西元七世纪中、末叶,绝不可能在龙树时即告完成。且据多罗那他(Tārantha)与今人吕澄所考,传密乘的龙树(龙猛)与本文主角之龙树系同名而不同人[2.28]。再依佛教史之演化与龙树思想内涵看,传统的传说,显然是附会,并非事实。
  中国佛教徒对龙树也是赞仰备至,各宗学者都颇喜欢攀附龙树为本宗中人。三论宗大师嘉祥吉藏且认为龙树不只是初地菩萨,而系佛陀之方便示现[2.29]。
  关于各宗对龙树的攀附,有华严、天台、禅三家。华严宗徒传说龙树曾往龙宫取回十万偈华严经以流传世间,并谓龙树曾解释华严经,而造“大不思议论”十万颂[2.30]。天台宗则尊龙树为本宗之西土十三祖与东土高祖[2.31]。禅宗也尊龙树为该宗之天竺第十四祖[2.32]。天台宗的攀附,犹可说是基于对龙树教义的汲取,所与起的一种私淑心情。至于禅宗,其成立与传承,与龙树之学并无关系。这种攀附,颇使人觉得不甚自然。
  就历史性而言,这些传说当然是不确实的。但是若就宗教立场而言,则这并不一定是坏事。挟高僧以壮本宗声势,对本宗教义之弘扬当必有所助益。而且在中国,法统或道统的观念一向深入民心,如果能说出本宗系源自龙树,当更可以证明其法统之源远流长,而确立其宗派之地位。所以,这些传说的兴起,也并非全系好事之徒所妄加附会的。而由这些传说,也足可以反映出龙树其人在后代佛教徒心目中之地位是何等崇高、伟大。
  p. 98
  第三章 中论颂之中文重要注疏及相关典籍
  一、前言
  就如其他的佛教重要经论一样,中论颂自古以来即有不少注释书。此书之所以须要注释,除了由于义理之深奥难解外,又因其书乃是一部对于其他不同见解的驳论,大部份颂文都在做辩论式的推论与解析,而论主又常有省略前提,迳做结论的情形,所以更需要加以适当的疏释。加上时空环境的改变,使龙树当时之某些不须说明即可了解的命题,到后代都非加以说明不可。而译文之往往未能完全传达原意,更是印度以外之国家(如中国、日本、西藏)之学者们需要注释的重要理由。
  中论颂的现存注释书,中文本以外,最重要的有西藏文的无畏注、佛护注、以及梵文的月称注等书。本章所拟介绍的,以中文里的几种重要注疏及相关典籍为限,其他文字不拟论列。
  二、青目释
  在中国佛教史上,中论颂的注释书,以青目释本流传最广。青目释是姚秦时代的鸠摩罗什所译,书名即为“中论”。所以“中论”二字有两种意思,其一是指龙树的中论本颂。其二则指中论本颂的青目释本。青目(Pingala),一释宾伽罗,西元三世纪时人。为印度婆罗门种姓的佛教僧人。其生平事略,以史料不足,无法详悉。
  青目释之所以最为国人所熟习,揆其原因,大抵如次:其一,此书为中论注释中最早译为中文者。其二,罗什译笔甚美,文字简洁扼要。其三,此释之论证叙述,颇能要言不烦。其四,评者多谓此释最合龙树原意。
  关于青目释的缺点,也有不少人加以抉发。僧睿“中论序”曾说:
  p. 99
  “今所出者,是天竺梵志名宾伽罗,秦言青目之所释也。其人虽信解深法,而辞不雅中。其中乖阙烦重者,(罗什)法师皆裁而裨之。于通经之理尽矣,文或左右未尽善也。”[3.1]
  据嘉祥大师吉藏的解释,僧睿所谓的“乖阙烦重”是指下列四项缺点: “一、长行释与偈意乖。二、释偈不足而称为阙。三、少言可以通文、而长行在重言,烦也。四、前章已明,后须更说,故称为重。”[3.2]
  吉藏这种批评笼统而不尽当。据“中论序疏”所引,昙影对青目释另有四项较具体的指摘: “一、因缘品四缘立偈云:此偈为问,尽是青目伤巧处耳。二、释四缘有广略,影师云:尽是青目勇于取类,劣于寻文。三、释业品偈云:虽空不断,青目释云空无可断。此非释也。四、释邪见品长行云:此中纷纭,为复彼助闹,复龙树自有偈释之。”[3.3]
  僧睿与昙影都是鸠摩罗什的弟子。从他们对中论青目释的评文看来,罗什及其门下对青目的见解,并不完全满意。尤其对青目原书的文字更是不满。因此之故,在翻译时,释文曾经过罗什的一番剪裁。
  中论青目释对中国的影响颇大。其他释本中,般若灯论释译于唐,大乘中观释论译于宋,都远较青目释为晚出。而元魏时所译的顺中论又仅有二卷。价值不高,影响甚微。这是青目释在中国之所以能独霸中论学领域内的另一原因。
  中论青目释本在罗什师资中颇受重视;而我国三论宗所依的中论也是指青目释而言。天台宗开祖北齐慧文禅师因读中论“众因缘生法”一偈而有所悟,终于肇天台义学之端绪。其所读此偈即出自青目释本。凡此种种,都可以看出此释在中国佛教史上的重要地位。
  二、顺中论
  p. 100
  此论为无著(Asa?ga约310~390)为中论颂所作的概论性义疏。全名应为“顺中论义入大般若波罗蜜经初品法门”。全书仅二卷。元魏?般若流支译。此译本将“龙树”一名改译为“龙胜”。因此题为 “龙胜菩萨造,无著菩萨译。”[3.4]
  本书并非中论颂的逐句解释,只是选择中论一书中的某些重要义理加以阐述而已。所引的中论颂文也不多。因此其书只能供研究中论义理者之参考,而无法据此以了解中论的全部义理。
  作者无著,是印度有宗的开创人物。与其弟世亲 (Vasubandhu约320~400) 并为有宗法相唯识学的大师。译者般若流支(Praj?āruci),南印度人。南北朝时抵达北魏,于五三八~五三九年间在邺城(今河南省临漳县西)翻译经论十余部[3.5]。此人与译经名师菩提流支不同人。常人每易混淆。太虚大师“法性空慧学概论”中,即曾误将此人与菩提流支混为一谈[3.6]。
  三、般若灯论释
  在所有汉译中论注释书中,字数最多的当为般若灯论释一书。
  本书作者为清辨(Bhāvaviveka,一译分别明。玄奘大唐西域记中译之为“婆毗吠伽”[3.7]。清辨与有宗大论师护法 (Dharma-pàla) 为同时人。并与其同门师兄弟佛护 (Buddhapālita) 并为中观派内两大系统的开祖。在印度佛教史上有极高之地位。
  本书译者为波罗颇蜜多罗(Prabhākaramitra朋友),中印度人。于唐朝贞观元年到长安,译有宝星经一部。于贞观四年译般若灯论释。据当时参与译事的慧赜说: “此土先有中论四卷,本偈大同,宾头卢伽为其注解。晦其部执,学者昧焉。此论既兴,可为明镜。”[3.8]可见当时之翻译此书,系由于对青目释译本的未能满意。然而后代研究中论的学者,
  p. 101
  似皆不甚重视此书。(迄至现代日本中观学者,始重视此书之价值。)
  比起青目释本,此书是比较难读的,其所以难读,有下列二因:其一,本书也是逐句解释颂文。而其所用都是因明式语句,所以较为难解。其二,译者的文笔,似多半采用直译,不如青目释译本那么简洁扼要。
  然而,此书也有其不可忽略的价值。其一,此书中之中论颂文,其译笔每与青目释不甚相同。因此若能两本对照阅读,对龙树原意必更易把握。其二,译文远较青目释为多,对于义理的阐释颇为详悉。其三,所译多用因明式语句陈述,就逻辑或辩论学上的立场看,此释尤有价值。所以,现代人要深究中论原意,除了须以青目释为基础之外,此书也是非参阅不可的。
  四、大乘中观释论
  本书是安慧(Sthiramati)为中论颂所做的释论。安慧是印度唯识学之十大论师之一。据窥基在“成唯识论述记”中介绍十大论师时,曾说安慧是: “糅杂集、救俱舍论、破正理师、护法论师同时先德。南印度境罗罗国人也。妙解因明,善穷内论。”[3.9]
  本书是在宋朝时译为中文的,在中论颂的几种印度注释书中,本论译出较晚。据卍字藏所收,本书共十八卷,廿七品[3.10]。而大正藏则只收九卷,到观行品第十三为止。关于本书的译者,据卍字藏所载,有九卷卷首题名为“惟净等奉诏译”,而另九卷则题名为“法护等奉诏译”。大概本书是由惟净与法护两人分别主持翻译的。印顺法师在其“中观论讲记”中,说此论是“宋?施护译的”[3.11],不知是否另有所据?
  由于安慧是唯识学者,而唯识学派与中观派一向是颇不相容的。所以安慧这部释论,并不甚受中观学者重视。但是今天的中论研究者,已不宜采取任何宗派观念以自囿。为了求得龙树中论颂的原意,本书自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p. 102
  本书对中论颂文的解释,详者颇详,而略者极略,此亦其书特色之一。近代学者曾认为由于安慧此译的某些见解、不为中观派人所满意,因而引起中观学者清辨的反驳,而开启了空有二宗的争论[3.12]。尽管如此,从其书之文字看,虽然偶有唯识学名词出现,但其阐述义理的基本态度,大体还是不偏颇的。
  五、中观论疏
  前述四种注释书是印度佛教学者的著作,是针对龙树中论颂所作的注释。而“中观论疏”则是中国人的作品,是就青目释中论所作的多方面疏释。
  本书作者吉藏(549~623),世称嘉祥大师。是陈、隋、唐间的佛学大家,也是三论宗的集大成者。据续高僧传所述,吉藏一生曾 “讲三论一百余遍,法华三百余遍。”[3.13]弘法勤勉如此,实在少见。其著作甚多,中观论疏、大乘玄论、三论玄义、二谛义等是其中较著名的几种。
  本书字数甚多,虽然标为十卷,但每卷又分“本、末”二部份。全书先解释僧睿所作的中论序,然后依各品顺序,逐次作义理的疏释。在对每一品作阐释时,作者总是先说明龙树之所以立该品的用意。全书采用旧式的科文,亦即将每一品分成几个不同义理的段落,来分别说明。其书据笔者所见,有下列特点:
  (一)繁博而琐碎:作者于本书中所述,可谓极尽繁博之能事。这大概是由于作者对有关中论的资料太过熟悉的缘故吧!但由于资料多,因此形诸文字时,乃显得细碎而繁杂,使人有读此忘彼的感觉。譬如作者在解释短短的一篇“僧睿序”时,竟然就将该短文分成七个部份来说明[3.14]。又为了要解释“因缘品”这一名称,居然分“通别门、正名门、释名门、破申门、同异门”等五门来说明。这种写法,颇使人有小题大作之感。现代人要读像“中观论疏 ”
  p. 103
  这样的作品,除非有极大的耐心,否则是不易卒读的。怪不得冯友兰要说吉藏之学“琐碎已甚,不尽有哲学的兴趣”了[3.15]。
  (二)说理如走马灯,使人不易把握其真意:这现象的最佳事例,可从作者对“中论”一名的反复解说中看出。他在“中论序疏”中对这书名给以五种解释,而各种解释之间往往是不相干的。因此读者若稍加披览,每易觉其附会。此外,他又在卷一(本)内,对“因缘品”这一名称与“中观论”一名的关系作种种复杂的说明,使人有无所是从的感觉。对于一个仅仅用来表示基本概念的书名,品名作者都用如此繁复的方式来叙述,怪不得现代人要讥笑他“乐于以文字为戏”了[3.16]。
  (三)科文太细,太数字化,读之有走入迷宫的感觉:譬如在其书卷一(末)说中论全书分为“问、答”二型式。其中“问有二种”,而第二种问(孤起问)又含有八种意义。又如卷二(本)分十门来解释“不生不灭”偈,而每一门内往往又分成好几项。这种例子,在每一品中都有很多,大项中有小项,小项又分细节。读者读之,稍不注意即至不知所云。
  (四)虽然此书有上述缺点,但大抵是形式上的。若从内容看,本书优点自亦不少。此书征引的佛教思想史料极为繁博。例如关于般若七宗的思想、南齐周颙的三宗论、兴皇法朗的佛学………等在此书中都曾加以评介。因此对一个研究中国佛教史的学者而言,此书自是颇为珍贵。而且所引的佛教经论文字极多,也可供研究中国佛典翻译者以不少方便。至于此书所阐述的中论义理也颇有可观之处。由于吉藏本人是三论宗的最高权威,一生弘讲中论百余次。所以本书对中论的内涵与外延问题,交代得极清楚周详。因此在中论的研究上,本书自也是一部重要的参考书。
  至于本书的见解及所传述的史实,偶而也有错误之处。如“中论序疏”中,说顺中论是天亲所作。此分明是一误。又说 “龙树者,依梵音应云伽那馥力叉。伽那者龙也,馥力叉者树也。”此说与“Nagarjuna”一音不合,不知其何所据而云然。
  p. 104
  此外,其书对“中论”一名之解释等,也是小疵之一。大体而言,其书所述之中国佛教史实较为可信。至于对印度佛教之叙述,似乎较有问题。
  日本三论宗名匠安澄(763~814),曾对吉藏之此书作过注释,即“中观论疏记”一书。
  六、中观论颂讲记
  唐宋以来,我国佛教界研究中论者颇不多见。近人太虚大师曾著有“法性空慧学概论”一书,为中论之概说。现收在“太虚大师全书”第十三册。至于对中论之义理能自有心得、自有创见的,当推今人印顺法师。
  印顺法师是浙江海宁人,出自太虚大师之门,而学问自成体系。其佛教研究,所涉深而且广。而最有所得的则是中观性空之学。在这方面,他的代表作有“中观今论”、“性空学探源”、与对中论本颂的注释“中观论颂讲记”等书。
  中观论颂讲记是印顺对中论本颂的讲解记录。西元一九四二年讲于四川法王学院,记录者为演培。此书于一九五二年由台北慧日讲堂初版,一九六三年再版。全书为铅印本四二二页。
  本书共分科文、前论、正释三部份。科文是印顺对中论颂的分段科判。前论为作者对中论颂之外延问题所作的叙述。包括对论主、释者、译者的简介,以及中论之大义、组织与流传情形。正释是本书的主要部份,为印顺对中论颂文的分品逐句的解说。在对每一品作正释之前,印顺又对该品之主要大意作一总说。(其所根据的颂文,是罗什译的青目释本。)
  从对义理的阐释上看,印顺可说是嘉祥吉藏以来最出色的中论研究者。虽然他并不像传统出家人之囿于一宗一派,但是他对中观性空之学却是深信其为最合佛陀教旨的。这是他在穷研大小乘经论之后所持的态度,并不是受到宗派观念的影响。
  p. 105
  所以,他持这种态度对中论义理所作的解析,使人更觉其亲切而深入。
  要了解印顺的中观之学,最好是将中观论颂讲记与中观今论合看,一纵一横,始能清楚印顺对中观之学的造诣如何。由于此处是介绍中论颂的注书,所以暂以中观论颂讲记一书为限。兹就所见,略述其优缺点如次:
  其一,本书用的是白话文,而且能运用现代中国人的新知识(如西洋哲学) 综合、酝酿前人各种说法,以直探龙树中论本意。而对每品义理的阐释、颂文的解析,都能以简明适度的文字说明,不至使人觉得烦琐。
  其二,本书对于颂文的解释,除了极少数语意模糊、向来为诸家所不能解之颂文外,大体都能紧扣颂文意义而直逼义理之核心。
  其三,本书对中论所破之各家学说,都能扼要地介绍。“所破”之说明,自足助成读者对“能破”之了解。
  其四,作者对中论的科判,不囿于宗派或大小乘之窠臼,而认为性空深义为三乘通义。其所作科文亦自有见地,认为全论是依四谛开章,并没有如青目释所谓的分大小乘使人悟入的意思。并且极强调中论思想之直通阿含经典。
  其五,作者持龙树缘起性空之基本观点,不只直斥外道,而且对佛教其他宗派之某些见解也不尽同意。大体地说,在大乘佛教里,作者以为性空唯名论是真合于佛法的,而虚妄唯识论与真常唯心论则是歧出的。尤其作者对真常唯心论思想更明白判定其为不了义。又在观四谛品中,作者对天台家之依“众因缘生法”而立三谛圆融说,更直斥其有违龙树本意。
  以上所述,是其书较显著的特色。至于说其书是否有较显著的缺点,则须视所持之批评立场而定。因为其书原是作者的弘法演讲,并不是学术研究作品,所以自不须以严格的学术尺度来衡量。但是,如果要将它假定为学术作品来批评,则此书也有几点须要改进的。
  p. 106
  其一,对于中论一书的外延问题处理不够,对于原作者、释者、译者的介绍都嫌太少。
  其二,引书时,常未注明出处。常有“经上说………”“般若经说………”之句,而未能注明其确实来源,使人有欲查证而末由之感。
  其三,对于各颂文的解释,未能多将中论之诸家注释的说法一齐罗列批评。虽然偶有提及青目释、般若灯论之处,然以比例看,仍嫌太少。
  上述三项,是站在学术研究的尺度来衡量的。然而,小疵不掩大瑜,对一个中文读者而言,本书仍然是现代人最佳的中论注释书。
  七、其他与中论有关的中文书籍
  (一)般若心经(Praja?paramita-hrdayasutra)
  按理说,所有般若系经典都阐扬性空思想,因此也都与中论义理有关。但是般若经典卷帙浩繁,常人每苦不能卒读。所以,这里举出最精简扼要的心经一书。
  心经虽纸寥寥数百字,但其所揭示的却都是般若经义理的核心。例如经文中的 “照见五蕴皆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等语,都与中论所说若合符节。
  坊间心经注疏甚多,依笔者所见,仍数印顺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讲记”较可靠。此外,新亚霍韬晦君在“中国学人”(香港新亚研究所出版)第三期中所发表的“般若心经汉译研究”亦颇有参考价值。
  (二)十二门论(Dvadasamukha-?astra)
  本论是中论的纲要书,也可视之为中论的入门。龙树著,鸠摩罗什译为中文。
  p. 107
  本书所说义理,大体不出中论范围。而且偈少、长行(散文)多,比中论要容易理解。全书分十二门,故名十二门论。
  关于本书的长行部份是否为龙树自撰的问题,古来即有怀疑之者。吉藏在“十二门论疏”说: “有人言,十二门论偈是龙树所造,长行还是青目所注。”[3.17]但吉藏旋即举出三证,以证明长行确是龙树自撰的。
  不论长行作者是谁,此论义理之密合于中论则系事实。因此如要探讨中论奥义,此书仍是重要参考书。此书的古代注释,较著名的有吉藏的“十二门论疏”六卷(见前注),及贤首大师法藏的“十二门论宗致义记”二卷[3.18]。今人有关此书的注释,有太虚大师的“十二门论讲录”[3.19]、慈航法师的“十二门论讲话”[3.20]等书,皆颇便于初学。
  (三)入中论(Madhyamakavatarā)
  本书从书名即可窥知其为中论之入门。作者为印度中观派大师月称(Candrakīrti约560~640)。月称在中观派系统中,属于佛护的应成派。他曾主持那烂陀寺,并为该寺之中观学教授。其最重要的著作,为对龙树中论颂的注释,即“显句论”(Prasannapadā,一译“明句论”)一书,其书为中论注书中的仅存梵文本。
  入中论一书原仅存西藏文译本,本颂三二九偈,并有作者之自注。我国古来无人译过此书,至民国以来,抗日战争期间,其本颂始由法尊法师由藏文译为中文,文笔并由印顺法师加以润色。中文译本由五言、七言之偈颂体组成。(此译本已有台北报恩小筑印行单本流通)一九七○年,演培法师又出版对此书的注释,即“入中论颂讲记”。中华大典编印会出版。
  月称在此书颂文中,有好几处都提到其书思想系来自龙树。如谓:“月称胜比丘,广集中论义,如圣教教授,宣说此论义”(演培释本五五三页)。“如是龙猛诸论中,随所安立今当说”(同上,一二○页)。“出离龙猛论师道,
  p. 108
  更无寂灭正方便。”(同上,二六○页)。从这些颂文所示,也可以看出此书与中论的关系。
  诚如演培所说,本论“是依华严的十地行果与般若的毕竟空理而组织成的。”[3.21]全书除了开头的赞礼大悲心之外,大体是依菩萨的十地而陆续宣说的。但是在十地中,主要部份则是第六的“现前地”。该地的颂文占全书一半以上,而其他诸地所说,往往只有用数语叙及而已。而且,此书与中论义理之相关处,也全在“现前地”的颂文里,其他诸地所说,与中论并无直接关系。
  在“现前地”中,论主先广说般若功德,然后依次破斥各种不合中观的偏见。如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之四生说,以及离蕴即蕴我等各种对于“我”的邪执等,概在破斥之列。此外,并宣说世俗、胜义二谛之义理,开示各种空义。而其最重要的结论,则系要显示无所得的缘生空义。其中还有一点颇值得注意,即论主用很大的篇幅去破斥唯识学说,并公然否定有宗之阿赖耶识。由此亦可窥见印度空有二系争执之一斑。
  本书中文译者法尊法师,也出自太虚大师之门。曾奉太虚之命留学西藏。为民初少数藏文佛教研究者之一。先后曾从藏文译出“菩提道次第广论”、“现观庄严论”、“辨法法性论”以及本书。
  中文释本之作者演培法师,出自谛闲、太虚诸师门下。由北碚至台则一直亲近印顺法师,其学颇受印顺之影响。播迁以来的台湾佛教界里,演培是一个治学弘法皆极勤奋的出家人。译、著甚多。“俱舍论颂讲记”、“解深密经语体释”以及本书是其较著者。
  (四)“肇论”
  此书是僧肇的佛学论文集。内含宗本义、物不迁论、不真空论、般若无知论、答刘遗民书、涅槃无名论等篇。全书以极典雅之文字、铺述玄奥之义理,毫无翻译文字之晦涩诘屈之病,为中国哲学史上之绝妙精品。
  全书以物不迁、不真空、与般若无知三论为最重要。其中物不迁论是僧肇其书之理论基础。此三论代表一个生长在魏晋玄学环境下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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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印度般若性空之学的体会与融化。僧肇在鸠摩罗什门下,号称“解空第一”,其对于性空之学的体悟,自必有超出常人之处。其书引自中论之文字虽不多,但所述义理则与中论遥相呼应。因此笔者列其书于此,以供研中论义理者参考。
  僧肇(约374~414),京兆(今长安)人。自幼好老庄之学,出家后专研方等经典。后从游于鸠摩罗什,颇得罗什之嗟赏。其悟性之高,亦颇为时人所称叹。唯年仅卅一即逝世,真是天才短命之一例。他与三国时之王弼(辅嗣)并为我国哲学史上之少年奇才。
  肇论在台湾有单行本,为明朝憨山法师德清之“肇论略注”。此外,肇论一书之注释,较有名者为唐朝元康之“肇论疏”,元朝文才之“肇论新疏”,都收在大正藏中。近代日本学者研究肇论者亦不少,一九五五年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曾有“肇论研究”一书,为集体研究之成果。
  (五)三论玄论、大乘玄论、二谛义。[3.22]
  此三书皆为三论宗集大成者嘉祥吉藏之著作,并为三论宗学之基本典籍。“三论玄义”仅一卷,为三论宗教义之概论书。内叙述三论之破邪显正之宗趣、造论缘起、及三论之解题等问题。“大乘玄论”共五卷,内阐释二谛、八不、佛性、一乘、涅槃、二智、教迹、论迹等问题。其中对于二谛、八不、论迹的讨论,都与中论有关。“二谛义”三卷,为吉藏创见较多之一小书。内容阐释由二谛所推演出来的义理。其书卷上开头曾谓: “若了于二谛,四论则焕然可领。若于二谛不了,四论则便不明………若解二谛,非但四论可明,亦众经皆了。”[3.23]可见作者对二谛之重视。此书亦可视为吉藏对中论二谛义的发挥与推演。
  (六)中观今论
  此书为印顺法师之中观学系统式著作。一九四七年开讲于四明雪窦寺,一九五○年台湾正闻学社出版。全书分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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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中论思想之来源、中论之主要义理,都分别做自成单元的处理。
  本书从中道之内容及意义谈起,依次叙述龙树著作,考证中论为阿含经之通论,并论述缘起之生灭不生灭问题,中道之方法,及缘起、自性、空、八不、有、时、空、动、中观之诸法实相,二谛等问题。末以中道之实践,与空有二宗之区别作结。此书与“中观论颂讲记”一纵一横,构成了印顺法师的中观学体系。可视为现代中国人研究中论的最佳参考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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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中论颂的主要内容
  一、中论一书之性质及特色
  从性质上说,中论一书与一般系统架构式之理论著作不同,它是一部“驳论”。所驳斥的是一切外道邪执、及佛教内其他学派之不合性空中道的见解。在全书廿七品中,除了观法品与观十二因缘品是正面陈述义理之外,其余诸品都是火药味极浓的辩论式文体,大部份颂文都是在指摘外人的理论过失。所以,本书的性质,与大乘起信论、成唯识三十颂等从正面去建构一种理论体系是恰恰相反的。本书所要揭橥的道理,往往是寓涵在其对他人之驳论之中,这也就是我国三论宗人所说的“破邪显正”。这种寓立于破的辩论式文体,是本书的第一大特色。
  从另一个角度看,龙树是站在一种超越的立场,对那些外道理论和其他佛教学说加以重新的批判。而批判的标准,便是龙树所认为完全合乎佛法的“性空中道”的尺度。凡是违反这种性空中道之律则的,或是似是而非的,论主都一概批判之、否定之。这种批判式的态度,是本论的第二大特色。
  由于论主所作的工作,是对那些不合佛法或似是而非之学说作一重新的审定,因此他势须透过敌我共许的哲学或逻辑式推理,而不能单凭独断式的圣言量语句。这种推理或论证,也势须尽可能地讲求严谨、缜密的技巧。本书大体上是合乎这个原则的。因此,“哲学命题多,宗教命题少,讲求严谨的论证技巧”是本书的第三大特色。
  二、中论之思想渊源
  中论一书的基本思想是:“一切现象皆为缘起的、性空的、无自性的。”其书通篇所驳斥的,也是那些不合这种原则的其他理论。而这个基本原则,又可以归纳为“空”之一字。就如十二门论所说的: “大分深义,所谓空也。”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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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此心经所载: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所以,若能把握这性空思想,即能把握住中观之学的核心,也能把握般若系经典之义学核心。甚而亦能把握整个佛教教法的核心。
  尽管这性空思想,确是透过龙树的大力阐扬而告形成一大哲学体系。但是这思想并不是龙树本人所独创。从思想史的演化往上追溯,这思想也是源远流长的。
  显然的,性空思想与原始佛教之阿含经之“无常、无我”思想,有不可分离的关系。无常、无我、缘起等观念是阿含经中极重要的思想,而这三者正是性空思想的支柱。虽然由“无常、无我”的阿含思想,演变到中论之性空思想,其间有素朴与复杂之不同,但其基本原则却是没有改变的。所以,阿含经与中观性空之学的关系,是极是密切的。
  关于阿含经与中论的关系,今人印顺法师曾力持“中论是阿含通论”之说。认为中论系在“掘发阿含经之真义”。他所持的理由有三:(一)中论所引证的佛说,都出于阿含经。(二)中论的内容,以阿含教义为对象。(三)中论开头的八不颂,其义理皆出于阿含经。[4.2]
  如果说中论的基本思想与阿含经的基本思想是协调一致的,或说中论的义理渊源可以远溯到阿含,这当然没问题的。但是若强调中论是为“通论阿含经的根本思想、抉择阿含经的本意所在”而撰,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勉强。因为毫无疑问的,龙树之中论思想所受般若经的直接影响,远比受之于阿含经的影响为多为深。所以,与其说“中论为阿含之通论”、似不如说“中论是般若经之通论,而般若经义是直通阿含经义的”这样来得自然、恰当些。
  史实显示,尽管在阿含经中已有“无我”思想,但是由这“无我”观念演变到否定实体,显示中道的“性空”观念,则是在般若经成立的时候,亦即在西元一世纪的前后。而性空观念也在当时成为般若经的核心义理。中论作者龙树是南印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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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印度正是般若思想兴起之地,因此,龙树对般若思想必有极亲切的体会。他若因此而以般若思想为基础,而撰一通论性空之学的著作,实在是很顺理成章的事。这也是古来诸师的一致说法。无著顺中论说: “为何义故而造此论?答曰:依顺道理,入大般若波罗密义,为令众生舍诸戏论取著等故………师造此论。”[4.3]
  清辨在般若灯论卷末的赞颂偈里,也说龙树是 “以般若妙理,开演此中论。”[4.4]青目释观因缘品第一也说: “所谓一切法不生不灭,不一不异等,毕竟空无所有,如般若波罗密中说。”[4.5]
  当然,印顺必也深谙中论与般若思想之密切关系,其所以坚决地主张“中论是阿含经的通论,是通论阿含经的根本思想,抉择阿含经的本意所在。”[4.6],揆其寓意,似在强调中论之不离原始阿含教法。但是这种强调,容易使读者忽略了般若经与阿含的直接关系,而误以为中论确为超越般若而直承阿含之论书。这与史实似略有出入。因此,笔者不惮辞费地在这里略加补充说明。
  说“中论为般若经之通论”之所以比较恰当,另外还有几点理由:
  (一)中论义理与般若经义理极为密合,二者之基本思想都可以归纳为“空”之一字。而中论与阿含之间,二者之义理有精、粗之别。且阿含经之基本思想,似无法单用一“空”字来范围。
  (二)阿含经说五阴无常之处固然甚多,但明显地述说“空”义者尚属少见。
  (三)龙树的般若学造诣极深,此从其大智度论之撰述即可知之,这是他较可能为般若经做通论的有力旁证。而且他对般若义学也颇为景仰,大智度论篇首,龙树曾有偈曰: “智度大道佛善来,智度大海佛穷底,智度相义佛无碍,稽首智度无子佛。”其对“智度”(般若波罗密多)之称叹,由此可见。由此也可窥知龙树与般若义学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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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印顺曾谓,中论一书内所引的佛说语句,多出自阿含。并以此为“中论为阿含通论”之一证。仍笔者揣测,龙树之所以多引阿含经,乃是因为当时般若经成立不久,并不为大部份小乘学者所采信。所以,如要驳斥其他佛教学派的错误见解,自须采用当时流传已久,且为各派佛教徒所共许的阿含教义才适当此。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中论一书的思想渊源是直承般若经典之义理,而间接来自原始阿含圣典的。
  三、中论一书之根本思想
  关于中论一书的精义,印顺法师在“中观今论”及“中观论颂讲记”中已有很详细的发挥,因此此处不拟多加赘述,仅就中论一书之基本思想略加说明。
  如前所述,中论一书之基本义理,大抵不出“缘起、无自性、性空中道”诸义。中论立足于这三项基本原则,而驳斥那些不合这些思想的学说。依该论的主张,“缘起”是宇宙间一切人、事的形成法则,也是这世界上一切现象的最根本原理。从时间的绵延上看,从空间的组合上看,宇宙间的一切现象没有不是因缘和合而有的。这是中论一书的最根本命题。
  而在“一切法缘起”这一前提中,实已蕴含著「一切法性空”的结论。因为因缘生起万法,万法自也就无本体、无自性。无自性就是性空。这性空思想正是宇宙的如实相,也是最中正不偏的道理。所以,观四谛品说: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空”,并不是空无所有的虚无。一切法性空,只是说一切事物之无自性而已。在常人的心目中,总以为一切事,物都有固定模式的、不变的、自存的本体。总以为人有人的自体,卓子有卓子的自体。东西方哲学家持有这种见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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