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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士大夫论菩提达磨(上)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黄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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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士大夫论菩提达磨(上)
  ——以有佛教信仰倾向的人为例
  中国社会科学院 黄夏年
  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以后,早期的中国佛教徒更多的按照音译的方式来称呼外来的僧人,“菩提达磨”就是被广大中国佛教徒所熟知的一位印度来的佛教大师。传说菩提达磨是南天竺香至国(或作婆罗门国、波斯国)国王的第三个儿子,出家以后曾经跟从般若多罗学道,与佛大先并称为门下二甘露门。南朝梁武帝普通元年(520,一说南朝宋代末年)菩提达磨泛海至广州登陆,先住在华林寺,后被梁武帝迎到建业。他和梁武帝因对佛法的理解不同,遂离开建业北上到嵩山少林寺,在少林后山的山洞里面壁坐禅九年。菩提达磨在少林传安心禅法,后来被中国佛教徒尊为禅宗初宗、西天第二十八祖。在中国,人们更多将菩提达磨简称“达磨”,本文所说的“达磨”就是指的“菩提达磨”。
  一、缘起
  宋代是中国佛教的又一个重要时期,这时的佛教主要以禅宗为主,净土思想也渗透于佛门之间。宋代的禅宗已经完全确立了慧能南宗禅的宗风,由于其充分肯定人性自由,强调“一切现成”、“心外无法”,故充满了活泼泼的精神,加之各种宗派迭起,禅风机用多变,禅宗在社会上拥有广泛的影
  响,同时也受到了士大夫的偏爱。苏轼就说过“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1,充分表现了当时文人的思想旨趣与散淡的生活想法。但是到了宋中期以后,儒学发达了,佛教开始衰落,在统治者的扶持下,儒教最终成为官方的意识形态,这又对后来的佛教产生了影响。
  作为一代宗门的创立者菩提达磨,经过唐代佛门内外的举扬,到了宋代已经为人们所熟悉,特别是宋代的文人在禅风炽热的煽情下,又对他有了更多的各种说法。其中褒扬者有之,贬抑者有之,总之达磨在宋代文人的眼里,表现出一个反差很大的角色。宋代文人与唐代文人一样,对达磨持传统说法的士大夫不乏其人,而且非常典型。这些人所举扬或称赞的,仍然是前朝流传下来的达磨故事与创立禅宗等等事迹,此外,就是在达磨的生平事迹与神力等方面又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并使有关达磨本人的生平事迹与他的学说已经被日益丰满起来。
  二、关于达磨的思想与影响
  宋李觏《大平兴国禅院十方住持记》云:“佛教初由梵僧至中国,不知其道,而务驾其说。师徒相承,积数百年,日言天宫地狱善恶报应,使人作塔庙礼佛飰僧而巳。厥后,菩提达磨以化缘在此土,始传佛之道。以来其道,无怪谲,无刓饰,不离寻常,自有正觉;思而未尝思,故心不滞于事;动而未尝动,故形不碍于物;物有万类,何物而非已;性有万品,何性而非佛;佛非度我,而我自度;经非明我,而我自明。”2李觏所描写的达磨,是一位开风气之先的人物。在他看来,在达磨之前,中国的佛教不过是“日言天宫地狱善恶报应,使人作塔庙礼佛飰僧而巳”。达磨来华之后,“始传佛之道”,中国的佛教才变成了另一模样。此说虽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例如抹杀了达磨以前的中外僧人对中国佛教义学所做的贡献。但也说明自达磨来了之后,中国佛教的禅风翕然一转的事实,故也有其可贵之处。但是,李觏所介绍的达磨学说的思想,仍然是承继了唐代以来的旧说,其所说的“思而未尝思,故心不滞于事;动而未尝动,故形不碍于物;物有万类,何物而非已;性有万品,何性而非佛;佛非度我,而我自度;经非明我,而我自明”,这些都是禅宗的“一切现成”,“非心非佛”、“是心是佛”的说法,其重点还是对禅宗“自心自佛”的理论介绍。类似这种说法还有晁补之的:“有大智人菩提达磨具佛知见,悯此震旦为敎所缚,而来解之。最初一语廓然无圣,有求心了不可得者,即以付之。故面壁不立文字,而一藏教咸露无余。佛音、人音、鸟音、兽音,一切风水百物之音,是音皆说,是说皆义,乃至墙牖栋柱无说亦说,随其根性,使各悟入,如是解脱无量之众,譬五百比邱各有悟门,言人人殊,而佛告舍利弗,以彼皆正说,无拣择也。”3晁补之点出了达磨具佛正见,廓然无圣,不立文字的特点,但是他又把众生皆能成佛的佛性说作为禅宗的“皆正说”,不免有些牵强。这实际上应该是天台湛然的“无情有性说”的思想。晁补之为天台的传人,所以他混淆了天台与禅宗的思想,错把天台的佛性说安在了禅宗的身上。相比之下,吴永的说法则更接近事实,他说:“比年以来,岁数不登,诸方寺宇,兵残火毁 荒基断础相望,百不能兴。一二师乃于艰棘之秋,亷以克己,勤以募众,竟乘愿力,成就兹事。岂不谓释中之杰耶。虽然予尝闻瞿昙氏之为教也,旅泊三界,木下一宿,穴土为庐,编茅为庵,达磨之不屋也,徳山之无殿也,包摄之不设佛像也,杨岐之不盖僧堂也,风穴之不葺破院也,林洋泰布衲之不饰寺塔,不占檀那地也,瓦石击竹无非道,山桃开花无非禅,地上水庭下栢无非佛,安得有宫殿楼观之华哉。”4禅宗最显著的特点是不执外相,不拘形式,行住坐卧皆是禅行,显露了活泼泼的禅风。禅宗的传人是以心中有佛而为归依。吴永看到了这一点,不去刻意强调外的寺院、内在的佛像等等,指出了达磨来中国不过也是“编茅为庵”之不屋也,但是要指出的是,达磨所在的时代,虽不立文字,但是他还是要坐禅的,其所“编茅为庵”就是在少林寺后山面壁坐禅,这与后来禅宗后学的思想是不一样的。所以晁补之与吴永都没有完全得到禅宗的精髓,他们所说的佛性无处不在的思想,并不能完全代表禅宗的特点,但是这是宋代俗人对禅宗的理解,或许也代表了那个时候人们对禅宗的看法。
  不过,也有人认为达磨所传的心法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在中国佛教中早已有之,例如刘宋时的宝志禅师就是达磨思想的先驱。宋人胡仔曰:“《法藏碎金》云:太白夜怀有句,云宴坐寂不动,大千入毫发。潘佑独坐有句云:凝神入混茫,万象成虚空。予爱二子吐辞精敏之力,入道深密之状,合而书之,聊资已用。苕溪渔隐曰:余观志公《十二时颂》,自非深悟上乘,同佛知见,岂能作此语也。是时达磨犹未西来,вそ已明此理,所谓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志公没于天监十三年,而达磨以普通八年至金陵,由此之魏,传佛心印,禅宗方兴。近世学佛者,往往忽此颂而弗观,葢贵耳,而贱目耳。予尝手书此颂,置之座右,朝夕味之,尤爱其最后一首。云:‘鸡鸣丑。一颗明珠圆已久,内外推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不见头又无手。世界坏时终不朽,未了之人听一言,只遮如今谁动口。’以至三祖《信心铭》、《永嘉证道歌》皆禅学之髓。初地之人,其可弗观乎?”5传说宝志禅师是一位奇僧,行为怪异,以神异而受到世人的尊敬。宋帝与梁帝皆对其礼敬,向其问法,答曰“十二”,即他所创作的《十二时颂》。6宝志的《十二时颂》里强调的是心中有佛,不必心外觅佛的思想,其所说的“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心地何曾安了义,他家文字没亲疎。莫起工夫求的意,任纵横绝忌讳。”特别是胡仔欣赏志公的“一颗明珠圆已久,内外推寻觅緫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不见头又无手”一颂,与达磨所说何处觅心,把汝心安的思想是一致的,所以他要将此“置之座右,朝夕味之”,并把宝志视为达磨的先驱。
  三、关于达磨的历史地位
  宋代对达磨的称扬还有其它形式。如王质撰《涪陵谯先生祠记7》云:“孔氏亡而书存世,以其书诱士,以为使外骛之徒利之,故正学废而俗学兴。其所资者,章句言语,形名度数,豪杰之士不堪以其髙明广大之体滞于其间。佛氏之子有达磨者自西土来中国,断拘挛之见,扫凝滞之具,引学者以骏利之途,天下豪杰相咏赞,以为依归,于是佛力始重。自达磨建此宗,而豪杰或见其趣嘘,呵踧踏惊,绝超拔之功。故豪杰归,则权在佛。而儒者行世,多为富贵,威武所制,功业名誉所役。有得于佛氏之家者,轻之儒者,虽外不服而内自媿也。普通以来,天下以明心见性之捷,非求诸佛氏之门不可。吾道之妙布,列于诗书,两入蜀时所作礼乐,而潜寓于易时,出于《论语》、《孟子》,而会见于《大学》、《中庸》,未有指而出之,収天下豪杰而归吾宗,故惠能、道一、怀让、义元之流不受衣冠之所维絷,使吾宗得此百倍于郑元、马融(案郑元之元宋时避庙讳所改),失之哀哉。” 8 王质,字景文,祖籍郓州人,后徙兴国。宋绍兴三十年登进士,召试馆职,不就,御史中丞汪澈宣谕荆襄枢密使,张浚都督江淮,先后辟置幕府,旋入为太学正。孝宗时,以上疏论事为忌者所中,罢去,会虞允文宣抚川陜,辟与偕行,后入,为敕令所删定,官迁枢密院编修官,出通判,荆南府改吉州,皆不赴,奉祠山居而卒。王质的治学特点是“笃志经学,所撰诗总闻已别着録,其文章气节见重于世亦深,为宋史本传所推……史称质博通经史,善属文,与九江王阮齐名。”9其为人“论曰:……庄夏、王阮、王质皆负其有为之才,卒奉祠去国。10”“上命选谏官,允文以民李彦颖、林光朝、王质对,三人皆鲠亮,又以文学推重于时,故荐之,久不报。”11从古人对王质的评价,可知其人是以文学和文才见长,他对佛教,特别是对达磨的看法,认为是在儒学(孔学)衰落后,佛教始兴,达磨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就在于“引学者以骏利之途,天下豪杰相咏赞,以为依归,于是佛力始重”,所以达磨之法具有“収天下豪杰而归吾宗”之效用。而前面李觏所说的达磨是开中国佛教风气之先的说法,与王质的说法还不完全一样,但是他们都强调了达磨在中国传统文化与佛教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殊途同归,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王质又撰《达磨大师行龛记》曰:“江陵张君孝芳,事菩提达磨大师,作行龛与俱,以示某曰:为我记之。达磨自竺乾来震旦,过建康见梁武,弗旋踵遁去,终其身于高山之间。夫事佛之力,他帝王未有加梁武者,藉此足以有为矣。而去之何也?梁武缴纒名利之末,固不足以领达磨所付,而魏明者亦何足以知之。魏明见之三,达磨郄之三,此非有所可否于梁魏也。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大哉。中土圣人驰骋之地也,所谓天下之广居者乎,如长江巨河下万斛之舟,而巨风翼之;如平原大川,以絶足之驷而驾轻车,其力易施,志易展也。英雄好为事业者,固与道异趣所成,如汉高帝斯已,竒乎其王汉中也。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鬰鬰久居此乎?圣人虽无心于择土而势,所便气所合者多在,夫七曜五行纯全融结之,所自慕功业者言之,所谓建瓴水于高屋之上者也。文王迁镐而太公来,达磨至洛而慧可出,风虎云龙,此岂偶然也哉?南印来东土越海踰漠,为法求人,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达磨固自云耳。”12在《涪陵谯先生祠记》中,王质对达磨的赞叹与崇拜已经显明,在这里他又借撰达磨行龛的机会,再次对达磨的功绩做了一番发挥,将其比作周文王,是一位胸怀大度、求贤若渴的圣人,二祖慧可就是可与姜太公相提并论的人物。可见,达磨的历史作用在这里被更加强调了。
  李纲是南宋著名的主战派,曾经官位宰相。他所作的社会改革对宋代政治经济发生了深深的影响,但是后来他还是被罢相。据说他被罢相后,金兵大举入侵,社会上盗贼蜂起。就是这样一位非常入世的重臣,对达磨也充满了尊敬。李纲曾经说:“庆余长老开堂疏,法门差别,善财勤南历之,诚祖道流通,达磨露西来之旨。万泒殊流,而宗于一海;千年暗室,而破在一灯,虽桃发前村,自含真谛,而琴逢妙指,方畅清音,喻之者,良马见鞭,迷之者,痴猿捉月,盖饭色之殊,寳器所感,不齐则藕丝之挂,须弥终难信解,不有宗匠,谁为津梁。”13这里,李纲将达磨比作“宗于一海”和“破在一灯”的宗匠,其学说有“琴逢妙指,方畅清音”之特殊的作用。与此相类的还有景迂生《宋成州浄因院新殿记》曰:“佛法自西来,至秦鸠摩罗什而大矣。什之弟子曰生、曰肇、曰融、曰睿,号为关中四圣,其后通教则庐山逺公,别教則少林达磨,玄教則天台智者始,若变见于什門之外,而卒会归焉。无二无别,惟南山律师宣公,为能体融之也。”14“景迂”是晁说之的自号。晁说之,字以道,官至待制。“监明州船场,常往南湖访明智,闻三千境观之说,欣然愿学通其旨。晚年日诵《法华》,自号天台教僧,或曰洧上老法华。明智没,为撰碑而论之,时称高作(碑见《名文光教志》)。”15晁说之解佛教,是按他所学的天台宗的判教说上来立论的。天台智者的化法四教:即(1)小乘藏教。(2)诸大乘经的通说的通教。(3)大乘特有之别教。(4)圆满之教说的圆教。天台宗就以圆教而自居。晁说之把“少林达磨”判为“别教”,认为此是大乘独有之教,但是它还不够圆满,因而不属于圆教。所以达磨不如智者,少林不如天台。
  重复古语,加点新例是最典型例子。曾糙的“立六宗”曾说:
  二十八祖达磨天竺国,有佛大胜多立六宗,一有相宗,二无相宗,三定慧宗,四戒行宗,五无得宗,六寂静宗。师叹其分裂,一一化服,六宗之人,皆归其教。又说偈曰,在胎为身,处世为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法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师泛海至广州,梁武帝迎请至金陵曰:朕造寺舍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徳?师曰:并无功徳。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领悟,潜回洛阳,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观婆罗门,有僧神光自维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淹泥,投崖饷虎,古尚如此。我又何人?其夜大雪,竖立不动。师曰:汝求何事?光曰:愿和尚开甘露门,广度羣生,自断左臂,置前。师与易名慧可。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师将西归,命门人各言所得。道副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毛。总持曰:我今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拜后,依位而立。师曰:汝得吾髓。又曰: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汝当阐扬物理,使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教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时魏氏禅隽如林,律师流支三藏僧中鸾鳯也,与师论议,是非锋起,竞加毒药师,端居而逝。后三岁,人遇师于葱岭,手携只履,翩翩独逝,问师:何往?曰:西天去。明帝令唘圹,惟空棺一只,革履存焉。16
  在这个例子里,达磨的基本生平没有改变,但是情节已经丰富多了,而且被编排得非常合理,这里不仅有达磨度化弟子,传心法予慧可等人的说法,而且还有达磨建立禅宗后,发展到五家七宗的历史,将达磨从生前到死后都作了很有逻辑的排列与组和。与唐代比较,这些后出的内容和有序的情节,是达磨神圣化所要走的必要步骤,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
  王质也对达磨的传说坚信不疑。他的《赠开怀道人》曰:“开怀道民以只履为标榜,鬻命资身,其旷达妙趣,有起人者。达磨只履投西归一只,乃为汝所持。汝持此只将奚为十方三世包无遗,大挠十干十二支衍作六十花参差,释迦佛亦不出,斯丈六身外还属谁,七十九年略可推无始劫来何从,知可满盛着琅琊儿。任汝胎年月日时,乌窠披上麤缯衣,龙尾引入黄金墀,平川袤野观游丝,东西南北随风飞,水流云在俱迟迟,凡度眼者,都忘机一物。今古长光辉,无头无尾、无骨皮、无男无女、无妾妻、无肝无胆、无心脾,大率一切皆无之。太空赤立,孤凄凄珞琭,忽见全如痴,何况吕李杨徐奚我命,居申西南,维我身在,未正直西腊月三十日到来,此身此命成烟霏,卷起卦盘收卦,棊梅轩共看花阴移。”17“只履西归”的传说是佛教的说法,在北宋时就已经出现,《景德传灯录》里已经记载了此事。曾糙是一位道士,他对达磨的描绘,基本上沿袭了佛教的说法,没有过多的发挥。但是王质已经发挥了达磨的心法理论,他借用“只履西归”的传说,将达磨无心可度的无字公案的思想做了充分的阐释,并引出“凡度眼者,都忘机一物”,“大率一切皆无之”的思想,由此来说明人身如幻,“此身此命成烟霏”,故达磨的“只履西归”的传说“有起人者”之用。
  曾丰《再游南华寺祖师衣钵》曰:“西方达磨问归程,衣钵都留作么生。正道眼空嫌长物,如何更带履同行。达磨将身带履归,殷勤分付钵和衣。更和衣钵将归去,免与中华讲是非。佛自无言人自讹,但留衣钵说能多。假令和履多留下,谁奈沙门颊舌何。”18南华寺是六祖慧能驻锡之地,初祖达磨肯定没有到过这里。王质认为达磨的“只履西归”传说“有起人者”之用,这是发挥。曾丰的笔下所引用“只履西归”的传说,也是发挥,但是自有其另外的含义。史载五祖弘忍传衣钵于六祖,引来一场追杀,衣钵在这里无疑具有宗教的合法性与传统性。但从禅宗的理论来看,以心传心才是最重要的,所谓的衣钵不过是多余的“嫌长物”而已。因此曾丰提出了疑问,如果达磨不留下衣钵,我中华佛教不是可以避免了一场是非之论了吗,要是达磨将双履全部留下,沙门之间不是更要“颊舌”吗?从达磨到慧能,在理论上贯穿的是以心传心,把汝心安的一条思想理路,但是宗教组织的传统性与合法性上,两人之间的联系纽带还是依靠的圣物衣钵传承,其实这正是中国禅宗的宗法性宗教的特点,如果没有这一点,禅宗就不能被称为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化的宗教典型了。(待续)
  注释
  1《夜玉堂携李仪端叔诗百余首至夜半书其后》,《苏东坡全集》卷十七。
  2《旴江集》,巻二十四。
  3《鸡肋集》卷六十九。
  4《鹤林集》卷三十六。
  5《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七。
  6《景德传灯录》卷第二十七载:“宝志禅师金城人也。姓朱氏。少出家止道林寺修习禅定。宋泰始初忽居止无定,饮食无时,发长数寸,徒跣执锡杖,头擐剪刀尺铜鉴,或挂一两尺帛。数日不食无饥容,时或歌吟,词如谶记,士庶皆共事之。齐永明七年,武帝谓师惑众,收付建康狱。既旦,人见其入市,及检狱如故。建康令以事闻,帝延于宫中之后堂。师在华林园,忽一日重着三布帽,亦不知于何所得之?俄豫章王文惠太子相继薨,武帝寻厌世齐亦以于季矣,由是禁师出入。梁高祖即位下诏曰:志公迹拘尘垢,神游冥寂,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惧,语其佛理,则声闻以上;谭其隐沦,则遯仙高者,岂以俗士常情空相拘制,何其鄙陋,一至于此,自今勿得复禁。帝一日问师曰:弟子烦惑何以治之?师曰:十二。识者以为十二因缘治惑药也。又问:十二之旨?师曰:旨在书字时节刻漏中,识者以为书之在十二时中。又问:弟子何时得静心修习?师曰:安乐禁,识者以为修习禁者止也,至安乐时乃止耳。又制大乘赞二十四首盛行于世(余诸辞句与夫禅宗旨趣冥会,略录十首及师制十二时颂编于别卷)天监十三年冬将卒,忽告众僧,令移寺金刚神像出置于外,乃密谓人曰:菩萨将去。未及旬日,无疾而终。举体香软,临亡然一烛以付后合舍人吴庆。庆以事闻,帝叹曰:大师不复留矣。烛者将以后事嘱我乎?因厚礼葬于钟山独龙阜,仍立开善精舍。勅陆倕制铭于冡内,王筠勒碑于寺门,处处传其遗像焉。初师显迹之始年可五六十许,及终亦不老,人莫测其年。有徐捷道者,年九十三,自言是志外舅弟,小志四年,计师亡时盖年九十七矣。勅谥妙觉大师。”
  宝志和尚《十二时颂》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若捉物入迷津。但有纤豪即是尘,不住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挠,若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抝,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生烦恼。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坐卧不知元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认声色觅疎亲。只是他家染污人,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假饶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只守玄没文字。认着依前还不
  是,暂时自肯不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阳焰空华不肯拋。作意修行转辛苦,不曾迷莫求悟。任尔朝阳几回暮,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
  日昳未。心地何曾安了义,他家文字没亲疎。莫起工夫求的意,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居世,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拋弃。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安真,作净洁却劳神。莫认愚痴作近邻,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
  日入酉。虚幻声音终不久,禅悦珍羞尚不餮。谁能更饮无明酒,没可拋无物守。荡荡逍遥不曾有,纵尔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
  黄昏戌。狂子兴功投暗室,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拟商量却啾唧。转使心头黑如漆,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不起纤豪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超释迦越祖代。心有微尘还窒阂,廓然无事顿清闲,他家自有通人爱。
  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鸡鸣丑。一颗圆珠明已久,内外接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不见头又无手。世界坏时渠不朽,未了之人听一言,只遮如今谁动口。” (《景德传灯录》卷第二十九)
  7此记与《白帝庙记》、《张益徳庙记》,当是孝宗乾道四年、六年质两入蜀时所作。见《雪山集》卷七。
  8《雪山集》卷七。
  9《欽定四庫全書·集部四》。
  10《宋史》卷三九五,《列传》第一五四。
  11《宋史》卷三八三,《列传》第一四二。
  12《雪山集》卷七。
  13《梁溪集》卷一百六十三。
  14《景迂生集》卷十六。
  15《佛祖统纪》卷十五,T49, p0226b。
  16《类说》卷二十。
  17《雪山集》卷十二。
  18《缘督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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