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中的哲学及其逻辑(一)

一、《楞伽经》的价值
　　苏东坡在《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序》中说：“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先佛所說。微妙第一真實了義。故謂之佛語心品。祖師達磨。以付二祖曰。吾觀震旦所有經教。惟楞伽四卷。可以印心。祖祖相授。以為心法。如醫之難經。句句皆理。字字皆法。後世達者。神而明之。如盤走珠。如珠走盤。無不可者。”由此可知，在禅宗始祖达磨看来，在所有的佛教经典中，《楞伽经》不仅是第一真实了义经，并且是唯一可以印证自心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楞伽经》的价值。
　　二、我与佛法的因缘
　　我从小就被一个问题严重地困扰着，这就是“认识自我”这个问题。我的内心深处潜藏着一种莫明的悲哀：我总是不自觉地以为，一个人的一生，倘若不知道因何而生，因何而死，这样的一生就是悲哀的。因此，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不自觉地观察着自己。我走路的时候，喜欢倒退着走，这样边走边观察着自己是如何走路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明白了生活的负担。这样，对自我的认识就具体为这样的一种认识了，即试图通过对知识的学习以及自我个性的完善来解决生活本身的问题--一个成功而自信的现实生活。这样的心理状态就是我从初中到高中阶段所具有的，因此，我偏爱语文，喜欢阅读民间故事和小说，喜欢名言警句，而最初的人生哲理就是从这些名言警句中开始并获得的。而这时的我的哲学就是以为，我的现实中的痛苦和不如意都是由于自己个性的缺陷造成的。于是，在内心里就暗暗地下了克服自我缺陷的决心。我希望自己天天有所进步，希望自己的缺陷会越来越少。
　　然而，一方面，自己没有伟人那种钢铁般的性格--这个方面，我最敬佩的是列宁，据说列宁烟瘾很大，一次，他的母亲对他说，吸烟对身体是有害的，他从此就戒了烟，并且再没有犯过。而我却戒不了烟。虽然现在是戒了烟了，但是，却先后经过了数年的心灵搏斗，并且，也不完全是性格的功劳，静坐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另一方面，我发现，缺陷是层出不穷的。这样在现实中，我旧有的缺陷还没有彻底克服完毕就又发现了新的缺陷。因为在生活中发现自己的缺陷是很容易的，只要一件事作的不合乎自己的设想，就可以发现这就是自己的不足造成的了。于是，一个新的缺陷就这样轻易地就被发现了。而自己要改正这个缺陷，却似乎需要一生的时间，甚至是自己的一生也无法改变。
　　于是，我的学生时代的心理就是这样的：我刚刚做了的事情，在自我意识下是绝对不满意的。于是就严厉地责备自己，结果使自己的心灵饱受着痛苦。从这种痛苦中，我又强烈地意识到，如果不能彻底地认识自我，不能时刻清晰地基于对当下事件的认识而作出合乎环境本性的行为，自己就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的痛苦。
　　然而，心灵的痛苦总是这样的，缺陷如果是面对着他人的指责而被发现的，那么，自我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予以辩解，甚至是反对接受。这个时候，他感受到的是委屈而不是痛苦。只有在自我责备下，自我的缺陷才再也没有躲藏的地方，才完全地暴露在自我否定之下，从而使自己的生存价值被彻底地剥夺，这种痛苦才是心灵所真实地承受的真正的痛苦。这种痛苦太强烈了，以至于使我自己根本无法承受。于是，我对自己说：“既然是这样，既然是作了事情就后悔，那么，就在做之前先考虑一下，‘做还是不做’？如果确定了要做，就是做错了，也不要责备自己。这个方法才使我的心灵没有走向疯狂。
　　这就是我最初认识自我的方式。在学生时代，我的哲学是一些依靠名言警句而获得的世俗的生活理想。高中毕业以后，这种世俗的生活理想的真实基础，即现实生活本身使我参军入伍了。在军营的闲暇时间里，我重新接触了在学生时代所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即哲学。当然，在我们国家，这个哲学不是别的，就是马克思的哲学，而且还不是真正的马克思哲学，而是马克思哲学教科书。通过阅读马克思哲学课本，我惊喜地发现，我一直苦苦追寻的问题，在这个人世间是以哲学的形式来讨论的。学习哲学使我真正地走向了认识自我的路。
　　然而，对哲学的学习并没有改变最初认识自我的方式的本质--我依旧在作着通过认识来克服自我缺陷的努力，并且，我渐渐地发现，恰恰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沉迷自己的思考了，所以，就远离了真实的生活本身。这样，如果说是自身的缺陷造成了生活的不如意，那么，与现实生活的脱离就造成了自己本身更大的痛苦。这就是西方哲学的弊端，因为，这种哲学思考不是把我的心灵引向真实，而是引向由普遍概念所构成的抽象中去了。这种抽象使我的心灵以逻辑思维的方式跳跃到了现实之外，让我的心灵既无法接触绝对真理，也无法适应蒙昧的生活本身。因此，这种思考方式总是让我觉得无用却又执着着放不下。
　　觉醒最初的确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难怪前辈们有些有着这样的怀疑：唤醒沉睡者是不是一件有益的事？但是，鲁迅说的好，“不是在沉睡中死亡，就是在沉睡中爆发。”觉醒是人类发展的总趋势，而在这样的总趋势下，痛苦恰恰是觉醒的催化剂。没有痛苦，人类是不愿意觉醒的，而觉醒的目的不是为了承受更大的痛苦，而恰恰是为了克服痛苦。然而，事实上，能够有资格承受这种痛苦的，只是那些最初的开拓者们。因此，我在这里首先奉上我最真而深的敬意！
　　对佛教，我也是和我们这个时代所有的中国人一样的由于受着新中国建立者的影响，以为佛教乃至所有的宗教都是唯心而荒谬的。因此，我最初是抱着纯粹批判的心来阅读佛法的，我的目的是用马克思的哲学来批判佛学。然而，现在我不得不用佛学观点来议论马克思哲学乃至整个西方哲学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一开始阅读佛教经典，就立即产生了这样的判断：佛教不是荒谬的，至少他是真诚的，而要批判佛教，首先要理解佛教的观点。否则就是自己批判自己，就不能达到批判的真正目的。这样，一本《楞伽经》我一读就是6年。这样，我就拥有了两种认识方式，即西方哲学的认识方式和佛的认识方式。这样，我就有可能把西方哲学和佛法融合起来，从而提出了自己的哲学观点，这就是“无言性”哲学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