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瓦·万杜达著:静 心(6)
喋喋不休的头脑
在通向静心之路上的第二大障碍是总是在喋喋不休的你的头脑。你甚至无法仅仅坐上一分钟,你的头脑始终在唠叨:相关的或无关的,有意义的或无意义的想法不断地来来去去。这是一条繁忙的交通线,这里始终处于高峰时间。
你看见一朵鲜花,就会用语言将它表达出来;你看见一个人横穿马路,就会用语言将它描述出来。你的头脑可以将每一个存在的事物转换成一个词语,一切都是可以转换的。这些词语形成了一道障碍,这些词语成了一种束缚。这种将事物转换成词语,将存在转换成词语的恒流,便是障碍。
这是静心的一大阻碍。
所以要达到静心的第一个要求是要觉知到经常性的语言描述,并有能力去制止它。只是看见事物;不要用语言去描述它。要觉知到它们的出现,但不要将它们转换成文字。
让事物没有语言;让人们没有语言;让情境没有语言。这并不是不可能的,这是自然的,可能的。这就如现存的人为的情境,那是一种创造出来的情境,但我们已经如此习惯于它,而它已变得如此的呆板,所以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转换,这种将经验变为语言的转换。
那里有日出。你从未意识到在看见它和用语言表述它之间存在着的空隙。你看见太阳,你感觉它,然后你会立即用语言描述它。看与描述之间的空隙被忽略了;你从未感觉到它。在那个间距中,在那个空隙里,人必须变得很觉知。人必须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日出不是一个词语,那是一种事实、一种现象、一种情境。头脑会自动将经历转变成语言。这些语言堆积在一起,然后在存在与觉知之间出现。
静心意味着没有文字地生活,没有语言地生活。这样那些堆积的记忆,那些语言的记忆,就成了静心成长的障碍。静心意味着要没有文字地生活,要在一个没有语言的情境中生活。有时候这会自然发生。当你爱某个人的时候它会发生。如果你是真正在爱,那么你就可以感觉到这种现象——没有语言。当两个相爱的人彼此间非常亲密的时候,他们总会变得很沉默。这并不是说没有东西要表达;相反,他们有太多的东西要表达。但从不存在语言,它们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当爱逝去的时候它们才会出现。
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从来不曾安静过,如果他们总是在谈论,那就表明爱已经枯萎了。现在他们在用语言填补空隙。当爱充满生命力的时候,那是没有语言的,因为爱的存在是如此势不可挡,如此具有渗透力,以至于压倒了语言文字的阻碍。一般来说,只有在爱当中,这种阻碍才会被压倒。
静心是爱的极点:不是爱某一个人,而是爱整个存在。对我来说,静心是与周围整个存在的一种生存关系。如果你能与任何一种情境相爱,那么你便达到了静心……
社会教给你语言,没有语言它无法存在,它需要语言。但存在不需要语言。我并不是说你必须没有语言地生活。你会不得不去使用它,但用语言描述的方法必须是一种可以自由开关的方法。当你作为一个社会性的人存在时,语言技巧是必需的;没有它你将无法在社会中存在。而当你与存在独处时,就该将这种技巧切断;你必须能够将它切断。如果你切不断,这种技巧就会走火入魔。如果你切不断——如果它不断地继续下去,而你又无法将它切断,那么这种技巧就会主宰你。你就成了它的奴隶。头脑应该是一种工具,而不是主人。但它却成了主人。
当头脑成为主人的时候,存在着一种非静心状态。当你成了主人,你的意识成了主人的时候,便存在着一种静心状态。所以静心意味着要主宰技巧,成为技巧的主人。
头脑及其语言功能,并不是终极。你超越它,存在超越它。意识是超越语言的;存在是超越语言的。当意识与存在合为一体的时候,他们处于融汇中。这种状态称之为静心。存在与意识之间的这种融汇便是静心。
语言必须要丢弃。我并不是说你必须将它抛在一边,压抑它或消灭它。我的意思是社会中所需的某些东西已经成了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习惯,而事实上你并非那么需要它。
走路的时候,你要移动双腿,但当你坐着的时候,它们就不应该走。如果你坐着的时候双腿仍在走动,那么你一定是疯了,你的双腿一定是疯了。你必须能够制止它们。同样地,当你没有在和任何人谈话时,就不应该有语言。它只是一种谈话的工具,一种交流的方法;当你有某种事物交流的时候,就需要用语言;但当你并没有与任何人在交流的时候,就不应有语言。
如果你能够做到这一点——要是你能领悟的话,这是可能做到的——那么你就能够达成静心。我说“你能够达成”,因为生命的过程从来就不是一种呆滞的累积,它始终是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所以静心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不是一种技巧。技巧总是死的,它可以强加于你,而过程则是活的。它会成长,它会扩展。
语言是必要的,是必需的,但你不该总在它里面。总该有些时刻你存在着,但没有语言的描述。当你只是存在着的时候,并不是要你过一种死气沉沉的呆板生活一一要有意识,它更敏锐,更具生气,因为语言会使意识变得迟钝。语言注定是一种重复,但存在从不重复。所以语言会产生枯燥。语言对你越重要,你的头脑越注重语言——你就会越厌烦。语言是一种重复,而存在不是。
当你看见一朵玫瑰,这不是一种重复。这是一朵新的玫瑰,一朵全新的玫瑰。它从没有存在过,也将不会重现。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存在。
但当我们说这是一朵玫瑰,这“玫瑰”一词便是一种重复:它一直是存在的;它将永远存在。你已经用这个陈旧的字眼扼杀了新生事物。
存在永远是年轻的,而语言则总是陈旧的。通过语言,你错失了存在,通过语言,你错失了生命,因为语言是死的。你语言运用得越多,你就越会被其搞得死气沉沉。一个梵学家完全是死的,因为他是语言,是文字,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萨特曾写过自传。他把它称之为:文字。静心意味着活着,完全地活着,而只有当你宁静的时候,你才能完全地活着。我所说的宁静并不是指没有意识。你可以宁静,没有意识,但那不是有生命的宁静——也许你会再一次地错过。
因此该怎么做呢?这个问题很重要。要观照——不要试图制止,没有必要做任何与头脑相抵触的事。首先由谁来做?那将是头脑与它自己的对抗。你将把头脑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想要统治一切,想要居于支配地位,想要扼杀自己的另一部分——这是荒谬的,这是一种愚蠢的游戏。这会使你发疯。不要试图去阻止你的头脑或你的思想——只需去观照它,放任它。允许它有充分的自由。让它想跑多快就跑多快。你不要用任何办法去控制它。你只需做一个观照者。这是极其美好的!
头脑是最美丽的构造之一。科学至今还未能创造出一种能与之相媲美的东西。头脑仍是一大杰作——如此复杂,如此强有力、有那么大的潜力。观照它!欣赏它!
不要带着敌意去观照,因为如果你带着敌意去看你的头脑,你便什么也观照不到。你早已有了偏见;你早已有了抵触。你早已认定头脑有什么不对号已有了结论。每当你把一个人当作敌人的时候,你是从不会去深入看清他的。你从不会凝视他的双眼;你会竭力避开它们。
观照头脑是指:怀着深爱注视它,带着深深的敬意和尊重——这是神明赐予你的礼物!头脑本身没有什么不对。思想本身没有什么不对。这和其它过程一样美丽。白云飘浮在蓝天是美丽的——那么思想飘浮在内在的天空怎么会不美丽呢?鲜花在树丛中盛开是美丽的——那么思想在你的生命中怒放怎么会不美丽呢?河川流入大海是美丽的——那么这种思潮奔向某个未知的前程怎么会不美丽呢?这难道会不美丽吗?
带着深深的敬意去看。不要做一名斗士,要做一个爱人,要观照头脑的细微差别;观照突然的转变,美丽的转变;观照突然的跳跃;观照头脑一直在玩的游戏;观照它编织的梦想——想象,记忆;观照它提出的无数设想。观照它!远远地,站在那里,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参与进去,慢慢地你会开始感觉到……
随着你的注意力的深入,你的觉知会越加深入,空隙开始出现,间距开始出现。一个意念走了,另一个意念还没到来,其间便有一个空隙。一片白云飘走了,另一片白云即将飘来,其间便有一个空隙。
在那些空隙中,你会生平第一次出现无念状态,第一次体味无念状态。你可以称之为禅意,也可以把它叫做道之境界或瑜珈境界。在那些小小的空隙里,天空突然变得晴朗了,阳光普照大地。世界突然之间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因为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扫清。你的眼帘不再存在。你可以看得非常清晰,你可以透视一切;整个存在变得透明了。
开始的时候,只有很少的几个片刻,间隔的时间很长,出现的次数很少。但它们会让你对三摩地(Samadhi)有所体会。宁静的小池——它们会出现,它们会消失。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你走上了正轨——你又开始观照。
当一个意念闪过的时候,你要观照它;当一个空隙出现的时候,你要观照它。云彩是美丽的;阳光也同样美丽。现在你没有选择。现在你不具有一成不变的头脑;你不能说;“我只喜欢空隙。”那是愚蠢的——因为一旦你变得只喜欢空隙,你便已经又决意要抵制思想了。这样的话,那些空隙就会消失。只有当你相距遥远的时候,它们才会发生。它们会发生,但你不能带入它们。它们会自动发生,你无法去强迫它们发生。它们是自然发生的事。
继续观照。让思想自由来去——无论它们想去哪里——都没错!不要尝试去操纵它们,不要尝试去指引它们;让思想完全自由地转动。于是较大的空隙便会出现。你会得到小的三多里(satoris)的祝福,有时候几分钟过去了都没有意念出现,没有交流出现——一种全然的宁静,没有任何打扰。
当较大的空隙出现时,你不仅可以清晰地看透世界——有了较大的空隙,你可以具有一种新的明察力;你能够看清你的内一在世界。先前的空隙使你能够看清这个世界:树木看起来更加葱郁。你被绵绵无尽的音乐萦绕着——一种来自天际的音乐。你会突然站在神明的面前——不可言喻、不可思议,你可以感觉到它,却抓不住它二它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却又超越你之外。有了较大的空隙,这也同样会在你的内在发生。神明不仅仅只是在外面的世界,突然之间你会惊奇地发现——他亦在你的内在世界。他不仅是一个观照的对象,他亦是一个观者——内在与外在。但你同样不要执著于他。
执著是头脑延续的食物。没有执著的观照是一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使思想停止的方法。而当你开始去欣赏那些幸福的时光时,你又能够留住它们,将它们延长。
到最后,终于有那么一天,你成了大师、到那时你想思考的时候,就可以思考;如果需要意念,你就可以启用它;如果不需要,你就可以让它休息。这并不是说头脑不存在了——头脑仍然存在,但你可以启用它,也可以不去启用它。现在可以由你来决定。就如你的双腿:如果你想跑,你就得启动它们;如果你不想跑,你就可以让它们休息——腿总是存在的。同样头脑也总是存在的。
无念并不是反对头脑;无念是要超越头脑。无念不是要去扼杀和摧毁头脑;无念是在你完全领悟了自己的头脑从而不再需要思考的时候才会出现。你的悟性替代了它。
2.错误的方法
静心不是专心
静心也会有误区。比如,任何一种导致你专心致志的静心都是错误的。你会变得越来越封闭,而不是变得越来越开放。如果你缩小你的意识,而专注于某一事物。如果你排斥整个存在,而集中于某一点,那么在你内在就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压力。这样“专注”(attention)一词的意思就转化成了“处于紧张状态”(at—tensinn)的意思了。专注,这个词的发音,本身就已经给了你一种紧张的感觉。
专心是有用的,但这不是静心。在科学研究中——在科学探索中,在科学实验中——你需要专心。你必须专注于一个问题而排除其它一切事——要专注到几乎把其余的整个世界都忘掉。只有你正在专注的问题才是你的世界。所以科学家们都会变得心不在焉。过于专注的人往往总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们不懂得怎样向全世界打开自己。
我读到过一则轶事。
“我带来一只青蛙”,一位科学家说,他是一位动物学教授,此刻正微笑着对全班学生说:“这是刚从池塘中捉来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来研究一下它的外表,然后再来解剖它。”
他小心地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袋,里面是一份精制的火腿三明治。这位杰出的教授惊奇地看着它。
“奇怪!”他说:“我清楚地记得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科学家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只专注于一点,他们的整个头脑就变得非常狭小。当然,狭小的头脑也有益处:它更具穿透力,它会像针尖一样敏锐;它能切中要害,但它却因此而错过了周围大部分的生命。
佛陀不是一个专注的人;他是一个觉知的人。他从没有试图去收缩他的意识;相反,他一直在努力消除所有的障碍,以便能让自己更充分地面向存在。要观照……存在将与你同步。我在这里说话,交通的嘈杂声同时存在。列车、小鸟,以及掠过树丛的微风一在这一刻整个存在汇集在一起。你们在听我说,而我在对你们说,无数的事情同时在发生——极其丰富多采。
专注让你以极大的代价换回小小的某一点:你因此而忽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生命。如果你在解决一道数学难题,你就不可能去聆听鸟儿的欢唱——那会使你分心。孩子在周围玩耍,犬狗在街巷里狂吠——那都会令你分心。为了要专注,人就必须逃避生活——躲到喜玛拉雅山上去,躲到山洞里去,与世隔绝,那样才可以专心于神。但神并非物体,神是这整个存在,是这一时刻;神是一切。所以科学永远无法去认识神。科学的唯一途径是专注,而正是由于这条途径,科学将永远无法认识神。
那该怎么做呢?重复一种咒语,做超验静心,这并没有多大帮助。由于客观的探索,由于科研的思维方式,超验静心在美国变得相当重要——这是科学实验得以进行的唯一的一种静心方式。确切地说这是专注而不是静心,所以比较容易为科学家们所接受。在大学里,在科学实验室中,在心理学研究工作中,关于超验静心有过许多实践,因为这不是静心。这是专心,是一种专注的方法。它应归属于科学专注的范畴;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但它绝不是静心。
静心是如此广瀚,如此无边无际因而是任何一种科学研究都无法达到的。只有当一个人变得慈悲了,这才能表明他是否已经达到。阿尔发波不会有任何帮助,因为它们亦是属于头脑的东西,而静心与头脑无关,它是某中超越头脑的东西。
所以,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些基本的事。第一,静心不是专心,而是放松——你只需放松自己。你越是放松,越是强烈感觉到你自己的开放与脆弱,你就越不会僵硬。你会变得更灵活,突然之间存在会开始渗透你。你不再像一块岩石,你有了空隙。
放松意味着让你自己陷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因为如果你在做事的话,紧张的状态就会持续。这是一种无为的状态:你只是放松,只是享受放松的感觉。放松你自已,闭上双眼,倾听周围发生的一切。无需觉得那是一件分心的事。一旦你觉得那是一件分心的事,你便是在拒绝神。
这一刻神化作一只小鸟走近你——不要拒绝。他是化作了小鸟来敲你的门。下一刻他会化作一条狂吠的犬狗,一个哭叫的小孩,或一个大笑的疯子,不要拒绝;不要抵制——要接纳,因为如果你拒绝,你就会变得紧张。所有的拒绝都会产生紧张——要接纳。如果你想放松,接纳才是出路。接纳周围发生的一切;让它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它是——你所知道的或你所不知道的——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的。这些小鸟、这些树木、这片天空、这轮太阳、这个星球以及你和我,一切都是相联的。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如果太阳消失了,树木就会消失;如果树木消失了,小鸟就会消失;如果小鸟和树木都消失了,你就不会在这里,你也会消失。这是生态学。所有的一切都是彼此紧紧相联系的。
所以不要拒绝任何东西,因为每当你拒绝的时候,你是在拒绝你自己的某些东西。如果你拒绝这些欢鸣的小鸟,你便是在拒绝你自己内在的某些东西。
如果你放松,你就会去接纳;接纳存在是放松的唯一途径。如果有小事打扰你,那是你自己在认为它在打扰你。静坐;倾听周围发生的一切,放松。接纳、放松,突然之间你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你内在升腾。
我所说的观照,不是要设法去观照;否则你又会变得很紧张,你又会去专注。只是放松,并保持这种放松、松懈的状态,只是去看……因为除此之外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存在着,什么也不做,接纳一切不拒绝任何东西,不抵制任何东西。没有挣扎,没有争斗,没有冲突。你只是观照。记住,只是观照。
静心不是内省(introspection)
内省是思考你自己。自我反思(self—remembering)是什么也不去思考:是会觉知你自己。其中的差别虽是细微的,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西方心理学强调内省,而东方心理学则强调自我反思。当你内省的时候,你做什么?比如你很生气;你会开始去想你的愤怒,想它是怎么产生的。你开始分析它为什么会产生。你开始判断它是好还是坏。你开始推理出你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情况就是如此。你思索愤怒,你分析愤怒,你注意力的焦点是在愤怒上,而不是在你的自我上。你整个的意识都集中在愤怒上:你在看着,在分析,在联想,在思索它,在设法找出如何避免它、如何摆脱它、如何不再重犯它的办法。这是一个思考的过程。你会判断它是坏的,因为它有危害性。你会发誓说“我再也不会犯这同样的错”。你会设法通过意志来控制这种愤怒。因此西方心理学偏重解析:分析、解剖。
东方心理学强调:“要觉知。不要设法去分析愤怒,这是没有必要的。只需要去注视它,但要有觉知地去注视。不要去思考。”事实上,一旦你开始去思考了,思考便成了你注视愤怒的一大障碍。于是思考便会覆盖它,思考便会像一片云彩包围它,清晰就会丧失。完全不要去想。要处于一种无思想状态,要注视。
当你与愤怒之间不再泛起一点点思想的涟漪时,你就可以面对愤怒,迎接愤怒。你不再解剖它。你不再费心究其根源,因为根源属于过去。你不再判断它,因为一旦你去判断它,思维就会开始。你不再发任何誓说“我将不再重犯”,因为那种誓言会把你引入未来。在觉知的时候,你与愤怒的感觉同在,同处于此时此地。你关心的不是去改变它,你关心的不是去思考它——你关心的是直视它,面对面地,直截了当地注视它。这便是自我反思。
这就是其美丽之处:即如果你能够注视愤怒,它就会消失。它并不仅仅只是在那一刻消失——它在你的注视下消失,从而给了你一个启示——无需动用意志,无需为将来作任何决定,无需走回它出发的原始地。这是没有必要的。你现在有了秘决:注视愤怒,愤怒便会消失。而这种注视永远都是可以做到的。无论何时有了愤怒,你便可以去注视;那样这种注视便会变得越来越深入。
注视有三个阶段。首先,当愤怒已经产生并已消退;你就好像在注视一条即将消失的尾巴——大象已经远走,只剩下一条尾巴还能看得见。当愤怒存在的时候,由于你深陷于其中,你并没有真正觉知到它。当愤怒快要消失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已经逝去——只剩下百分之一,最后一部分还在慢慢远去,慢慢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那时你就会变得很觉知。这是觉知的第一种状态——很不错,但还不够。
第二种状态是当大象在那里的时候——不只是尾巴——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你真正愤怒到了极点,你热血沸腾,你怒火中烧——然后你便可以觉知。
接着还有第三个阶段:愤怒还没产生,但它即将产生——不是尾巴是头部。它正在步入你意识的领域,而你开始变得很觉知,于是大象再也没有出现。你在它降生之前便已经将它扼杀了。这是一种出生的控制。这种现象没有发生;因此它也不会留有痕迹。
3.头脑的骗局
不要被经验所蒙骗
所有的经验都只是头脑的骗局,所有的经验都只是一种逃避。静心不是经验,它是一种觉悟。静心不是经验;相反,它反对所有的经验。
经验是某种身外之物。经验者才是你的存在。这就是真正的灵性与虚假的灵性之间的区别:如果你在追寻经验,那就是假的灵性;如果你在追寻经验者,那便是真的灵性。那样你便不会再去关心空达里尼,不再关心查克拉,不再关心所有这些事。它们自己会发生,但你不再关心,你不再感兴趣,你不会再走上这些僻径。你会一如既往地走向你内在的中心,在那里什么也不存在,只有你一个人完全地独处。只有意识,而没有内容。
内容是经验;无论你经验什么,都是内容。我经验苦难;那么苦难便是我意识的内容。然后我经验喜悦;喜悦便是内容。我经验厌烦,那么厌烦便是内容。你可以经验宁静,那么宁静便是内容。你可以经验幸福,那么幸福便是内容。就这样,你不断地更换着内容——你可以无止境地更换内容——但这都不是真实。真实是那些经历这些经验的人——那些经历厌烦的人,那些经历幸福的人。
精神研究所探索的问题并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发生在谁身上。那样自我就没有可能生成。
头脑会再次进入
在静心过程中,你有时会感觉到某种如同虚空但又绝非真正虚空的感觉。我称之为“如同虚空”。当你静心的时候,会有某些片刻,会有几秒钟的时间,你感觉到思维过程似乎停止了。开始的时候这些间隙会出现。但因为你感觉好像思维过程已经停止,本身亦是一个思维过程,一个非常微妙的思维过程。你在干什么?你的头脑里在说:“思维过程停止了。”但这又是什么呢?这是已经开始的第二个思维过程。而你说:“这是虚空。”你说:“将有某件事要发生。”这意味着什么呢?这又是一个新的思维过程开始了。
无论什么时候它再发生,都不要成为它的牺牲品。当你感觉到宁静降临的时候,不要去用语言将它描述出来,因为你会破坏了这份宁静。要等待——不为什么——只是等待。不要做任何事,不要说:“这是虚空。”一旦你说了出来,你便破坏了它。只需要去注视它,融入它,遭遇它——但要等待,不要用语言去描述它。为什么要那样急呢?通过语言描述,头脑会从另一条不同的路途再次进入,而你则会被蒙在鼓里。要警惕你头脑的花招。
在开始的时候,这必然会发生,因此无论它什么时候发生,+只需等待。不要堕入陷阱。不要说任何话,保持宁静。然后你便会进入虚空,而且这不再是暂时的,因为一旦你领悟了真正的虚空,你就不会再丧失它。真正的东西是不会失落的;那是它的品质。一旦你领悟了这内在的财富,一旦你接触到了你的内在的核心,那么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就可以过一般的尘世生活而虚空却会与你同在。你不会忘记它,它会进入你的头脑。你将听到它的旋律。无论你做什么,你的行为都将止于你的周围;在内在你将保持虚空。
头脑会欺骗你
寻道者往往会陷入某些行为模式。
首先一个是:大多数寻道者会迷失在一种自以为得道的幻觉中。这就如同在梦境中你以为自己醒着一样。其实你仍在做梦——你自以为醒着的感觉只是梦境的一部分。这同样也会发生在寻道者身上。
头脑有能力产生这样一种幻觉,即“现在无处可去,你已经得道了”。头脑是一个骗子。而在这种情况下,大师对一个人的作用就是要使他觉悟到这不是事实,而只是一个梦而已,他并没有得道。
这经常会发生,一而再,再而三。于是人们会对大师变得非常恼怒、非常生气,仅仅因为每当你感觉到你悟到了,他都会将这种感觉赶走,把你扔回到你无知的状态。
例如,有个德国门徒就曾不断地碰到这样的事——他以为他已经开悟了。这种幻觉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他一个人承受不了,他要告诉别人。
他是如此肯定。这样的感觉发生了三次,于是他带着自信来到了印度,想得到我的祝福。当然,这显示了他的自信,他就是为了得到我的祝福而来的。
每次我都不得不告诉他,“你只是一直被你自己的头脑欺骗着。在你身上什么也没发生,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新人还没有降生。而你所做的一切——给联合国写信,给其它政府写信——都是自我的方式。你被你的自我紧紧钳制住了。”
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梦中是非常容易的,但要看着你的梦境被真实粉碎却是很难的。
在东方的古经文中,这被称之为摩耶神力。头脑具有一种催眠力来制造幻觉。若你极度渴望某件事,你的头脑就会发挥它其中的一个功能来制造幻觉,从而使你停止渴望。每天,每个人都会在梦中遭遇这样的事,但人们并没有去领悟这些事。
如果某天晚上你饿着肚子上床睡觉,那天晚上你就会梦见自己在吃可口的食物。你的头脑在设法帮助你,使你的睡眠不受打搅;否则你就会感到饥饿,你就一定会被你的饥饿感搅醒。头脑让你在梦中随心所欲地吃可口的食物,让你心满意足。饥饿虽然依旧存在,但睡眠不会被打搅。梦幻覆盖了饥饿;它保护了你的睡眠。
你在睡眠中感觉到你的膀航涨满了,如果头脑不制造这样一个梦境让你上趟厕所,然后回来再睡,那么你的睡眠就会被搅醒——然而睡眠对身体又是如此的必不可少。头脑在一次又一次地小心保护你不受打搅;你可以享受一段长时间的睡眠和休息,从而在早晨醒来时充满活力。
这是头脑的普通功能;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上这也同样会发生。对一个平常的睡眠和平常的觉醒,头脑会予以制止。但在途中则会有不寻常的睡眠和不寻常的觉醒,然而头脑是既定的——它只是一件机械的东西。它只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因为它没有办法来辨别这是一个平常的睡眠还是精神的睡眠,一个平常的觉醒还是精神的觉醒。对头脑来说这都是一样的。它的功能就是要使你的睡眠保持安祥,对任何打搅你醒来的东西设置障碍。如果你饿了,它就给你食物;如果你狂热地追寻真理,它就给你真理,给你启示。你要求任何东西,它都会随时准备好给你。它可以针对真实的事物制造出幻觉——那是它的本能的力量。
静心是你的信用卡!
奥修的一个犹太门徒带一位贵妇人外出用餐。他们去了普那最昂贵的餐馆,宴饮了意大利面条、日本素食和法国名酒;甜食他们是点了德国巧克力蛋糕,最后还喝了巴西咖啡。当侍者把账单拿来时,戈德斯坦才发觉自己把钱包忘在家里了。于是他取出奥修的照片,把它递给了侍者。
“这是什么?”侍者问道。
“我的信用卡。”戈德斯坦回答说。
第五部分:对大师的提问
1.只有观照才会真正舞蹈
你不断地告诉我们“要觉知”,“要观照”。但观照的意识能否真正地歌唱,舞蹈,品味生命?
观照是否只是生命的旁观者,而从不足一个参与者?
头脑肯定迟早会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头脑非常害怕你变成一个观照。为什么呢?——因为一旦你成了观照,头脑就会死去。头脑是个实干家——它要有所作为——而观照是一种无为的状态。头脑害怕的是,“如果你成了一个观照,就再也不需要我了。”在某种意义上头脑没错。
一旦有了内在的观照,头脑就必然会消失,这就如同你把光明带入房间,黑暗会消失一样;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有在你很快入睡的情况下头脑才能存在,因为头脑处于一种梦幻的状态,梦幻只有在睡眠中才会存在。
成了观照的你便不再处于睡眠状态中,你醒着。你变得非常的觉知——如此透彻,如此蓬勃与清新,如此充满朝气和活力。
你成了一支火焰,剧烈地燃烧,尽情地燃烧。在那种强烈的状态中,在光明的状态中,在意识的状态中,头脑死了,头脑自杀了。
因此头脑会害怕,头脑会给你制造许多麻烦,提出了许多问题。它使你对跃入不知的领域犹豫不决;它会想方设法把你拉回来。它会竭力使你相信:“和我在一起才是安全的,有保障的;和我在一起你才能得到庇护,得到保护。我会无微不至地关心你。与我在一起你才会变得能干,变得灵巧。一旦你离开了我,你就不得不远离你所有的知识,你就不得不远离你所有的安全和保障。你就不得不卸去你的防护层而进入一个不知的领域。你在作无谓的冒险。”它会竭力搬出许多漂亮的理由。这便是其中之一,几乎每一个静心者都会碰到。
其实并非是你在提出疑问;而是你的头脑,你的敌人正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儿地抛向你。是头脑在说“奥修,你不断地去告诫我们‘要觉知’,‘要观照”。但观照的意识能否真正地歌唱,舞蹈,品味生命?”
是的!事实上,只有观照的意识,才能真正地歌唱,真正地舞蹈,真正地品味生命。从表面看这似乎是矛盾的——确实如此!——但一切真理看上去总是自相矛盾的,记住:如果一条真理不是自相矛盾的,那它便不是真理,那它就是别的东西。
矛盾是基础,是真理的本质。让这一点永远留在你的心里:真理是自相矛盾的。虽然并非所有自相矛盾的论点都是真理,但所有的真理都是自相矛盾的。真理必须是矛盾的,因为它必须同时是两极的,负极和正极,它必须是一种超越。它必须是生命和死亡,以及两者的结合。我所说的“两者的结合”是指两者共存的超越——同时具有,同时丧失。那是最极端的一个矛盾论点。
当你呆在自己头脑里的时候,你怎么会歌唱呢?头脑会产生痛苦;痛苦里不可能有歌声。当你呆在自己头脑里的时候,你怎么会跳舞呢?是的,你可以摆些空洞的姿势,并把它称之为舞蹈,但这不是真正的舞蹈。
只有米拉(Meera),或者克利希纳,或者查泰妮娅(Chat-tanya)才懂得真正的舞蹈;只有这些人才懂得真正的舞蹈。别人只知道舞蹈的技巧,而没有活力;他们的能量是停滞的。生活在头脑里的人,其实是生活在自我里面,而自我是不会跳舞的。它可以表演,但那不是舞蹈。
真正的舞蹈只有在你成为一个观照的时候才会发生。那时你是如此的喜悦,而这份喜悦会流遍你的全身;那才是舞蹈。这份喜悦会开始歌唱,歌声会自然流露。也只有当你成为一个观照,你才能品味生命。
我能够理解你们的疑问。你在担心成了一个观照以后你将只是一个生命的旁观者。不,做一个旁观者是一回事,而做一个观照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这有本质的区别。
一个旁观者是麻木不仁的,他是呆滞迟钝的,他是在睡眠中。他并没有参与生命。他害怕,他是一个懦夫。他站在路边,只是看着别人活。那就是你一生中所做的事:别人在电影中表演而你在观看。你是一个旁观者!人们被粘在了椅子上,几小时地围坐在电视机前——做观众。别人在唱而你在听。别人在跳舞而你只是一个观众。别人在爱而你只是在观看,你没有参与。有专职人员在替你做本该你自己做的事。
观照不是旁观者。
那怎样才是一个观照呢?一个观照既要参与又要保持觉醒。一个观照是处于一种为无为的状态中。那是老子的话,意思是通过无为而有所作为。观照不是一个逃避生活的人。他活在生命里,活得极为彻底,极富激情,但在内心深处仍是一个看者,始终牢记,“我是一种意识。”
试试看。走在大街上,记着你是一种意识。继续走下去,会有一种新的东西注入——会有一份新的财富注入,一份新的美丽注人。某种内在的东西注入了你外在的行为。你成了意识的火焰,于是行走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快乐:你站在地上,然而你的双脚一点也没有触到大地。
那就是佛陀所说的:过河时不要让水沾湿你的双脚。
这就是莲花在东方的象征意义。你一定见过佛陀坐在莲花上的塑像和图片;那是一种象征。莲花是一种水中花,然而水却沾湿不了它。莲花并没有逃入喜玛拉雅山的山洞里,它仍然长在水中,却又离得很远,很远。身处市场,但不要让市场进入你的生命,活在尘世,但不要沾染尘世的风尘:那就是“观照的意识”之意义。
那就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诫你们:要觉知!我并不是反对一切行为,但你的行为应被觉知照亮。那些反对行为的人,他们注定会受到压抑,而所有的压抑都会使你变态反常,使你不完整,使你不健康。
生活在寺庙中的僧侣们——天主教徒或印度教徒石那教徒,以及佛教徒——他们逃避生活,并不是真正的圣亚士(San-nyasins)门徒。他们只是压抑了他们的欲望,他们逃离了世界,那个行为世界。如果你逃离了那个行为世界,你还能在哪里成为一个观照呢?行为世界是你觉知的最好场所。它给你一种挑战,它始终是一种挑战。要么你沉湎于睡梦,成为一个做者——那样你便是一个尘世凡人,一个梦想家,一个幻觉的受骗者;要么你可以做一个观照,但仍然生活在这个尘世中。那样你的行为就有了一种不同的性质;这是真正的行为。那些没有觉知的人,他们的行为不是真正的行为,而是一种反应。他们只是在做一种反应。
有人污辱了你,你会有所反应。但污辱了佛陀——他不会有反应,他会有所行动。反应是基于他人的:他揿下按钮,而你只是一个牺牲品,一个奴隶;你像机器一样地运行着。那些真正领悟了觉知的人从不会有所反应:他的行为出自他自己的觉知。他的行为不是由他人的行为引起的;没有人可以揿下他的按钮。如果他自发地感觉到该做的话,他就会去做;如果他觉得没有必要去做的话,他就保持安静。他并没有压抑什么;他始终是开放的,豁达的。他的表达方式是多方位的:在乐曲中,在诗歌中,在舞蹈中,在相爱中,在祈祷中,在慈悲中,他源源流淌。
如果你不觉知,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压抑便是沉溺。两条道路你都受奴役。
一个修女就在修道院外被强奸了。后来当她被发现时,人们把她抬进了修道院,并请来了附近的内科医生。
他来了,举起了双手说,“这是整形外科医生的工作!”
于是一名整形外科医生被请来了。当他看见这个可怜的修女时他感叹道,“噢。我的上帝!真是糟糕!我该从何处入手?”
修道院院长答道,”好吧,那很容易。先把微笑从她脸上除去!”
2.鹅从未在里面!
有时候,当我头脑中黑暗的一面出现的时候,真让我感到害怕。很难让我接受这样的观点,即它只是与光明对立的另一极。我觉得可耻,觉得有罪,觉得不配当着您圣洁的面与您坐在一起。我想要面对我头脑所有的方面并按纳它们,因为我听您经常说接纳是超越头脑的前提,能否请你谈谈有关接纳的问题?
要领悟的最基本的一件事是你非头脑的——既不是光明的一面亦非黑暗的一面。如果你认同美丽的部分,那么你就不可能把自己同丑陋的部分区分开来;它们是同一枚分币的两个面。你可以同时拥有它们,也可以同时把它们给扔了,但你无法将它们分割。
而人类全部的忧虑,在于他总想选择那些看起来美丽、明亮的东西。他总想选择云朵边缘的银色白光,而把黑暗的云朵弃之一边。但他不知道没有这些黑暗的云朵,银色白光就不会存在。黑色云朵是幕底,对银色白光的显示是绝对必要的。
选择便是忧虑。选择给你制造麻烦。
无选择意味着:头脑存在着,它既有黑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那又怎么样?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此担忧呢?
一旦你不再选择,所有的忧虑便会消失。你便能大量地接纳,这是头脑所应该做的,这是头脑的本性,而这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不是头脑。如果你是头脑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也就不会存在了。那么谁会来选择,谁会想超越?又有谁会努力去接纳,努力去理解接纳?
你是孤立的,完全地孤立,你只是一个观照,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是,一个旁观者他只认同任何他觉得赏心悦目的东西——他忘了不如意的东西将如一片阴影随之而来。
赏心悦目的一面不会令你麻烦——你为此而高兴,当相对的一极出现时麻烦就会随之而来;于是你被扯得粉碎。你的整个麻烦开始了。你从一名观者贬降为一个可以被认同的人。
圣经故事中的贬降只是一种虚构。但这是真正的贬降:从一观照者贬降为与某种东西认同的人Z从而丧失了你的观照。
不妨尝试一下:让你的头脑随心所欲。记住,你并不等同于它。那样你将会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当你越少与之认同。你的头脑就会变得越软弱无能,因为它的力量来自于你的认同,它吮吸你的血液。但当你独自站得远远的,头脑就会开始萎缩。
一旦当你完全不再认同于头脑,即使只有一小片刻,也会出现这样一种启示:头脑死了,它不再存在了,它曾经是如此丰满,如此绵延不尽——天天如此;行走的时候,睡眠的时候,它总在那儿——突然之间它不存在了。
你环顾四周,留下的是一片空白,一片虚无。随着头脑的消失,自我也消失了。
于是只剩下某种不包含“我”的觉知的品质。你至多可以把它看作是与“我是”相似的某种东西,而绝非是“我”。更确切地说,应为“它是”,因为即使在“我是”当中依然留有“我”的某种影子。一旦你领悟了“它是”,它便成了天地万物。随着头脑的消失,自我也消失了。很多对你曾是如此重要,如此困扰的事也随之消失。你曾想方设法要去解决它们,而它们却变得越来越复杂;每件事都是一个问题,一份忧虑,似乎都无从解决。
我要给你们讲一个《鹅出瓶》的故事。这与你的头脑和“它是”特质有关。
大师要他的门徒对一公案静心。一只小鹅被装进了一只瓶子并予以喂养,这只鹅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占据了整个瓶子。现在它大得已无法从瓶口出来了,瓶口太小了。这一公案是你必须在不损坏瓶子,不杀死鹅的前提下,把这只鹅弄出瓶子。
现在它成了头脑的难题。
你能做什么呢?这只鹅太大了,除非你打破这只瓶,否则你不可能将它取出来,但那是不允许的;或者,你将它杀死之后再拿出来,那样你就不管死话将它拿出来,那也是不允许的。
日复一日,门徒静心着,找不到方法,想着这种方法或那种方法一一但事实上没有方法。在疲倦、完全地精疲力竭之后,突然一种启示——他突然地领悟到大师不可能对瓶子和鹅感兴趣,它们一定象征着什么东西,瓶子就是头脑,你就是那只鹅……但是有了观照,那便是有可能的。而不要存在于头脑中,否则你会变得与它如此地认同,以至于你开始感觉到你就是在它里面!
他跑去告诉大师说鹅出来了。大师说,“你已经领悟了。现在就让它留在外面。它从未在瓶子里呆过。”
如果你继续绞尽脑汁去想这只鹅和瓶子,你是永远也找不出解决的办法的。”它一定是代表了别的什么东西,否则大师是不会把它交给我的。那它是什么呢?”这才是悟性——因为大师与门徒之间的整个功能,整个故事就是关于头脑与觉知。
觉知就是那只鹅,它从未呆在头脑的瓶子里。但你一直以为它在那里面,并不断地向人们求教如何使它出来。而确实会有傻瓜来帮你想法子让它出来。我把他们称为傻瓜。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领悟这件事的意义。
鹅在外面,它从没有呆在里面,所以也就不存在把它取出来一的问题。
头脑只是一个思维过程在你的头脑的银幕前经过。你是一个观察者,但你却开始将自己与一些美丽的事物等同起来——那是些诱饵。一旦你被美丽的事物抓住了,你同时也就被丑陋的东西所逮获,因为头脑没有二象性就不可能存在。觉知没有二象性,但头脑若没有二象性便无法生存。
觉知是非二象性的,而头脑则是二象性的。因此只要观照。
我不会教你们任何其它的解决办法,我只教给你们这唯一的一个办法。
只要后退一点,然后观照。在你和你的头脑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无论它是美好的、美丽的、可口的、任何你想凑近享用的东西,还是丑陋的东西——你都要尽量远离它。要像看电影一样去看它。但人们甚至会与电影溶为一体。
我年轻的时候曾看过电影——到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我曾看见有人在哭泣,在掉泪。幸好电影院里一片漆黑,使他们不至于感到尴尬——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我曾问我父亲,“你看见吗?你边上哪个家伙在哭!”
他说:“整个电影院里的人都在哭,银幕上太……”
“但是,”我说,“只是一块银幕而已呀。并没有人被杀,并没有悲剧发生——只是在放映一场电影,只是画面在银幕上移动而已;而人们却在大笑,在哭泣,并且整整三个小时沉浸于其中。他们成了电影的一部分,他们成了其中的某一个角色。”
我父亲对我说,“如果你对人们的反应提出疑问,那你就无法欣赏电影。”
我说,“我能够欣赏电影,但我不想哭,我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好欣赏的。我只把它看成是一部电影,我并不想成为它的一部分。这些人都已经成了它的一部分。”
你成了别的东西。人们成了别人。于是他们就会给自己制造痛苦。他们成了别的事物,于是当那种事物失去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很痛苦。
认同是你痛苦的根源。而每一种认同都是与头脑的认同。你只需往边上靠一靠,让头脑经过。
不久你便能看到所有的问题都不存在了——鹅出来了。
你无需打碎瓶子,你也无需把鹅杀死。
3.山顶上的观看者
我似乎既没有完全活在尘世,也没有成为山顶上的观看者。那么我是在哪里呢?我感觉我好像是处在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之间。
那正是你该处的位置。
你不断地制造麻烦。无论你在哪儿,你都得呆在那里。没有必要去做一个山顶上的观看者。不应该有“应该”这个概念。一旦“应该”进入了生命,你就被囚禁了。不应该有目标。不应该有对错。这是唯一的罪过:从分类、价值、谴责、欣赏等角度来思考。
无论你身在何处……处在山顶上的观看者与尘世间的凡人之间并没有错。那正是你该处的位置。我要说:无论你身在何处,如果你能接纳它,那么此时此地你即刻便能成为山顶上的观看者,即使是在地狱,只要你能去接纳它,地狱便会消失,因为地狱只有借助于你的拒绝才能存在。地狱消失了,天堂便出现了。无论你接纳什么,都会变成天堂,无论你拒绝什么,都会变成地狱。
据说圣人是不可能被扔入地狱的,因为他懂得用炼丹术来转换它。你听说过罪人人地狱,圣人升天堂一一但你所听说的事是错的。实际情况正相反:罪人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营造地狱,而圣人无论走到哪儿,他们都会创造天堂。圣人并不是被送入天堂的。并没有人来送他们,也没有人来安排这一切——没有人。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他们总是如此:他们创造出他们的天堂。他们把天堂带在身边,置于内在。而罪人呢?——你可以把他们送入天堂:他们会营造出地狱。他们不会再干别的事。
那么圣人和罪人的定义分别是什么呢?我的定义是:圣人g掌握了把一切转化为天堂的炼丹秘诀的人。而罪人是不懂得把事物转化为美丽存在这一奥秘的人;相反地,他不断地使事物丑化。
无论你是什么都将在你周围反映出来。所以不要竭力变成任何别的东西。不要竭力呆在任何别的地方。那便是人们所患的疾病:总是要成为别人,总是要呆在别的地方,总是拒绝该有的东西,总是渴望不该有的东西。这就是人们所患的疾病。要警惕!你明白了吗?这是个很容易明白的事实。我并没有将它理论化;我也并不是一个理论家。我只是在指出一个公开的、显而易见的事实——即如果你能在此刻生活在你所呆的任何一个地方,忘了未来、目标以及想要成为别的某种东西的念头,即刻,你周围的整个世界就会变形;你成了一股转变的力量。
接纳……诚心诚意,完完全全的接纳是宗教的全部意义所在。
A想要成为B;B要成为C。于是就会形成一股转变热。
你不是一种转换,你是一种存在。你早已定了性,你将永远如此——你早已如此了。不会再有别的东西加在你身上了;你已经是一件成品了。
这就是我要讲神创造世界这个故事的意义:当创造出了_美之后,创造本身也就成了一种完美。神创造出了世界以后,你怎能再去改进它?你该去想想这有多么荒谬,这整个念头便是荒谬的。
你在设法改进神:你不可能改进他的。你会痛苦,就这些。你会受不必要的折磨。你会患上疾病,而那只是出自你的想象,其实一切正常。神的创造意味着:完美之中出完美。
你是完美的1不需要别的任何东西。此刻,就在此刻注视你内在的世界,要有直观的洞察力。还需要什么?一切都是完美的、美丽的。我甚至看不见一丝云彩。看看你内在的世界——在你内部的空间甚至没有一丝云彩,一切都充满了阳光。
但头脑迟早会说,成为别的东西,到别的地方去,要转变。头脑不允许你存在。头脑是一种转变,而你的灵魂是一种存在。所以佛陀不断强调:“除非你抛开一切欲望,否则你成不了道!”
欲望意味着转变。欲望意味着成为别的东西。欲望意味着不要接受你目前的处境,不要总处于完全“是”的心绪——不管是什么境遇。
对生命说“是”就是宗教的;对生命说“不”就是非宗教的。每当你渴望某样东西的时候,你就是在说“不”,你在说会有更好的东西。
树木很快乐,鸟儿很快乐,云朵很快乐——因为它们不会有转变。它们就是它们原有的样子。
玫瑰不会想方设法成为莲花。不,玫瑰树很高兴它是一棵玫瑰树。你无法说服玫瑰树。无论你怎么吹捧莲花,你都无法收买玫瑰树的心,让它成为一朵莲花。玫瑰树只会大笑——因为玫瑰树就是玫瑰树。它已经定居并且凝聚在它的生命里。所以整个B然没有一点激动:安祥、安静、安宁。要安定!
只有人类的头脑才是一片混沌,因为每个人都渴望成为别人,这就是无数次生命中你一直在做的事。如果你现在不觉醒,你准备什么时候才醒?早已到了你该觉醒的时候了。
就从此刻开始生活,享受和享乐。抛开欲望!无论你是什么,享受它。
要在你的生命中快快乐乐。那样时间会突然消失,因为时间只有与欲望在一起才能存在。未来就是因为你的欲望而存在的。
于是你就会像鸟儿;聆听它们的欢鸣。于是你就会像树木;看一看——那份清新,那份葱郁,那些花朵。
请呆在原地。我在这里并不是要给你增添一个新的欲望;我在这里只是要使你觉知到欲望的全部荒谬。欲望是吹过的一阵阴风(Sansar)。
意识到欲望的无益,便是有所开悟。当一个人发现他已经成为自己总想成为的那种人时,他便成了一个佛。而你们都是佛,无论你们如何迅速入睡,无论你们怎么打鼾月都不要紧,
让我做你们的警钟。睁开你们的眼睛。你们已经睡得够久了。是觉醒的时候了。早晨已经在敲你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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