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显如法师
忆显如法师
/明法比丘 撰
显如法师,俗名江宏裕,1949年6月出生于台湾?嘉义市,排行第六,兄弟姐妹有十四人。他生性好读书、谨言慎行、孤僻、孝顺。父亲为中医师,在他高中毕业后不久过世(母亲2000年12月去世)。他就读嘉义高中期间,对批判性及独立思考的作品有浓厚的兴趣,那时他也经常到嘉义圆福寺走动。1967年高中毕业,原本优异成绩可以直升大学,后因圆福寺传谛法师介绍,皈依台北慧日讲堂印海法师,因缘成熟即出家,并就读慧日讲堂创办的“太虚佛学院”(只办一届),他当班长,有时也带领研读日语。他学习日语的动机是研读日本佛教学者的佛学研究成果。毕业后,服兵役于金门、马祖,当通讯兵,据他的同袍说,长年在一起只知他素食,不知他是和尚。三年退役后,回慧日讲堂,重现出家相。因对知识的渴求,羡慕知识分子的批判能力,以为就读大学可以具备这种能力,于是上补习班,决定参加大专联考,1973年考上了政治大学哲学系,读了两年半,因不满系主任方豪神父的经常问难,及不喜欢中古哲学无助于批判能力的增长,因此就辍学了。
我认识显如法师之前,只风闻他的名字与风格,第一次见到他时(可能在1976年),是在台北市公车上不期而遇,我跟他打招呼,他只是面无表情点头,当时没有确知他是谁。我在1977年年底,由新竹福严精舍移居慧日讲堂时,才跟他同住在一起,我负责流通印顺法师、演培法师等的作品,他则负责图书馆事务,他除了研读印顺法师作品之外,也断断续续作翻译工作。在他大学期间还帮印海法师的两本日文中译作品《中印禅宗史》、《中国净土教理史》作润稿、编辑。1978年他私下决定出版一本印顺法师的第一部作品《印度之佛教》(1942年)(因当时作者无意再版),这一本书及印顺法师其他作品对他一生的影响很大,建立了明确的佛教思想及教史演变,抛弃中国旧有的判教思想。印顺法师说:“理解到的佛法,与现实佛教界差距太大,这是我学佛以来,引起严重关切的问题。”这个关切,也成为显如法师一直挂在心头,努力帮助印顺法师达成这个目标,他可谓是印顺法师的忠实追随者。除了佛学领域之外,显如法师还很热衷于具有批判性的书籍,在1978年,特别是年底的选举期间,纷纷出笼的大量党外的“选举书”,不少书一出版即成为禁书,他比我更热衷于采购及阅读,几乎括囊了当时所有的“选举书”,但只限于知识及思想层面的探究。他同情弱者、弱势者,有时都默默地不为人知的帮助有苦难的人。由于他乐于助人,人缘也不错。
1978年年底,已在美国弘法的印海法师,透过陈重文老师来找显如法师及我去加州洛杉矶法印寺协助弘法。当时我们都拒绝前往。后来我想到抱著观光的心情去外界走走也好,1979年1月出国,没想到一去就是九年才再回国,在1979年年中,我写信给显如法师,说美国“天高高,地大大”,暗示思想的开放,询问他是否前来,没想到他心动了,他好奇国外有大量的禁书。当年10月,他30岁时,来到法印寺。他来了之后,我们同在一所成人学校(Adult School)读美语。1980年5月我离开洛杉矶,到旧金山,也在那里读了两年的学院,他则继续学美语,之后,也在东洛杉矶学院(East Los Angeles College)(1981-1984)读电子工程系,毕业后,后来又转到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L.A.) 就读(1984-1987),他原本以为在学院的学分可以被承认,结果只有少数学分被承认,其他的课要重修,以致又读了三年半才毕业,浪费不少时间。他选读电子工程是跟他当兵经验有关,他对电子好奇,而且也不用像读人文、社会学系需写难度高的英文报告。另外,他对数学也有兴趣,他认为搞不好以后还可以当家教,以维持生活开销,他的心情我可以体会,事实上,当时,有几位青年僧、尼需要靠打工维生,包括我在内。
1982年我又回到洛杉矶,由于缺乏护持就还俗,显如法师还住在法印寺,我偶而会去探望他。
1986年3月底张大卿老师在法印寺每周开讲“基础佛法讲座”,共23次,之后大家每周定期聚会。显如法师那时已搬离开法印寺,他在年底加入这个聚会。1987年1月底凝聚了对正法的共识,成立了“新雨佛学社”,我担任了第一任社长,显如法师是五位指导老师之一,年底他接第二任社长。当年3月份开始,出版了一份“新雨佛学社月讯”,最初三期是显如法师手写的,以后则显如法师用电脑打字,直到27期(1989年9月)。每月出版月刊,要编辑、打字、校正、写稿、邮寄,持续了二年半,并不轻松。我1988年1月回台,翌年我接办“新雨月刊”,接办的时间更长,体会办杂志的滋味更深。1989年6月,显如法师就表示要去威斯康辛大学读佛学研究(Program of Buddhist Studies,University of Wisconsin at Medison)。他在1990年正式到威斯康辛大学就读,直到1994年即修完博士班课程,10月份通过博士候选人考试之后,开始写大乘“梵网经的研究”博士论文,在学校还维持一学期选读一门课。他的博士论文已大致完成。
显如法师前后在美国住了将近二十年,在威斯康辛大学期间,寒暑假回到台湾走动比较频繁,一方面回来看母亲,一方面也回报支持他求学的施主。在1988年9月他回台湾,要在嘉义的“宝华佛学院”(只办一届)授课,我邀请他来参加台湾新雨在台北?双溪“慈晖农场”的“心灵之旅”,这也是仅此一次,他在互动中也留下一些法语。他在嘉义“宝华佛学院”教两学期(1988年9月及1989年9月) ,除了授课之外,也强调人格教育,他的温和而犀利的批判及细腻的分析,在同学间留下深刻印象。上课时,还常常带来营养品,赠予同学。她们很庆幸有这一位老师。显如法师的身体一向不好,约在1994年,就有一位中医师从他的眼睛判断他只有约三年的寿命,他半信半疑,但从此也更发时间研读及翻译一些医疗方面的文章,包括非主流的疗法。1997年年底他回台,一位朋友告诉我,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我人在嘉义想要去“妙云兰若”找他,但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不方便去,而隔天他一大早就要离去,就只有电话问候,他也没特别说明他的病况。
1998年1月初,他回美国之前,在南投二水一家检验所检验一项癌症指数,结果显示正常。但后来回台再作检验别的项目,结果鼻咽癌指数相当高,但似乎没有扩散到别的地方。他回美国之后,用生食疗法,但病情加速恶化,吐血(由鼻腔流出的),那时他已有几个月不能安眠,身体的痛苦可想而知。原先他想再熬过一学期,再回台治疗,但病情恶化,加上新竹法华寺隆慧法师劝他说,有认识的治癌医师,他才心动,考虑回台,1998年2月9日匆匆回台,想不到是落叶归根,再也回不了美国了。3月中我才知道他在法华寺养病,3月底我才去看他,他还可以谈话,但声调变了,谈我请他校正的“南传比丘戒”译稿,谈“千年虫”的事,他也说差一点就死掉。他身体好一点时曾表示说,假如没有被“骗”回来,一定死得很凄惨。之后,我再去三、四次,但他不是在休息,就是难过得无法谈话。我去的次数不多,事实上,常去也帮不了大忙,我只有持续地每隔几天就探问他的病况及作一些建议。
在治疗方面,他拒绝作化学治疗,事实上,身体也不堪受折磨。他先在台北一位张中医师医了三个月左右,不再吐血,但几度恶缘出现,他再吐血几次,他的体力体重一直减少,后来也没勇气称重量了,有一阵子他的身体对药不再适应,停止吃药一个多月。我6月中跟几位朋友拜访台北的圆念居士,承蒙他介绍一位曾治愈鼻咽癌的曾中医师,治疗了四个月,有好转,肿瘤消退,我们都误以为会好起来,但后来病情没有更大的改善,他对药产生嫌厌,不再吃药。在卧病九个多月期间,虽然病苦不断地折磨,但提供他长期自我观照的良机,他平常以念住在观腹部来用功。在临终前三个月,他说:“我解脱了,我自在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除了解脱挂念的心结之外,是否还有更大的解脱就不得而知。他在临终前十天,不再进食,他已经喊出:“等死”。后来劝他,才多少吃喝一点。
1998年11月14日下午5点多,显如法师吩咐隆慧法师晚上不要离开他的房间,9点多,谈话中,他上句接不对下句,忽然问:“我现在在哪里?”随侍在侧的隆慧法师不了解,他共问了六次,才回答:“法华寺”。又问:“法华寺在哪里?”“在新竹。”“新竹法华寺的住持是谁?”“是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哦!你是隆慧。我清楚了,我已提起正念。我不应该是这样。”他吩咐隆慧法师不要烦恼,这没什么,每个人都要走的,他已提起正念。约十分钟,两次挥手示意“再见”。那时寺众忙著将他扶至大厅,帮他助念佛号,也通知他的好友致中法师从南投名间灵山寺赶来,为他开示、善后,至15日凌晨才面带微笑断气。
我24日晚上从缅甸回来,隔天早上就带著名贵药材及开脾胃的药单去看他,坐车途中,我就说还不晓得能不能看得到人,同车的人都凝静片刻。结果他已经走了。寺众轻快地说他走得安详,告别式也作得很圆满。我只是默默地祝福他平静地离去。他来人间是默默地来,他不喜欢人家问他的身世,他走时也是默默地走,他不想让很多人知道,包括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已经回台湾卧病几个月。
显如法师留下的作品,收集在《新雨月刊》(2~31期)共22篇。另外,在《谛观杂志》有两篇,第54期一篇译作:水野弘元:〈释迦牟尼佛传〉,第72期一篇〈《佛法概论》思择〉;在《净觉杂志》曾以笔名“显证”翻译平川彰:《印度佛教史》上卷(1979年1月开始连载,共45期)。他也有一本英文佛书目录的编辑,Source Materials in Buddhist Studies in Western Languages.(1993年,正观出版社)。他另有翻译的医疗的文章,编辑成《现代身心保健》(新竹?法华寺出版)。他并非多产作家,他的作品跟他的为人风格一样,经常一针见血。希望读者读到本文的介绍,也能温习一下,他这一趟来人间所传递的法音。(《嘉义新雨》第27期。2000.12.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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