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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家七宗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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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家七宗
  东汉末年,支娄迦谶识几首先将印度大乘佛教的般若学说传译到中国。后来,又经支谦、朱士行、竺法护等高僧居士的努力,般若思想的基本内容已为中国佛教弟子所洞悉。般 若思想作为一种外来文化;要想在中国土地上扎下根来,必须适应中国社会的需要并与当时的文化思潮相融合,才能减少阻力,广为流播。在魏晋时期,玄学盛行,清流名士高唱“正始之音”,外来的般若学说很快与玄学思潮交汇在一起,依附玄学,传播般若思想,正如当时的名僧道安所说:“自经流秦土,有自来矣……认斯邦人老庄教行,与方等经兼忘相似,故因风易行也”(《鼻奈耶序》)。般若学因玄风而远扬,玄风依般若而转盛,两股思潮相融而激荡,构成了魏晋时期思想界的主流。由于玄学有贵无、祟有、独化各派别的分歧,般若学受此影响,依附不同的派别,因而产生了既不完全同于印度的大乘般若学说,又与玄学有异的中国式的般若思潮,即“六家七宗”等学派的分化。各派相互吸收和质难,从各个角度去阐述般若“空观”,使般若思想进发出绚丽;琅璨的火花。现根据汤用彤先生的考证,六家七宗的代表人物如下表:
  六家 七宗 代表人
  本无 本无 道安
  本无异 竺法琛 竺法汰
  即色 即色 支道林(郗超)
  识含 识含 于法开(于法威、何默)
  幻化 幻化 道 壹
  心无 心无 支憨度、竺法蕴、道恒(桓玄、刘遗民)
  缘会 缘会 于道邃
  “六家七宗”的代表人物都是名僧、名士合为一体的“义学沙门”,他们谈空说有,扇慧风;讲“三玄”,将般若学汇注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潮之中,分别作出了各自的贡献。现,对他们的行事和思想一一介绍。
  本无宗的代表人物道安,是中国佛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学者、他俗姓卫,常山扶柳人(今河北正定县南),生于公元312年(西晋怀帝永嘉六年),卒于公元385年(东晋孝武帝太元十年)。道安出生在一个有深厚儒学传统的家庭。他刚出生,就碰上“永嘉之乱”,父母双亡,无人抚养,由外兄孔氏所收留,在七岁时,开始读儒家经书,十二岁时,便出家为僧;道安“神性聪敏”,智慧超群,但“形貌甚陋,不为师之所重,驱役田舍,至于三年”。也就是说,他作为下层僧众,被分配去从事艰苦的田问劳动。道安毫无怨言;“执勤就劳,曾无怨色,笃性精进,斋戒无缺。”几年之后,他向师傅求读佛经。师傅给他五千言的《辫意经》一卷,他带经书下田耕作,利用休息时间阅读,傍晚归寺,便将经书送还师傅,请师另借新经。师傅又借给他《成具光明经》一卷,约一万言。道安当晚便还经,师傅大惊,考问他的经书。他在师傅面前背诵经书,“不差一字”;他的勤奋和天才受到师傅的器重,在二十岁,便受具足戒,并经师傅同意,外出游方求学。公元335年,道安二十四岁,他听说西域名憎佛图澄到了后赵的都城邺郡,便慕名前往,“至邺,入中寺,遇佛图澄”,很受赏识,“与语终日”。因他长相黑丑,受人轻视,佛图澄在众人面前推崇他,“此人远识,非尔俦也”,就是说,道安有远见卓识,气量宏伟,不同于你们这些平凡之人。他拜佛图澄为师,潜心研习佛学。佛图澄讲经说法,道安都能复述和阐发;面对众人的种种质难,他挫难解纷,应答如响,游刃有余,受到僧俗人士的敬重,时人号称“漆道人,惊四邻”,即黑和尚,相貌丑陋,但才智出众,言语不俗,谅动四方。可见,他在青年时期,便享有很高的声誉。道安在邺居住十余年。因避冉闵之乱,他预见“国运将危”,离职出走,率徒众入王屋女林山,接着又渡过黄河,到达陆浑,“山栖木食修学”,处境极为艰难。不久,前燕慕容氏又进军河南,直逼陆浑,迫使道安又往南投奔尚在东晋管辖下的军事重镇棗襄阳。道安带领徒众走到新野,对众人说:“今遭凶年,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决定依靠东晋朝廷,宏扬佛法。道安又认为,“教化之体、,宜令广布”,即弘扬佛法,不能局限于中原地区,应当将传法活动拓。展到西南、江东一带。因此,他命法和入蜀,说蜀中山川秀丽,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利于修心养性,闭关禅定,即“山水可以修闲”;又对丝法汰说,扬州地区“彼多君子,‘好尚风流”,即扬州一带是东晋朝廷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名士很多;玄风特盛,文化繁荣,有利于宣传般若空观理论,所以又派竺法汰前往扬州传法。道安本人率领慧远等四百余人直奔襄阳。由于襄阳是东晋重镇,地处南北要冲,荟萃了不少名士学者。他们慕道安的大名,纷纷主动拜访道安,从各方面帮助道安弘扬佛法。道安到襄阳后,先住白马寺,后移檀溪寺,当地的“大富长者并和赞助,建塔五层;起房四百,又铸铜制丈六佛像”,寺院建筑和规模极为宏伟壮观。前秦国君苻坚遣送外国金箔倚佛像高七尺,又送金坐像、结珠弥勒像、金缕绣像、织成像各一尊;道安在襄阳讲经说法,举办法会,扩大佛教影响,声势浩大,声震退还;“四方学者竟往师之”。东晋镇守襄阳的大将朱序竭力称赞道安,常说“安法师,道学之津梁”。东晋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桓豁特邀他到江陵暂住讲经。襄阳名士习凿齿,世为乡豪,宗族富盛,博学洽闻,以文章著称于世,撰有《汉晋春秋》,以蜀汉为正统。他受东晋荆州刺史桓温的赏识,被辟为从事,累迁别驾,出任荣阳太守,后罢官归襄阳。他“锋辨无逸.笼罩当时”,才华出众,辞锋犀利。他久闻道安大名,主动投书通好。道安一到襄阳,”他立即登门造访,就座之后,便自报姓名:“四海习凿齿。”道安毫不示弱,应声而答:“弥天释道安。”习凿齿认为自己是闻名四海的大学者,道安当仁不让地称自己是誉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当时人都认为这是名对。习凿齿作为一个儒家学者,非常敬重道安,认为道安博学多识,严持戒律,既不以方术惑众,又无权势压人,但能把几百徒众管理秩序井然,确是得道的高僧。东晋孝武帝信奉佛教。听说道安的道德学问高深,从建康(今南京市)遣使问候,并亲目颁发话书,推崇道安:
  安法师器识、伦通,风韵标朗,居道训俗,徽绩兼著、岂直规济当今,方乃陶津来世。俸给一同王公。物出所在。
  道安在襄阳,深受东晋朝廷,重臣、名士的扔戴,并享受“一同王公”的经济、政治辞退,为他的传教活动奠定了坚定的基础,使他在此时成为南北两地著名的佛学大师。道安在襄阳十五年(公元365?/FONT>379)年,可以说是他在佛学造诣上最有建树的岁月。在这段时期,他不仅每年讲两遍《放光般若》而且还对其他一些佛教典籍进行研究和著述,真可谓硕果累累:这是他一生中业绩最卓著的时期。
  东晋孝武帝太元四年(公元379年),前泰国君符坚派符丕攻陷襄阳,道安、朱序、习凿齿被秦军送往长安,苻坚久闻道安大名,对他格外器重,常对臣下说:“朕以十万师取襄阳,唯得一人半。”这里的一人,指道安,半人,指习凿齿。可见他对道安是何等的尊崇。道安被苻坚安置在长安五重寺,有僧众数干人。给予他:大弥法化”的优越条件。他博涉群书,善写文章,贵家子弟写诗作赋,都向他求教‘他乡闻广识,博古而通今。荷坚告诉朝廷学士,凡有疑难之事,都要向道安请教,所以长安一带,纷纷传言“学不师安,义不中难”,意思是说,治学不以道安为师,那你所学的知识就经不起推敲和责难。道安为苻坚所敬重和信任,实际上成为苻坚的高级顾问。苻坚想南伐东晋,受到不少大臣的反对。道安心向东晋,乘机委婉地向苻坚进言,没有必要去进攻东晋,“陛下应天御世……与尧舜比隆,何为劳身于驰骑,日倦于经略,栉风沐雨,蒙尘野次乎?”要求苻坚息兵革而行仁政,和平统一天下。但符坚师心自用,一意孤行,悍然出兵,溉水一战,一败涂地。前秦在淝水战后,又陷入分裂和内乱,长安“伐鼓近郊”,道安居危城,神色不异,仍然“译经不倦”。公元385年2月8日,道安忽然对僧众说:“吾当去矣!”是月斋毕,无疾而卒。
  道安在中国佛教史上地位很高,尤其是在宣传般若学方面,有杰出贡献;他建立了“本无宗”的般若学理论,成为魏晋时期“六家七宗”中最有影响的一个学派。道安一生都致力于般若学的研究和阐发,他的很多著述都与般若学有关,如《放光般若折疑准》一卷,《放光般若折疑略》二卷,《放光般若起尽解》一卷,《般若折疑略序》、《性空论》等,都体现了他的般若思想。道安的本无宗思想在《名僧传抄·昙济传》中有集中评述:
  第一本无立宗曰:“如来兴世’,以本无弘教。故《方等》深经,皆备明五阴本无。本无之论,由来尚矣。何者?夫其造之前,廓然而已。至于元气陶化,则群像禀形。形虽资化,权化之本,则出于自然。自 然自尔,岂有造之者哉?由此而言,无在元化之先,空为众形之始。故称本无。非谓虚豁之中,能生万 有也。夫人之所滞,滞在未有。宅心本无,则斯累 豁矣。夫崇本可以息末,盖此之谓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如来佛劝导世人,是以本无的思想去弘扬佛法。所以《方等》深经都竭力阐明五阴是本无。关于“本无”的学说,从来都是受到佛门弟子推崇的。为什么要推崇“本无”呢?因为世间万物在产生之前,什么也没有。一直到出现元气之后,才由元气分化出万物,万物因禀受元气才有各自的形状。万物虽凭借元气而演化,但演化的依据根本,则是出于自然。自然而然,哪里有什么造物主呢?由此而言,可以说“无”在元气演化万物之先,“空”是众多有形事物的始原。所以称之为本无。这并不是说,在虚无之中能产生万物。一般凡人,都是对具体事物进行执著而不放。如果在思想上领悟了“本无”的道理,那就不会再执著事物,就会消除、解脱一切精神上的烦恼。所谓推崇根本,舍弃枝叶,就是指的这个道理。道安在关于“本无”思想的阐述中,包含有以下几层意思:第一,本无是佛经劝谕、教化世人的宗旨,它是阐明“一切诸法,本性空寂”的道理;第二,元气化生万物,没有造物者;第三“无”和“空”虽是万物赖以产生,存在的依据、根本,但不能说,由“无”而产生万物;第四,放弃对具体事物的执著,思想上达到“本无”的境界,就可以断除烦恼而成佛。道安以“本无”去领会大乘般若空宗,强调诸法性空,蔑除世间万物,否定现实世界,肯定彼岸世界,即否定现象,肯定本体(本无)的真实性,空现象而不空本体,空世间而不空出世间,这同印度大乘般若空宗既空世间诸法,又空出世间诸法的思想是有差距的,因而受到了后来的般若学者(僧肇)的批评,被称之为“好无之谈”。道安所讲的“本无”,实质上是成佛的境界和般若性空,般若智慧的化身,是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言和思辨途径去理解大乘般若学。他认为,“本无”就是法身(佛的真身、佛教的思想的体现)、如(万物的本性,本相)、真际(真实的边际,至极的境界、精神本体)的统一。这三者是恒常、寂静;无执著、洁白无染的,是万物的真性。般若性空的像状,包容广大而又恬静,绵绵不绝如同永存,寂静空洞而不能用语言表达,难以辨认而不易追求、领悟,广大无边而不可测量。如来佛为了宣传佛法;感化众生,有见于开花可以结果,观察现象可以洞悉本体,所以竭力为众生布讲那本不可言说的教理,陈述那没有车轮形迹的轨道。这即是说,“本无”作为般若性空之理,本是无迹可寻,寂静空虚的存在,远非言辞可以形容。佛法只是譬喻,要众生领悟“本无”而已,干万不能对佛法的语句进行执著,要通过佛法去洞悉那”性空”之理。道安认为,众生有两种智慧;一是“可道”之智,即用言语表达、传授的俗智;二是“常道”之智,即用言语不能表达、传授而在人们心中存在的成佛智慧,这两种智慧在人心中同时存在,缺一不可:“此两者同谓之智,而不可相无也”(《合放光光赞略解序》)。这种“常道”之智,就是帮助人们进入成佛境界,体认“本无”的智慧,这就是“般若”。道安宣称:“般若波罗蜜者,无上正真道之根也”(《合放光光赞略解序》),又说“大哉智度(即般若波罗蜜),万圣资通咸宗以成也“(《道行经序》)。
  在道安看来,般若智慧是无形无名的,是一种体会,是直觉、了悟、返归最高精神本体和进入成佛境界的智力和功夫。道安用“本无”一词来阐发般若思想,是有依据的。早在东汉末年,三国初年支诚所译的《般若经》中,支谦所译的《大明度无极经》中,就已用“本无”一词去解释佛教的真如(即佛教所讲的本体世界)。当时《般若经》中的“真如品”已被译为“本无品”了。支谦所译的《大明度无极经本无品,就说:
  一切皆本无,亦复无本无。等无异于真法中本无,诸法本无,无过去、当来、现在。如来亦尔,是为真本无。
  这里所讲的“本无”,一方面是指万法皆空唯有“本无”之体,但“本无”也非实有,同样不能执著;“亦复无本无”。这是一切皆空,“本无”亦空的般若空观,比较符合印度大乘般若的空观学说;但道安的“本无”,在认为万法现象皆空的同时,又承认“本无”这一精神本体的实有,这同《般若经》的旨趣又迥然有异而非般若中道的正统。但他的本无宗,适合东晋名士“贵无”清谈的口味,所以受到他们的高度赞扬,称他“博物多才,通经名理”。飞声江左,誉满中原,人虽“草化”,但风范长存,为人景仰。
  本无异宗的代表人物是竺法琛。他生于公元285年(西晋武帝太康六年),卒于公元374年(东晋孝武帝宁康二年)。大约与道安同时而稍前。他俗姓王,琅琊人,是东晋权臣王敦之弟。他十八岁出家,拜中州刘元真为师。二十四岁就升座讲《法华》经与《大品》经。由于他深研佛经,精通义理,又善于演说,所以慕名而来,听他讲经说法者“常数乃五百”,可见他在青年时期就对《般若大品》经颇有造诣。永嘉初年,中原大乱,他避乱渡江,往江东弘法,深受东晋朝野人士的钦祟,晋元帝、晋明帝、丞相王茂弘、太尉庚元规等人,都“钦其风德,友而敬焉”。他还常至宫中,为朝廷画策,但不任要职,不居名位,被时人称为“方外之士”。后来隐居剡山,结侣山门,优游讲学三十余载,或者畅谈《方等佛经》,或者阐释老庄学说,受到僧俗人士的敬重。他有时也应朝廷之召,“入游宫阙”,在御簇上开讲《大品》,受到朝廷的褒奖。后来卒于剡县的 山,享年八十九岁。晋武帝在诏书中哀悼他:“理悟虚远,风鉴清贞,弃宰相之荣,袭染衣之素,山居人外,笃勤匪懈,方赖云道,以济苍生。”这即是说,他深悟佛理,毅然舍弃荣华富贵,吸依佛门,孜孜不倦地弘扬佛法,普渡苍生,真不愧是一个虔诚而德高望重的名僧。竺法琛的“本无异宗”的般若思想,在吉藏的《中观论疏》中有简洁的论述,吉藏引竺法琛的话,概括了本无异宗的旨趣:
  本无者,未有色法,先有于无,故从无出有。即无在有先,有在无后,故称本无。(《中观论疏》卷二本)
  大意是说,所谓的“本无,是指世界没有出现众多现象(色法)之前,先有一个“无”(即空)存在,然后由“无”派生出纷繁复杂的万事万物(有)。所以说,无在有出现之前,有在无之后,这就是“本无”。日本学者安澄在《中论疏记》中较为详细地介绍了本无异宗的思想,
  《二谤搜玄记》十三宗中本无异宗,其制论曰:夫无者,何也?壑然无形,而万物由之而生者也;有虽可生,而无能生物,故佛答梵志,四大从空生也。《山门玄义》第五卷,二请章下云,复有竺法琛云: 诸法本无,整然无形,为第一义谛,所生万物,名为世谛。故佛答梵志,四大从空生也。” (《中论疏记》、《大正藏》六十五卷)
  上述引文,阐述了本无异宗关于“无”和“有”的关系。本无异宗认为,“无”,是指没有任何形状的精神实体,“有”是指世间万事万物及现象。“有”之所以是性空,是因为它们并非自身存在,而是由“无”所派生出来,即地、水、火、风“四大”由无(空)‘产生。“本无”为第一义谛,是佛教的真理,由“无”产生的万物,是世俗人们认可的真理。本无异宗既肯定精神本体”无”(空)的存在,又承认“有”之性空,本无宗是明显对立的。本无宗虽然讲过“无在元化之先,空为众形之始”、的话,那是从“无”或“空”作为万物存在的依据这一意义上而言的,反对“虚豁之中能生万有”的观点,否认“万有”的真实性,只承认精神本体(无、空)的真实性。比起本无异宗来,其“空”观要彻底一些。
  即色宗的代表人物是名僧兼名士的支遁。支遁,字道林,俗姓关,陈留人,有人说他是河东林虑人。他生于公元3l4年(晋憨帝建兴二年),卒于公元366年(晋废帝太和元年),享年53岁。他出身在一个世代信奉佛教的家庭里,由于受家庭环境的熏陶,再加上从小天资甚高,“聪明秀彻”,很早就领悟了佛教万物“非常之理”。他早年“隐居余杭山,沉思道行之品”,对般若学的研究,用功甚勤。在二十五岁那年便正式出家为僧。他讲经说法,很有特色,主要是融会贯通佛理,令人清楚领会,不拘泥佛经上的章句,因而受到众多名士的推崇。他不仅阐发佛理,而且大谈老庄,特别是对《庄子·逍遥游》有精深的钻研与发挥,时人称之为“支理”。他居住在吴县支山寺时。王羲之闻其高名,但不相信其果有才华。当支道林入剡县,路经会稽之际,王羲之专程前去造访,向他询剖逍遥之义,听后大为“惊绝”,便邀请支道林留居灵嘉寺。支道林在会稽时,广交名士,流连山水,赋诗作文,名声大起。尔后又隐迹剡山,“于沃州小岭,立寺行道,僧众百余,常随禀学”(《高僧传·支遁传》),晚年,他移居石城山,建立 栖光寺,每日宴坐山门,“游心禅苑,木食涧饮,浪志无生” (同上)。在此期间他翻译和撰写了不少佛学著作,其中有《即色游玄论》、《圣不辨知论》、《道行旨归》、《学道戒》等,并注释了安般四禅诸经。他有时也离开栖光寺,出山讲解《维摩诘经》。在讲经法会上,支道林为法师,许询为都讲。他同许询展开激烈的辩论、反复质疑,透彻地阐发般若学说,受到听众的钦佩和叹服。公元362年,晋哀帝即位,支道林已。是49岁。哀帝两次派遣使者征请他入京讲授佛法;他应征入都,住在东安寺,讲《道行般若》,”由于说理精辟,讲演动人,使。“白黑钦崇,朝野悦服”(同上)。支道林在东安寺居住二年之后,上书哀帝要求返回剡县。哀帝下沼允许,并发给丰厚的行资,礼送出京。支道林先至余姚坞山居住,在公元366年闰四月四日,终于坞中,时年五个三岁;支道林一生,很有名士风度;颇具闲情:逸志,他善草隶书。又好养马。有人为此而讥讽他。认为方外高僧;不应留连犬马,他不屑一顾,淡然处之,并表明自己的心迹:我只是爱马的神骏姿态,暂时饲养一‘下而已。他在山中喂养仙鹤,非常珍惜。有一天,他见仙鹤愁眉不展,低头徘徊,便对仙鹤说道;你本是在空中凌霄飞行之物,怎能留在地面供我们观赏呢?于是使把仙鹤放飞。由于支道林才华出众,雅尚庄老,在佛学上造诣精深,所以在他去世后,一直受到友人和徒众的怀念。
  支道林钻研佛法,“追踪马鸣,摄影龙树”,大讲《道行般若》,又撰著《道行旨归》,是一个著名的般若学者。他所著的《即色游玄论》最能体现他的般若空观思想,他说:“夫色之性。色不自色,不自,虽色而空,知不自知,虽知而寂”(《大正藏》卷六五安澄《中论疏记》又说:“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世说新语,注引《交道林集·妙观章》)。这两段话都能概括“即色宗”的精义。支道林讲?“色空”,是说世间诸色,(泛指椙形镏屎途裣窒?/FONT>)部没有自身的本体和依据,即“色不自色”,“不自有色”。所以.虽有诸色存在,但他们都是性空的。就像人们的知识并非来自本身,而是依赖他人传授和对外界事物的认识一样,虽有知识,也是恒常寂静的。为什么“色不自色”,就会“虽色而空”呢.?安澄对此作了解释;“正以因缘之色,从缘而有,非自有故;即名为空,不待推寻破坏方空,即言夫色之性不月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中论疏记》卷第三末,《大正藏》六十五卷九十四页)。这就是说。色本身并非独立存在,是由因缘结合而生。所以说它的个性是空的。说色性是空,是就它没有自身的本体而言,决不是将色消灭或破坏后,才是空。所以,即色宗的空观,又不是扫除下切色法之后的虚无,即不是否定一切的“断空”,或“破坏空”。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本体的色,仍然是存在,不同于虚无或零,也就是“色复异空”。以支道林为代表的即色宗,指出色依因缘而有,所以是件空的,这符合般若空宗的思想。但他空本体而不空现象,同本无宗空现象而不空本体的思想同属两个极端,都不是全面、彻底的般若空观,相对于般若中观学而言,属于”偏而不即”的得之见。
  心无宗的代表人物是支愍度《世说新语·假谲篇》记载 了支憨度创立心无宗的情况:
  愍道人始欲过江,与一伦送人为侣,谋曰:“用旧义在江东,恐不办得食。”便共立心无义。既而此道人不成渡。愍度果讲义积年。后有伦人来,先送人寄语曰:“为我致意愍度,无义那可立,治此计权救饥尔,无为遂负如来也。
  支愍度同一中州道人渡长江到江东传法。他们认为,用传统的般若学说宣教,不会受到听众的拥护,恐怕连生计也无法维持,决定标新立异,创立心无宗,招揽信徒,广求布施。支憨度在江东宣传心无宗,中州道人派人与他带话,说心无宗在佛学义理上是站不住脚的,创心无宗是谋生的权宜之计,不要再宣传心无宗了,这一学说是违背如来教化的。由此可见,心无宗自产生之日起,便受到佛教内部其它学派的攻击和批评。沙门道恒竭力宣传心无宗,他“戒行清高,禅思深入,并振名当世”(《高僧传·道恒传》),但受到道安的高足弟子棗慧远的质难,《高憎传·竺法按汰传》生动地记叙了这一场辩论:
  时沙门道恒,颇有才力,常执心无义,大行荆土。汰曰:“此是邪说,应须破之”。力大集名僧,令弟子县壹难之。据经引理,析驳纷纭,恒拔其口辩,不肯受屈。月色既暮,明旦更集。慧远就席,攻难数番;关责锋起,恒自觉义途差异,神色微动,麈尾扣案,未即有答。远曰:“不疾而速,抒柚何为?”
  坐者皆笑,心无之义,于此而息。
  道恒在荆州地区传播心无宗的学说,很有影响。竺法汰召集名僧开会,派弟子县壹去同道恒论战‘终日不能取胜。后来慧远出席,经过几番激烈交锋后,道恒渐居下风,神色紧张,手中所持的麈尾放在几桌上,不能应辩。慧远讥讽他:“既然人心是不疾而速的,你又何必反复思考呢?”在坐之人,哄然大笑,赞同慧远的观点,心无宗由此而败北,销声匿迹,不再流行。可见心无宗被其它派别视为拂门大敌,异端邪说,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心无宗留下的史料很少,我们只能从一些零星的资料中窥测其原貌。竺法温也是信奉心无宗的,他说;“心无者,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此释意云,经中说诸法空者,欲令心体虚妄不执,故言无耳,不空外物,即外物之境不空。”(吉藏《中观论疏》卷第二末)他又说:“夫有,有形者也。无,无象者也。有象不可言无,无形不可言有。而经称色无者,但内止其心,不空外色。但内停其心,令不想外色,即色想废矣。”(《大正藏》六十五卷,第九十四页)
  从以上的引文,我们可以看出,丝法温论证心无宗的思路:所谓的心无,是指人们的心思不要执著万物,但万物确是真实的存在;佛经中所说的诸法性空,是叫人扫除心中的虚妄杂念;不执著、迷恋外物而已,所以,“只能说心空,但外物之境是不空的。因为有形的东西不能说成是无,是空,无形无象的东西又不能说成是有。佛经上讲色空,是要止息人们心中的妄念,令人对外境不迷恋,只是空心而已。概而言 之,心无宗是主张心空而外部的境色不空,承认了外部世界的真实性、这与大乘般若空宗的我空,法空,一切皆空的宗旨是大相径庭的,因而被视为异端邪说,受到慧远、法汰、昙壹等僧人的批评和责难,受到伦道人的讥讽和警告,也就不足为奇了。
  识含宗的代表人物是于法开。于法开的生卒年月不详,大约与支道林同时。《高僧传·于法开传》称他“不知何许人”,是于法兰的弟子。他研习佛经,常常深思义理,发表与众不同的独特见解。他也是;位般若学者,很喜欢探讨《放光》经和《法华》经。于法开不赞成支道林的即色宗思想,经常与支道林展开辩论。《世说新语·文学篇》记载了于法开同支道林的两次辩论:
  于法开始与支公争名,后精渐归支意,甚不忿,遂遁迹判下,遣弟子出都,语使过会稽,于时支公正讲《小品》。开戒弟子,道林讲,比汝至,当在某品中,因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开意,往:反多时,林公遂屈,厉声日:“君何足复受人寄载!”
  在这两次辩论中,第一次支道林获胜,于法开在理论上已逐渐信服支道林,但感情上仍愤愤不平。于是派出弟子法威去责难支道林。由于他预先向法威密授韬略,结果法威驳倒了支道林,引起了支道林的强烈不满和抗议。由此看来“,于法开也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所以《名德沙门题目》称赞他“才辨纵横”,《高逸沙门传》褒扬他“以义学著名”,因而引起了东晋朝廷的重视。晋哀帝时,他累次被朝廷征召,“乃出京讲《放光经》,凡旧学抱疑,莫不因之披释”(《高僧传·于法开传》)。他在京师,广交权臣、名流,同谢安、王又度等人“悉皆友善”,六十岁时,卒于山寺。于法开作为一个“义学沙门”,不仅“才辩纵横”,而且还以“数术弘教”。他有高超的医术,用针灸治好了困难产而即将死亡的妇女,从而受到百姓的称道,他认为,用医术救人,“调九候以疗风寒之疾”,这同大乘佛教的“自利、利人”,普渡众生的宏愿是一致的,用行医的方法去弘扬佛法,这更有利于识含宗思想的传播。他的识含宗思想,保存在《中观论疏》和《中论疏记》之中,现摘引如下:
  于法开立识合义:三界为长夜之宅,心识为大梦之主;今之所见群有,皆于梦中所见,其于大梦即觉,长夜获晓,即倒惑识灭,三界都空。是时无所从生;而靡所不生;(吉藏《中观论疏》卷第二末)《山门玄义》第五云:第四于法开著《惑识二谛论》曰:三界为长夜之宅;心识为大梦之主。若觉三界本空,惑识斯尽,位登十地。今谓以惑所睹为真,觉时都空为真。(《大正藏》六十五卷《中论疏记》)
  从这两段引文,可以看出,识含宗的基本思想是: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的万事万物及现象都不过是人们在梦中所呈现出来的虚幻之物,三界本身不过是被漫漫长夜所笼罩的宅屋,一切幻象都由人的“心识”所变现。人们通过学习佛法,觉悟到这一点,那就会消除一切颠倒了的错误认识,感觉到现实世界并非实有之物,一切都是人心所造作的假相。唯有“心识”,即人的主体精神才是真实的存在。识含宗正好与心无宗对立,空物而不空心。
  幻化宗的代表人物是道壹。据《高僧传·竺道壹传》记载,他俗姓陆,吴人,年少便出家为僧,为人品行端正,学识渊博,但常稻光养晦,一般人都不了解他。晋太和年间(公元366年一一371年),他来到京师建业(今南京市),住在瓦官寺,拜竺法汰为师,钻研般若学说,在短短数年内,他“思彻渊深”,很有佛学根抵,常常在法会上讲经,轰动京师,受到信徒的推祟。他同县壹齐名,号称大壹与小壹。简文帝很尊重道壹,对他评价甚高。简文帝驾崩,竺法汰随之去世,道壹便离开建业,栖息于虎丘山,“闲居幽阜,晦影穷谷”,过着隐居生活。后来他又东到耶溪,同帛道猷相会,“于是纵情尘外,以经书自娱”,颇具江南名士风度。由于道壹“既博通内外,又律行清严”因此,四方僧众都仰慕他,纷纷投奔他,荟他请教佛法大旨。道壹在地方官吏中,也很有声誉。如王荟便为他“造嘉祥寺”,称赞他“风德高远”,当之无愧地应居众僧之首。晋隆安中(公元379年一一公元401年),道壹染病而卒,终年七十一岁,葬于虎丘山南。
  他的幻化宗思想,同样载于《中观论疏》和《中论疏记》。
  壹法师云:世话之法,皆如幻化。
  是故经云,从本已来,未始有也。(《中观论疏》卷第二末)《玄义》云:第一释道壹著《神二谛》云:一切诸法,皆同幻化,同幻化故名为世谛。心神犹真,不空,是第一义。若神复空,教何所施?谁修道?隔凡成圣,故知神不空。
  幻化宗的思想比较简明,同识含宗有类似之处。幻化宗认为,世间诸法都是幻化之物,是虚妄不实的存在,因而是空的。但人的“心神”是真实而不空的。’所以;幻化诸法为世谛,“心神犹真,不空,是第一义”谛。就其主张色法空而心神不空而言,幻化宗同识含宗是一致的。但识合宗认为,“心识为大梦之主”,即世间梦幻之色法,是心识所变化;而幻化宗没有肯定幻化诸法是由心神所变化而成,仅仅指出诸法幻,心神真,这是二者之异。幻化宗还进一步指出不能空心的原因,就在于一旦空心,那么就无从实施佛法的教化,不利于佛教的传播;如果空心,那就失去成佛的依据和主体,既然一切皆空,佛、菩萨亦空,谁又去修道成佛呢?从宗教实践的角度,只能空物而不能空心。这是对识含宗的发展。但幻化宗不讲心神和万物的联系,把真实之“心神”同虚幻、性空的“一切诸法”截然对立起来,这更是与般若中道观大相背离了。
  缘会宗的代表人物是于道邃。他的生平事迹在《高僧传·于道邃传》有简略记载。他是敦煌人,年少时,便失去父母,由“叔亲养之”。十六岁那年,便出家为僧,拜于法兰为 师。于道邃孜孜不倦地钻研佛典,泛读经史子集,因而内外兼综,“学业高明。他医术高深,并善方药,常济世活人,受到同时代名僧的好评。竺法护称颂他:“高简雅素,有古人之风”;支道林赞扬他:“英英上人,识通理清”。最后随其师于法兰远赴西域求法,不幸在途中患病而亡。他的缘会宗思想,也很简略:
  第七于道邃,明缘会故有,名为世谛。缘散故即无,称第一义谛(《中观论疏》卷第二末)。
  《玄义》云:第七于道邃著《缘会二谛论》云:缘会故有,是俗;推拆无,是真。譬如土木合为舍,舍无前体,有名无实。故佛告罗陀,坏灭色相,无所见。
  缘会宗认为,世间万法,是由于因缘和合而成,所以称为有,但随着因缘的消散,应成为无。就像一座房屋一样,由土、木等因缘结合而成,“一旦将士、木等物拆散就没有房屋了。房屋实质上是有名无实的东西,所以是无、是空。缘会宗承认万物是由条件结合而成,万物本身无“前体”,无自性,这是符合联若思想的,但又说,将因缘推拆、分解、“坏灭色相”之后,才是无,才是空,这又有断灭空的思想,没有强调由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本身即是空,不须缘散才为空。这同般若中道论又有差距,同是“偏而不即”的片面空观从对六家七宗的空观分析中。可以看出,尽管他们都从不同角度去阐述大乘般若空宗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包含有某些符合般若学的观点,但“六家七宗”从整体上考察,在思维方法上都有片面性。他们或空现象不空本体,或空本体不空现象,或空心不空物,或全物而不空心,都没有完全领悟般若中道学的精髓,没有掌握印度般若学双边否定的思维逻辑,因此被正统的般若学者斥之为“迂而乘本,六家偏而不即”的性空之宗。只有鸠摩罗什的高足弟子一一僧肇,才彻底领悟了般若中道学的真话,娴熟地借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言,以优美的词句,完全、准确地阐发了般若中道学的义蕴。
  僧肇的“不真空”思想是同其师鸿摩罗什的般若学一脉相传的。鸠摩罗什是在道安去世十六年之后,于后秦弘始三年(公元401年),将般若三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传到长安,培养了一大批精通印度般若中道学的名僧。把道安时代的般若学说推进到一个以研讨《三论》为中心,阐发《般若》精义的新阶段,在般若学的发展史上占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鸠摩罗什(公元344年一一公元4l3年),也作究摩罗什、究摩罗耆婆,简称罗什,汉语译为童寿。祖籍天竺,世世代代为国相。他的父亲名鸠摩炎,本应继承相位,但一再推辞,出家为僧,并东度葱岭,到达龟兹国(今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莎车)。龟兹国王迎鸠摩炎为国师,并将自己的妹妹配他为妻。鸠摩罗什在幼年时,他的母亲也出家为尼,鸠摩罗什受其母影响,七岁时使出家为僧。九岁那年,随母亲到厨宾<今克什米尔地区),遇名德小乘法师盘头达多,”便拜他为师,学习《杂藏》、《中阿含经》、《长阿含经》,凡四百万言,并在 同外道的辩论中,大获全胜,受到厨宾王的尊崇,从此名播西域。
  十二岁那年,随母返回龟兹,途经月支(今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带)北山,进入沙勒(今新疆西北喀什一带)国。沙勒国地入东西要冲,盛行佛教。鸠摩罗什在此停留一年。先修小乘,后改宗大乘。他在沙勒期间,遇到莎车大乘名僧须利耶苏摩,须利耶苏摩为他讲“阴界诸入,皆空无相”,“眼等诸法,非真实有”的大乘般若空观理论,使罗什折服,弃小乘而独尊大乘,他大为感叹地说:“吾昔学小乘,如人不识金,以金 石为妙”;认为大乘才是佛学的真金,小乘只是“输石”而已。此后,他接受《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大乘中观学派著作的思想,奠定了扎实而雄厚的般若学理论基础。后来,坞摩罗什又随母到龟兹西邻的温宿国,在这里又同外道展开论辩,同样获胜,“于是声满葱左,誉宣河外”(《高僧传》卷二)。龟兹国王亲自到温宿,将他们母子迎回国中。鸠摩罗什回龟兹后,大力宣传大乘般若学说,“推辩诸法,皆空无我,分别阴界,假名非实”(同上),不久,他的母亲又离开龟兹,前往天竺,临别时,对他说:“方等探教,应大阐真丹(中国),传之东土。唯尔之力,但于自身无利,其可如何?”(同上)罗什的母亲认为,应把大乘佛学传播到中国,这一重任寄托在罗什身上,但对罗什本人却没有一点好处。罗什毅然回答说:“大士之道,利彼忘躯,若必使大化流传,能洗悟膜俗,虽复身当炉镬,苦而无恨”(同上),表达了不畏艰险,不计个人名利,誓往东土传法的决心和勇气。就在鸠摩罗什“道流西域,名被东国”的时候,前秦国君苻坚称号关中,他久闻鸿摩罗什的德大名,借平定西域之机,想把罗什迎至长安。他在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派遣将军吕光、姜飞率兵西征。在建章宫的饯行宴会上,他对二将谆谆嘱咐:“帝王应天而治,以子爱养苍生为本,岂贪其地而伐之,正以怀道之人故也。联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联甚思之。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吕光攻破龟兹后,获得罗什,见他年少,“未测其智量”,把他作一般人对待,并强迫他娶龟兹王之女为妻。后来,吕光渐渐信任罗什,并听从他的意见,率军返回关中,途中听说苻坚在淝水战败后,为姚苌所杀,便在凉州自立为王,史称后凉,罗什在后凉十六年,授徒讲经,名声大震。公元401年,后秦姚兴发兵灭凉,迎罗什入长安,待他以国师之礼,罗什住在长安西明阁与逍遥园,弘扬佛法,翻译佛经。他“手持梵本”。口宣华语,先后译出《大品》、《小品》、《十住》、《法华》、《维摩》、《中》、《百》、《十二门》论等佛经三百余卷,堪称我国古代一大佛经翻译家。他的门下弟子很多,人才济济,其最著名者有四圣:“道生、僧肇、道融、僧窖”,八俊:“道生、僧肇、道融、道睿、道凭、昙影、慧严、慧观”,在“八俊”之外,再加上道林、道恒,又称为十哲。鸠摩罗什及其弟子在中国译经传法,既促进了中印文化的交流,又推动了我国少数民族与汉族文化的融合,同时,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也作出了巨大贡献。
  鸠摩罗什进入长安后,除译经外,主要是弘扬般若三论。他是一位“译而不作”的高僧,自身著述很少,其主要著作有《实相论》二卷(已佚),《维摩诘经注》、《大乘大义章》、《金刚经注》。这些著作或佚失,或残缺、或被引证在他人著作中,因此,很难窥测罗什佛学思想的全貌。但从现有的资料剖析,罗什的大乘般若中观思想仍是清楚明确的,是印度般若学的正宗。魏晋的“六家七宗”,或倾向于无,或侧重于有,都未将有与无,假有和性空辩证地联系起来。而罗什服膺龙树中观学说,掌握了双边否定的思维方法,主张非有非 无的中道观,强调“毕竟空”。
  罗什认为,诸法性空,这是大乘般若的根本道理,是一切佛法的最高义理,是灭除妄想,驳倒质难,降伏魔怨的最重要的和锐利的思想武器。他说,,遮风、避雨,莫过于住在房屋之中。灭除人们的虚妄之见,最好是懂得性空之理。“空为理宗”,是修行人必须掌握和遵循的法则。为什么说诸法是性空的呢?罗什认为,这首先是由于诸法是“无常”的缘故,他说;
  凡说空,则先说无常,无常则空之初门,初门则谓之无常,毕竟则谓之空。……以住时不住,所以谓之灭。住即不住,乃真无常也。本以住为有,今无住则无有,无有则毕竟空,毕竟空即无常之妙旨 也。故日:毕竟空是无常义。(《维摩诘经注》卷三)
  罗什早年信奉过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也是主张“诸法无常”的,罗什指出“诸法无常”,事物及现象变动不居,本身就是空。因为事物有滞留,才能称之为有,没有滞留,便是无,便是空,这就是“无常”。这一概念的玄妙旨趣。罗什由“诸法无常”这一观点出发,揭示了世间诸法,如生老病死都是处于“俄顷异色,须臾变化”中,都是如泡沫,如闪电,瞬息变化,无片刻的停留,因而不是真实的存在。至于“诸法无常”的原因,罗什从诸法是随缘而生化的角度,论证诸律无自性,因此是性空之物。他说:“法无自性,缘感而起。当其未起,莫知所寄”(同上卷六),“缘合无实,但假名耳,若得其真相,即于假不迷故”(同上卷三)。因为诸法是因缘和合而成,没有自身的本性,所以是虚幻的存在,只有一个假名罢了。懂得这个道理,便明白事物的真相是性空。在随缘而生成的诸法中,罗什认为,这根本的“缘”是心,随心缘起的事物更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说:“若直明法空,则乖于常习,无所取信。故现物随心变,明物无定性。物无定性,则其性虚矣”(《维摩诘经注》卷一)。罗什感觉到,如果直截了当地讲诸法性空,那就同人们的常识相违背。人们往往不能接受和相信这一道理。现在,向人们揭示,万物是“随心转”而生成的现象,是“无定性”的东西,是心生法生,心灭法灭的,这就很容易了解性空之理。怎样理解万物是“随心转”,即随心而生灭的东西呢?罗什为了向世人阐述这一不可思议的真话,举了自己在幼年时所感悟此理的一个“明证”:
  什进到沙勒国,顶戴佛钵,心自念言:“钵形甚大,何其轻耶?”即重不可胜,失声下之。母问其故。 答曰:“我心有分别,故钵有轻重耳。”(《罗什传》)
  这一“明证”,倒是罗什参悟心生法生,心灭法灭的一个生动故事。罗什随母返回龟兹,刚一进入沙勒国,头顶佛钵,沿途行走,心中暗自念到:佛钵这样大的东西,为什么很轻呢?刚想到这一点,便感到佛钵重如千钧,无力顶戴,大叫一声,佛钵从头顶落地。他的母亲便问他:这是什么原因呢?罗什回答说:由于我心中产生分别之念,所以佛钵有轻重的不同。在罗什看来,佛钵”性空”,本无轻重之异。佛钵的轻重,是人心执著虚妄,强行分别的结果。推而广之,一切法相,都是随人心流转而呈现出来的空相。罗什的这一体悟,是完全符合《首楞严三昧经》所说的“一切诸法,皆空如幻……皆从忆想分别而起。无有主故,随意而出”这一道理。人的“忆想分别”又是如何产生幻相呢?罗什对这一过程进行了颇为详细的分析。所谓的“亿”,就是人们根据以往的经验和认识,在当前所重新进行的思维整合活动,也就是忆念活动。有忆念,便有对外物的种种主观构画,这就是“想”。有“想”,便派生出种种事物的相状,这就是事物具有千差万别的原因。“相”可以由名言来表达,“名”又能“取相”。人们根据“假名”亦能引起关于某物的种种表象。所以,诸法由“忆想”通过“名相”而幻化。为了进一步论证这一玄妙之理,他又举例讲法:
  种种取相,皆为虚妄。如颇犁珠随前色变,自无定色,诸法亦是,无有定相,随心而异,若常、无常等相。如以瞋心,见此人为弊;若瞋心休息,淫欲心生,见此人还复为好。若以侨慢心生,见此人以卑贱;闻其有德,还生敬心。如是等,有理而憎爱,无理而憎爱,皆是虚妄忆想。(《大智度论》卷四十三)
  罗什引用《大智度论》中的实例,再次阐明,世界万有的差别,是由人“心”的变化而决定的;就如同玻璃珠所显现的颜色,总是随它所映照之物的颜色而改变一样。世间诸法的美丑、善恶、利害都是由人心所决定的。当人们有憎恶之心时,便视某人可恨可恶,当爱慕之心产生时,又视此人为美为好。当傲慢之心萌发时,视某人卑贱猥琐,当敬重之心涌动时,又觉此人德高望重。概言之,人的心理、意识活动的变化、流转决定诸法的差别。罗什强调人心的能动作用。在论证诸法性空时,别具特色。
  罗什根据大乘般若学的双边否定法,从缘起性空理论出发,论证万物是“非有非无”的“毕竟空”,克服了“六家七宗”或执有、或围无的偏见。罗什明确指出:“佛法有二种:一者有,二者空。若常在有,则累于想著;若常观空,则舍于善本。若空有迭用,则不设二过”(《维摩诘经注》卷六。罗什在这段话中,揭示了在讲佛法时,只讲有,或只讲空,都是偏执之见。如果经常谈有,就会执著于有,使有成为精神上的负担,不明性空之理;只讲空,排除了假有,执著空而不放,那又走向否认假有的弊端,割裂了真空和假有的联系。他说“未遣空,则为空所累,累则是病,故明空病亦空也”(《维摩诘经注》卷六),所以,领会般若学的性空理论,应当是不落有无两边,或坚持非有非无的中道观。他说:
  有无非中,于实为边也。言有而不有,言无,而不无;(《维摩诘经注》卷二)
  若法定有,则不生灭;若法全无,亦不生灭。不生灭则与因缘相违。深经所说,非有非无,故顺因缘法也。(同上,卷十)
  本意言空,欲以遣有,非有去而存空。若有去而存空,非空之谓也。二法俱尽,乃空义也。(同上,卷三)
  观空不取,涉有不著,是名巧方便也。(同上)罗什在《维摩诘经注》中,详尽地阐述了般若中道的“非有非无”思想。罗什认为,诸法是言有而不有,言无而不无的。偏有或偏无,都不符合中道。按照缘起性空的道理,如果诸法确实存在,那就不应有生灭;如果诸法确实是不存在,那么也不应有生灭。既然诸法有生灭,所以诸法既非有也非无。般若学所讲的“空”,不是消除假有而后的“空无”。如果否认了“有”,而后才有“空”,那就是断灭空,不是般若李的空观真义。对待有和无的正确观点,应是不著有,也不执空,做到空、有双遣,这才是“毕竟空”。罗什宣传的《三论》空观,才是真正的中论思想,对当时的汉地佛教来说,确是一种新唱异闻,使人耳目一新,佛智顿开。他的“非有非无观”为僧肇所阐发,使中观三论学在中土广为流传,在佛教发展史上产生了重大影响。
  僧肇是鸠摩罗什的高足弟子,是东晋时期在佛教界最有影响、最有声望的一代名僧。他生于公元384年(东晋武帝太元九年),卒于公元414年(东晋安帝义熙十年)。京兆人,出身在一个非常贫寒的家庭,以佣书为业,并常帮助他人抄书,乘机“历观经史,备尽坟籍”(《高僧传·僧肇传》)。他同支道林等名憎一样,喜欢研读者庄。他在读完老子《道德经》以后,颇有感触地说;“美则美矣,然期栖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同上),就是说,老子的思想深奥;玄妙,文句优美,但还不是冥除精神负担、思想获得解脱的最好方法。他后来又读《维摩诘经》,“披寻玩昧”,非常祟信,认为经中所讲的道理,才是人生的最后归宿,于是便出家为僧,皈依佛门。他勤奋地钻研佛经,“学善方等,兼通三藏”,年纪虽轻,便因其对佛法的精深造诣而名震关中。他的声名吸引了不少信众,当时的“京兆宿儒,关外英彦”,千里负粮,入京抗辩,但也抵挡不住僧肇的幽玄才思和犀利辞锋,纷纷败下阵来。后来,鸠摩罗什来到凉州,僧肇久闻其名,立即赶赴凉州,师事罗什。罗什被姚兴迎入长安,僧肇也随他回到长安。僧肇同僧睿等人接受姚兴的诏命,进入罗什所居的逍遥园,帮助罗什译经,并“详定经论”。罗什法师移住大石寺时,又译出不少刚传到汉地的佛经,僧肇在罗什身边,捷足先登,聆听教诲,“月有异闻”(《肇论·答刘遗民书》),学识大有长进。在罗什译出《般若大品》后,僧肇受此启发,写出了“凡二千余言”的佛学论文《般若无知论》。那时,僧肇年仅二十岁。罗什读后,击节赞赏,由衷地说道:“吾解不谢子,辞当相挹”,就是说:我在对般若学的理解上,不比你差,但在用语言宣传般若大义方面,却不如你,庐山隐士刘遗民笃信佛法,读到《般若无知论》时,大为称叹:“不意方袍,复有平叔,即把僧肇比作玄学“正始之音”的领袖人物何曼。慧远认为这是一篇“未尝有”的论文。僧肇在听罗什讲解《维摩诘经》时,还作了《维摩诘经注》,他道出了作注的缘由:“什法师以午年出《维摩经》贫道时预听次,参承之暇,辄复条记成言,以为注解,辞虽不文,然义承有本”(《肇论·答刘遗民书》)。僧肇在罗什去世之前,又著有《不真空论》,《物不迁论》、《般若无知论》等文章。罗什去世,为哀悼亡师,他又作《鸠摩罗什法师讳》和《上秦王表》等文。公元414年,也就是罗什去世后的一年,僧肇卒于长安,年仅三十一岁,可谓英年早逝,令人惋惜。他所著的《不真空论》、《物不迁论》、《般若无知论》,堪称我国古代佛学思辩的杰作。其文句优美,词藻清新,如行云流水,气势宏远,脍炙人口,是篇令人百读不厌的文学佳品,受到历代僧俗人士的雅爱,明代高僧释德清便推崇他“洪论第一,肇公其人也”(《肇论序》)。
  《不真空论》是僧肇宣传般若中观学的代表作,他在这篇著名的佛学论文中,精巧而生动地阐述了万物“不真”即空,不真故空的道理。以汉地中国人所固有的思维方法,阐发了印度佛学的般若思想。在《不真空论》中,他首先依据“缘起”说,证明万物是“非有非无”的“不真空”。他引用《中观》的思想说:“物从因缘故不有,缘起故不无。寻理即其然矣。所以然者,夫有若真有,有自常有,岂待缘而后有哉?譬彼真无,无自常无,岂待缘而后无也?若有不自有,待缘而后有者,故知有非真有。有非真有,虽有,不可谓之有矣。不无者,夫无则湛然不动,可谓之无;万物若无,则不应起,起则非无,以明缘起,故不无也”(《肇论·不真空论》)。僧肇认为,从万物是由因缘结合而成的角度来说,万物自身不能说是独立存在的,不能说它们是“有”;但从万物由因缘结合而生成某一相状这方面看,万物及其相状总又是一个存在的东西,所以不能说它们是一点形迹都没有的虚无。认真探讨一下,事物的道理就是这样。如果说,事物的存在,是真实的存在的话,那么这个存在,就应当是独立自主的永恒存在,怎么能依赖某种条件而存在呢?如果说,有真正的“无”存在的话,那么“无”同样应当是独立自主的永恒存在,怎么能依赖某种条件的消失而存在呢?如果“有”不能独立存在,依赖某种条件而存在,那么所谓的“有”就不是真正的“有”。万物又不能理解为纯粹的虚无,万物如果是“无”,那就不应当随缘而生起,既然随缘而生起,那么万物也不是一点形迹也没有的虚无。僧肇的这段话反复论证万物的生起和坏灭都是以因缘(条件)的结合或消失为转移的,是无自性的东西,所以是非有;但事物在依因缘而形成之后,总有那么一个相状,又不能说它是空无,所以万物又是非无。僧肇根据缘起论,把条件性和真实性对立起来,要真实,就无条件。有条件,就不真实。“有”和“无”都是依赖条件的结合和消失,所以“有”和“无”都不是真实的存在,是非有非无,假有假无的统一体。在僧肇心目中,所谓的“有”和“无”,非有和非无本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有即无,无即有,有无一体,说法不同,实质一样。为了进一步阐明这一观点,他又说:
  “然则万物果有其所以不有,不可得而有;有其所以不无,不可得而无。何则?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无,事象既形,象形不即无,非真非实有,然则不真空义显于兹矣。故《放光》云;诸法假号,不真,譬如幻化人,非无幻化人,幻化人非真人也”(《不真空论》)。这就是说,万物果有其不存在的方面,不能执著为有;万物又有其所以存在的方面,又不能执著为无。为什么是这样呢?如果要说万物是存在的话,这个存在又不是真实的;如果要说万物是不存在的话,那它又有形迹和相状,有形迹和相状,就不能说它是“无”。由于万物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所以它不是实有之物。这样看来,“不真空”的思想就非常清楚了。所以,《放光经》又说:世间诸法,不过是一个虚假而不真的名号罢了,就像魔术师变现出来的幻化人一样,不是没有幻化人,只是说,幻化人不是真人而已。僧肇从非有非无的观点去论证万物是非真非实有的,所以是空,但“空性”的万物毕竟有“象形”存在,所以又不是一无所有的“虚无”。万物是假有,假有为不真,不真即是空。假有如同幻化人,不是没有幻化人,只是幻化人不是真人罢了。因此,便得出假有不是真实存在的结论。僧肇的“不真空”义,在承认假有的基础上,“空”掉万物,既不执有,又不落无,是有无双遣,有无一如的中道观,可谓先于智凯参透了空、假、中三谛圆融的精义。此外,僧肇还根据佛教的“假名”说和中国传统的名实观,细致地论证了万物假号不真。他认为,万物之名和万物之实,是有差异的。万物并不是和名有必然联系的存在,他说:
  以物物于物,则所物而可物;以物物非物,故物而非物。是以物不即名而就实,名不即物而履 真。(《不真空论》)
  这是说,用物的名称概念加之于物,那么凡是被指名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物;用物的名称概念加之于非物,那非物虽有物之名,但仍然不是物。这即是说,物不是有了名,就有与名相应的实;名,也不能因为加在事物身上,就成为真实之名。因此,名和实是没有联系的,他说:
  以名求物,物无当名之实。以物求名,名无得物之功。物无当名之实,非物也;名无得物之功,非名也。是以名不当实,实不当名。名实无当,万物安在?(同上)
  僧肇从认识论的角度,强调名实的差异性,否认名实的一致性,阐述了物没有和名相当的内容,名也没有反映物之实的功能,名和实互不相当,可见,由名和实组成的事物是空的,世界上只有假名,而没有真物,所以,他据此而得出一个结论:“万物非真,假号久矣”。既然,万物是非有非无,假号不真的东西,那么万物之间也是无彼此,无差别的同一,他说:“物无彼此,而人以此为此,以彼为彼;彼亦以此为彼,以彼为此,此彼莫定乎一名,而惑者怀必然之志,然则彼此初非有,惑者初非无,既悟彼此之初非有,有何物而可有哉?”(同上)僧肇从事物彼此的相对性出发,认为彼此是人为确定的,事物本身无所谓彼此之分,只是一些不明此理的人,妄执彼此的区分罢了,一旦省悟到世界上本无彼此之分,那又有什么万物存在呢?僧肇运用庄子的齐万物的相对主义思辨手法,论证了万物不真即空的道理。僧肇还根据大乘般若学的思想,揭示了人们妄加分别有、无、彼、此的原因,那就在于“有由心生;心因有起,是非之域,妄想所存,故有无殊论,纷然交竞者也”(《注维摩诘经》),由于人心虚妄迷误,产生了有、无、是、非的妄想,把幻相执为实有,所以才出现了贵无、崇有的各种无意义的争论。僧肇把事物的区分,归结为由主观决定的思想,这同青目在《中论》注释中所说的“有智者不应分别色,分别为凡夫,以无明爱染贪著色,然后以邪见,生分别戏论”(《中论·破五明品注》)观点是同出一源的,都把万物的区分说成是由主观的无明爱欲所造成,这是未成佛的凡夫俗子的“戏论”。“有智者”领悟到万物不真空的道理,就不会去区分事物的彼此了。
  僧肇在论证万物是非有非无之时,又阐述了万物即动即静,动静一如,非动非静的道理。在动静观上贯穿了他的般若中道思想。僧肇批评了主动主静的观点。认为这是对动静关系的割裂,不懂得动静不二,亦动亦静的道理。他说:“寻夫不动之作,岂释动以求静,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不释动以求静,故虽静而不离动。然则动静未始异”(《物不迁论》)。僧肇主张不能离开动来求静,必须从动中求静,就像不能离开假有来讲性空一样。动中求静,就要使人们懂得事物虽静而不离动,虽动而不离静的道理。憎肇宣传“动静未始异”,最终目的是要将动归结为静,得出“物不迁”的结论,这同他强调非有非无,有无一体,最终得出“齐万有于一虚”的思路是吻合的。一般的人都认为万物无常、变动不息,而僧肇要从“动静未始异”出发,去论证“物不迁”,一反常“人见解,是颇费周折的。他运用心智,从以下几个方面去论证“物不迁”的道理:第一,以“昔物不至今”,强调事物发展变化的阶段性,否定事物的运动。他根据般若空宗“法无去来”的思想,宣传“昔物不至今”,论证万物“静而非动”。他说:“夫人之所谓动者,以昔物不至今,故曰动而非静;我之所谓静者,亦以昔物不至今,故曰静而非动”(同上)。僧肇指出,一般人说事物是运动的,其根据就在于过去的事物不会发展到现在,所以说事物是运动而不是静止的;我说事物是静止的,也是根据过去的事物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道理。为什么同样以“昔物不至今”为依据,却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呢?僧肇便详细阐发他的理论:
  求向物于向,于向未尝无;责向物于今,于今未尝有。于今未尝有,以明物不来;于向未尝无,故知物不去。复而求今,今亦不住。是谓昔物自在昔,不从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从昔以至今。……如此,则物不相往来,明矣。既无往返之微肤,有何物而可动乎?(《物不迁论》)
  这就是说,在过去的时间里寻求过去的事物;那它一定存在于过去的时间之中;在现在的时间里,寻求过去的事物,那一定找不到。在现在的时间里,找不到过去的事物,那说明过去的事物,没有发展到现在。过去的事物滞留在过去的时间里,说明以往的事物没有离开那已逝的时间。再看现在的事物,现在的事物也不会发展到未来;.这就是所谓的过去的事物只存在于过去的时间中,不从现在联系到过去。现在的事物只存在于现在的时间之中,不从过去联系到现在。既然如此,事物在时间上不相往来,这不是很明白的道理吗?事物既然没有往返的微小征兆,那还有什么事物在运动呢?由于事物在时间上:不相往来”,所以虽有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分,但各个阶段的事物是没有连续和变化的。这就是“称去而不迁,”事物有消逝而无变化。第二,他强调时间的间断性,否认时间的连续性,从而否认事物变化的连续性和运动性。僧肇是这样论证这个道理的:
  既日古今,而欲迁之者,何也?是以言往不必往,古今常存,以其不动;称去不必去,谓不从今至古,以其不来。不来,故不驰骋于古今,不动,故各性住于一世。(《物不迁论》)
  人则求古于今,谓其不住:吾则求今于古,知其不去。今若至古,古应有今;古若至今,今应有古。今而无古,以知不来;古而无今,以知不去。若古不至今,今亦不至古,事各性住于一世,有何物而可去来?(同上)
  这两段话的意思是说,时间上有古今的区别,就说明事物停留在各自所属的时间间隔之中,互不往来,因而事物是不变的;人们往往在当前的时间里,寻找古代的事物,因为找不到古代的事物,所以就说事物是变化而不停留的。我却不同,在过去的时间里寻找现在的事物,当然找不到,就说明过去的事物没有发展到现在。如果现在的事物是由古代的事物发展而来,那么,在古代的时间就有现在的事物;如果古代的事物能发展到现在,那么在现在的时间里就应有古代的事物。事实上,古代的时间里没有现在的事物,现在的时间里,没有古代的事物,因此,古今的事物各自停留在所属的时间之中,没有离去和到来,哪里有什么运动呢?僧肇把时间分割成无数个过去、现在、将来的间隔,事物都被禁铜在所属的时间间隔中,犹如时间“牢房”中的“囚犯”,一步也动弹不得。人们只看到时间的消逝,但却没有事物的变化。僧肇担心根器低下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便举例说明“事各性住于一世”的含义。他说:
  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邻人皆愕然,非其言也。(同上)
  何者?人则谓少壮同体,白龄一质,徒知年往,不觉形随。(同上)
  这个故事是饶有趣味的,梵志出家时,是一个年少之人,他须发皓白后,方才返回故里。乡邻问他;过去那个梵志还在吗?他回答说:我好象是过去那个梵志,但不是原来的那个梵志。乡邻们听了这个回答,感到非常奇怪、惊讶,认为这是一派胡言。乡邻们为什么不赞同梵志的观点呢?因为他们只看到人从少年到老年,总是同一个躯体,只知道岁月的消逝,而不懂得躯体随年龄而变迁的道理。就是说,乡邻们没有看到,少年的梵志只存在于梵志的少年时期,白发的梵志只是存在于现在的时间,两者仿佛有联系,实际上并没有前后相继的关系。根据“事各性住于一世”的道理,梵志的回答:“吾犹昔人,非昔人也”是正确的,不值得大惊小怪。第三,僧肇.强调因果的差别性,否认因果的联系性,从而论证“物不迁”。他说:“果不俱因,因因而果。因因而果,因不昔灭。果不俱因,因不来今。不灭不来,则不迁之致明矣”(《物不迁论》)僧肇看到因和果在时间上是有先后之别的,即前因后果。所以,他说原因和结果不能同时存在。过去的因才能导致今日的果。既然是有前因,才有后果,那么过去.的原因不会来到现在。所以原因存在于过去,而不存在于现在,果存在于现在而不存在于过去,因果互不往来,这正好证明事物只有时间的消逝而没有运动变化。僧肇的《物不迁论》,中心思想就是一个:事物只有时间上的消逝(动),但没有往来变化(静)。所谓的动,正好说明是静,因为动为静的表现,正如假有,无非说明它是性空。僧肇认为动即静,一切表面看来是剧烈的变化,实质上都是静而不动的:“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物不迁论》)。这是说,能吹倒大山的暴风是静止的,奔流不息的江河却没有流逝,田间飘浮的游气也没有运动,经天巡回的日月也没有东升西落。这就是僧肇所描绘的即动即静,动静未始异的“物不迁”的图画。
  僧肇还将“非有非无”的中道思想运用于他对“般若”的概念、性质、功能的阐释中。“般若”这一概念,在大乘空宗思想中,本来就包含有两层意思:一是从万物客观方面的本性而言,谈的是万物性空之理;一是从主观方面而言,指能洞察性空之理而大彻大悟的成佛智慧。这种智慧,不同于一般人的聪明才智,而是洞照性空,达到成佛境界的悟性。空宗又将“般若”称为“圣智”、“佛智”、“真智”、“圣心”。僧肇在《般若无知论》这一著名论文中,对这种“圣智”的性质和特征进行描绘,他说:“圣智幽微,深隐难测。无相无名,乃非言象之所得。”(《般若无知论》)这种“智慧”是幽深微妙,一般人是难以测度它的。它既无形相呈现在人们眼前,又没有名称能指认,不是语言所能描绘和理解的。这种“圣智”是洞察一切的直观了悟,但却没有世俗的知识;它具有应会万物的作用,但不用常规的思维形式。由于不用常规的思维,所以能超越现实世界之上;没有世俗知识局限,所以能洞察于万事之外。般若的特点是真实存在的,而又不是某一实有之物,它是虚寂的,但又不是空无。它存在又无法论述,是“无所有相,无生灭相”(《放光般若经》)的永恒,绝对的智慧。僧肇认为,这种智慧虽能洞照一切,但又是无知的,这就是所谓的“般若无知”。为什么说“般若”是“无知”的呢?因为“般若”所洞照的一切,都是看起来有种种形相,但本质上却是非有非无,自性空的“不真”之物,毕竟是“无相”的。心不执取“无相”的万物,这样的圣智就是无知。由于万物无相,所以洞照无相的般若圣智就是“无知”;他说:“智之生也‘起子分别。而诸法无相,故智无分别。智无分别,即智空也。”(《维摩诘经注》、《大正藏》第三十八卷)一般人的智慧,是源于对万物的分别、取舍。但诸法本无相状,所以洞照诸法本性的智慧,也就对万物没有什么分别,这就是“智空”,智空即为“无知”。僧肇进一步认为,由于“诸法无相”,所以诸法的本性,即作为性空之理的真话也是无相的,真话的无相,决定了般若的无知,“夫智以知所知,取相,故名知。真谛自无相,椪嬷呛我灾?/FONT>?”(《般若无知论》)因为一般人的智慧,是通过主体反映客体,明确认识对象的性质和特征,并执取为某物,所以有知。但性空之理无相状,洞照性空之理的真智,哪里会有世俗之知呢?僧肇对“无知”的含义作了明确界定:“然经云:般若清净者,将无以般若体性真净,本无惑取之知。本无惑取之知,不可以知名哉?岂唯无知名无知,知自无知矣!”(《般若无知论》僧肇引用佛经上所说的“般若清净”来表述“般若无知”,所谓的“无知”,指没有“惑取之知”,即没有世俗之人对万物妄加分别、执取的颠倒认识。是彻底消除了俗人的错误和偏见的智慧,是真正的“智空”。所以鸠摩罗什很赞赏他的“空观”,称他是“秦人解空第一”,不仅讲境空,也谈智空。僧肇在论证“般若无知”时,又强调这种“无知”之:知”,同时也是“无所不知”。他说:“有所知,则有所不知。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故经云:圣心无所知,无所不知”(《般若无知论》)。这段话中的“有所知”,是指人们的世俗认识,或称“惑智”,这只是限于对世界作片断的,虚幻的认识。由于世间万物复杂多变,人们妄加分别,能力有限,往往是知一不知二、挂一而漏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是“有所知则有所不知”;“无知”的“般若”,是成佛的智慧,它能透过万物虚幻的表象,直接把握万物“不真空”的本性,洞察宇宙的本体,毫无遗漏,这种“智慧”,鸠摩罗什又译为一切智”,“一切种智”,也就是“无所不知”的智慧,换句话说,消除了“惑取”之知的般若圣智,由于能直接洞察性 空之理,把握那“无相”的真话,便能超越世俗认识的局限,克服“有所知则有所不知”的矛盾,成为“无所不知”的无边真智。
  僧肇的《不真空论》、《物不迁论》、《般若无知论》既全面、准确、通俗、生动地阐释了大乘般若学的中道观,又是对魏晋时期“六家七宗”的空观所进行的批判和总结。僧肇对“六家七宗”中最有影响的“本无宗”,“即色宗”;“心无宗”的“得失”。作了析评。他在讲到“本无宗”时说:
  本无者,情尚于无,多触言以宾无。故非有;有即无;非无,无即无。寻夫立义之本旨者,以非有非真有,非无非真无耳。何必非有无此有,非无无彼无。此直好无之谈,岂谓顺通事实,即物之情哉? (《不真空论》)
  这就是说,本无宗在假有与性空的关系上尚未掌握假有即性空的真谛,他们偏重于性空,有忽略假有的倾向。他们在感情上推崇无,每有议论,都尽力抬高“无”(性空)的地位。他们否认“有”,便把“有”说成是“无”。他们否认“无”,把“无”也说成是什么也没有。如果仔细探讨一下般若学的立论宗旨,所谓没有“有”,是指没有真正的“有”,没有“无”,是指没有真正的“无”。何必硬要说,没有“有”,就没有这个“有”,没有“无”,就没有那个“无”呢?这是椫趾梦薜难月郏训滥芩邓凸凼率岛屯蛭锏那樽聪喾?/FONT>?僧肇认为,本无宗根本不懂得非有非无的中道观,割裂有与无的、关系,不懂得万物是假有与性空的统一,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有和无,只有假有和假无,也就是对无和有都应作双边否定。本无宗恰恰是偏执于无,所以被僧肇直斥为“好无之谈”。僧肇对即色宗,也持批评态度,他说:
  即色者,明色不自色,故虽色而非色也。夫言色者,但当色即色, 岂待色色而后为色哉?此直语色不自色,未领色之非色也。(《不真空论》)
  在这段话中,僧肇首先概括了即色宗的观点,指出即色宗看到色是因缘和合而生,没有自身独立的本性,所以虽有色存在,但不能说它是色。僧肇批评这一看法。认为即色宗只知道色自己不能成为色,必待因缘和合而成,所以是“非色”,但不知道一切色本身即是空的。即色宗看到万物无自性,依赖于条件的结合,这有正确的一面,但没有进一步领悟到,无自性的色,本身即是空的。因为所谓真正的色,必须是不依赖条件而存在,怎么能依赖条件才成为色呢?关于即色宗的错误,僧肇主要认为它只是空本体而没有空现象本身。净源法师则不然,他指出即色宗,只是空“果色”,而不空“因色”,净源在注释《肇论》时说:“色不自有色,虽色而空,意明果色空,因色不空……但当因色、果色二皆即空,岂待因色成果色,唯取后果色为空哉?”(《肇论中吴集解》)在这里,净源把“因缘”(条件)作为“因色”,把因缘结合而生成的万物作为“果色”,认为即色宗空“果色”是正确的,但没有看到“因色”本身又是由其它条件结合而成,没有空“因色”, 所以是片面的空观,净源的解释,把本体和现象,置换为因色和果色。同即色宗的原义并不完全吻合,但在指出即色宗的思维错误时,与僧肇的批评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心无宗,僧肇一针见血地指出:“心无者,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此得在于神静,失在于物虚”(《不真空论》)。也就是说,心无宗看到人们不应在思想上对万物加以分别、执著,但认为万物本身却是实有的。僧肇指出心无宗的长处,是强调在大干世界面前,人的心灵应保持宁静,但不懂得万物本身是性空的道理。空心可取,但存物却是违背般若旨意的。应该说,僧肇坚持般若中道的立场,对这三宗的批评,都是恰如其分的。 僧肇在佛学根基上师承鸠摩罗什,以其高超的悟性,雄辩的口才,流畅的文笔,向僧俗大众介绍了般若中道学,为佛学在汉地的传播作出了杰出贡献,这不仅与他个人的才智有关,而且同当时关中地区的最高统治者一二后泰国君姚兴崇信佛法,热衷于对般若中道学的研讨密切相连。鸠摩罗什、僧肇师徒在姚兴的大力支持下,通过译经、著文、说法,弘扬了般若空宗思想,从而证实了道安所说的“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这一论断的正确性。姚兴,字子略,生于公元355年(东晋穆帝永和十二年,)卒于公元416年(东晋安帝义熙十二年),享年62,羌族人,是后秦国君,在位22年(公元394一?/FONT>415年)。他在战乱之际,便热心于文化事业,重视儒学,探讨治国平天下的理论。被立为皇太子时,在东宫,经常“讲论经籍,不以兵难废业”,实属可贵。即位后,在处理政务之暇,聘请耆儒姜宪在东堂“讲论道艺,错综名理”,吸引了众多诸生赴长安听讲,使后秦境内“学者咸劝,儒风甚矣”(同上),姚兴不仅崇儒,而且尤其信奉佛法,他以弘扬佛法为己任,运用王权的力量,支持佛教事业,致使后秦国内“洲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同上),长安成为西北汉地的佛教中心,关中佛学出现空前的盛况。姚兴大力提倡佛学,受到僧肇等名僧大德的称颂。僧肇说他:“道性自然,天机迈俗,城堑三宝,弘道自务,由使异典胜僧方远而至,灵鹫之风,萃于兹土”(《肇论·答刘遗民书》),姚兴弘佛不遗余力,不仅亲自听讲,而且还广涉佛典,亲自译经,研寻佛学哲理。并撰写了一批佛学论文,阐述了自己的佛学思想,其中的《通三世论》、《通不住法住般若》、《通一切诸法空》等论文被收入《广弘明集》之中。从这些论文中,也可以看出他是掌握了般若中道空观的思想,这是同罗什的指导,僧肇等人的熏陶、影响分不开的。姚兴的中观思想,在《通一切诸法空》等文中有集中表述,他说:“大道者,以无为为宗,若其无为,复何所有耶?”大道,指佛法,“无为”指性空。姚兴开宗明义地肯定佛学是以阐发“性空之理”为宗旨的。如果承认诸法性空,那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存在,人们对外物就不能任何扩点执著。去除执著,就可跳出生死轮回的苦海。姚兴领会了性空与假有是相即不离的道理。在肯定万物性空之时,不排除假有的存在,反对“廓然空寂”的断灭空。他认为,正确的空观应当是“若不空,则无二话;若不有,亦无二话。此定明有无不相离。何者?’若定言有,则无以拔高大;若定明无,无以济常流。是以圣人有无兼抱而不舍者,此之谓也:(《答安成侯姚嵩》)。这即是说,“不空”为俗谛,“不有”为真谛。“不空”为假有,“不有”是“真空”。万物是不空亦不有,有无不相离的。偏执于有,定言于无,都是不符合般若中道的妄见,可见,姚兴是完全接受了罗什、僧肇所宣讲的“非有非无”的“不真空”观。在姚兴的倡导下,罗什、僧肇的“不真空”思想在关中地区盛极一时,般若中道学得到广泛的传播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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