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西藏——“雪域·心之旅”随笔
感 受 西 藏(载《觉群》杂志)
——“雪域·心之旅”随笔
唐忠毛
2007年8月5日至14日,笔者有幸应邀参加了由上海佛教协会会长觉醒大和尚亲自率团的“雪域·心之旅”上海佛教界赴西藏参访团,对神秘的西藏雪域高原进行了短暂而难忘的参访。西藏归来,感触良多,遂将自己对佛国圣地的亲身感受与片段随想系之笔端,与大家一起分享。
感受雪域山川与蓝天白云
入藏之前,我早就计划好要在飞机上饱揽一下青藏高原的群峰、雪山,特别是那雄伟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可是天公不作美,从成都飞临拉萨的当天,天气不够晴朗,我只好无可奈何地盯着飞机下面那厚密的云层,想象着云层之下的山峦、雪峰、河流的样子。当飞机在贡噶机场上空盘旋降落之时,阵阵白雾从飞机舷窗呼啸而过,群峰不时从被撕开的云雾面纱中显探出身子来。虽然是隐隐约约,不肯露出全貌,但我还是立刻感受到了高原群峰的雄浑、厚重与博大。出了机场,太阳还没照出来,身边的群山显得斑驳而宁静,车过静静的拉萨河便直奔拉萨市区。
在拉萨宾馆稍事休息后已是下午两点多钟,醒来后突然感到外面一下子明亮起来,于是我们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往外走。这时候的拉萨终于完全暴露在透明的阳光之下,在那一瞬间,西藏给我们这些来自江南水乡人们的最初、最直观的震撼就是她那特有的蓝天和白云。天空的这种蓝是纯一色的蔚蓝,云的那种白是接近透明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白。而这样的蓝天、白云与巍巍群峰辉映而成的美丽画面后来一直成为我西藏之行挥之不去的回忆和怀恋。这样的景观虽然以前也在影象中和风景画见过,但真正身临其境的感受却是那样不可言说的惊奇与兴奋,她时刻提醒我的神经——已经置身于真正的西藏雪域高原了。
随后几天里,我们在西藏的参访行程基本上是沿着雅鲁藏布江和拉萨河而展开,因此对于这两条河流及其周遍的生态感触很深。前往纳木措湖和甘旦寺都要沿着拉萨河走很长的时间,拉萨河是横贯西藏境内的雅鲁藏布江的一个支流,它比起后者要显得平静而舒缓,并且其周遍的水草、植被也较为丰满。从拉萨到日喀则的全程则是沿着雅鲁藏布江顺流而上,这段江面是雅鲁藏布江的中上游,其江水之浑、周遍山峰之裸、植被之稀疏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开始我以为也许是雨季的缘故,雅江的水才这样浑浊,可是当我在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几乎找不到一棵树,甚至有些山上连少许的小草都看不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段山之裸是我很少见过的那种:有的山坡已经完全沙化,有的山体似乎就是由石头垒砌而成,巨石遍山,几乎寸草不生,怪不得有人把它戏称为“石漠化”。在这里,最好的山体就是稀稀梳梳的有点薄草皮,草皮下面是乱石,而在这样有点草皮的山上,总能不时看到一群牦牛、羊或马在地上啃着稀稀的草。这种景观使我在感受雪域山川雄浑之美的同时,也凭添了几许遗憾和忧虑。
不过,我的忧虑心情还是在别处得到了不少平衡和安慰——那就是纳木措湖带给我的惊喜。纳木措湖位于当雄县西北60公里的山区,从拉萨驱车前往要途经拉萨河、青藏公路、羊八井,进入那曲的高山草原后,就会发现羊群、牦牛群多了起来,悠闲地在高山草原上吃着草,享受着自然的恩泽。纳木措湖现在的面积虽然已经大为缩减,但湖水依然非常清澈,她是我迄今看到过的最干净、最清澈、最圣洁的水,也是我迄今看到的最美的湖,当然也是最能让我产生神圣感的自然所在。纳木措的湖面海拔在4700米左右,周边的山峰大多在6000米以上,不少山峰终年积雪,冰雪融化成水便汇流入纳木措湖。纳木措湛蓝清澈的湖水和周遍隐约的雪山相辉映,在高原特有的阳光的照耀下很是醉人,实在不愧为被藏民们尊为“圣湖”。而纳木措湖周围的密宗寺庙以及前来转湖的朝圣者们又使得圣湖增添了几分神秘和神奇……我心里想,也只有在这种远离尘嚣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纯净和圣洁之美,这种美似乎真有点非俗世人间所能拥有的味道。
还有值得庆幸的是,我在飞机上鸟瞰青藏高原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由拉萨返回成都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当飞机爬上碧蓝的天空后不久,连绵的群峰以及点缀于群峰之上的冰雪与白云就清晰地跃入我的眼底,不久我又看到一条状若飘带的峡谷江流,在连绵的群峰与雪山之间从西向东飘挂而去,其游刃飘逸之态,在雪山峻岭中显得洒脱奔放,气势恢宏。那大概就是雅鲁藏布江的全貌吧?不过此时,我差不多已有恍然如梦的感觉了。
感受藏民
要了解藏民族的独特精神气质和抒情方式,首先还得仔细去品味西藏的雪山、高原、湖泊、以及蓝天和白云,因为它们是孕育和承载藏文化的真正母体,正是它们才最终孕育塑造了藏民族独特的精神气质和抒情方式。这些天来,每当我置身于群山之中、远眺雪山或圣湖,我就会感受到一种凝重和静止,身与心慢慢地静了下来,觉得自己与自然的距离空前地贴近,而自己的精神方向也似乎被周围的群峰向上拔高,将日常生活中那些过于琐碎的东西抛在脑后。就美感而言,这是一种与天相接的崇高、与地相触的实在。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人与自然的关系被空前放大与拉近;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人的生命感受往往充满了敬畏与依赖、朴实与博大、冷峻与严肃、执着与坚韧,容不得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容不得九曲回肠的曲折婉转。这种切身的感受,让我对藏民族独特的精神气质和抒情方式似乎有所理解:他们对雪山、圣湖的敬畏,对佛祖和上师的膜拜,都显得那么合乎情理与顺理成章。
在这块最接近天堂的土地上,西藏人的性格,西藏人的信仰,西藏人行事的风格,都有如这大地上的色彩,纯粹、明快、庄重而朴实。事实上,藏民族的精神气质就写在他们特有的体格、肤色和那雕像般沉静的身姿上。藏民族男性的体格一般都显得结实、厚重,似乎是高原的缩影;而藏民族女性的身姿则似乎熏习了雪山圣湖的圣洁和灵气。藏民特有的肤色得益于西藏的日光浴,这种颜色的皮肤似乎散发出一种诚实的品质,绝非海边晒日光浴所能拷贝。而藏民那雕像般沉静的身姿更是藏民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一种无法学习和模仿的专利。我看到,无论是庙宇里端坐的喇嘛还是路边山沟里迎风而立的牧民,都给人一种磐石般的棱角分明的沉稳感,这种沉稳感不加任何造作和修饰,简简单单、自自然然。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来自藏区遥远角落到拉萨朝圣的藏民们,他们用自己的身体表达着一种原始而独特的抒情方式。在布达拉宫的广场上、在大招寺、八角街、甘旦寺……甚至在青藏公路上,我们都能看到一些虔诚的藏民们在“五体投地”地行大拜礼,他们用身体完全触摸大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佛祖和上师的虔诚和敬意。为此,他们可以不畏旅途的遥远、艰辛,可以无视肉体的疼痛和折磨,一心一意、心无旁顾、无怨无悔。在前往纳木措湖的途中,我远远地就看到一位沿着青藏公路“五体投地”磕长头的孤独的朝圣者,他步伐坚定,动作始终如一的五体投地,没人监督他,行动完全来自心中虔诚的信仰,令人敬佩和震撼。我想,这种抒情方式之所以令我们震撼,那是因为对于来自都市的我们来说,已经习惯于文明方式的握手、绅士风度的拥抱和九曲回肠的传情达义。但我们自己往往不觉发现,在我们文明的礼仪中,我们的“心”和我们的“身”却偷偷地分离,“身”找不到“心”了。这种“文明的缺憾”是怎样日久而成的呢?每当我看到这种“五体投地”的大拜时,我就有一种复杂的感受。我知道,藏民们这样的“五体投地”的特殊礼拜和一般的礼拜,在内心深处留下的感受显然是不同的,“五体投地”前往拉萨与坐汽车前往拉萨的内心感受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事实上,虔诚的藏民是在乎内心感受的人们,他们宁可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使自己的内心变得充实而饱满。这样看来,庄子的“机心”之说似乎也很有道理。我常常问这样一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现代文明的冲击,藏民的这种独特抒情方式会改变吗?怎样理解这样的转变呢?是的,我们这些来自都市的人们有着优裕的物质生活,有着繁多的社会角色,而我们的精神状态有时却并不因此而充实、饱满,相反似乎在渐渐弱化。这个“文明缺憾”悖论的背后,纠缠着太多的争论、太多的疑问,几乎要穷尽对人类文明进程的反思。
感受藏传佛教
在这次活动中,我们不仅参拜了著名的布达拉宫、大招寺,还先后参访了格鲁派六大名寺中的三个——甘旦寺、色拉寺和扎什伦布寺,所到之处都受到在寺喇嘛的热烈欢迎和悉心安排。通过参访,我们对藏传佛教的精神气质、教法仪规以及建筑风格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和理解,而城堡一样的庙宇、红衣黄帽的喇嘛、永不熄灭的酥油灯以及浓浓的酥油香味,更让我们这些从江南水乡而至的人们体验到一种别样的宗教氛围和神秘感。
佛教最早由汉地传入西藏,但西藏人最终选择以印度佛教为主,融合本地文化与本土宗教(苯教),创建出独特的藏传佛教。今天,藏传佛教不仅是藏民族的全体信仰,而且已经融入了藏民族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成为藏民族特有的伦理规范和一种特有的抒情方式。我常常认为,宗教本身就可以理解为一种独特的抒情方式。提到宗教,人们会过多地联想到庙堂的烟火、偶像的崇拜,但事实上这些并不是宗教的本质。休谟在《宗教自然史》中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各种宗教信念都是从人们的切身感情中产生的,即对人生各种事情的关心,以及不断地从打动人心的希望和恐惧等感情中产生的。宗教就是这样的一种抒情方式,它在交流、诉说和祈盼中建立了人与超越者之间的联系,而这种抒情方式的独特气质则与特定的地理历史环境息息相关。
西藏雪域高原的地理和历史决定了藏传佛教的“超越性”和“出世感”比汉地佛教显得更为强烈和彻底。面对雪域高原的生存环境,藏民族自古以来就养成了对雪山、圣湖的膜拜情结。这种膜拜情结在藏民族的原始崇拜以及苯教信仰中就有淋漓尽致的表露。而就佛教渊源来看,藏传佛教和佛教的发源地相接,印度、尼泊尔的僧人可以翻山而来,传道参学;而汉地与印地的佛学交流则一如玄奘西行一样,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因此,汉地的佛教往往只能通过经典的翻译,其间经过几种语言的翻转,有意无意的误译和误读再所难免。我以前对佛教中国化(汉化)的理解主要停留于抽象的文化层面,而事实上汉藏佛教的不同特质与其自身的地理环境因素之间也存在着更原始、更直观的联系。佛教中国化(主要是汉化)的过程,就文化而言,是印度佛教和中原儒、道家思想碰撞与融合的产物,而文化与地理环境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原地区的风土人情、江南水乡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人家、九曲回廊的曲径通幽也影响了汉地佛教的精神气质,造就了汉地佛教文化(特别是南方)的婉约与诗情画意。这与成长在雪域高原环境中的藏传佛教自然有其不同的特质,平原地区的人们很难切身感受到高原的博大与浑厚、严峻与窘迫。可以说,中国化佛教的禅宗形成之后,佛教已经和唐诗、宋词接下了不解之缘:柔美、幽深的禅趣、空灵化境的禅意,已经使得学诗与参禅变成一种相即相入的不二法门。而中国文人对佛教的理解,骨子里都少不了这些风物情怀和诗情画意。与此相应,当下承担的直截了当以及绝对的“出世”情怀,已经逐渐被化解为一种“出世与入世不二”的审美模式和现实品格。因此,透过地理环境的维度来审视佛教在不同地区的发展和变化,往往使得佛教在不同地区发展出的不同特质更加直观而清晰起来。
西藏是本“天书”
我常想,西藏就是本“天书”。所谓“天书”,其第一义为“不可读”。不可读就不读,就让它不受干扰地放着,这样就会永远保持世人对它的神秘和神往。所谓“天书”的第二层含义是难读,因为难读,故短暂的阅读只能窥其表象,而难究其真意。甚至可以说,短暂的阅读有时不但不能读懂它,还会导致误读的可能。事实上,我们这些短暂的过客对西藏文化的理解来说还仅仅只是个暂时的“闯入者”,我们可能还仅仅停留在简单的新奇阶段,还来不及走进西藏文化的核心地带,更没有走进藏民的精神和心灵深处。藏民们的真正需求、真正所爱、真正幸福体验还有待我们不断地去理解……
也许,我们眼中的雪山、高原、湖泊以及蓝天白云与藏民的所理解的并不是完全一样的东西;也许,对有些藏民来说,有了佛祖、蓝天、白云、羊群、圣湖就足够了。因此,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他们就一定喜欢青藏公路上飞奔的汽车和贡噶机场上轰隆的飞机以及成批成批的游客——这些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多余的或者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这样说,绝不是说西藏的开发、建设是不可取,而是想从文化和文明的角度提醒我们:要尊重西藏的独特文化和价值观,切不可对我们自己拥有的文明过于自信和自大。否则,我们今天在做的征服自然的壮举——“天路”——可能会使我们自己陷入另一种“文明缺憾”的悖论之中:我们在被一个远方的神圣文化之美所吸引、所憧憬的同时,却又在用一种我们并不觉察的方式来破坏这种我们心所神往的东西。这种可能的悖论需要我们在建设西藏、开发西藏的过程中有所觉察和警醒。
西藏是本“天书”,我们要用“心”去读它。宗咯巴大师有箴言云:“善恶之业在于心,心善地顺道亦通,心邪地卑道甚衰,一切根源在于心。”事实上,从“心”出发,也是我们解读西藏和藏民族的一把钥匙。当我们仔细地打量那些喇嘛、牧民、小姑娘还有青稞、羊群和狗时,我们会很快能找到我们感到非常亲切和内心相同的东西,比如善意的微笑、忠诚以及对苦难的共同理解。事实上,这些情感不仅从藏民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也从他们羊和狗的眼睛里,甚至从青颗的身上显露出来。在日喀则的夏鲁寺里,当我抚摸一只狗时,我看到了那条狗将它给予自己主人的忠诚目光同样地投给了我。而当我在萨迦河谷里抚摸那一棵青稞时,我分明感受到它和我们汉地的麦子一样散发着朴实无华的品质。于是,我惊喜地体验到在我们“心灵”的深处有汉、藏民族共同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因为地域的遥远、海拔的高低而改变,这些东西是汉藏民族友谊互及互入的真正源头,这些东西是将汉、藏民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真正力量,一如宗咯巴大师的箴言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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