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经义疏》在东亚的流播——兼论隋唐时代的中日书籍之路
大约10年前,笔者在一篇短文中讨论“汉籍与汉字文化圈”的问题,提出汉籍研究应当包涵“海外佚书”、“汉籍在域外的影响”、“域外汉籍”三个方面;[1]数年后形成“汉籍宏观研究”的构想,对“汉籍”的内涵和外延作了广义的阐释,建议不论著者的国籍、成书的地点,凡用汉文撰著的书籍,均视为有机相连的独立对象,加以综合的、立体的研究;[2]在基本廓清中国汉籍在海外的流播、域外汉籍向中国的回流、佚存书籍之源流的脉络后,[3]近年倡导“书籍之路”研究,指出东亚诸国以书籍为媒介的精神文明交流,与“丝绸之路”所象征的中西物质文明交流,具有不同的意蕴和形式,并且产生迥然有异的文明效应。[4]
有唐一代,日本遣唐使不仅从中国携归大量典籍,同时也将日本人撰著的书籍传入中国。传为圣德太子所著的《三经义疏》(即《胜鬘经义疏》、《维摩经义疏》、《法华义疏》),在吸收中国南朝佛教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由朝鲜半岛的学僧协助完成,并循着“书籍之路”在东亚范围内流播。其中,《法华义疏》和《胜鬘经义疏》由遣唐使数度携入中国,唐僧明空读到《胜鬘经义疏》后,抄其要义,为之注疏,撰成《胜鬘经疏义私钞》,成为唐代中日书籍交流之佳话。
本文先梳理《三经义疏》成书之经纬,次稽考入唐僧携书入华之史实,最后论证东亚文明圈中书籍环流所具的影响和意义。
一,《三经义疏》成书经纬
所谓《三经义疏》,是《胜鬘经》、《法华经》、《维摩经》三部佛经注疏之合称,传为日本圣德太子(574~622年)所撰,后世取其宫号习称“上宫疏”。据《上宫圣德太子传补阙记》,三疏的撰年依次为:《胜鬘经义疏》1卷(611年)、《维摩经义疏》3卷(613年)、《法华义疏》4卷(615年)。这三部传存至今的佛教章疏,比日本最古的两部史书《古事记》(712年) 和《日本书纪》(720年)还早约百年,是已知日本人撰写的首批汉文典籍,在文化史上具有重大意义。
关于《三经义疏》的作者,有些学者对7世纪初的日本人是否有能力撰写如此鸿篇巨制表示怀疑,提出中国僧撰、朝鲜僧撰、渡来僧撰等诸种假设,但笔者倾向于奈良时代开始流传的圣德太子撰说,主要依据如下。[5]
其一,释讲《胜鬘经》和《法华经》。圣德太子释讲《胜鬘经》之事,见诸《日本书纪》推古十四年(606)七月条,其后续讲《法华经》,天皇赐予播磨国水田100町。类似的记载亦见于《上宫圣德法王帝说》、《法隆寺伽蓝缘起并流记资财帐》、《延历僧录》(上宫皇太子菩萨传)等,诸书多将讲经和制疏联系在一起。倘若讲经实有其事,那么以讲稿为基础整理成书,也就不是没有可能了。
其二,遣隋使入华求书。圣德太子在讲经翌年(607年)七月,派遣小野妹子入隋。关于遣隋使的使命,日本史籍《经籍后传记》记载:“是时,国家书籍未多,爰遣小野臣因高于隋国,买求书籍,兼聘隋天子。” 《延历僧录》(上宫皇太子菩萨传)及《宋史》(日本传)则云“取先世持诵《法华经》七卷”、“求《法华经》”。花山信胜博士注意到遣使在讲经翌年,推测“圣德太子为了把讲经草稿整理成《义疏》,不再通过朝鲜半岛,直接遣使入隋求取参考书及纸、笔、砚、墨等”。[6]奈良时代(710~784年)的佛教文献,多记载小野妹子赴南岳衡山取回佛经的传说,因此遣使与制疏当有某种关联。
其三,法隆寺藏《法华义疏》稿本。这部稿本原为法隆寺旧藏,明治初年献纳给皇室,被指定为日本国宝。卷一首题“此是大委国上宫王私集非海彼本”14字,本文墨书存六朝(或隋朝)遗风,专家考定书写年代不晚于推古朝(593~628年),寺传皆云出自圣德太子亲笔。文中涂抹添改之处随处可见,花山信胜博士认为,这是圣德太子直至晚年修改不辍的手稿。[7]
其四,奈良时代的传抄、著录与引用。天平年间(729~748年)的早期写经文书中,散见数例书名、卷数、用纸相同而不著撰者的《法华义疏》和《胜鬘经义疏》,有人据此否定圣德太子亲撰说。对此,大野达之助博士认为,按照天平写经的习惯,不著撰者正说明不言自明。[8]从天平后期开始,《正仓院文书》中的《经疏检定帐》(747年)、《写经所解》(同上)、《本经疏奉请帐》(749年)、《写疏布施勘定帐》(751年)、《经疏出纳帐》(753年)、《奉写章疏集传目录》(同上)以及《法隆寺伽蓝缘起并流记资财帐》(747年)、《法隆寺东院伽蓝缘起资财帐》(761年)等均明记是“上宫撰”。奈良时代《三经义疏》不仅作为“上宫撰”被广泛传抄、著录,而且智光的《净名玄论略述》、寿灵的《华严五教章指事记》及唐僧法进的《沙弥十戒并威仪经疏》等,均在书中加以直接征引。
其五,《三经义疏》的征引书目。《三经义疏》在撰述过程中,参考了大陆和半岛的佛学成果,而尤以南朝梁的三大法师为圭臬。概而言之,《胜鬘经义疏》祖述庄严寺僧旻的学说,《维摩经义疏》依据僧肇的《注维摩诘经》10卷,《法华义疏》参酌光宅寺法云的《法华义记》8卷。从征引书目分析,《三经义疏》继承了中国南朝的佛学传统,佐证成书年代当在隋唐章疏传入日本之前。
其六,《法华义疏》所依本经。《法华经》前后共有6种译本,现存西晋太康七年(286)竺法护译《正法华经》、姚秦弘始八年(406)鸠摩罗什译《妙法莲华经》、隋仁寿元年(601)达磨笈多译《添品妙法莲华经》等3种。后世流布最广的《妙法莲华经》(鸠摩罗什译)原本为七卷二十七品,隋唐时代增益《提婆达多品》和《普门品偈颂》而成八卷二十八品。[9]《法华义疏》所本《妙法莲华经》正是七卷二十七品的原译,说明成书在增益本(八卷二十八品)流行之前。
如上所述,从墨书风格、抄经目录、所依本经、征引书目等综合判断,《三经义疏》大约成书于隋唐之交;又因文中多以“私译”、“私意”、“私怀”等阐发己见,语言偶有不合汉语规范之处(即所谓“和臭”),恐非出自中土汉人之手;再联系到圣德太子弘扬佛法、讲经建寺、遣使求书等诸多事迹,奈良时代以来传承的圣德太子亲撰说,当非空穴来风;日本国宝《法华义疏》稿本出自圣德太子手笔一说,亦不宜轻易否定。
关于《三经义疏》的撰者问题,学界虽议论纷纷,但诸说分歧之焦点,似乎在于认定“撰者”的标准古今相异。川岸宏教先生指出:“讨论古代社会的思想和信仰时,考虑到其发展的历史,欲从中析出完全独创的东西,事实上近乎不可能。因而,即使不是圣德太子个人撰写的著作,而是受其保护的学僧们共同的成果,亦无妨视作推古朝佛教治国方策的理论根据。”[10]
在古代东方社会,个人的独创精神颇受轻视,集体成果往往以主宰者之名问世,故以近代史学的原则律定古籍之归属,似非完全可行。《圣德太子传历》在讲经记事之后云:
二件经,太子略制义疏,未有流通。高丽惠慈法师以下,各在讲场,咨其所得,太子取舍,合其正理。自此始有究竟之志,后年制毕。
圣德太子在讲经之前拟有草稿,后又参酌外国学僧的意见进行修改,这大概比较客观地反映了《三经义疏》成书过程的实际情况。
二,流播高句丽之传说
圣德太子将《法华经》的二十七品一分为三:《序品第一》为“序说”,《方便品第二》至《分别功德品第十六》前半为“正说”,《分别功德品第十六》后半至《普贤劝发品第二十七》为“流通说”,并云:“圣人说法,非但当时蒙益,远及末代,同获今利,故第三有流通说。”[11]
上述“流通说”观,正如花山信胜博士所论,可以视作圣德太子遣使入隋求书、撰著《三经义疏》的主要动机之一。[12]不唯如此,《三经义疏》在高句丽的流播,也与圣德太子的上述理念或直接或间接有关。
高句丽僧惠慈(一作“慧慈”)于推古三年(595)来到日本,被圣德太子延聘为“内教(佛教)”之师,与百济僧慧聪并称“三宝之栋梁”。圣德太子在讲经制疏过程中,每遇滞疑辄询于师,有时相互切磋,所以说《三经义疏》亦倾注了惠慈的心血。如《上宫圣德太子传补阙记》云:“太子谓慧慈法师曰:‘《法华经》中此句脱字,师之所见者如何?’法师答启:‘他国之经亦无此字。’”又《上宫圣德法王帝说》载:
上宫王师高丽慧慈……即造《法华》等经疏七卷,号曰“上宫御制疏”。太子所问之义,师有所不通。太子夜梦金人,来教不解之义。太子寤后即解之,乃以传于师,师亦领解。
《法华义疏》告成于推古二十年(615)四月十五日,同年十一月十五日惠慈任满回国,将“上宫疏”携归高句丽。《上宫圣德法王帝说》云:“慧慈法师赍上宫御制疏,还归本国流传之。”这是有关《三经义疏》流播海外的最早记录。据《上宫圣德太子传补阙记》,惠慈不仅将《法华义疏》带回高句丽,而且还在当地宣讲:
制诸经疏,义傥不达。太子夜梦见金人,来授不解之义。太子乃解之,以问慧慈法师。法师亦领悟,发不思、叹未曾有,皆称“上宫疏”,谓弟子曰:“是义非凡,持还本国,欲传圣趣。”庚辰年四月,持归本书,彼土讲演。
《上宫圣德法王帝说》与《上宫圣德太子传补阙记》只称惠慈携归的是“上宫疏”,但从前后文脉推断,当指《法华义疏》。《圣德太子传私记》引用《定海记文》,提到高句丽流行的《法华经》中有两句增文,推测:“慧慈高丽人也。受太子开示,早还本土。今自彼国传经中,新有二句文,此慧慈归国后,以太子金言,流布彼国欤?” 成书较晚的《圣德太子传记》(1318年),则明记惠慈携归的是《法华义疏》:
慧慈法师乃高句丽硕学,太子二十四岁时来朝。其学亘二教,其智穷三藏。故为太子师范,居本朝二十一载。推古二十年,有维桑之思而告辞,乞太子所作《法华疏》,以为记念。……其后,慧慈法师归高丽,讲谈彼《法华疏》,教化人民。
约当隋唐之交的推古时期,日本与半岛的文化交流十分频繁,从《日本书纪》等所载史料来看,韩人(主要是百济人)越海东渡者络绎于途,他们带去大量佛教、儒教及道教等书籍,同时也将部分日本人撰述的书籍携归本国。《三经义疏》是日本人撰著的首批汉文典籍,而且倾注了朝鲜半岛学僧的心血,惠慈或其他半岛僧俗将代表当时日本佛学最高水平的《法华义疏》带回高句丽弘传,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三,流播隋唐之传说
遣隋使宣称“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隋书》倭国传),既然以崇尚佛教的国家自居,就有可能向外宣扬圣德太子弘扬佛法、讲经制疏的事迹。事实上,小野妹子南岳取经传说中,包含有这方面的内容。《圣德太子传历》推古十五年(607)条载(夹注略):
夏五月,太子奏曰:“臣之先身修行汉土,所持之经,今在衡山。望遣使乎,将来比校所误之本。”……秋七月,妹子等遣于隋,太子命妹子曰:“隋赤县之南,江南道中有衡州,州中有衡山,是南岳也。山中有般若台,登自南溪下,入滋松中三四许里,门临谷口,吾昔同法皆已迁化,唯有三躯,汝宜以此法衣称吾名赠之。复吾昔身住其台时所持《法华经》复为一卷,乞受将来。”
妹子到彼,问彼土人,遂届衡山。如太子命,入自南溪下,比到门侧,有一沙弥在门之内,唱云:“念禅法师使人到来。”有一老僧策杖而出,又有二老僧相续而出,相顾含欢。妹子三拜,言语不通,书地通意,各赠法衣。老僧书地曰:“念禅法师于彼何号?”妹子答曰:“我本朝和国也,在东海中,相去三年行矣。今有圣德太子,无念禅法师,崇尊佛道,流通妙义,自说诸经,兼制义疏。承其令旨,取昔身所持复《法华经》一卷,余无异事。”老僧等大欢,命沙弥取之,须臾取经,纳一漆箧而来。
这条资料仅提到圣德太子的讲经和制疏,没有言及小野妹子是否携带《三经义疏》。然而,该书推古二十三年(615)条有如下记载:“夏四月十五日,《法华经》制竟。此经疏自前制了,传于汉土。”意思是说,惠慈带回高句丽的是“上宫后疏”,此前竣工的“上宫前疏”早已传入中国。再看推古十七年(609)条,小野妹子第二次遣隋(608年)回国后,向圣德太子禀报再上衡山的情景:
秋九月,小野臣妹子到自隋,启太子曰:“臣届衡山般若台,先逢三僧,二口迁化,一口犹存,谓臣曰:‘初年沙弥误取他僧所持之经授子竟,而去年秋时,子国太子念禅法师驾青龙车,从五百人到自东方,履空而来,探旧房里,取一卷经,凌虚而去。仍留此《法华经》五卷义疏,名上宫疏。’”太子微咲而默。
这段传说大意如下:小野妹子第一次赴隋时,未能取回圣德太子前身(念禅法师)持诵的《法华经》,遂再次赴隋取书;而此前圣德太子在斑鸠殿(梦殿)入定7日,魂飞衡山取回了真本。倘若推古十六年(608)小野妹子确真把5卷本《法华义疏》带到中国,那么成书要比4卷本《法华义疏》(615年)早7年,时距宫中讲经仅两年,大概属于讲经时的草稿之类。《圣德太子传私记》提到《法华义疏》有两种,4卷本“存此朝,即后疏”,5卷本“不存此朝,即先疏”:
太子御制章疏等日记、《法华》四卷疏(草本在舍利殿,名“后疏”)。此疏不据百济国传来之经,依梦殿入定时飞魂取回之经而草,即七卷二十七品,无《提婆品》与《观音品》中的《世尊偈》。小野妹子取回之经,与百济国传来经本相同,圣德太子据此经著五卷疏,飞魂取书时留在衡山。此疏之草本及传写本,我朝均不知所在。
5卷本《法华义疏》依据的本经,即所谓“小野妹子将来经”,原存“斑鸠文殿”(法隆寺东院),现藏东京国立博物馆,俗称“国宝《细字法华经》”,为七卷二十八品的卷子本。[13]卷尾跋云:“长寿三年六月一日抄讫,写经人雍州长安县人李元惠,于扬州敬告此经。”
唐长寿三年(694),衡山僧俗数人渡海至日本,到法隆寺(〓僧寺)寻访流布中国的五卷疏的本经,事见《圣德太子传私记》:
持统天皇八年甲午,唐土衡州僧俗来朝,彼国长寿三年也。彼僧诣〓僧寺,寻云:“此朝圣德太子五卷《义疏》,我国流布,其旨甚深,尤所依用也。其本经定可在当寺,望令披见。”
以上我们列举了《三经义疏》流播东亚的诸种传说,虽然这些都不能直接视为信史,但传说中往往也潜藏着史实的踪影。现存《法华义疏》稿本4卷,内题“此是大委国上宫王私集非海彼本”,字体笔法与本文判然有别,显然系后人补记。长沼贤海教授对此的分析是,奈良时代此书送入唐朝,当时为了简别于中土典籍,特意标明作者的国籍,此后这一撰号又移记于稿本。[14]
上述推测是比较合理的,因为不仅《法华义疏》稿本有此撰号,今本《胜鬘经义疏》卷首亦有同样的撰号。不过,如果要证明这一假设,必须解释下面的疑问:在《三经义疏》中,为何惟独《维摩经义疏》无此撰号?
镰仓时代的学僧凝然(1240~1321年)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在《维摩经疏庵罗记》中解释道:“彼二疏遣大隋国,此疏无之,故不简别。”意思是说,《法华义疏》与《胜鬘经义疏》因为要送往中国,所以补题撰号以示区别;《维摩经义疏》没有输出海外,自然无需分清国籍。这种分析应该说是合情合理的。
经过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推断《法华义疏》与《胜鬘经义疏》上的撰号,是为送唐而特意补题的。也就是说,有关“上宫疏”流布海外的种种传闻,多多少少是有事实根据的。值得庆幸的是,到了8世纪后期,入唐僧携“上宫疏”西渡已见诸可靠的文献载籍,使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可以进入实证考察的阶段。
四,灵祐与思托
唐大历七年(772),入唐僧诫明(一作“戒明”)、得清(一作“德清”)等8人渡海至扬州,以《法华义疏》4卷、《胜鬘经义疏》1卷献呈龙兴寺大德灵祐,事见唐僧明空撰《胜鬘经疏义私钞》开题:“其疏(按:《胜鬘经义疏》)唐大历七年,日本国僧使诫明、得清等八人,兼《法华疏》四卷将来扬州,与龙兴寺大律阇梨灵祐。”大历七年即日本宝龟三年,值光仁天皇治世。《胜鬘经义疏》安永八年(1779)刻本,卷末有“洛西光明轮下天庆”之长篇跋记,其云:
现本撰号云“此是大倭国上宫王私集非海彼本”,或解疏主注,或是别人注,存二意好。今谓此疏者,上宫王薨,既经一百五十余年,光仁帝宝龟年间,入唐僧使诫明和上、得清居士等,兼《法华疏》与龙兴寺阇梨灵祐大德,是以二疏撰号相共如斯。此乃为简别异余土疏,故别人所记,炳然如皎日也。……以庆私之,入唐之疏云尔亦可也。余今所合糅者,希一流传本邦,兼渡异域,故更施设撰号以备不朽。
灵祐的生平不详,除知大历七年住扬州龙兴寺外,据《胜鬘经疏义私钞》,知为律宗高僧。入唐僧圆仁于开成四年(839)正月三日参拜扬州龙兴寺,其《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普贤堂”云:
琉璃殿东有普贤回风之堂。昔有火起,尽烧彼寺。烧至法华院,有诵经师灵祐,于此普贤堂内诵《法华经》,忽然大风起自院内,吹却其火,不烧彼堂。时人因号“普贤回风之堂”。
此处的“诵经师灵祐”与《胜鬘经疏义私钞》所言“大律阇梨灵祐”,均住扬州龙兴寺,疑为同一人。
淡海三船所着《唐大和上东征传》(779年),举出鉴真弟子中“超群拔萃,世之师范者”35人,“洛州福先寺僧灵祐”赫然在列。灵祐在住锡扬州龙兴寺前,曾从洛阳大福先寺的定宾学律,并为定宾的《饰宗义记》9卷注释,著成《补释饰宗记》1卷,此两书后来均由鉴真东渡时携往日本。
诫明赠书灵祐,纯属偶然邂逅,还是另有因缘?如果追踪灵祐的师承及交友关系,相信能找到一个大致的答案。
先从灵祐的角度看。灵祐在大福先寺的定宾门下时,随第10次遣唐使(733年出发)入唐的留学僧荣睿及普照从定宾受戒,与灵祐或有交往;天宝元年(742)荣睿等南下扬州,赴大明寺邀请鉴真东渡弘法,时灵祐为鉴真弟子,鉴真应请渡日时携带灵祐的著作,可见师弟关系非同一般。由此判断,诫明等入唐之前,通过归国的荣睿等或赴日的鉴真一行,对灵祐其人其事应该有所了解。
再从诫明的角度看。据《延历僧录》(智名僧沙门释戒明传),诫明是日本大安寺僧侣,而先于鉴真渡日(736年)的唐僧道璇,在唐时曾从定宾学,与灵祐当有同门之谊;赴日后住大安寺西唐院,与诫明也有过往。此外,随鉴真赴日的弟子、《延历僧录》的著者思托,曾应道璇之请在大安寺讲经数年,鉴真去世(763年)后似一直移居大安寺,而思托与灵祐同为鉴真门人。如此看来,诫明将“上宫疏”送呈灵祐,必是有的放矢,与渡日唐僧道璇或思托当有密切关系。
思托在《延历僧录》(从高僧沙门释思托传)中自述:“沂洲人,住开元寺,后入天台山。俗姓王氏,琅琊王仙人王乔之后。”值得注意的是,诫明入唐至金陵参拜傅大士影,“复至城南半亭山,得见琅琊王家大墓,碑碣、石人、石柱、麒麟、狮子行列侍卫道路两厢”。(《延历僧录》智名僧沙门释戒明传)诫明入唐时,思托已移居大安寺,诫明赴金陵拜谒与佛教无关的“琅琊王家大墓”——即思托一族的祖庙,很可能是受思托的委托;那么,诫明将“上宫疏”献呈其同门灵祐,也应当出自思托之请了。
五,“诫明”与“戒明”
细心的读者大概已经发现,安永版《胜鬘经义疏》及《胜鬘经疏义私钞》,均将送“上宫疏”于灵祐之人写作“诫明”,而《延历僧录》中入唐拜谒“琅琊王家大墓”者却是“戒明”。诫明与戒明虽只厘毫之差,是否属于同一人物呢?
诫明其人除《胜鬘经疏义私钞》之外,不见其他文献记载。收罗宏富的《丝绸之路往来人物辞典》,虽有“诫明”的条目,然只寥寥数语:“遣唐留学僧。宝龟三年(772)与得清同时入唐。疑与戒明系同一人物。”[15]相比之下,“戒明”条目的内容要丰富多了:
入唐留学僧。大安寺僧,属华严宗。俗姓凡直氏,赞歧国人。少时师事大安寺庆俊,修学华严宗。入选留学僧,随天平宝字三年(759)迎遣唐大使藤原清河的高元度一行,或宝龟三年(772)归国的渤海使一行入唐。宝龟九年(778)十一月回国,带回佛典及宝志公十一面观音像等。戒明携归的佛典中有被断为伪经者,因故远离中央佛教界,成为筑紫国师。生卒年不详。[16]
据木宫泰彦博士推定,戒明随第12次遣唐使(752年出发)入唐,搭第16次遣唐使船回国(778年),其主要事迹有:“携带圣德太子所著《胜鬘经义疏》及《法华经义疏》入唐,赠给扬州龙兴寺的灵祐。又游金陵,在志公宅得到十一面观音画像回国,安置在大安寺南塔院中。宝龟十年,在南都诸僧中,有以《大佛顶经》为伪经之说,戒明力证此说之谬。”[17]第12次遣唐使横渡东海至江南,戒明当时就有机会向灵祐呈书,何必要等到二十几年之后呢?显然,木宫泰彦博士的推断是有问题的。
权威的《望月佛教大辞典》,把戒明的入唐时间框定在“宝龟(770~780年)末”,藏中进教授推测“随宝龟八年六月出发的遣唐使渡海”,[18]森田龙仙氏指出:“戒明于宝龟末年入唐,寻获《大佛顶首楞严经》10卷、《论》10卷等其他经论若干归国。其入唐及归国的年月虽然不详,想来不是宝龟八年就是宝龟九年入唐,宝龟十年回到日本。”[19]
综上所述,关于戒明的入唐年次,有752年、759年、777年、778年诸说,倘若宝龟八年(777)、宝龟九年(778)以及“宝龟末”或“宝龟末年”之说成立,那么与宝龟三年(772)在唐的诫明当非同一人物。不过,安藤更生博士主张,向灵祐献呈《胜鬘经义疏》的诫明,即《延历僧录》为之立传的戒明。[20]兹引《延历僧录》“戒明传”(智名僧沙门释戒明传)如下:
释戒明者,赞歧国人也。俗姓凡直氏,居大安寺,弱冠出家,依大安寺庆俊法师为师主,学《华严经》。便穷奥旨,兼采异闻,远近缁流蒙其日月。又得见傅大士影,复至城南半亭山,得见琅琊王家大墓,碑碣、石人、石柱、麒麟、狮子行列侍卫道路两厢。复礼拜志公宅,兼请得志公十一面观世音菩萨真身,还圣朝,于大安寺南塔院中堂素影供养。
在后宝龟十年,城中诸僧都集大安寺,连署欲奏废《大佛顶经》,云是伪经,令戒明连署……戒明不敢连署,唐大历十三年,广平皇帝亲请僧讲《大佛顶经》。诸大德自连署,戒明不连署。因戒明法师故,大乘得存,令众多僧脱无间狱苦,既于佛法有大功劳。
据上文可知,戒明自唐携归的《大佛顶经》,宝龟十年(779)被斥为伪经,众僧欲奏请烧毁,戒明以“唐大历十三年,广平皇帝(按:代宗)亲请僧讲《大佛顶经》”为由拒绝连署。由此,大历十三年(778)可定为戒明归国的下限。查遣唐使年表,是年第16次遣唐使归国,戒明当于此时搭船回到日本。
如要证明诫明与戒明系同一人物,确定入唐年代是一个关键。如果是天平胜宝四年(752)入唐,则二十几年后才向灵祐献书令人难以理解;如果于宝龟末年(777或778)入唐,又与宝龟三年(772)在唐的事迹不符。为了揭开上述谜团,让我们把视线转向与诫明同时入唐的得清。
六,“得清”与“德清”
据唐僧明空《胜鬘经疏义私钞》开题,唐大历七年(772)“日本国僧使诫明、得清等八人”,携《胜鬘经义疏》1卷、《法华义疏》4卷至扬州,献呈给“龙兴寺大律阇梨灵祐”。安永版《胜鬘经义疏》跋记,虽未明记入唐的具体年次(仅言“光仁帝宝龟年间”),但亦把送书之人记作“入唐僧使诫明和上、得清居士等”。
“得清” 从名号判断,当属僧侣辈。据平安时代的佛教文献(详后),他在入唐前即是西大寺僧,回国时携归《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等佛典。天庆称之为“居士”,没有提示任何根据,很值得怀疑。
木宫泰彦博士认为得清与戒明同年入唐(752年),其事迹亦与戒明雷同:“与戒明一同携《胜鬘经义疏》及《法华经义疏》入唐,赠给扬州龙兴寺的灵祐。”[21]《丝绸之路往来人物辞典》“得清”条载:
遣唐留学僧。西大寺僧。宝龟三年(772)与诫明携圣德太子撰述的《胜鬘经义疏》及《法华经义疏》入唐,赠扬州龙兴寺僧灵祐。似随同年二月回国的渤海使,经渤海而入唐。归国年次不明。
得清的事迹不仅见于唐代的中国文献(《胜鬘经疏义私钞》),而且在同时代的日本文献中亦有载录。曾于大中七年(853)入唐求法的圆珍(819~891年),在《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目录缘起》中列数从中国传入的诸本,提到得清携归的14卷本《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
录之由来,如余所闻,件《义释》自大唐来我国且五本,今见有四:所谓西大寺得(或写“德”字)清大德请来一十四卷(大历七年到唐,未委归年);次高雄寺(或名“神护”)空海和尚本二十卷(贞观二十一年到唐,大同元年归朝);次当寺慈觉大师本一十四卷(开成三年到唐,承和十四年归朝);次余赍来本一十卷(大中七年到唐,天安二年归朝);又闻平安城山阶寺(或名“兴福”)有一本,此玄昉师入唐将来也。昔我比睿祖大师(按:最澄)借昉本看,不堪写,当时还却;写西大本,充自披览。大师缘彼本二卷已下元欠内题重复缮写,准外题加添之,兼录经品示当卷起尽,故入藏有前后两本也。
从圆珍的《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目录缘起》知道,得清(亦作“德清”)是奈良西大寺的“大德”,他从唐朝携归的《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比玄昉(717年入唐,735年回国时,携归一切经5046卷)传本为佳,日本天台宗开祖最澄亲自缮写,并为之补加内题,添录经品,用作披览。
得清的入唐年代是大历七年(772),这在时间上恰好与安永版《胜鬘经义疏》及《胜鬘经疏义私钞》所记诫明、得清一行8人至扬州的时间契合。留下的问题是,日本在天平宝字三年(759)、宝龟八年(777)分别派出过遣唐使,惟独宝龟三年(772)没有遣使记录。我们当然不能完全排除搭乘唐商或新罗贸易船入唐的可能性,但《胜鬘经疏义私钞》明记是“日本国僧使”,应当是受朝廷派遣的使者,与一般的私渡僧当有所区别。
查检中日史书,发现渤海国大使壹万福一行325人,于宝龟二年(771)赴日,翌年(772)二月取道回国,不幸途中遇难,部分乘员于同年九月飘回日本。东野治之教授从“日唐之间的渤海中介贸易”的视角,对此事件进行如下论述:
得清等的入唐年次是宝龟三年,恰与壹万福一行的归国时间相合。壹万福一行二月踏上归途,九月部分乘员飘回日本,而得清等搭乘的船只顺利抵达渤海,同年从渤海入唐。在此事件中,渤海不仅为日本僧侣的留学从中斡旋,而且促成《法华义疏》和《胜鬘经义疏》传入唐朝。此外,虽然得清的回国经纬不明,但渤海间接地为《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传入日本作出了贡献。再则,如果与得清同行的诫明即入唐僧戒明,那么戒明从唐朝带回《释摩诃衍论》亦与渤海有关。[22]
按照东野治之教授的推断,得清等于大历七年(772)二月搭乘渤海使的归帆,顺利抵达渤海之后,同年再随渤海使入唐。查《旧唐书》(代宗本纪)及《册府元龟》(外臣部·朝贡五),大历七年(772)十二月渤海确曾遣使入唐朝贡,如果得清随渤海使入唐的话,主要逗留在长安一带的北方,从时间及地理判断,同年之内抵达扬州的可能性颇小。中国史籍未见大历七年(772)日本国遣使的记录,也说明得清等未随渤海使晋京朝献。
笔者推测,诫明、得清等原拟经渤海入唐留学,故兼充送使搭乘壹万福的归帆,因船团在海上遇难而漂至中国扬州海岸,遂将“上宫疏”送呈龙兴寺灵祐。在扬州期间,得清等兼任渤海使的送使,所以才会被视为“日本国僧使”。此后,渤海使北上入长安,得清一行则赴金陵巡礼佛教圣迹并拜谒“琅琊王家大墓”等,宝龟九年(778)随第16次遣唐使回国。
经过以上考证,可以确定诫明、得清于大历七年(772)入唐,戒明于宝龟九年(778)回国。如果能够判明“诫明”即“戒明”,那么戒明入唐与得清归国的年代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得清回国之后被尊称为“大德”,除了圆珍的《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目录缘起》,安然的《八家秘录》、心觉的《入唐记》等亦载其事迹,而在《胜鬘经疏义私钞》中名列得清之前的诫明,却不见日本文献的著录。[23]这一反常现象恰可反证“诫明”即“戒明”,正如“德清”即“得清”一样。其实这种同音异字的情况,在古代文献中不乏其例,如“道昭”与“道照”、“寂照”与“寂昭”等等。
六,东亚的书籍之路
在古代东亚诸国,汉译佛教得以跨越时空而广泛流播,一方面得益于汉字克服语言的障碍,成为授受文化的通用媒体;另一方面依赖僧侣往来海途,促进了书籍的流通。
圣德太子撰著的《三经义疏》,可以说是“书籍之路”在日本结出的第一批硕果。《日本书纪》记圣德太子学问师承:“习内教于高丽僧惠慈,学外典于博士觉哿,并悉达矣。”不仅如此,他在制疏时征引的中国南朝诸师的著作,大多通过朝鲜半岛传入日本,证明6、7世纪之交,中国南部与朝献半岛的书籍通道,已经延伸到了日本列岛。这条间接的通道,经过圣德太子遣使入隋,直接通往中国,从而加快了书籍东传的流速。
书籍作为一种文化生命体,具有强烈的遗传和适应的再生本能。南朝诸师的章疏经朝鲜传入日本,并不仅仅是一种空间地理上的移动,经过圣德太子的咀嚼消化,衍生出《三经义疏》;《胜鬘经义疏》由入唐僧传入中国后,经唐僧明空的研读注释,又派生出《胜鬘经疏义私钞》。如果我们把《胜鬘经》注疏的相关著作画成一幅树形图,那将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巨树,每一部注疏既继承东亚佛学的传统,又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和地方色彩,而这一切通过书籍之路统合成有机的生命整体。
中日书籍之路的开通和拓展,很大程度上应当归功于两国的僧侣。在前近代以前,尤其是隋唐时代,道璇、鉴真携书赴日弘法,却无儒士敢冒鲸波之险东渡;[24]日本的情况亦然,僧侣为入唐求法不惜生命,儒士则屡屡辞退使臣之职。因而,携带书籍归国者主要是入唐僧,玄昉携归5000余卷经疏,大抵相当于唐代《大藏经》的全部,另有所谓“入唐八家”的携归书目存世,总数以千计,足窥僧侣对书籍传播作出的贡献。
我们所说的“书籍之路”并不是单向通道,在中国书籍流播周邻诸国的同时,朝鲜及日本的汉文书籍也有传入中国的,而在逆向输出书籍中扮演主角的也主要是僧侣。以《三经义疏》为例,协助圣德太子制疏的惠慈,回国时将《法华义疏》带到高句丽;诫明(戒明)和得清(德清)把《法华义疏》、《胜鬘经义疏》传入中国,同时将《释摩诃衍论》、《大毗庐遮那成道经义释》等携归日本;开成三年(838)入唐的圆载,将《法华义疏》施入天台山国清寺,事见天台僧维鷁递呈台州刺史的《牒状》。[25]
从《三经义疏》的成书经纬及流播海外的过程,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东亚诸国的汉文书籍,大多是在相互影响的过程中诞生的,离开文化交流来探讨某部书籍的意义和价值,不免有视野偏窄之嫌;书籍之路既是文化输出之路,又是文化引进之路;因而,书籍作为文化载体的完整意义,不仅在于继承和吸收了什么,还在于输出和再生了什么。
[1] 王勇:《汉籍与汉字文化圈》,载陆坚、王勇主编《中国典籍在日本的流传与影响》,杭州大学出版社1990年12月版。
[2] 王勇:《汉籍宏观研究鸟瞰》,载王勇主编《中日汉籍交流史论》,杭州大学出版社1992年12月版。
[3] 有关这方面的成果,请参见王勇、大庭修主编《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9典籍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12月版。
[4] 有关“书籍之路”的基本构想,请参见笔者的下列诸文:《丝绸之路与书籍之路》,载《中国文化报》1997年10月21日版;《连接中日两国的海上书籍之路》,载(日)《图书馆教育信息》1998年11月第843期;《遣唐使时代的书籍之路》,载(日)《亚洲游学》1999年4月第3期。
[5] 为避行论冗长,文中仅列论据,不作展开。详见王勇著《圣德太子时空超越——推动历史的慧思转世说》,(日)大修馆书店1994年7月版,第四章“上宫疏在中国的流布”。
[6] 《大日本佛教全书》本《法华义疏》解题。
[7] 《大日本佛教全书》本《法华义疏》解题。
[8] 大野达之助著《圣德太子之研究——关于佛教与政治思想》,(日)吉川弘文馆1970年5月版。
[9] 隋唐时代的佛经目录,如《出三藏记集》、《众经目录》、《大唐内典录》、《大周刊定众经目录》等,均明记鸠摩罗什原译为“七卷”。唐僧智升《开元释教录》云:“新法华经初为七卷二十七品,后人益天授品成二十八品。”
[10] 川岸宏教:《太子的兴隆佛教政策》,载武光诚等编《圣德太子全览》,(日)新人物往来社1988年11月版,第84页。
[11] 圣德太子撰《法华义疏》卷一。
[12] 《大日本佛教全书》本《法华义疏》解题。
[13] 参见王勇著《圣德太子时空超越——推动历史的慧思转世说》,(日)大修馆书店1994年7月版,第221~230页。
[14] 长沼贤海著《圣德太子论考》,(日)平乐书店1971年11月版,第170页。
[15] 东大寺教学部编《丝绸之路往来人物辞典》,(日)同朋舍1989年4月版,第243~244页。
[16] 东大寺教学部编《丝绸之路往来人物辞典》,(日)同朋舍1989年4月版,第242页。
[17] 木宫泰彦著《日中文化交流史》(胡锡年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4月版,第137~138页。
[18] 藏中进著《唐大和上东征传之研究》,樱枫社1976年7月版,第152页。
[19] 森田龙仙著《释摩诃衍论之研究》,山城屋文政堂1969年10月版,第13页
[20] 安藤更生著《鉴真大和上传之研究》,平凡社1960年8月版,第179页。
[21] 木宫泰彦著《日中文化交流史》(胡锡年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4月版,第138页。
[22] 东野治之著《遣唐使与正仓院》,岩波书店1992年7月版,第132页。
[23] 安永版《胜鬘经义疏》跋记,因袭《胜鬘经疏义私钞》的开题,当属例外。
[24] 据《新唐书》(萧颖士传)及刘太真《送萧颖士赴东府序》(载《全唐文》卷三五九),日本欲聘萧颖士为国师,萧颖士“辞以疾”。详见王勇著《圣德太子时空超越——推动历史的慧思转世说》,(日)大修馆书店1994年7月版,第55~81页。
[25] 此《牒状》署“开成五年(840)八月十三日”,全文见王勇、大庭修主编《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9典籍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2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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