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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摩罗什与武威鸠摩罗什寺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理智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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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摩罗什与武威鸠摩罗什寺
  作者 理智法师
  前言
  三藏法师鸠摩罗什是武威罗什寺先祖,也是佛学东渐时期一位伟大的佛学家和思想家,他的佛学思想对后世祖宗、三论宗、华严宗影响极大。同时又是我国佛教传播时期与真谛、玄奘、不空并称的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先祖列居首位,被誉为译经泰斗。 罗什先祖一生翻译佛经七十余部、三百多卷。他通晓梵文、汉文,治学严谨,无论其译经数量、质量,还是对世界宗教哲学和佛教文化的影响,都在中国佛教文化发展中史无前做例,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对早期日本、朝鲜等国佛教的传播和发展具有重大影响。 研究佛学不能不研究罗什先祖,研究罗什先祖就不能不研究武威罗什寺。罗什先祖为法而来,为法而去,生前在武威讲经说法十七年,其间有数百名弟子西域跟随而来,长期留住在武威诵经学佛,僧肇法师了在这一时期慕名到武威,求教于罗什法师,并终其一生——罗什寺就是在这样一个佛光普照的时代为先祖而修筑的,其历史意义不言而喻。先祖圆寂后,不烂舌亦尊先祖吩咐供奉罗什寺人,造舌舍利塔以做纪念。一千多年来,一座寺院、一樽灵塔,日夜光照着后代佛子,在大乘火炬的光照下,弘扬佛祖宏愿!有圣贤前面引路,有佛法左右护佑,这便是我等佛门弟子往行西极的福祉! 鸠摩罗什寺距今已有一千六百年历史,历尽尘世间风雨坎坷,几经毁灭又几经修缮,幸而佛法永恒、法轮常转,才得以存在至今。罗什寺的存在,便是佛教的存在;我等诸弟子承蒙佛法滋润哺肓,当竭诚尽力守护先祖道场,弘扬佛陀教义。至此重建罗什寺之日,整理罗什先祖一生功德印诸同仁:众生心性,与佛同寿。愿佛门弟子同行好善乐施之功德,共护罗什先祖之金身!阿弥陀佛!
  理智 合十
  一九九九年十月一日
  灵发母胎
  鸠摩罗什(kumarajiva)为梵语,意译“童寿”。“寿”是年岁高的意思,说明鸠摩罗什法师在童年时代就有耆年的才德智慧。“鸠摩罗”是罗什法师父名,“耆婆”是母名,双取父母姓名,所以他还有个名字叫“鸠摩罗耆婆”。鸠摩罗什法师祖籍天竺国(今天的印度),生于西域龟兹国(今天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境内)。鸠摩罗什法师祖上世代在天竺国为官,他的祖父达多是当时天竺国的宰相,是古 印度婆罗门家族的权贵阶层。按照印度等级世袭制度,达多的宰相位置在他临终时由长子鸠摩罗炎继承。
  在古代印度,出身婆罗门贵族世家的少年子弟一般都要在七八岁时候外出求学,年长后回家继承祖业。罗什法师的祖父达多年迈时,要把官位传给儿子鸠摩罗炎,而鸠摩罗炎认为自己的才能还不足以辅佐国王治理好国家,他对父亲说:“如果我自己不量力,不独德,仅仅为了个人的功名和家族的利禄而继承官位,死了以后会堕入地狱,遭受六道轮回的苦难。”
  鸠摩罗炎请求父亲让他外出求学,待学业有成后再会来继承世袭的官爵。达多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贤哲之士,他同意儿子的请求。于是,鸠摩罗炎辞别天竺国,到龟兹国求学,受到龟兹王白纯的热情接待。国王白纯的妹妹耆婆看到气宇不凡、才智超人的罗炎,芳心萌动,在白纯的说合之下与鸠摩罗炎成婚。
  耆婆的身上长着一排红光可见的朱砂痣,按照佛理,这便是今后祠子大智大慧的迹象。她怀胎受孕后,种种瑞祥异端在她得体内蓬勃而发,她感觉到了一种无穷无尽、延绵不绝,犹如江河流水一样澎湃而来的聪明和智慧:她不但会讲一口流利的梵语,而且对博大精深的佛学理论也有了很深的感悟。
  佛教传说中,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被称为“智慧第一”的舍利佛,在母胎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智慧大增。
  鸠摩罗什出生后,他的母亲已经对佛教有了很深的感悟。她一次经过一片旷野荒冢时,看到一堆堆散乱在地上的死人骨头,她想,这些人在死去以前可能也是一对对相亲相爱的才子佳人,他们想到过自己百年以后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她不由悲从中来,想起了佛祖的训示偈语:
  一切行无常, 生者皆有苦,
  五阳空无处, 无有我我所。
  她领悟出,一个人从无到有,呱呱坠地之后,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七情的苦恼,色、声、香、味、触、法这六尘的繁杂就相交迭乘,纷然而至。待熙熙攘攘忙过一生,流水落花,春去无痕,老年晚 景便来到了,死后,连断肢残骸都遗落在野外荒地里无人收拾,过百年、过千年、过万年以后,谁还记得这个世界上曾有个你呢?
  苦思冥想之中,她想起了往日在雀里大寺,罗汉达摩瞿沙曾说过的一句话:
  身为苦本, 我为罪孽!
  她终于大彻大悟,原来一切苦恼的根本,都是因“我”而起的:一切罪孽,也是因“我”而起的:“我”就是万般罪孽的渊源了。
  她决心抛弃“六根之尘”,出家为尼,以了脱这“我身的苦恼”。这时候,罗什法师的父亲还没有领会法道,他下不了割舍尘世繁华的决心,坚决不同意妻子出家。罗什法师的母亲为了表示自己皈依佛门的决心和意志,开始绝食,滴水不进,颗粒不食。
  绝食到第六天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奄奄,人气全无。到这个时候,鸠摩罗炎才知道妻子去意坚决,大受感动,终于同意妻子出家,并亲手把她“三千烦恼丝”的头发剪掉。
  佛光初现的西方世界,为一个新时代的诞生而欢歌!东方佛教史上一个伟大开启终于拉开了帷幕。
  从丝绸之路说起
  佛光是遁寻着丝绸古道,由西向东弘化而来的! 今天,我们已经看不到这条古道的印记,能为这一段历史佐证的东西,都被时光磨砺地失去了光泽。只有散落在古道上的古陶片、古钱币、纺轮、箭簇、石器、车马饰等,在田野里,在荒原上,在城市中,向世人们默默昭示历史的存在和时间的存在。 这是一条前面看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的古道:洛阳、长安、凉州、甘州、肃州、敦煌……再往前,是一望无垠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楼兰国在这条道路上消失了,孔雀河在这条道路上消失了……再往前,是曾经创造过灿烂文明的龟兹古国,也是鸠摩罗什法师的故乡……再往前,便是佛国天竺,也是鸠摩罗什法师的故乡……再往前,便是佛国天竺,佛祖释迦牟尼在这里诞生,佛在这里诞生;这里又是鸠摩罗什法师的祖籍……那么,再往前呢?越过葱岭,穿过中亚诸国、西亚的安息和幼发拉底河、冈底里斯河流域,地中海沿岸的埃及、希腊与罗马便出现在眼前。古老的丝绸之路在这时走到了尽头…… 先祖罗什法师就是沿着这条道路应化佛法的。 这是一条播撒过文明印记的道路,这是一条充满矛盾和战争的道路,倾圯的荒城,被黄少共柳埋没的村落,以及几乎消没于地面的汉长城……两千年前的烽燧墩,残破败落,依旧一个个冗自耸立在大漠上。黑黑的历史阴影躺在它们的身旁。那些用于燃放烽火的旧土墩和积薪,历经十余个朝代,犹然完好的遗存。然而,它们在防御谁呢?谁来侵犯?敌人又在哪里?人类应该是充满友爱和文明的啊! 大漠无人,下无鼠兔,上无飞鸟,更无声音。 这辽阔的沉寂,曾经使那些来自佛国的声音寂寞而美丽。 这条路,从天边而来,到天边而去。当今的人也不可思议的事,古代的人却做到了。 它就是人类历史上最长的、最繁化的、贯通东西的大道——丝绸之路。 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称这条路为“丝绸之路”,是因为丝绸是西方人接触到的第一件神奇的、并使他们迷醉的东方物品。 公元前48年的罗马,凯撒大帝在一次为他战胜庞培而祝捷的盛宴上,突然脱去外套,露出华美轻柔的丝绸长袍,使得所有人惊呆了。于是这种前所未见、光彩夺目的纺织品,一下子为贵族男女争相穿用,并蔚然成风。但这种罗马帝国流失大量资金。尽管皇宫的元老院多次颁行禁穿丝绸的法令,也无济于事。 所以,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都称中国为“赛里丝”,意思是产丝的地方。《旧约全书》中的《以赛亚书》干脆称中国人为“丝人”。对于把丝绸视做天堂服装的希腊罗马人来说,称中国人为丝人,简直就是直呼入神。 可是他们谁也没见过远在天边的中国和中国人。 丝绸从中国到罗马不是直接运到的。中间数万里,征程漫漫,山水相隔,各地语言风俗互不相通,货物是通过途经国家的转手贸易,一站一站地向前慢吞吞地转送,中国、西域、天竺、中东,最后到大秦国。价钱也就渐渐提高,到了罗马,便真的贵如黄金了! 驮运货物的骆驼,改换成驼运货物的白象,再换用马匹,又换上船只…… 另一方面,充当中间商人的塞人、帕尔特人,为了不失去利益巨大的丝绸转手贸易,也在极力设法阻挠中国与罗马直接接触。在很长时间里,罗马人认为中国的丝绸是长在树上的。在中国人的书里,罗马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长得和自己很相像,所以称罗马为“大秦”;中国人甚至以为罗马人也善于种植桑树和养蚕。事实上,一直到公元七世纪以后,中国人制造丝绸的秘密才传到意大利南端的西西里。 西方人太想知道丝绸是如何制造的了。所以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一位嫁到于阗的公主,偷偷把蚕放在自己的帽子里,躲过严格的检查,养蚕造丝的秘密才被西方获知。 两个相互触摸不到的国家,只有用美丽的想像与的神话去连接对方了。 在公元前后,西方和东方,各有一次机会,可以相互邂逅: 公元前四世纪。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东征时,曾经一直打到阿富汗阿姆河上游叶赫什河旁的霍闸,部将尼亚得斯和奥尼希克里特得到了一个极富有诱惑力的信息,那便是再往东挺进,就要抵达产丝的“塞里丝”了。偏偏此时,亚历山大重病,这支东征的希腊军队只好掉头回去,错过了一次一睹中国真面目的良机。 另一次是公元97年。正值汉代的强盛期的中国,已经很清楚那个地处辽远的西方国度“大秦”,是最大的丝绸消费国。负责扼守西域的都护班超,派遣他的属员甘英出使大秦,力图直接打通东西方的丝绸贸易。甘英千辛万苦到达波斯湾,想乘船渡海向西行进。但帕尔特人知道了他的意图。这些一直在做丝绸贸易的帕尔特人,便阻挠他渡海,对他说:“大海无边,渡海一次顺风要三个月,顶风要两年……”这些可怕的话把缺乏航海常识的甘英吓住了。迟疑地站立在波劳动保护湾滩头的甘英,哪里知道他距离罗什只有一步之遥了。 如果他向前再跨一步,东西方旦沟通,世界也许早就会变成另一番样子。 东西方擦肩而过,丝绸之路却顽强地存在下来,前后竟是一千五百年! 古代中国,东方与南方濒临大海,烟波浩淼,人们航船乏术,唯有望洋兴叹;北面为冰天雪地,人鸟绝迹,更难往来。西面虽是漠漠荒沙,去之遥远,然而总有零零星星的人或来或去,从这些几乎被晒枯了的人们的口中,透露同隔过大沙漠那更远的西边的消息。 那是一片诱发奇想的朦胧的世界;一片空旷的神秘;一片未知的文明。 在那个时代里,中国人对西方有着特别的兴趣。西方的神往之地、众生归宿的净土和极乐世界,西方就是外部世界和另一种文明。 人类最初谜一样,除了宗教的解释以外,再没有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在没有答案的历史阶段,人们只有靠遐想和神话来寻找答案。据说,公元前947年,周穆王率七萃之士,驾八骏车马,带着大量精美物品与丝绸,浩浩荡荡行进在高远浩瀚的西北高原上。他自东周出发,溯黄河而上,西进柴达木盆地,北登帕米尔高原,一路上受到当地居民与酋长的欢迎,得到闻名于天下的和田美玉,然后继续西行,过赤鸟地(塔什库尔干)、玄池(伊赛克湖或阿姆河),终于来到西王母之邦,周穆王手执玄圭白璧,向西王母馈赠华丽丝绸,西王母则在瑶池设宴款待。两人饮酒酬酢,对酒当歌,互为唱答,表示敬慕之情。这大概是最早和最浪漫的中西文化交流了。丝绸之路在人们对西方世界的遐想里,不知不觉存在了一千多年。但是,真正体现出中西交流的意义来,却始于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公元前两世纪,强悍骁勇、善于骑射的匈奴人,在单于统帅下,击垮了生活在祁连山一带的大月氏人。据说得胜的匈奴将士们,用大月氏王的头盖骨做饮酒的器具,他们称霸大西北,切断汉王朝与西方世界的联系,并凭仗着金戈铁马,时时侵暴中原。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为了安定边区和打开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公开召募有志者出使西域,联合远在西域、与匈奴有世仇的大月氏,夹击匈奴。
  一位名字叫张骞的非正式的小官吏应募担此重任。
  公元前138年,他带领一个百人使团,开始一次凶险莫测的西行。历史上称这次有文字记载的、前所未有的西行,叫做“凿空之行”。当他带着妻儿与随从甘文回到长安,已经是失却了十三年漫长的生命岁月。著名的张骞出使西域,是前后两次。两次出使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目的,却获得最好的结果。汉王朝与西域的通好,不仅孤立了匈奴,而且建立了汉王朝与域外广泛的经济文化联系。张骞的酢,还获得了西域与中亚的社会、经济、风物、地理与交通的大量信息,对汉王朝对外交流贡献巨大,也对汉武帝开发大西北起到重大作用。
  公元前111年,汉武帝设置河西四郡。中国通往西方的蓝图被规划出来了。河西走廊和武威在中西交流中的重要性被分外鲜明地强调出来了。
  河西四郡——尤其是武威,顿时成为中古时代最耀眼的“国际都会”。大量的中国物品由此涌出,大量的中亚、西亚乃至欧洲物品由此涌入,往来的商旅与使团中,夹杂着佛教徒,无形之中又把公元前五世纪诞生于印度的佛教传播进来。战乱与自危往往是佛教迅速衍传的大背景。现实的苦难愈多,心灵的渴望就愈强。佛教便成了魏晋以来多乱的中原和大西北的人们亟需的心灵抚慰了。
  佛国在西边,这就增加了西方的魅力。
  常人认为,佛在天上,所以在中国佛教中把西方多称做西天。
  西天还可以提供对大千世界与生命本体之谜的真谛。
  但是,最初翻译给中国人看的佛典不是十分准确。最早的译者,既不是印度人,也不是中国人,而是丝绸之路上中介地区的大月氏人、安息人、康居人和于阗人。他们对汉语与梵语都是一知半解。哪怕是那两位专事翻译佛经的大师——来自安息的高和大月氏的支娄迦谶,所采用的翻译方式也是由一个人口述,一个人笔录。中原高僧朱士行在洛阳为僧侣讲述大乘典籍《道行般若经》时,发现这个由天竺沙门竺佛朔口译的版本错误百出,佛经深刻的内涵完全没有翻译出来。于是他下决心要正本清源,西行去求真经,哪怕毁身丧命,民要取来原本。公元260年,朱士行率领众徒,由雍州启程,穿过漫长的河西走廊,经武威进入沙漠,靠着一双脚摸索着那条艰辛、陌生又荒凉的丝绸古道,最终到达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站——古城之阗。朱士行在于阗苦学侩卢文和于阗文,以便准确把握和深入研究此地广为流传的两种文字和佛典译本,同时大量收集佛教典籍,并不断让他的弟子送回洛阳。
  他是中原第一位西行求学的学者。然而,他一去就是三十余年,从未归返。年至八十高龄,最后圆寂在遥远的于阗。他所付出的一切令后世推祟和敬仰不已。
  紧随他的脚步,西行更远,行为更震撼人心的是西晋的高僧法显法师。
  佛教的兴盛与社会的动荡成正比,灾难性的“八王之乱”与“五胡乱中原”是晋代佛教大兴的直接根由。西晋时代,单是洛阳的佛教庙宇就有43座,东晋时更是加倍发展。但是,佛教缺乏严格的规范与戒律,却成了发展中的隐患。高僧法显法师决心像当年的朱士行,亲自西行奔往佛国,去迎取律经。他要比朱士行走得更远。他要到达佛国天竺(印度)。
  公元399年,他开始了这次悲壮的西行之路,此时他已65岁了。四位同学慧景、慧应、慧达和道整与他同行。他们自长安出发,翻山涉水,北至乾归国和耨檀国。横穿河西走廊时,又有几位在凉州候选的高僧智严、宝云、僧景等人加入西行的行列,他们结伴同行,抵达了罗布泊西南的鄯善国,然后沿着丝绸之路的北道经伊吾国与高昌国,本打算向西一直出西域,前往佛国。但是由于当地居民教义相歧,不供应水和食物,六十五岁高龄的法显法师便做出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决定——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过了一个月零五天之后,法显法师一行竟奇迹般地走出来了,他们到达于阗。他们究竟是怎样经历这次匪夷所思的旅行,无人能知。即便在他所著的《佛国纪》中,也没有更具体的记载。由于对佛的信念和敬仰,法显法师他们一行人成为亘古以来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第一人。
  从汉代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在古老的丝绸之道上,一代又一代的佛法高僧们,为了弘扬佛法匆匆而行,有人向东而来,有人往西而去,为了追寻佛法真谛不懈地努力和奔波,其中艰辛和苦难可歌可泣。
  这些令后人仰目而视的先祖圣贤们,他们清明的向往和神圣的目标都在西方那无上神圣的佛国。
  在这一时代东来西去的佛法高僧中,对后世影响较大的有安世高、支娄迦谶、支谦、朱士行、竺法护、竺佛图澄、道安、支遁、僧迦提婆、慧远、法显法师、昙无谶、求那跋陀罗、镄驮跋陀罗等,但对佛学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是从龟兹国来东土应化佛法的先祖鸠摩罗什法师!
  鸠摩罗什法师东行应化佛法是佛教历史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大事,他第一次把印度佛学按照本来面目翻译和引进过来,不但对后世佛教诸宗的发展发生巨大作用,而且影响到以后中国的整个思想界和文化界,使佛教与中国传统的儒、道并立而形成中国三大思想体系,一直到现在。
  也正是由于有了鸠摩罗什法师和无数为弘扬佛法锲而不舍的法师和高僧,西方的神佛们驭风乘云,越过白雪皑皑的葱岭和帕米尔高原,向辽阔的中原大地进发,佛的形象在中国人眼前越来越清晰,这些异域的精神和文化,也终于被中国人接受了拥抱了。
  人类文化的进程,从来就是各个文化之间相互冲突、借用、营养而不断再造自己的过程。只有这样反复的往返才会呈现多彩多姿、纷呈不已、持续繁荣的一道道风景。鸠摩罗什法师的东行之路,本身就是外来文明对中国古老文明的一次大冲撞,中国人以十大的文化胸怀接纳了这种文化,才使我们今天的佛教发展不断呈现出奇迹。
  从西域和中原,我们看到的是人类文化往还不已和开阔广宽的脚步。
  从鸠摩罗什法师东行应化佛法以后,佛教中国化的大趋势已经确定不移,东方佛教历史上一个绚丽多彩的高潮已经到来!
  来自西方的灵光
  鸠摩罗什(kumarajiva)为梵语,意译“童寿”。“寿”是年岁高的意思,因为他童年时代就有耆年的才德智慧,故童寿。据梁《高僧传?罗什传》中的解释,罗什七罗时出家,每日就能背诵1000偈,即32000字的经书,十三、四岁时便升座诗经和大破著名外道,在西域诸国有了非常大的名气,人们佩服他在童年就有了老年人的才智,才尊称为童寿。“鸠摩罗”是父名,“耆婆”是母名,双取父母姓名,所以他还有个名字叫“鸠摩罗耆婆”。
  鸠摩罗什法师祖籍天竺国(今天的印度),生于西域龟兹国(今天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境内)。鸠摩罗什法师祖上世代在天竺国为官,他的祖父达多是当时天竺国的宰相,是古印度婆罗门家族的权贵阶层。按照印度等级世袭制度,达多的宰相位置在他临终时由长子鸠摩罗炎继承。
  《晋书传?鸠摩罗什》中说:
  (鸠摩)家世国相,祖父达多,名重于国,父鸠摩罗炎,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渡葱岭,龟兹王闻其名,郊迎之,请为国师。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诸国交娉,不许,及见炎,心欲当之,王乃逼以妻焉。其妻怀罗什后,自觉神悟超解,有倍常日。十七岁,与母一同出家,从师学经,日诵千偈(偈ji,佛经中的唱词),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义亦自通。年十二,随母到沙勒,国王甚重之,博览五明诸论及阴阳星算,莫不必尽。年二十,龟兹王迎之还国,广说诸经,四远学徒莫之能抗。有倾,罗什母辞龟兹王往天竺,留什住,对什曰:‘方等深教,应大阐真丹(亦作震丹,古印度人对中国的称呼),传之东土,唯尔之力。但于汝无利,其可如何?’什曰:‘必使大化流传,虽苦而无恨’。母至天竺,道成,进登第三果。西域诸国咸服罗什神俊,每至讲说,诸王皆长跪座侧,令罗什践而登焉。
  有关鸠摩罗什法师的生平概略,许多史书的佛教著作中都有记述,较为详细的著作有《晋书传?鸠摩罗什》,齐梁朝代僧侣编著的《出三藏记集》、梁朝僧人慧明的《高僧传》和唐朝智升编著的《开元释教录》等。尽管各述著中对罗什法师一生记叙略有异差,其中不泛神化、教化的成份,但对其一生大概故事的描绘还是一致的。
  在古代印度,出身婆罗门贵族世家的少年子弟一般都要在七、八岁时候外出求学,年长后回家继承祖业。鸠摩罗什的父亲鸠摩罗炎自幼外出研习佛法,感情颇深,对人间的富贵繁华、尘世苦难有非常深刻的体察。罗什法师的祖父达多年迈时,要把官位传给儿子鸠摩罗炎,而鸠摩罗炎认为自己的才能还不足以辅佐国王治理好国家,他对父亲说:“如果我自己不量力,不度德,仅仅为了个人的功名和家族的利禄而继承官位,死了以后会堕入地狱,遭受六道轮回的苦难。”
  鸠摩罗炎请求父亲让他继续外出求学,待学业有成后再会来继承世袭的官爵。达多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贤哲之士,他同意儿子的请求。鸠摩罗炎于是辞别天竺国东行求学,到达龟兹国时,受到龟兹王白纯的热情接待。
  国王白纯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妹妹,名字叫耆婆,这一年刚满二十岁。她自幼饱读诗书,才智过人,各种哲理和典故她一般只看一遍就能通晓其中深奥的意义,凡是她耳朵里听到的文章她就能完整的背诵出来。而最奇异的是她身上长首一排井然有序、红光可见的赤痣,按照佛法预示,她的子嗣将是一个大智大慧的不俗之人,当时西域各国王子都仰慕她的神奇和聪明,纷纷向她下聘求婚,她一个也没有看在眼里。
  当她见到气宇不凡、才智超人的鸠摩罗炎时,就被他的气质和才华所打动,国王的妻子看出了她的心思,也认为她与罗炎是天造地合的一对,就竭力说服国王白纯撮合他们的婚事,最后终于促成了一对才子佳人的百年好合。
  婚后,鸠摩罗炎发现妻子耆婆的身上长着一排红光可见的朱砂痣,才知道他此番西行是佛祖指引给他的方向,是今后嗣子大智大非的迹象。
  鸠摩罗炎的妻子怀胎受孕后,种种瑞祥异端就在她得体内蓬勃而发,使她慧力大增,感觉到了一种无穷无尽、延绵不绝,犹如江河流水一样澎湃而来的聪明和智慧:她不但会讲一口流利的梵语,而且对博大精深的佛学理论也有了很深的感悟。佛典中记载,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被称为“智慧第一”的舍利佛,在母胎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智慧大增——两则佛教故事相互印证,可见鸠摩罗什法师注定是为佛而来,到尘世间应化世人的。
  鸠摩罗什出生后,他的母亲已经对佛教有了很深的感悟。待她的第二个儿子弗沙提婆出生时,她已经对尘世的生活感到烦恼。据说她一次经旷野荒冢时,看到一堆堆散乱在地上的死人骨头,心想,他们在死去以前可能也是一对对相亲相爱的才子佳人,他们活着的时候到过自己百年以后会是今天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她不由悲从中来,想起了佛祖的训示偈语:
  一切行无常, 生者皆有苦,
  五阳空无处, 无有我我所。
  她领悟出,一个人从无到有,呱呱坠地之后,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七情的苦恼,色、声、香、味、触、法这六尘的繁杂就相交迭乘,纷然而至。待熙熙攘攘忙过一生,流水落花,春去无痕,老年晚景便来到了,死后,连断肢残骸都遗落在野外荒地里无人收拾,过百年、过千年、过万年以后,谁还记得这个世界上曾有个你呢?
  耆婆由此想到,如果就这样过完了一生,我的结果不也和这荒原上的尸骨一样吗?
  远古的人们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充满担忧与畏惧,吉凶莫测,祸福难卜,一切只能听命于天。至于生活中那些果实丰腴、甘泉清露、冬暖夏凉,或者洪水猛兽、天灾人祸,全部根由于高深莫测的茫茫天宇。那么认为那些主宰大地万物的神灵和佛祖释迦牟尼,就一定在浩大辽远、幽冥渺然的天宇间飘然存在。而佛教却说,佛并不主宰万物大地,万物大地和人物生死轮回,只有阳世的因果和自己主宰。
  人类最初的宗教信仰的生存方式,总是极其相似的。
  苦思冥想之中,她想起了往日在雀里大寺,罗汉达摩瞿沙曾说过的一句话:
  身为苦本, 我为罪孽!
  她终于大彻大悟,原来一切苦恼的根本,都是因“我”而起的:一切罪孽,也是因“我”而起的:“我”就是万般罪孽的渊源了。
  她决心抛弃红尘,出家为尼,了脱这“我身的苦恼”,去寻找人生的解脱大道。但此时鸠摩罗什法师的父亲还没有深刻领悟佛法,他下不了割舍尘世繁华的决心,坚决不同意妻子出家。罗什法师的母亲为了表示自己皈依佛门的决心和意志,开始绝食,滴水不进,颗粒不食。绝食到第六天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奄奄,人气全无。到这个时候,鸠摩罗炎才知道妻子去意坚决,大受感动,终于同意妻子出家,并亲手把她“三千烦恼丝”的头发剪掉。
  于是,生而大智大慧的鸠摩罗什,在他七岁那一年随母亲一起出家,正式皈依佛门。
  佛光初现的西方世界,为一个新时代的诞生而欢歌,众生苦难之涅槃、华光渐渐之涅槃、岁月流逝之涅槃,一切,都因为佛的存在;一切,都是为了普渡沉睡在梦中的芸芸众生……
  这就是佛教发展史上,一个伟大而辉煌历史的开端。
  成长在佛国的时代
  公元前三世纪,印度孔雀王朝的统治者阿育王大力弘扬佛教后不久,佛教就流传到中亚西亚和中国西域地区。
  龟兹国是我国古代西域地区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国,西汉宣帝年间,汉朝政府设立的西域都护府,下辖西域三十六国,其中就有龟兹国。到东汉永平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为都护,居龟兹”之后数百年里,龟兹一直是我国西域的政治文化中心。
  在历史记载中,龟兹国的名称有十数个之多,如丘慈、归慈、丘兹、邱兹、屈茨、苦叉、屈兹、屈支等,“龟兹”是后来通用的名称。古代的龟兹国盛产铁器,道安在《西域记》说:
  屈茨北二百里有山,夜则火光,昼则烟,人取此山古炭,冶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见《水经注》卷二)
  也就是说,龟兹国所生产的铁器,已经足够西域三十六国使用了。在公元前后的农业文明时代,冶炼工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国家经济兴衰的重要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时的龟兹国既是西域的佛教文化传播中心,也是经济发展中心。
  在佛教诞生初期的阿育王时代,阿轮迦王和其子法益就开始在龟兹应化佛法,《阿育王息坏目国缘经》中有这样一段话:
  使我法益,长生寿考,治化人民,如今无异。新(辛)头河表,至娑伽国、乹陀越城、乌持村聚、剑浮安息、康居乌孙、龟兹于阗……
  如果这一段经文反映的是史实,那么龟兹国的佛教起源就应该在阿育王时代。佛教初传时期,龟兹国民风比较混乱,小乘教法对社会和世俗影响不大,僧徒大都能操守道行,但民间却鸡鸣狗盗、风俗不淳。《魏书?龟兹传》中记载:“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到罗什法师以后,社会风气渐渐好转,比及先前截然不同,唐朝玄奘就感慨地说,“尚拘渐教,食杂三净,洁清耽习,人以功竞。”这便是罗什法师弘扬佛法使之盛行一时和大乘佛教普及的缘故。
  后来的佛学研究者在讨论龟兹佛教文化时,一般分“罗什法师以前”、“罗什法师时代”和“罗什法师以后”三个时间界线:罗什法师以前是初创时代,也是小乘佛教风行的时代;罗什法师时代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繁荣时代,也是大乘佛教开始传播并发展的时代,罗什法师以后,龟兹国的佛教发展历史几乎一片空白,即无史可记可承,也无资料可考。台湾华宇出版社的《丝路佛教》第138页中说:
  龟兹佛教史上,空白最多处,其实就是从三藏法师罗什之后算起,到三藏法师玄奘之前,其间大约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由此可见,罗什法师对龟兹佛教所做出的贡献同样也是空前绝后的,他带来了龟兹国佛教的一个全盛时代,在古老灿烂的龟兹和西域文化中写下了笔墨浓重的一页,对西域文化领域的开辟具有划时代的伟大意义。
  据日本佛学大师羽溪了谛的考证,龟兹还有一个名称叫“拘夷。”《出三藏记集》卷十二中收录的《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记》有以下一段非常重要的记载:
  拘夷国寺甚多,修饰之丽,五宫雕镂,立佛形象,与寺无异。有寺名达慕蓝(百七十僧),北山寺名致隶蓝(五十僧),剑慕王新蓝(六十僧),温宿王蓝(七十僧)。
  右四寺佛图舌弥所统。寺僧皆三月一易屋床座,或易蓝者。未满五腊,一宿不得无依止。王新僧伽蓝(九十僧),有年少沙门鸠摩罗,才大高,明大乘学,与舌弥是师徒,而舌弥《阿含》学者也。
  阿丽蓝(百八十比丘尼),轮若干蓝(五十比丘尼),阿丽跋蓝(三十尼道),右三寺比丘尼所统。依舌弥受法戒。比丘尼外国法不得独立也。
  此三寺尼,多是葱岭以东王候妇女,为道远集斯寺,用法自整,大有检制,亦三月一易人房,或易寺,出行,非大尼三人不行。多持五百戒,亦无师一宿者,辄弹之。今所出《比丘尼大戒本》,此等所用常也。 从这一记载中,可以得出四个结论:
  一、当时龟兹国佛教已经非常普及和繁荣,寺院遍及全国,国家在佛教投入上下了很大的力气。当时龟兹国道行最高的佛法大师是佛图舌弥,他宣讲的是小乘教法,是罗什法师早期的启蒙老师。
  二、在“五新僧枷蓝”的注解中有这样一句话:“有年少沙门鸠摩罗,才大高,明大乘学。”在该经文中,罗字下面缺少一字,但肯定是指三藏鸠摩罗什法师。由是可见罗什法师在稍稍年长的时候,在龟兹国的尊贵地位已经无与伦比。
  三、早期的龟兹国佛教戒法谨严,门派林立。
  四、比丘尼出家之风盛行,尤其是达官显贵家庭出身者居多。
  鸠摩罗什法师就在这样一个佛光初显的时候走进圣洁的佛门殿堂,在他即将点燃大乘佛教辉煌的时候,被认为是“日下之人”的东方世界距离佛国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大乘火炬的光照下
  鸠摩罗什法师读的第一本佛经是《阿毗昙经》,《阿毗昙经》讲述的是“万劫常新”的道理,与人们通常所说的“历万劫而不摩”的思想一致,又如古代儒家所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样,思想脉络大致相同。不过儒家只说到正常时候的新,而佛说的则是劫乱之后的新生。据说,鸠摩罗什法师在修习这部佛经时,每天都熟读并背诵“一个偈”,每一偈是三十二个字,一千偈就是三万二千字,这种速度除过目能诵的天才之外,常人是难以做到的。这便是鸠摩罗什法师超乎常人的智慧所在,近代大儒梁启超先生曾对罗什法师生平做过充分考证,按照梁先生的说法,罗什法师仅在幼年时背诵下去的佛经,就达四百多万字,以梁先生之声名学问,他的考证想必是非常严谨的!罗什法师随母亲出家以后,龟兹国的百姓被他们宁愿牺牲荣华富贵,割爱辞亲剃发修行,献身于佛教的执著精神所感动,每日前来奉送食物的人络绎不绝,年幼的罗什法师认为,人们奉送来的仪器是“不净食”,只有布施而来的食品才是净食;而吃不净食是违犯佛教戒律的。他引用佛经为自己举证:“舍利弗!汝勿忧念,不得自供……,终亦不念衣食所须。所以者何?如来福藏,无量难尽。舍利弗!如来灭后,白毫相中,百千亿分,其中一分,供养舍利及诸弟子。……舍利弗!如来如是无量福德,若诸比丘,所得饮食,及所须物,趣皆得足,舍利弗,是诸比丘,应如是念:不应于所须物,行诸邪命恶法,……舍利弗!比丘应生如是想:以无贪着心,然后乃食。”大智大慧的母亲耆婆相信罗什法师的话是正确的,她也认为老百姓送来的食物是供奉,就像今天的人们为了依附于权贵阶层而行贿送礼一样,所以在罗什法师看来这种食物是“不净食”,不是布施;大家之所以尊敬他们,是因为他们母子俩一个是王妹,一个王甥,大家看重的仍然是他们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做到“无我”的佛法境界。为了乞取净食,“培植福德”,母子俩离开龟兹国,渡过辛头河,到罽国国境内潜心修研佛法。在罽国国,他们参拜了那里的高僧蒲达多大师。蒲达多是一位道行非常高深的僧人,他又是当时罽国国国王的堂兄弟,为了躲避王族的势力争斗,出家修行,最后达到了身心宁静、志虑清纯的高深境界。他对佛教的三藏——经藏、律藏、论藏,以及佛理二九部——整经、应经、讽经、因缘、本事、本主、未曾有、譬喻、论义等,有非常深远的理解。他博闻广见,丰盛辩无碍,深受罽国国广大老百姓的爱戴和尊敬。蒲达多和罗什法师就各自的佛学思想进行了一次辨论,蒲达多对罗什法师少年博学感到非常吃惊,感叹罗什法师是一位“旷世少有的佛学天才。”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罽国国,也传到了罽国国国王的耳朵里。国王派人请鸠摩罗什法师母子进宫,并召集了许多外道辨论师,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辨论会,鸠摩罗什法师对这些外道辨论提出的问题用佛教理论一一给予解答,并宣讲了佛学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而辩论师们对鸠摩罗什法师高深的理论和见解闻所未闻,无以作答;对鸠摩罗什法师的聪明才智更是钦佩不已。至此,罗什法师母子在罽国国受到广泛的拥戴和尊敬,并且被罽国国王尊为国师。他们在罽宾国修佛研经,住了两年,对佛法的认识更进了一步。到鸠摩罗什法师十一岁的时候,他已经在西域诸国有了很大的名气,各国竞相邀请他去宣扬佛法,开坛讲经。而对应接不睱的盛名和荣誉,鸠摩罗什法师不为所动,毅然决定回国寻访有道行的名僧,继续修研。
  回到龟兹国以后,鸠摩罗什法师才知道以自己的学业而论,龟兹国内已经没有能点拔自己的高僧了。但他求学之心仍不泯灭,又和母亲一起奔月氏国求佛,拜在阿罗汉门下学习禅宗,阿罗汉看出鸠摩罗什法师绝非尘世中人,就对罗什法师的母亲说,“假如过了三十五风,他还不破戒的话,就会大兴佛法,度人无量,最后可以和优波菊多一样齐名,光照万世。”不久,母子俩又到沙勒国求学。这是一次舍生忘死、惊心动魄的行程,母子俩翻山涉水,在令人谈而变色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踽踽而行。大漠在烈日炎炎的曝晒中,沙砾滚烫,汗水滴下去,立刻就没了。在那个没有生命的世界边缘,偶尔见一的只是一株株枯死的胡杨,至少已经死了千年以上。狂风到来的时候,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沙丘在大风中转瞬便换了位置,这些幽灵般移动的沙丘,会使人迷路致死。茫茫沙海里,可以做中标的,唯有死者惨白的枯骨。这些枯骨在夜间闪着磷光,无声地拆说着可怕的过去和依然可怕的现在。
  没有生命在这里可以生长出来,只有生命在这里消失。
  没有声音!没有时间!这是罗什法师母子的一次生死之旅,只有佛祖的目光和他们同行。一个多月后,他们到达了沙勒。
  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佛学大师三藏沙门喜见,喜见也看出鸠摩罗什法师异于寻常,竭力说服国王设坛,请鸠摩罗什法师开坛讲法,十二岁的罗什法师在这次大法会上向佛教弟子宣讲了《轮法轮经》。在沙勒国,罗什法师有幸遇见莎车王子须利耶跋跎、参军王子须利耶酥摩两兄弟,须利耶酥摩是当时西域有名的佛法大师,专以大乘佛法行化众弟子,在西域诸国有众多的大乘弟子。
  罗什法师向须利耶酥摩学习大乘佛法,才知道大乘“博览五明诸论及阴阳星算”,大乘才是佛法的精要所在,不禁感叹说,“学佛的人不学大乘,就好比凡人们看到黄金却不认识一样,真是太可惜了。”时有莎车王子、参军王子兄弟二人,委国请从,而为沙门。兄字须利耶跋陀,弟字须利耶苏摩。苏摩才技绝伦,专以大乘为化。其兄弟及诸学者皆共师焉。什亦宗而奉之,亲好弥至。苏摩后为什说《阿耨达经》,什闻阴界诸入皆空无相,怪而问曰:‘此经更有何义,而诸破坏诸法。’答曰:‘眼等诸法非真实有。’什既执有眼根,彼据因成无实。于是研究大小,往复移时。什方知理有所归,遂专务《方案》。乃叹曰:“吾昔学小乘,如人不识金,以鍮石为妙。”因广求义要,受诵《中》《百》二论及《十二门》等。(见《僧传》)从以上《僧传》的记载可以看出,罗什法师在最初接触到大乘佛教的时候,他还是心存疑虑的,他认为大乘学说是对其它经典的否定和破坏。但很快,他就明白并领悟出大乘佛法的精要所在,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由小乘而转习大乘,受《中观论》、《百论》、《十二门论》,后来成为佛家三论宗的开山祖师,也被以后的大乘弟子尊为先师。
  由小乘而习大乘,是鸠摩罗什法师学业史上的开划时代,大放异彩的一页,他终于高举起大乘菩萨的火炬、完成了开化群论的宏愿。
  鸠摩罗什法师二十岁那一年,他的母亲耆婆一起回到龟兹国,在那里开坛说法,行化大乘佛法。他七岁随母亲出家求学,但一直没有受戒,在结束了长年漂泊和云游之后,龟兹国王为他举行了成套的受戒仪式。他在卑摩罗叉研习《十诵经》。
  耆婆看到儿子已经学有所成,初显出一代宗师风范,不再需要她的悉心照顾了,于是她告别了龟兹国和鸠摩罗什法师,一个人到佛国天竺习修大法去了。行前,她对罗什法师说,象《方等》这样的大乘佛学才是佛教中最精僻的教义,值得我们去应化和弘扬。要想真正应化佛的意旨,你就必须到遥远的中国去,对你个人而言是一件非常艰苦的磨炼,要牺牲好多东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罗什法师对自己母亲说,一个有使命感的人,是不会乎个人得失的。只有让大乘佛法在东边日出的地方流传下,才能洗干净那里人世间的尘垢。就像一块在火炉里熔化的黄金一样,不管成什么形状,黄金终究是黄金。所以我一定要到东面去,再苦我都不会害怕!
  为了追寻自己心目中的净土和理想国,母子俩从此离别,各自遁寻佛踪而去!
  鸠摩罗什法师受戒后,著名的龟兹新寺刚刚修缮完工,国王白纯认为有资格入住新寺的,非罗什法师再无二人。他邀请罗什法师入住新寺并举行了盛大的开光典礼,当日,西域各国使节、高僧、名士有数千人前来祝贺诵经,声势浩大,场面蔚然壮观。开光的当天,罗什法师就在新寺向僧众宣讲大乘佛法,当罗什法师讲述“世间万物皆空无我,分别阴界假名非实”的道理时,万木肃立,天地恸容,一抹乌云瞬间遮住新寺,天上飘下微微细雨。下面听讲的众人也都为人生的罪薮悲恸不已,感慨涕零,悔恨醒悟之晚。国王白纯的女儿阿竭耶末底公主早年削发为尼,博览群经,特深禅要,这次听罗什法师讲述大乘佛法后,更对佛法的十大精深欣喜不已,转到罗什法师门下专修大乘佛法。这一年,罗什法师只有十四岁,他在龟兹新寺讲读《放光经》以后,又到雀梨大寺向弟子们讲授《德女问经》,在佛教界声誉日隆,连罽宾国的蒲达多大师听闻大乘佛经后,也专程来向自己过去的弟子求教。据说,龟兹王为了让罗什法师安心说法,专门用国库中积存的黄金为他锻造了一座金狮座。
  罗什法师在龟兹国尊为国师,西域诸王和各国法师来听罗什法师讲经的时候,都长跪座侧,让罗什法师踩着自己的背登上讲坛。罗什法师的法名远播西域诸国,并渐渐传到关内的中原地区。
  东行路迢迢
  据《高僧传》记载: 什既道流西域,名被东川。时苻坚称号关中,有外国前部王及龟兹王弟并来朝坚,坚引见,二王说坚云:“西域多产珍奇,请兵往定,以求内附。”至苻坚建元十三年(公元377年)多次丁丑正月,太史奏云:“有星见外于外国分野,当有大德智人,入辅中国。”坚曰:“朕闻西域有鸠摩罗什,襄阳有沙门释道安,将非此邪?”即遣使求之。至十七年(公元381年)二月,鄯善王、前部王等,又说坚请兵西伐。十八年,(公元382年)九月,坚遣骁骑将军吕光、陵江将军姜飞,将前部王及车师王等,率兵七万,西伐龟兹及乌耆诸国。临发,坚饯光于建章宫,谓光曰:“夫帝王应天而治,以予爱苍生为本。岂贪其地而伐之乎?正以怀道之人故也。朕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朕甚思之。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见《高僧传·鸠摩罗什》)鸠摩罗什寺法师在西域求经说法的时候,是我国南北朝军阀混战的五胡十六国时期,各路诸国占地为王,在一百多年里建立过十六个大小王国。占据着北方黄河流域的泰王苻坚是个信仰佛教的人,他曾听高僧道安说过鸠摩罗什法师种种传闻,对罗什法师心仰已久,希望罗什法师能到长安来行化大乘佛法。
  建安十七年三月,西域蕃国的鄯善前部王和龟兹国王白纯的弟弟白震到长安向苻坚朝拜纳贡,对苻坚说西域有很多稀世的珍品,如果苻坚派兵前去掳掠,他们可以做为内应,苻坚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尽管他无意强取西域诸多的珍珠宝物,却动了强行掳取罗什法师来秦说法的念头。
  建安十九年(公元382年),苻坚派出骁骑将军吕光、陵江将军姜飞,偕鄯善前部王以及车师国国王,统领七万大长途征战,浩浩荡荡向西域挺进,直取龟兹国。行前,苻坚再三呆嘱吕光说,沿途要爱惜西域的老百姓,不要滥杀无辜,也不要抢夺什么宝物和土地,只要能把鸠摩罗什法师抢夺回来就够了,他还说罗什法师精通大法,是佛教后学之宗,是一位坚哲:贤哲才是国家真正的宝贝。如果攻克龟兹国,要快马加鞭把罗什法师送到长安来。吕光这次统兵西行,是自汉武帝时张骞通西域以来中原地区对西域最大的一次政治和军事行动,一路上历经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幸而当时西域诸蕃国之间相互化碳轧和争头比较频繁,为取得政治上的依靠,他们绝大部分向中原俯首称臣,因而西行大军沿途没有受到太大的军事阻碍。光乃进及流沙,三百余里无水,将士失色。光曰:“吾闻李广利精诚玄感,飞泉涌出,吾等岂独无感至乎!皇天必将有济,请群不足忧也。”俄而大雨,平地三尺。进兵至焉耆,其王泥率其傍国请降。(《晋书·吕光》)焉耆国所属领地在今天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库尔勒、尉犁、焉耆等地,而龟兹国位于今天新疆阿克苏地区拜城、库车、阿瓦提、温宿一带,两国毗邻,唇亡齿寒。吕光进驻焉耆后,大军已经逼近龟兹国的疆界。这时候的龟兹国国力衰弱,政权危机重重,实际上已经没有和吕光统辮的中原及西域诸蕃联军作战的能力了。罗什法师知道龟兹国发兵抗拒无异于以卵击石,就对龟兹国王白纯进言说:“国运已衰,当有劲敌。日下人从东方来,宜恭承之,勿抗其锋。”白纯听不进罗什法师的话,执意倾尽国内全部军事力量抗击锋芒,一场血腥的战争开始了: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沟高垒,广设疑兵,以木为人,被之以甲,罗之垒上,以为持久之计。白纯徒城外人入于城中,附庸侯王各婴城自守。……光攻城益急。将军窦苟,洛阳人,以壮勇知名,从吕光攻龟兹,每登云梯,入地道,或时坠落,苏而复上。光深奇之。二十年(公元384年)五月,白纯乃倾国财宝,请救于狯胡,狯胡遣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均在龟兹国)等国王及诸胡,内外合七十余万人以救之。胡便弓马,善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乃以革索为羁,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诸将咸欲每营结阵案兵以距之。光曰:‘彼众我寡,众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于是迁营相接案阵,为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秋七月,战于城西,大败之,斩万余级。白纯收其珍宝逃奔,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太飨将士,赋诗言志。(《十六国春秋辑补·后凉录》)吕光后来做了后凉国十七年王朝的开国皇帝,昏淫残暴,民怨载道,是一个失败的政客,但毫无疑问,他又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后人对他的评价是“武攻有余,文治不足。”在那个群雄并起的乱世年代,由中原而西域的商旅活动日渐稀疏,政治、经济、文化往来频于断绝。在这种情况下,吕光率兵从军事上又一次打通了内地到西亚的交通要塞,丝绸之路得以复兴,商贸交流日益频繁,这既是吕光,也是鸠摩罗什法师对中国各民族大融合作出的杰出贡献。《晋书·吕光》记载,吕光打败龟兹后,名声大震,“……桀黠胡王昔所宾未者,不远万里,皆来归附,上汉所赐节传,光皆表而易之……。”这次军事行动,不但使过去与中原没有交往的西域蕃国主动前来交好,而且也是中国军事史上长途奔袭,以少胜多的一次成功的范例。吕光打败龟兹国后,龟兹国王白纯弃国出逃,吕光便立白纯的弟弟白震为龟兹王,并掳掠了大法师鸠摩罗什。当晨的罗什法师已经四十岁,看上去却皓齿,非常年轻,与吕光心目中老态龙钟的法师形象很不一致,所以他对罗什法师非但没有尊重的态度,反而把他做为一个普通的人来戏弄,强迫罗什法师与龟兹王的女儿、曾在罗什门下修研大乘佛法的阿羯耶末底公主结婚。罗什法师严辞拒绝,说这是佛家的大戒,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吕光不以为然,反而讲了很多歪道理,说凡是有道行的人都要尊重自己的父亲,既然你父亲娶了你母亲才生下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娶妻生子呢?“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可固辞?”(《高僧经卷二》)为了强迫罗什法师犯戒,吕光甚至把罗什法师灌醉了酒,与阿羯耶末底公主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但罗什法师仍秉烛待旦,毫无乱行。吕光致意要出罗什法师的丑,他又强迫罗什法师骑在牛背上,或骑烈性的血汗马,目的是想看罗什法师摔落下来的狼狈样子。面对各种凌辱和折磨,罗什法师坦然大度,面不改色。这样,吕光才彻底相信了罗什法师是一个道行非常高深的佛法宗师,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吕光西征历时两年零三个月,行程万里,降服西域36国,戮掠奇异珍宝无数。由于吕光军事上取得重大的胜利,在西域“抚宁诸番,威恩甚著,”于是,吕光便动了在西域称王的念头,“欲留王西国。”罗什法师洞察到吕光的想法,就劝告他说:“此凶亡之地,不可淹留……中路必有福地可居。”预言了吕光在回国途中必有称帝的那一天。吕光念及秦王苻坚的托附,也考虑到众将士背井离乡思念寿寺的心切,于是采纳了罗什法师的建议,奏凯班师。行前戮掠及纳贡无数: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宝及奇伎异戏,殊禽怪兽千有余品,骏马万余匹。(《晋书·吕光》)当然,吕光此番西行最大的收获是完成了苻坚交给他的重要任务:“请”大法师罗什法师一起踏上了通往东方的迢迢路途。对人性和政治而言,罗什法师东行是一次极其荒唐的历史事件,但对佛教而言,却是开划朝代的一页。罗什法师本是七佛译师,为应化佛法才来到这娑婆世界,东土便是他人生的必然和终极。
  可以想见,先祖罗什法师途经玉门关城头的时候,他一定能看得见佛国的飞天护法们,启程于西天,鼓乐齐鸣,衣带飘举,在通透万里的碧天中,浩浩荡荡列队而来。而来自中原一带的本土诸神和方土羽人,也脚踏彩云,骑鹤驾凤,翻过千山万水,款款而至,相逢在这西北大漠的上空。
  佛门向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洞开,浓厚苍凉的西北大漠在这个充满理想的佛国时代焕发出勃勃生机。
  凉州十七年
  在东行的路上,鸠摩罗什法师再一次表现出他大智大慧的聪明和不凡。有一次,大军要在一个山脚下安营歇息,罗什法师看了天象和地理后对吕光说:“不可在此,必见狼狈,宜徙军陇上。”吕光不听他的话,如果半夜里山洪暴发,水深数丈,淹死了数千士兵,到这时,吕光才知道罗什法师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奇异人物,以后凡事必求教于他。公元386年,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暴发,泰国战败,苻坚被部将姚苌杀死,泰国宣告灭亡,姚苌称帝登基史称“后秦”。吕光的大军行进到凉州时,淝水战败的消息传来,吕光令三军缟素,吊祭苻坚,然后抢地为王,国号为凉,建元太安,定都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自己当上了皇帝,史称后凉。鸠摩罗什法师便跟随吕光在武威住下来,在这里讲经说法,学习汉语,传播佛教,到后凉灭亡为止,他在武威共度过了十七个春秋。
  后凉从公元386年建国,历经三世。由于吕光不善治国,自建国伊始权力争头就此起彼伏,没有停歇过。吕光的儿子吕绍、吕纂以及吕陲一直明争暗斗,树立自己的帮派势力,为抢夺地盘互相残杀,穷兵赎武,使民无休养,国无生息。由一群目光短浅的政客当政,后凉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个暂短王朝,苟延残喘,气息奄奄。从建国到灭亡,后凉共历时十七年,在中国历史上惊鸿一瞥,转眼便沉寂下去。一个混暗的时代却遮挡不住佛教思想蓬勃兴旺的灵气和光芒,鸠摩罗什法师和他的大乘佛法一路在播撒着这光芒的种子;佛教,也成为战乱和灾难中人们唯一的心灵藉慰,让饱受苦难的人们眼望西天,重新燃放心中的圣灯,日出而作,生生不息。
  公元386年,后凉在姑臧大兴土木,修建罗什寺,让罗什法师和自西域追随罗什法师而来的僧人们在这里卓锡译经,开坛说法。一时间,河西各地僧人们慕罗什法师之名前来拜访和求教者络绎不绝,西域和中原高僧也常来交流研习佛学,佛教在凉州犹如旭日迸发,蔚然成风,罗什寺成为这一时期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思想传播和文化交流的场所,吕光父子出于对罗什法师的尊重,常就一些军用大事向法师求教,罗什法师虽能明察世态人情,但知道后凉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然而在人家屋檐下,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自己大智大慧的思想帮助吕光父子化解灾难。太安元年正月,姑臧忽然刮起遮天蔽日的大风,罗什法师见风向有异常,就对吕光说:“不祥之风,当有奸叛,然不劳自定。”意思是说这是不祥之兆,有人要反叛作乱了,但不用劳师动众去镇压,自然会平定下来。果然不久后梁谦和彭晃相继叛乱,最后被他们的部将杀死了。到了龙飞三年,吕光听信谗言杀掉了尚书沮渠罗仇,如果张掖的临松,卢水的沮渠男成和他的弟弟沮渠蒙逊为了替伯父报仇,在十天内纠合了数十万之众,推举健康太守的吕纂率精兵五万,前去讨伐。这时,后凉有人议论说段业这班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吕纂名气很大,又善于用兵,这场战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赢。吕光听到这些话以后,去拜访鸠摩罗什法师,听取他的意见。法师很清楚大家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向吕光讨好,就告诉吕光说:“观察此行,未见其利。”吕光对罗什法师的话没有在意,结果,吕纂在合黎被 打得大败。偏偏祸不单行,就在吕纂兵败合黎的时候,后凉的散骑常侍、太常侍郭馨又在姑臧起兵反叛,吕纂带着残军回来镇压,被郭馨击溃,只有吕纂一个有丢盔卸甲逃了回来。军事上的节节失利,使吕光又急又气,暴病身亡。吕光死后,他的儿子吕绍继承王位;几天后,吕绍就被吕光的小儿子吕纂杀掉,夺了王位,年号为咸宁。
  吕光活着的时候,对中书张资非常器重,张资生病,吕光招募各地名医前来救治,都不见有效果。后来来了一位西域修道的人叫罗叉,自称能治好张资的病,吕光非常高兴,赏了他不少东西。但鸠摩罗什法师一见罗叉就知道他是个江湖术士,罗什法师告诉张资:“叉不能治,徒劳烦重,我可试治。”罗什法师用五色丝拧成绳结,烧成灰末,投入水中,他说如果灰浮出水面又恢复成一个绳结,那么你的病谁来也治不好,过了一会,灰真得浮出来,又成了绳结原来的样子。不久后,张资经医治无效而死去。咸宁二年,后凉接连发生了许多奇异怪事,先是有一头母猪生下一只长着一身三头的怪物,后来又有一条黑龙跑到宫殿上蟠卧。吕纂认为这是个祥瑞之兆,就把大殿更名为龙翔殿,把九宫门改名为龙兴门。罗什法师听到这个消息后,对吕纂说:
  此日潜龙出游,豕妖表异;龙者阴类,出入有进,而今屡见,则为灾祸,必有下人谋上之变,宜克已修德,以答天戒。(《晋书·鸠摩罗什》)罗什法师认为既然祸端已现,就应该多做些建功立德的善事,以消除业灾,昭示天日。吕纂没有听取他的意见,罗什法师便寻找机会想再一次激发吕纂。有一次,吕纂和罗什法师一起下棋,吕纂吃掉了罗什法师一颗棋子,就说:“砍掉胡奴的头。”这本是一句笑话,意指罗什法师是西域胡人,而罗什法师没有恼怒,他平静地说:“胡奴的头是砍不掉的,史恐怕胡奴要砍掉别人的头。”鸠摩罗什法师这句话本来是提醒吕纂要心存警戒,防备不慎。因为吕光有个弟弟吕保,吕保的儿子吕超小名叫做“胡奴。”吕纂以为罗什法师也在开他的玩笑,也不以为然,结果自己后来果真被这个小名为胡奴的吕超给杀了。有关鸠摩罗什法师的奇异事端传得多了,后凉的人也就知道他是个道行高的僧人。罗什法师之所以常常表现一些超脱凡人的不俗之处,目的是能在吕氏父子支持下更广泛的弘扬佛法,但吕氏父子终究不过是些俗人,不是与以有为,结果罗什法师弘扬佛学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吕氏父子也落下了个自身难保的下场。
  罗什法师居住姑臧长达十七、八年,向当地居民学习汉语,为今后着手翻译经卷做准备。这时候,大法师僧肇听闻罗什法师在姑臧应化佛法,从千里之外的长安翻山涉水来到姑臧,向先祖求教,俩人互学互补,罗什法师的汉语水平有了长足的飞跃和进步,汉文化的精髓在法师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深深感受到汉文化和他在西域时期已经接受到的佛教文化形成碰撞,而这富有再造意义的碰撞又赋予大乘佛教一个生机无限的生命力,并在鸠摩罗什法师的佛学思想中结出了丰硕的文化果实。
  这便是凉州十七年在罗什法师一生中的意义所在。
  罗什之在凉州积年,吕光父子既不颂道,故蕴其深解,无所宣化。苻坚已亡,不得相见,姚苌据关中称后秦,慕罗什高名,虚心要请,诸吕以什智计多解,恐为姚谋,不许东入,苌卒,子兴袭位,复遣使敦请,吕氏仍不许。(《晋书·鸠摩罗什》)在罗什法师一生当中,秦王苻坚算是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生知已,他一直敬仰鸠摩罗什法师的佛法和学问,不惜以重兵胁迫相请,但因为苻坚自己功利之心太重,不自量力地伐取东晋,结果在淝水之战中落改,从而国破人亡,一生连罗什法师的面都没有见到。后秦王姚苌占据长安以后,一直想邀请罗什法师到中原地区讲佛说法,可是后凉从吕光到吕纂、吕陲、都顾忌罗什法师的联明和智慧,怕罗什法师为姚苌所用后会阻碍他们向东开拓发展的脚步,一直不允许罗什法师入关。
  直到姚苌后姚兴继位,鸠摩罗什法师东进长安的事才有了转机。
  一代佛法大师,为佛而来,虽然注定他的东行之路充满艰难和坎坷,但佛灯为他所批示的方向,却一直在那个太阳升起的东方大国。
  被历史忘却的佛国
  一切历史的衰落与不幸,都因为交流而终止。一切历史的繁荣与机遇,都随同交流而到来。
  武威佛教就包容了这样一种历史,这里是一片被遗忘的佛国净土。一千多年以前,中国的皇帝们把国都安顿到东南沿海一边,国家的重心偏向大海的时候,那个曾经威风八面,做为政治中心的长安就开始失落了,而做为西北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的古凉州,也从此沦落成为边远的大西北的一个军事关隘。
  丝路似乎掉转头来,重新返回荒凉的远古。
  听不到驼铃的路便成了死去的路。
  有人说,丝绸之路实际就是被蓝色的海水淹没的。
  著名史学家、佛学家用彤先生在其遗作《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78页,有如下一段痛心疾首的论述:陇西为佛教自西域来华之要道,传译上有极重要关系,然其事实未说载之史书,至可惋惜。
  竺法护于晋初在敦煌译经,安公(道安)谓《光赞经》等浸逸凉土,而道安在襄阳时,慧常在凉州以晋咸安二年(公元372年)写《光赞》这、《渐备》、《须赖》、《首楞严》四经,碾转送达襄阳付道安,则中原经典固有来自凉土者,而安公经录中列有《凉土异经录》,有五十九部七十九卷,亦可证凉州诵经之早而颇多。又《渐备经序》有曰:昔凉州诸道士释教道、竺法彦义斯二道士,并皆博学。则凉土有博学僧人见称于世也。根据汤用彤行先生的考证,佛学初被时期著名高僧竺法护晚年诵经圆寂之地,并不是大多数学者认定的敦煌,而是凉州。这一考证有非常严谨的理由和证据:
  ……长安大乱,人民多避难凉州,按道安《合放光光赞随略解序》,谓《光赞》“浸逸凉土”,则凉州或护晚年所在地,而所译诸经,多藏于彼处也。(同上文114页)以上两则论述说明,佛教名典《光赞》、《渐备》、《须赖》、《首楞严》等,都是由凉州流传到内地的。而竺护法晚年所翻译的经卷,大多都珍存在凉州。
  公元373年,凉州刺史张天锡邀请西域月氏国高僧支施伦在凉州正听堂的湛露轩翻译《首楞严》、《须赖》和《如幻三味经》,并由当时在凉州的龟兹国王子白延逐一校对并审定。这是凉州经译史上的一件大事,各方面高僧名士聚集一堂,一面译经,一面听讲,这些人当中有当朝官吏赵啸和马奕,也有凉州名僧慧常和道行等人。所以道安认为,在《光赞经》等流传到内地以前,早已经“浸逸凉土,”在凉州一带广为流行。由此可见,在罗什法师东行之前,古凉州早已经是一片佛教文化的沃土了!
  公元377年,张天锡被苻坚所灭,凉州的译经活动暂时告一段落。到了姚秦时代,姚兴在长安组织僧众进行大规模的译经,这时候罗什法师还没有到长安,译经活动由凉州沙门竺佛念主持,译经者也多由凉州佛僧组成,凉州佛教在当时的极盛状况,可以想见。建元初年,凉州沙门僧纯、昙充等西行龟兹,到云慕蓝寺拜佛求经(见《祐录》),在沙门高僧佛图舌弥处求得《比丘尼大戒》、《尼受大戒法》、《二岁戒仪从受坐至属授谙杂事》三卷。他们在龟兹修研佛法多年,最后和另一个到龟兹国学习佛法的凉州高僧竺曼一同携带经卷回到凉州。僧纯在龟兹国时就听到过罗什法师的尊名,多次到龟兹新寺听罗什法师讲法。后来僧纯东行长安译经,并向佛教同门讲述了罗什法师在西域的声望及大乘佛法的深奥之处,罗什法师名气就在内地流传开了。
  僧纯到长安六年以后(公元379年),吕光讨伐龟兹获胜,胁迫罗什法师到凉州,僧肇从千里之外的关中翻山涉水来到凉州(时称姑臧),在罗什法师门下求学,寓居凉州十数年,最后和罗什法师一起到长安草堂寺。罗什法师东行以后,凉州被沮渠蒙逊占领,国号北凉。北凉王沮蒙逊是匈奴人,信仰佛教,并“取佛书以名其子”为“菩萨”。东晋义熙八年(公元412年),北凉由张掖迁都武威,修缮宫殿,大兴佛教。沮渠蒙逊的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母亲病故后,沮渠蒙逊为了完成结亲的夙愿,在武威天梯山召集工匠,伐木修殿,开凿石窟,大造佛像,成为佛学东渐史上的一大盛事。武威天梯山石窟的初建年代远远早于敦煌莫高窟、云岗石窟和龙门石窟,据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记载,天梯石窟开凿年代大约在北凉王沮渠蒙逊时代的公元401-432,距今已有1500年历史。在北凉王沮蒙逊的倡导下,佛教在北凉迅速传播,西域高僧接踵而来。这一时期到凉州传播佛学教义的佛教高僧中,来自西域罽宾国的昙无高人一等谶对后世佛学禅宗影响最为深广。所以,在沮渠蒙逊时代,凉州已经成为中国佛教的传播中心。昙无谶是佛教禅宗的一代祖师,中天竺人,6岁平静丧父,10岁诵经,初学小乘,后跟随凉州白头禅师研习大乘佛法,博览五明诸论,西域诸国的王公僧侣们尊称其为大咒师。到凉州后,他用了三年时间学习汉语,后在天梯山石窟传经说法,又和当时在凉州的高僧慧祟、道朗僧人一起翻译了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大涅槃经》、《大集经》、《大云经》、《慧集经》等10多部经文,共有一百多卷,正如《大涅槃经序》中所言:“大涅槃者,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泉极……昙无谶和众多高僧云集凉州,译经说法,对佛教在我国初期的传播贡献非常巨大,也使凉州在佛光蒙照下发生耀眼的文化光环,在东方佛教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广弘明集》载《净住子》第二十六章云:“敬礼沮渠国大乘十二部法藏。”而《房录》十二记:“于阗东南二千余里之遮拘迦国,素重大乘密藏,有十二部经”云云。后代史学家考证后认为遮拘迦就是沮渠。据此则沮渠氏为魏所灭,移居于阗附近,临行前从凉州带走了由东土翻译的大乘经卷。
  昙无谶在武威天梯山翻译的都是大乘经卷,而其中最重要、对中国佛教发展影响最大的当属《大涅槃经》。在佛典记载中,在佛祖释迦牟尼八十之年,他感到大限将临,便在天空拘尸那城跋提河畔的婆罗双树之间,向弟子们讲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涅槃经》,然后侧卧圆寂。于是便有了“涅槃”之说,当时,海水扬波,大地震动,山崖崩落,树木催折,势如天崩地灭。《大涅槃经》的翻译,不但开启了罗什法师以后中国佛教哲理的新篇章,同时也理顺了过去人们长期争论不休的“涅槃成佛”说,使佛学理论归于一统。约同时,道生因宣讲《大涅槃经》流传到内地后,道生的学说才被认可。除《大涅槃经》外,在凉州翻译的另一部重要经典是《大毗婆沙》,这本佛经是凉州道泰西行西域请回来的。元嘉二年(公元425年),北凉王沮渠牧健请西域沙门浮陀跋摩在凉州内苑的闲豫宫寺开锡卓译,由道泰抄写原文,慧嵩、道朗率凉州三百多僧侣考正正文,到第二年七月才全部都译完,共有一百卷。同年九月,魏国灭凉,刚刚译毕的《大毗婆沙》散落近半,只有六十卷流传下来。凉州翻译的《涅槃》和《婆沙》都是义学的著作,而凉州的高僧慧嵩、道朗又都是义学僧人。这一时期,凉州流行禅宗,昙无谶因为精通禅宗方术而名闻于世。著名学者陈兵在他的著作《佛教禅学与东方文明》一书中说:
  晋禅学的另一彼一时镇是凉州。有昙无谶者,受学于凉州白头禅师。北凉沮渠蒙逊之弟沮渠京声(居士)西行得佛大先禅法,回凉后赴江南传禅。凉州僧智亦西行见佛大先,请得佛驮跋陀罗至长安。又有凉州僧宝云,学禅于佛驮。僧智猛西行求法,归住凉州,后入蜀传禅。昙摩密多深于禅法,号连眉禅师,亦曾驻锡凉州。酒泉人惠览,游西土学禅。河西国沮渠健牧时,有昙曜以禅业见称……沮渠京有名的在家居士,官封安阳侯。他自幼西行求学,在于阗拜在西域沙门佛陀斯那门下从受禅法,得《禅要》和《秘密治禅治病》二卷,回国途中,又在高昌国得《观世音弥勒二世》一卷,回到凉州后即着手开始翻译。这一时期,北朝另一个与禅宗关系重大的人物释玄高也在凉州习授禅法,在此间觅得昙无谶翻译的《涅槃经》、《长寿品》、《地持经》等带回中原。此外,《菩萨戒本》最早也流行于凉州,以后才慢慢流传到内地,这些经卷都是禅宗的主要经典。佛教义学,初源于凉州,后盛行于南朝,汤用彤毛生对此的解释为:《涅槃》出后,凉土义学僧人,本已注意此经。《祐录》卷十四,谓北凉当时慧嵩、道朗号称独步。而道朗作《涅槃经序》,并有经疏。《释老志》载慧嵩为译时笔受,后以新出经论于凉土教授,辨论幽旨,著《涅槃义记》。智凡当即慧嵩也。但当时高僧,虽已妥新经,然不久凉土后乱,《涅槃》之学,流至江南乃称盛也……(见《魏晋南北朝佛教史》276页)魏晋南北朝时期,在凉州翻译佛经、弘化佛法的高僧学者数不胜数,北凉译人有道龚、法众、僧迦陀、昙无谶、沮渠京声、浮陀跋摩、智猛、道泰、法盛共九人。凉州本地僧人在晋末往西域求学的,有沮渠京声、道泰、宝云、法盛、僧表(上据《名僧传抄》)等。而法显法师、智严、法勇、支法领等往西域求经途中,均在凉州驻足修研。一直到宋朝初期,还有凉州沙门释昙学、威德等八名佛僧,西行到于阗。
  汤用彤先生由此而感慨地说:“当日凉州传译之盛况,亦甚可惊也。”(见《魏晋南北朝佛教史》279页)太武帝在太延五年(公元439年),魏孝武帝灭凉后,深恐当地佛教之盛,流放沮渠牧健宗族及凉州民众、沙门共三万户(或作十万户,见《通鉴考异》)于平城,其中有著名高僧昙曜、师贤等,也有在天梯山开凿石窟的工匠们。大队人马涉河而过,他们身上背负的除了经卷、锤子与凿子外,还有沉甸甸的佛教文化和历史文化。凉州本地的佛事活动开始沉寂,但凉州僧众和凉州佛教文化在之后近百年时间里迅速渗透到中原和长江以南地区。《释老志》记载:
  凉州自张轨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塔寺。太延中,苏州平,徒其国人于京邑。沙门佛事,皆俱东,象教弥增矣。
  又据《续高僧传·僧朗传》载:释僧朗,凉州人。魏虏攻凉。城民素少,乃逼斥道人,用充军旅,队另兼之。及贲所拟,举城同陷。收登城僧三千人至将魏主所,谓曰:“道人当坐禅行道,乃复作贼,深当显戮,明日斩之。”到期食时,赤气数丈,贯日直度。天师寇谦之为帝所信,奏曰:“上天降异,正为道人,实非本心,愿不须杀。”帝弟赤坚王亦同谦请。乃下敕止之。犹虏掠散朽徒役。唯朗等数僧别付帐下。及魏军东还,朗与同学中路共叛。魏太武帝一开始是个信仰佛教的人,后来思想发生逆转,下忘废佛,其中有非常的历史根由。但他早年曾遣使求这昙无谶,可见他对凉州佛教还非常器重的。那些来自凉州的 匠们,在昙曜复兴佛法后到云岗开凿造石窟,其他僧众均散落到长江南北地区大兴佛法,当时佛教最大的两个派系代表,道猛则统领寿春系,以后做了宋朝的僧,掌管全国佛事。
  另外一更著名的人物昙曜,在北魏文成帝继位后,即被尊为国师,掌管全国佛事,在他的努力下,佛法得以复兴,“天下承风,朝不及夕,毁坏佛寺,仍还修复……北朝上下之信奉,特以广建功德著称。”(出《高僧传》)在大兴佛法的同时,他还建议魏文成帝在全国开凿佛像:
  曜为沙门统,白帝于京西武州塞辟凿石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时。(出《释老志》)
  献文、孝文帝驾幸此山石窟。武州塞之最高峰名云岗。昙曜所凿造,即今日世界驰名之大同云岗石窟也。凉州僧人移于平城,其中当不乏善工艺者。武州遗像,必源出凉州,且昙曜亦来自凉土,开窟又为其所建议。凉州佛教影响于北魏者,此又一大事也。(汤用彤《魏晋南北朝佛教史》)
  但昙曜复兴佛法的主要功德却是对佛僧们经济上的帮助,废佛以后,全国各地沙门饱受凌辱和迫害,许多拒不还俗的僧徒被处死,个别流落到民间的佛僧又遭到百姓的欺压,惶惶奔命,食不裹腹,衣不遮体,饿死、病死的很多。这种情况直到昙曜统领沙门以后才有所改善。
  《释老志》曰:
  昙曜奏:平齐户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解入僧曹者,即为“僧户”,粟为“僧抵粟”。至于俭岁,赈给饥民。又请民犯抵重罪及官奴以为“佛国户”,以供诸寺洒扫,岁兼营田输粟。直宗并许之。于是僧抵户、粟及寺户遍于州郡矣。昙曜以后,另一个凉州高僧师贤继任沙门统(朝廷僧官)。北魏废佛时,大旦沙门还俗以求清静,当朝百官有许多劝师贤还俗为官,但师贤冒杀头之罪也不步还俗,他的气节感动了孝武帝,最终得以赫免。他继任沙门统以后,凉州佛教在内地的传播进入黄金时期,各地纷纷修寺筑庙,大兴佛法,出家剃度的人猛增,朝廷不得不颁布了一系列限额和制度,才得以缓和。
  佛教的繁荣和发展离不开经济的繁荣和发展。从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到明、清以前的近一千年时间里,凉州一直是中国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大都会,“其地接四郡境,控三边冲要,”“河西御张敌,唯敦煌、凉州而已。”汉末三国时,凉州统领河西五郡,是当时的十三州之一。十六国时期,凉州先后做了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四个暂短王朝的国都,辖内区域从河东延伸到新疆东部地区。到了唐代,凉州进入一个空前繁荣和发展的阶段,朝廷先后在这里设立过都督府和河西节度使,管辖凉、甘、肃、瓜、沙、伊、西共七个州,几乎包括了今天的甘肃全境和新疆大部分地区。凉州又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塞,是中原与西域诸国开展商贸交流的主要地区,“通货羌胡,四日四合”,西域货币在这里自由流通,市场贸易兴盛。《汉书·地理志》记载: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保边塞,二千石治之,咸以兵马为务;……是目其俗。风雨时节,谷采常贱,少盗贼,有和气之应,贤于内郡……《读史方舆记要》一书中记述凉州旧时之富庶说:陇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最大,土沃物繁,而人其富地。
  《广德神异录》记载着这样一个神话故事,说唐玄宗听闻凉州繁华似锦,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时令真人叶法善作法,到凉州城上空浏览,“即视,灯烛连互十数里,车马骈阗,士女纷杂,上称其盛者久之。”诗人王綮以此作赋《玄宗赴西凉观灯赋》,生动的记录和描写了凉州元宵夜灯交辉、人影参差的景象:到沓杂繁荣之地,见阗骈游看之人。千条银烛,十里香尘。红楼骊迤以如昼,清衣荧煌而似春。
  如此动人心弦的描写,与后来宋朝词人柳永描写江南杭州“有三秋桂子,十里花香”有几分同曲异工之妙。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背后,是民族大融合和文化的交流、发展。北方自西晋末年以来,近三百年间,汉族政权失控,鲜卑、匈奴、羯、氐、羌等发族的军阀角逐驰骋,竞相建国称帝,出现了十六国时期魏、凉、齐、周走马灯般替代的复杂局面,史称“五胡乱华”。西晋永嘉之乱后,凉州相对较为安定,内地中原地区的文人、僧侣等纷纷前来躲难,胡三省在《通鉴》示注中说:“就嘉之乱,中州之士避地河西……故凉州号为多士。”他们的到来,一大批著作和经卷随之而来;他们开门讲学,广收门徒,使古凉州文化和宗教一片繁荣。近代著名学者陈寅恪在《隋唐制度渊源略稿》中说,“其文化上续汉、魏、西晋之学风,下开(北)魏、(北)齐、隋、唐之制度,承前继后,继绝扶衰。”这一时期五凉文化在中国文化史上的作用和地位,由此可见一斑。历史上的凉州,是一个多民族文化交流和熔炉。除匈奴、羌族和鲜卑外突厥、回鹘、吐蕃、吐谷浑、党项和其他一些胡族人,也先后在凉州开展过频繁的政治、军事和文化活动,而佛教文化在凉州的传播和发展,就是民族文化融合的一个重要物主,在今天敦煌莫高窟出土的经卷中,石窟者发现许多经书就是在凉州抄写成的。
  在凉州佛教蓬勃发展的同时,凉州佛教艺术也开始往内地渗透。日本著名学者长泽和浚认为,敦煌莫高窟的开凿,就明显是受了天梯山石窟的影响。凉州佛教艺术对中国佛教艺术最大的贡献是开创了一种文化上的合成风格。过去,在中国和地佛寺中塑的菩萨像几乎都有印度人的印记,是一种典型的天竺风格。从天梯山石窟开始,这种印记不见了,佛教人物的服饰长相有了一种和谐、含蓄的东方艺术美,表现形式也从壁画向浮雕、雕塑的方向发展。菩萨中国化,在天梯山石窟出现以前,中国是没有先例的。
  这才是佛教艺术的真正融合,外来文化只有这样被当地文化所参予,才能留下自己的足迹。而只有当时的五凉文化,才会有如此博大的胸怀。
  正如日本学者长泽和浚说,凉州的佛教文化深受健陀罗美术的影响,创造出了绚烂的佛教艺术,然后由北凉的工匠们带到云冈,这一佛教美术史,基本上就概括了佛教东传的全部历史。
  几百年的辉煌成为过眼烟云。凉州佛教史是一部曾经辉煌无比的历史,也是一部被历史遗忘了的历史。本书内容以讲述鸠摩罗什法师功德为要旨,虽然罗什法师与凉州佛教文化关系浓厚,但我们不能在些对凉州佛教史着更多的笔墨文字,以免喧宾夺主之嫌,实属遗憾。
  唐末以后,凉州在西北地区的政治、经济地位日渐苍白,凉州的佛教历史也随之失落了,到今天,人们在佛学石窟中甚至很少再提及凉州这个地理名词。凉州佛教成为一块空寂的净土,千疮百孔,满目荒痍!
  这是怎样一段历史啊!
  从宋代以来,中国人就把深幽的目光,瞥向深远和蓝色的大海。尤其南宋时期,朝廷南迁,千古以来与外部世界沟通的沙漠丝路便被阻绝。
  一条死寂、艰忍而古老的丝绸之路,回复了往日的宁静和沉寂,古凉州度过了它骄傲的黄金时期,在历史的半转星移中失落了!
  伊斯兰教踏着当年佛教东渐的足迹,由西域深入河西。佛教不再是这里共同的理想的核心。这期间,迅速壮大的维吾尔人完成了伊斯兰化,西域佛教艺术被他们视为异端而屡遭攻击和破坏。
  凉州不再是对外交往的首当其冲的门户,而成了中国无关重要的“后门”。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吐鲁番叶儿羌汗国的蛮速尔汗率两万骑兵攻打肃州,前锋一直插入甘州。明朝官兵拼相抗,才把叶儿羌汗国打出嘉峪关。为了拒敌于城外,凉州把巨大而沉重的城门对外关闭了!凉州渐渐褪去了颜色,凉州佛教也在人们的记忆中慢慢消褪了!
  开划群伦的佛学大师
  从历史的发展来看,每逢时衰世乱,人心颓丧的结果,不是倾向现实,追求奢侈的生活,便是逃避现实,追慕高远的境界。魏晋南北朝时代的中国,由政治局势的动荡,导致社会风气的颓丧,例如,外族的侵凌和思想的转变等等,无处不在刺激人心而使走向积极或消极的道路,正当北朝石勒称王,嗜杀成性,人民遭受苦难时,印度名僧佛图澄便在此时进入中国,在后赵石勒的区域,宣扬佛教的慈悲教化。佛图澄除了宜扬教理以外,唯一特点,就是曾显示了许多方术和神通,不但使石勒信仰而减少杀机,同时也使很多人信服不已,这也是佛教传播久远的一个最大原因。在鸠摩罗什法师以前,佛教经典虽然源源传入中国,但与国内固有的文化思想和儒、道两家的学说,显然是有过激烈的竟争,使中国文化遭遇外来思想的刺激,在思想史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而民间自由信仰佛教,却日益增盛,知识分子在将近百年时间里,也逐渐接受了佛学思想,因此便形成了两晋时期的玄风――玄谈的风气,致使南北翰六代之间,将近两在年以来,中国文化和政治的命运一样,都在支离破碎的矛盾中,度过漫长的岁月。从历史的发展角度来说,那个时期并不是佛教文化影响中国历史局面的转变,实在是因为政治的转变,和战争的影响,使佛教文化变成那个时期中国人的应时礼品,这在民间和知识分子(包括朝廷与士大夫)阶层间,各有一种潜在的因素。归纳起来,产生了以下几方面的结果:
  (一) 发间的信仰。因长期战争的结果,发不聊生,人为的勤奋和努力,往往解决不饥馑苦难的生活。天道既不足赁,生命也无保障,恐怖、悲观、厌世的情绪便充斥社会。正好在这个时候,佛教思想汹涌输入,生前身后,善恶业力,促成三世析报应,和天堂地狱间六道轮回的学说,使人们更相信命运的安排,是由于前生业力的造就。因此在战乱的时代中,很快传遍了佛教的观念,人人信仰它可得身心的自慰,佛与菩萨的原义,就改变为与传统神学与佛教信仰相同的理解了。(二) 知识分子的皈依。自东汉党锢之祸以来,汉初儒家传统的学说,受政治和社会风气的影响,使人不能满足和信服。魏晋以来,知识分子的士大夫们都纷纷寻觅畅想的新方向,追求命运的象征之学,进入探索哲学的范围。并以旷达畅想,崇尚个人自由,逃入玄谈的领域。其所宗奉《易经》、《老子》、《庄子》所谓“三玄”之学的思想,恰在此时,与佛教传入的“般若性空”学说相遭遇,因此一拍即合,更是变本加厉,便形成了遁世而皈依佛法的风气,尤以士大夫阶层,所谓知识分子的名士为然。基于上述两点因素,使佛教在中国,普遍在传布而开展,但真正使佛教在中国奠定基础的,还是靠北朝石勒时代的印度名僧佛图澄,和姚秦时代的鸠摩罗什法师,以及中国名僧道生、慧远、僧肇等数人的力量,才使佛教在中国文化中,树立了不拔的根基。
  后秦弘始三年(公元401年)三月,长安宫庭内的树林连理生枝,佛教盛地消遥园葱绿的树林也发出一些五光十色的班澜色彩。后秦王姚兴请人占卜,得知这是一个非常吉祥的瑞兆,有一个大智大慧的圣明之人快要到长安了。姚兴想到远在凉国的大法师鸠摩罗什。以那个时代的智慧之人而论,登峰造极者非罗什法师莫属。
  这一年五月,姚兴为迫使后凉王吕隆交出罗什,派陇西公姚硕率步兵骑兵六万人围剿后凉――在鸠摩罗什法师一生中,这已经是由而起的第二次军事斗争。后凉无法抵御中原势力的侵袭,于当年九月上表请降――罗什法师佛光东渐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入关的阻碍被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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