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大师的弥勒行愿及其影响

　　道安大师的弥勒行愿及其影响

　　慎 独
　　道安大师（312—385）是东晋著名高僧，俗姓卫，常山扶柳（今河北冀县）人。18岁出家，因其形貌黑丑，未被重视，师父令作农务，但因他博闻强记，数年后，其师改变态度，令其受具足戒，并准许出外参学。24岁时，在后赵的邺都（今河北临潼），得到佛图澄嫡传，并经常代澄说法，为信徒解答许多理论上的疑难问题，故有“漆道人，惊四邻”之美誉。佛图澄死后，后赵内乱，道安赴山西（今山西临汾）译经，不久又去飞龙山（今河北汲鹿境）宣扬佛图澄的学说。东晋永和五年（349）应后赵主石遵之请返邺都。不久石遵被杀，道安又去山西和河南。此后道安大师又云游河北、襄阳、长安等地，从事译经、讲经、制定僧制等工作，对中国佛教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多方面的贡献。道安大师是中国佛教史上倡导弥勒信仰的第一人。他深信弥勒净土法门，曾在襄阳与弟子法遇等人一起在弥勒像前发愿往生弥勒兜率净土，从而在当时掀起了一股弥勒信仰的浪潮。本文现就道安大师弥勒行愿及影响简述如下。
　　一、 道安大师信奉弥勒的因缘
　　弥勒信仰在我国源远流长，早在道安之前就已经有弥勒经典的流传。在道安大师诞生前十七年（285），敦煌菩萨竺法护在长安译出了有关往生兜率的《弥勒上生经》；前十六年（284），又译出了《正法华经》；道安大师诞生前九年（303），竺法护又译出了《弥勒菩萨本愿经》、《弥勒下生成佛经》。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有关弥勒净土的思想理论已经基本形成，并在信徒之中有一定的影响。在公元 377 年前后，苻坚曾遣使送结珠弥勒像等礼品给道安大师，道安对弥勒像尊崇，每逢讲席，必罗列尊像。诸种因缘的聚合，促成了道安大师信仰弥勒当为未来之佛，现已处兜率天教化众生。诸天闻法即得不退转地，将来还会随弥勒下降娑婆度化众生。深谙佛法又怀大慈悲的道安大师，也因此选择了弥勒兜率净土的信仰。并且与以后弘法建康、扬州的竺法汰同修净业。后赵石氏之乱后，道安往飞龙山访竺法汰，与竺法汰、僧先、道护结为莫逆之交，共陈志慕。后竺法汰与道安避难，行至新野，道安分张徒众，命竺法汰离开京城，到外地弘法。临别时竺法汰对道安说：“法师仪规西北，下座弘教东南，江湖道术，此焉相望矣。至于高会净国，当期岁寒耳”。
　　竺法汰所提“仪规西北”，是指西北方兜率天宫，而非西北方长安。“弘教东南”是指在娑婆世界弘法。竺法汰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道安法师一直向往往生兜率天宫，而你现在在娑婆世界弘法度众，将来一定会诚心所感，往生兜率净土。句中的“高会净国”，是指上生兜率天宫。“岁寒”，当指岁暮，即指道安大师的晚年。这句话是说，道安大师将在晚年之后往生兜率净土。从竺法汰的这句话，我们可以推断出，道安大师是在中年以后开始修持净土法门的。
　　二、道安弥勒信仰之行愿
　　道安大师信奉弥勒净土法门之后，经常带领弟子在弥勒像前诵经、礼拜，发愿往生兜率净土。道安大师在襄阳弘法的十五年里，每与王嘉及弟子法遇等八人于弥勒像前立誓，愿生兜率。对此，《高僧传?道安传》云：“安每与弟子法遇等，于弥勒前，立誓愿生兜率。”这说明道安大师带领弟子一起，不只是在理论上倡导修行弥勒净土法门，而且他们还亲自集合一起参加修持实践。《高僧传?昙戒传》记载了道安弟子昙戒对道安发愿往生净土实践的描述：
　　（昙戒）后笃疾，常诵弥勒佛名，不辍口。弟子智生侍疾，问何不愿生安养。戒曰，“吾与和尚（道安）等八人同愿生兜率，和尚及道愿等皆已往生，吾未得去，是故有愿耳。”言毕，即有光照于身，容貌更悦，遂奄而迁化，春秋七十，仍葬安公墓右。
　　这段话记载了道安大师与弟子昙戒等八人，在襄阳立誓往生兜率的修行实践。从道安弟子昙戒的对往生兜率净土的执著，可以了知道安大师当年对弥勒信仰的虔诚。
　　道安大师晚年在长安，除了保持恪守戒律的原则以外，在修持方面则注重对弥勒信仰的建立与往生兜率的实践。据《高僧传》所载，道安大师在圆寂前曾得到了异僧的指点：安梦见梵道人，头白眉毛长，语安曰：“君所注经，殊合道理，我不得入涅槃，住在西域，当相助弘通，可时设食。”道安大师对弥勒净土的虔诚信仰，感动了异僧。在其圆寂前不久，忽然有异僧来告诉他沐浴圣僧。道安大师询问自己将来当生什么处所，异僧便以神通之力为他示现兜率净土的殊胜，道安大师及其徒众都见到了兜率净土的胜境。道安由是对往生兜率净土信心大增。然后，道安大师就按照异僧指示方法准备浴具，果然有数十圣僧前来沐浴。此后不久，道安无疾而终，如愿往生兜率净土。《高僧传》对此有如是说明：
　　后至秦建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忽有异僧形甚庸陋，来寺寄宿。寺房既迮处之讲堂。时维那直殿，夜见此僧从窗隙出入。遽以白安，安惊起礼讯问其来意，答云相为而来。安曰：“自惟罪深讵可度脱。”彼答云：“甚可度耳。”然须臾浴圣僧情愿必果，具示浴法。安请问来生所往处。彼乃以手虚拨天之西北，即见云开，备睹兜率妙胜之报。尔夕大众数十人悉皆同见。安后营浴具，见有非常小儿伴侣数十来入寺戏须臾就浴，果是圣应也。至其年二月八日，忽告众曰：“吾当去矣。”是日斋毕无疾而卒。
　　由上可知，道安大师首先认识到兜率净土的殊胜微妙，才促使他更深切发愿求生兜率净土。道安大师发愿往生兜率净土的修持方法，开创了中国佛教信徒弥勒净土信仰的先河，在中国佛教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道安弥勒信仰的影响
　　自道安大师倡导弥勒信仰以来，历代有很多大德高僧和居士都效仿道安大师的行愿，将求生兜率净土作为他们的终极目标。道安大师往生之后，他所奉行的弥勒信仰在其弟子中得以传播，以后次第相传，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道安大师住世时，有昙戒、昙徽、竺僧辅、法遇等八人参与发愿往生弥勒净土。其中史料对昙戒的弥勒行愿的记载最多。《名僧传抄》卷二十三《昙戒愿生兜率事》中云：“（昙戒）诵经五十万言，礼佛为业。时禅法未传，依经独坐。……安卒后，隆安中疾病，口诵弥勒，未尝懈息。”《高僧传》卷五《昙戒传》亦说：“（昙戒）博通三藏，诵经五十余万言，常日礼五百拜佛。……后笃疾，常诵弥勒佛名不辍口。”由此可见，昙戒的修持是以诵持弥勒经典、礼拜弥勒佛像、称念弥勒佛名为主要修行方式，为后世弥勒信仰者的修持实践树立了典范。
　　昙徽是道安弟子中比较有影响的高僧。在《高僧传》卷五《昙徽传》说：“（昙徽）年十二投道安出家。安尚其神彩，且令读书，二三年中，学兼经史。十六方许剃发，于是专事佛理，镜测幽凝，未及立年，便能讲说。”此言昙徽神彩为道安所爱，因此让他先精研世谛，再专务佛理。因他很聪明，“未及立年便能讲说”。所以后来他憩止荆州上明寺“每法轮一转，则黑白奔波”，可见他的演讲水平之高超和声誉之隆盛。因此后来他“图写安形，存念礼拜”，“江陵士女咸西向致敬印手菩萨”。由于他的号召力强，佛法宣传有力，使荆州成为与北方道安大师所在的长安、南方慧远所在的庐山鼎足而三的佛教弘法中心。荆楚大地的佛法兴盛，实由昙徽及其同门昙戒、竺僧辅、法遇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竺僧辅也是弥勒信仰道安弟子。《高僧传》卷五《竺僧辅传》中说他“后憩止荆州上明寺，单蔬自节，礼忏翘勤，誓生兜率，仰瞻慈氏。”这段话表明了竺僧辅的修持法门是茹素、节食、礼忏。在当时的佛教界，素食尚未普及，而竺僧辅却能洁身自爱，依教奉行。竺僧辅的另一修行法门是礼忏。礼忏即礼佛忏悔之意。行忏悔之法，当前承道安大师。礼佛之法当与同学昙戒共习，且昙戒、竺僧辅皆在江陵一地，同在江陵的还有昙徽（与竺僧辅同在荆州上明寺）、昙翼（ 亦在荆州江陵长沙寺与法遇、昙戒同住）。他们共尊道安为师，共习弥勒之法，共弘大化，使荆州襄阳一带的佛法形成一个鼎盛的局面，自然弥勒信仰亦深入人心。
　　弥勒信仰在道安弟子之后，信奉者日渐增多，以礼忏奉佛者亦不乏其人。刘宋时期，高僧宝云于隆安年中入西域，抵陀历国见金薄弥勒成佛像，遂于像下毕诚启忏五十日得神光照（事见《名僧传抄》卷二十六）；北齐相州合水寺昭玄大统法上在公元 477年北周灭北齐大肆废佛、勒令僧尼还俗后，仍然私隐常服诵《维摩诘经》《胜鬘经》，顶礼慈氏如来，深自忏悔（事见《续高僧传》卷第八）；唐濮州报成寺造寺祖师慧云亦曾代众在弥勒佛像前行忏悔之法，得灵像显瑞，众皆归依（事见《宋 高僧传》卷二十六）清广州优婆夷邹氏亦常于弥勒像前礼忏，祈愿上生兜率（事见《兜率龟镜集》卷下）。
　　在后世修习弥勒兜率净土法门的僧侣中，有北齐洺州沙门昙衍法师，专念弥勒佛名；唐京兆大慈恩寺沙门百本疏主窥基大师专诵《瑜伽菩萨戒本》和《弥勒菩萨本愿经》；后唐洛阳长水寺沙门令諲常诵《上生经》以为恒课；后周洛阳福先寺弥勒院沙门广智大师道丕拜《上生经》一字一礼；明末清初广州总持庵比丘尼成慈专念弥勒佛名；民国佛教改革领袖太虚大师在奉化雪窦寺将晚课回向也改为称念弥勒佛名；台北汐止弥勒内院肉身菩萨慈航大师常诵世亲菩萨所作《发菩提心十大愿》。
　　道安之后，修行弥勒法门的不仅有僧人，还有许多居士。在跟随道安发愿往生兜率净土的在家弟子有王嘉。王嘉是第一位在家人信奉弥勒兜率净土者，他身体力行，于太元十六年造弥勒像。因王嘉的参与，此后弥勒法门的修习者中，在家信徒亦步其后尘修习兜率净土之业，如唐代散大夫孙宣德写《华严经》，八十六岁卒，上生兜率内院奉事慈氏尊；并州李鸟龙堕地狱因子遗龙写《法华经》而得生兜率天；唐代的武则天、唐中宗等帝王都是弥勒净土的虔诚信仰者；白居易亦参与洛阳长寿寺道嵩、存一、惠恭等六十位比丘及仇士良、惟俭等八十位优婆塞以舍财设供，于《兜率陀天宫弥勒上生内外众》像前共同发愿上生兜率内院，这次大集会是道安以降可见诸文字的最大一次弥勒信徒大聚会，共140人参与，其声势之大比之道安时代，可谓有天壤之别。
　　道安大师开创了中国弥勒净土信仰的先河 。他不仅自己向信徒弘扬弥勒净土思想理论，而且还带领弟子一起修持弥勒法门，推动弥勒信仰的传播。在道安大师及其弟子的努力弘扬下，弥勒信仰在中国受到信徒的普遍欢迎，历代有许多高僧和居士都将弥勒信仰作为自己终生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