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坝活佛讲因明（简要笔记七）

时间：2001年12月12日晚上7:30-9:30
地点：北京前门西大街135号旁门二层
我非常想把一世达赖这本因明著作一个字一个字地好好讲一下，原来也是想把现量部分讲完，可现在只讲了其中的前两部分，自证现量和瑜伽现量没讲成。我很快就要离开北京了，今天我想简短地说一下自证现量和瑜伽现量，然后总结一下，怎么学因明，学因明的用途是什么。
　　自证现量，是对自己内在思维的观察方式，怎么会存在这种完全内向的思维方式呢？一种解释是，因为我记得昨天的事，所以必然有记忆的意识，记忆的意识不是虚象的，是现前识，说明有一种意识能够观察自己的思维和五根识等，所以就有了这样的记忆。中观否定这个，认为这只是思维的回顾。
　　瑜伽现量，离分别心，无散乱心，无我、无法的现量。是圣者以上才有的现量。小乘只破我执，不破法执，但又承认证罗汉的方法有四谛和十六个现象。四谛的内容，大小乘不同，经部认为，苦，是三苦六苦八苦，集，是贪嗔痴等，这都一样，灭，只是消除一切烦恼心的灭果。大小乘的俗谛真谛内容不同，经部俗谛，实有与真谛合为一体，无为法和俗谛合在一起。道，修无常观，十六种四谛现象证罗汉果。
　　我们这次讲的非常简单，讲的方法也不符合一般讲因明的规则，因为一没有时间学习真正的因明，只能介绍一下，二我们不具备辩论的条件、时间、空间，所以只能大体了解个趋向，不能真正了解原因和结果。真正讲因明，应该每句话都进行辩论，才能在理论上得到充分的认识。但总而言之我们还是讲了一些东西，一，讲了简单的辩论方式，色法、心法、不相应行体、有为法、无为法的基本规则。二，讲了因明中现量、比量的差别和本质。四个现量，根现量，意识现量，自证现量，瑜伽现量。三，最后讲到菩提道次第的道理。因为因明主要谈的是小乘中的，而菩提道却是牵涉到大乘的圆满方式，可以指明一条从学佛开始到证无上正觉的系统的方式。
　　除了因明，格鲁派的哲学思想主要是提倡五大论。
　　一、因明。"堵扎"（因明入门），主要讲物质规则，有为法、无为法的基本规则和和辩论方式。"堵扎"有小、中、大，"大瑞"，正义论，讲现量，比较正规的辩论方式。"打瑞"，讲三个比量的区别：自性因，果因，不可得因。"洛瑞"，讲心心所方面，知色声香味触内意识规则中，意识本身的分别。
　　开始学般若后，每年冬天有两三个月还要学因明，主要是学《释量论》，因为有较完整的解释。宗喀巴弟子甲曹杰有《明了解脱之道》，克主杰有《正义大海》，他们的区别主要是在细节问题上，以哪个印度论师的理论为基础，甲曹杰以陈那和法称七论的正统内容为主，克主杰接近萨迦班智达的《因明论》，非常尖锐，有时不小心把自己的观点也破掉了。后人学习很难做到对他们两个的理论互不违反，两全其美。都要承认，如何解释得很美妙地和谐起来是一大难题。一世达赖根敦竹巴的著作很正统，把七论精华集中起来了，是个大总结，不是很激烈。
　　二、般若论。是对《现观庄严论》的解释，现观，是八千、十万、二万四千般若提示的菩萨在行为方面的内容。佛具三智，四瑜伽，法身果八个内容。早期无著听弥勒五论后，所以解释现观是唯识，后来发现不合适，玄奘法师的老师解脱军写了现观和二万四千般若经结合的论文《两千般若明灯》，接近于中观见，从玄奘法师回去三代以后，胜军、戒军、师子贤已经不坚持法相唯识宗的观点了，而坚持中观自续派的观点。寂护、莲花戒与禅宗北宗的后代辩论过，也坚持中观自续派的观点，中观派又旺起来了。原来是以《大乘庄严经论》为核心，无著世亲论作主要论文，三十颂作主要论文，所以坚持法相唯识宗观点，后来越来越重视现观，所以就变成了坚持中观自续派的观点，《现观庄严论》其实完全是中观的内容。克主杰解释成是应成的思想，格鲁派还没有普遍解释成是中观的论文，真正核心不应该是中观自续派的观点，而应是应成派的观点，但没有一个普遍承认的说法。
　　《般若》一共八品，第一品学三年，第二品学一年，三、四品学一年，五至八品学一年，共学六年。再加上学习宗喀巴大师的《辩了义不了义法》，这是印度和汉地没有的，在藏地也是空前绝后的宝藏。开始讲如何以法相唯识宗观点解释三时法轮为了义不了义，没有自己的想法，主要讲佛的解释，《解深密经》，《涅槃经》的说法，一时讲有，二时空在哪里，三时如何是了义法。总结了法相唯识宗的观点，把经论结合起来，加上理论的彻底解释的方法是从没有过的。第二部分，以中观角度如何解释了义不了义法，龙树六论，月称《入中观论》，佛护等人著作是应成的核心论文。自续派，龙树弟子清辩《般若心要》及其释论《分别炽燃论》，世亲、寂护大师的论文也很多。宗喀巴的观点，二时为了义，当时有很多反驳，后来发现宗大师的《辩了义不了义善说》很多人改变了看法。有人说法尊法师的翻译是文言看不懂，但不仅仅是文字原因，也是因为理论层次太高了，你没法掌握。藏人大学生以上学过点儿佛法的知识分子，他也看不懂。
　　从明年开始，我可能要在寺里呆两年左右，想把《辩了义不了义法》重新讲一个较广的解释，为解决大家看不懂听不懂的问题，变成通俗些的语言，让大家都能看懂。找几个大学生以上文化水平的，想学因明的，我带他们好好学一下，录音整理后会放在我的网上（"夏坝仁波切"：http://www.xiaba.org），你们可以跟着学。现在我最想做的是，带真想学佛法的两三个人，住得离我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太近了就会让他做这做那，浪费时间。五六世班禅培养后学就做得很好，出了很多高僧。学过五论之后，学道次第修法，实修方法必须从上师得到，光看理论不行，理论不是实修法，要修一段验收一段，才会培养出非常合格的人才，我这样修过两年。格鲁派一个很好的特点，是修习越好学问越高。比如修亲近善知识，上师传的是框架，各个论都倒到这里来修，不是定修，而是观察修，是在不断地思考刚学过的经论的内容，在思想上继续讨论，直到完全被经论说服为止，所以修过之后你对这些理论就很自如了。六波罗蜜多也是这样，五大论也就是讲六波罗蜜多，这是中观的核心，也是唯识的核心，都包括在六波罗蜜多里，都一样。十万、八千般若经还是讲六波罗蜜多。修定，不可观察修，不能随便去想，可以帮助得到正定。修般若波罗蜜多时，也把般若正见拿出来在这里修，如果闭关十三到十五年，出来讲经讲不明白的人不会有的。因为必须理解后才能修，所以般若部非常重要。
　　三、中观。学三年，《入中论》，宗大师的解释《善显密意》，一定要看多次，看百次就有百次的收获。昨晚讲三主要道，与十三年前讲的就不一样，比五年前讲的要好十倍，将来还会越来越好。书没变，方法也大同小异，而理解的重点所在不一样，每次都发现原来有很重要的内容被忽略掉了。佛法比大海还要深广，不可以说我领悟彻底了，因为还会不断悟到。
宗喀巴大师三十五岁讲解释《现观庄严论》的《般若金鬘论》，四五十岁时再讲就有很大不同，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当时年轻，还没有八年苦行，彻底悟出性空正见，一定要记下现在讲的，作为对以前讲的弥补。现在文殊菩萨可以随时指点，讲论方式发生很大变化。悟到性空正见，具有了破我执、法执的智慧，让你明白一切我、法本质是虚空，现象是存在的，现象就像幻化的牛马，就不会生起贪嗔的执着，所以就可以彻底解脱六道之苦。但只有这些还不够，这样能得罗汉果就不错了，要有慈悲心，才会不贪求享受罗汉果，堕落到小乘去。
　　四、俱舍论。是以一切有部的内容为核心，无论是中观、唯识、经部，都是在有部基础上建立的，虽然有不同见解，但很多方面基本上是一样的。佛教基本道理四法印是一样的。
　　五、律论。是学律藏，规范外在的行为、语言和心念，没有律就无法守住身口意。可以概括为三个内容：一，守住身，才会得到快乐。二，一定要守住口，才会得到快乐。三，一定要守住心，才会得到快乐。这样的比丘才会彻底得到解脱的果位。
　　一个人学习佛法，要想真正了解，要信仰归依才行。人站在不同角度总会有偏见心，如果带了驳斥宗教的态度，或是靠宗教混饭吃的思想来研究，实际这碗饭并不好吃，混饭吃也应该忠诚于它，既要骂它，又要靠它吃饭，是不公平的。你如果认真地研究，最终觉得不好也来得及放弃嘛。
　　如果佛教是迷信，我也没必要学它。但实际上很多事情上并非如此，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佛发现的，科学没发现的多的是，比如《宝积经》里对胎儿情况的描述，一周的胎儿有什么变化，两周的胎儿有什么变化......，关于细胞，佛在２５００年前就讲得非常透彻，现代科学要靠很多设备才能观察到，而佛陀时代没这些设备，比科学高明。
　　佛教既不是唯物，也不是唯心，唯物唯心的观点只是小孩的哲学，经不起理论的辩论。比如唯物论者说："意识是物质高度发展的产物。"既然承认物质有高度发展，就必然承认物质有初步和中度的发展过程，承认有物质初步的形成，承认有第一个物质，否则就没有初步发展了。这第一个物质从何而来？只能说它是前一代物质变化来的，这样它实际就已经是第二代物质了，哪前一代物质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只能说它又是前一代物质变化来的，这样你说的第一个物质实际就已经是第三代物质了，往前问十万次，你所说的第一个物质实际就已经是第十万代了，第一个物质找不到，你怎么知道有初步的形成呢？你怎么知道有中度的、高度的发展呢？高度的发展要没有，你这高度发展的产物从何而来呢？
　　唯心论，认为一切就是上帝创造来的，上帝创造世界之前他在哪里？可能说在天堂，天堂是谁造的？也是上帝造的？上帝是谁造的？上帝的母亲是哪儿来的？只好说不要说了，这样会惹上帝发怒的，会下地狱的。佛教则不存在这些问题，根本没有上帝创造人类这回事。佛教为什么有时也讲阎王地狱之类的神话故事？在《现观庄严论》里弥勒菩萨说，对慧根较钝的人，讲义理比较困难，所以就说有阎王爷之类的故事，这样很生动，他能听明白，就会因此去行善。而对慧根较利的人，就讲他能够明白的道理，你堕落三恶道完全是因为恶业力量的支配，而不是阎王爷支配你上下。佛教认为心法色法都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一切法都是缘起性空的。有人又说，既然性空，还修什么善？修佛法还起什么作用？正因为是性空，所以修行才有作用，正因为性空才会有缘起，不是实在的，不是独立存在的，因为是互相联系的，善因才会有善果。正因为是缘起，所以才没有自性。因为承认缘起，所以才能安立因果。
　　唯识讲，万法是虚空，因为是虚象，所以断了常见，因为是缘起的，所以断除了认为没有因果关系的断见。中观应成派的观点相反，因为有现象，断了常见，因为缘起就不是独自存在，就不是永恒的，所以断了常见；因为是虚空，断了断见，因为本质是虚空，所以现象必须靠缘起而成，所以消除了一切法是无的见解。佛教既不承认最大的物质，也不承认最小的物质；既不承认万物的开始，也不承认万物的结束；既不承认意识是物质产生的，也不承认物质是意识产生的。八月一号到三号在建国门社会科学院宗教学会开会时，我讲的就是佛教的存在、因果、缘起论的哲学思辨，佛教既不是唯心，也不是唯物，它超出了心物对立的思维，认为万法缘起性空，这样才能成立因果，佛教的基础就是缘起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