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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智識份子介紹佛教(一)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1日
来源:不详   作者:于凌波居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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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之為知,學者之知;博聞強記,學者之學。強不知以為知,飾未學以為學,則非學者風矣!近代之知識界,每有猝然曰:「佛迷信耳!」細審所以,則又瞠目相向。是既未睹佛之門墻,遑論窺其堂奧,實令智者齒冷,仁者生憐,又安有於所謂學者乎?然佛教典籍浩如淵海,今之學者亦確有不得其門之歎,縱博聞強記亦難得其精髓;是欲學者研佛,仍有待於方便。同道于君凌波,醫而文士也。青年學佛,精進不懈,益以宿植般若,不二年已深獲出要。慨見乎知識界之不知佛而言佛,乃發心著述。蓋又悲心之所不能已也,因自佛之歷史演進、教理派系、傳承修持等作系統之敘述。開卷則佛教之梗概,畢呈誠研佛入門之要籍也。夫內典梵籍,系各獨立,譯詞直樸夏著;復各有專精,文章古奧,初學者不僅難會,其義讀之且枯澀欲倦。今于君以歸納術,擷其要,撮其精,橫者聯之,縱者貫之,使一大藏教萃於十萬言,其工不可稱,其功亦不可量矣!懿歟盛哉!書成付剞劂,朱時英大居士代問序於予,予不文於佛,又無所得,何敢讚一詞?然凜於功德隨喜之義,自不願遺此一良機,故勉湊數行,行見此後知識界再無猝然曰:「佛,迷信者。」是為序。

  壬寅桂月蓮華妙音崔玉衡序於寡過未能齋

  序二

  臺糖同仁于凌波居士,以銳根利智,發大悲願,撰「向智識分子介紹佛教」一文,長達十萬言,分期發表於菩提樹月刊,將印專冊以問世,來書索序於余,余以學淺事繁,復函婉謝,非敢托詞,實有所難;不期于居士又遠道北,堅囑題字,弁其書首。經再固辭勿許,余乃勉將其稿全文粗閱一過,覺其文字,組織與取材諸端,均條舉目張,具徵煞費苦心。細觀內容,則由教史,教理層層敷演,最後論及「信、解、行、證」,自成系統,剖析周詳,事理兼顧,又謂深得說法旨要,其於大乘佛法之弘揚及現代人心之淨化,功不唐捐矣。謹應作者之囑,就淺見簡介數語如上,不足以言序也。

  中華民國五十一年仲秋周宣德識於臺北淨盧

  向智識分子介紹佛教

  第一章 緣起

  過去的多少年中,我一直是一個無宗教信仰的人。我站在信仰的十字街頭,可佛可耶,不佛不耶—;多少耶教人士拉我信教,我因對新舊約的理論不能接受而無意起信;在我生活環境中沒有佛門善知識可資親近,因而我對佛教的情形也一無所知。但在兩年多前,我卻因於無意中讀了一篇梁任公寫的「佛陀時代與原始佛教教理綱要」的文章,而引起了我研讀佛經的興趣。由此使我發生正信,皈依三寶,成為一名佛門在家弟子。這些機緣,我在菩提樹一○三期寫的「學佛與信教」一文中敘述過。

  皈依三寶以來,在求知的領域裡,我像是窮漢掘到了寶藏。於浩如煙海的佛經裡,我日以繼夜的發掘,探求。雖然時日未久,所獲有限,但嘗一勺而知大海之味,在發掘的過程中,使我感到佛法的高深圓融,博大精微。可以破除我的迷惑,拯救我的慧命。因之在進修的路程上,我不敢稍有懈怠。我除了自己進修外,並將我獲知佛法的好處不欲自祕,時時向我的朋友親屬們宣講,希望他們也能發起正信,皈依佛門。這一切,在我說來,我感到我是由迷入悟,走上人生的正途。但在部份朋友的眼中,卻以為我是由悟入迷—對佛教著了迷,走到消極逃世的路上了。關於這一點,我原不想辯白。本來,這個社會上任何人對自己的行為都是自以為是的。我覺得我信佛是對,別人覺得諷笑我信佛也是對。既然如此,祇可說是迷者自迷,悟者自悟,似不必再說什麼了。但我顧慮到一點,我怕這些人因以為我著迷,進而誤解到佛教是使人迷信的宗教。因此我想把我所了知的佛教的內容介紹出來,給這些朋友們作個參考,這是我寫本文的最初動機。

  另一方面,在我沒有皈依三寶以前,我自己沒有宗教信仰,也不大注意別人的宗教信仰,同時也很少同別人談到這類問題。自我皈依三寶後,因時時想把佛法的利益介紹給別人,所以常向朋友同事們宣揚佛法的博大圓融,普被眾生。希望引人起信。由於這些機緣,使我發覺到社會上,對佛教岐視的,對佛教誤解的,對佛教極為陌生的,以及名為佛教徒而不了知佛法的,不是佛教徒想了知佛法而無機緣的人,竟比比皆是。由於這些人士太多,於是把什麼落伍、迷信、消極、逃世等名詞,全加到佛教的頭上來。偏偏佛教是一個以慈悲為本,忍辱為行的宗教,任由外界怎麼說,佛教徒既不辯駁,也不解釋。這就使社會上對佛教的誤解愈來愈深了。

  社會人士對於佛教有意或無意誤解的,經我分析,約有下列幾種:

  一、對佛教岐視的人:這種人又分二類,一類是有意的,另一類是盲從的。前者是胸存成見,故意誣衊的。後者是人云亦云,隨聲附和的。前者如外教的傳教者,為了自抬身價,不惜顛倒黑白,對佛教加上落伍、迷信、消極、逃世等帽子,以表示自己宗教的進步與科學。後者是一部份人云亦云的外教信徒,覺得「月亮是外國的圓」,既然外國的牧師神父都說佛教落伍迷信,想來佛教大概就是落伍迷信的。但你若問他佛教到底怎樣的落伍?如何的迷信?他是一句也說不上來。因為他本來對佛教就一無所知啊!一位在醫學界頗有聲望的人士問我:「你怎麼會信了燒香唸經的佛教?」不用說,他是耶教人士,他以我一個受過新教育的人不信耶穌而頗引為憾。我問他:「信佛教到底有什麼不好?」他說:「由人類進化的趨勢看,宗教要由多神歸於一神。」我向他解釋神是神,佛是佛,根本是兩回事。由多神歸於一神,終究仍是信仰他力的宗教。佛教是要人信仰自力,眾生皆具佛性,任何人皆可修持成佛的。他左聽右聽,聽不入耳。弘法要契機,話不投機,說也無用,也祇得罷了。

  二、對佛教誤解的人:這種人,也許並不反對佛教,但因對佛教的真面目沒有認識,錯把神道設教,祭祀拜拜等以為就是佛教,以致鬧出許多誤會來。尤有甚者,有些人把神棍斂錢,甚至於張玉姑顯靈這些無聊的事都扯到佛教的頭上,這真是解釋不清的誤會。

  數週前,一家報紙上登載了一則花邊新聞,標題是:「千斤大豬,菩薩有福。」內容述某鄉某某宮的某大帝生日,鄉民宰了一頭千斤以上的大豬祭祀,於是記者先生就給加了個「菩薩有福」的標題。我想這位記者先生在常識上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他誤把神道的大帝當作佛教的菩薩。第二,他不了解佛教的基本精神就是眾生平等,戒殺素食,菩薩是不喫肉的。於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作了如上的報專。新聞紙上既有這種誤解的離了譜的報導,也就難怪許多社會人士把神道和佛教混合在一起了。

  三、對佛教陌生的人:社會上還有些人,或為衣食奔波,或為事業忙碌,終日裏讓財色名食睡,五欲六塵佔去了全部的時間。在他們的腦子裡,根本沒有宗教的印象。我曾和一位商界的朋友談起信佛的問題—他實在是個忙人,他要處理公司大小事務,應酬官商各界人物,白天有飯局,晚上有牌局,難得他有那份閒情陪我談佛。我費了半天唇舌,他為了表示對佛教不太陌生,他問我:「佛教裡,是不是西天如來佛最大?」虧得他看過西遊記,否則,恐怕連如來佛三個字對他也是陌生的。

  佛經上說:「人身難得,中國難生,佛法難聞,信心難起。」佛教在我國流傳了兩千餘年,佛學自南北朝及隋唐以來,影響了,也充實了我國的文化。而今日社會上,大部份人對佛教陌生的竟一無所知,這不僅令人為佛法悲,更令人為我國文化悲。

  四、名為佛教徒而不知佛法的人:這種人,披著一件佛教的外衣,自稱為佛門弟子。他們也拈香,也念佛,也抽籤,也扶乩。他們利用農村間齋公齋婆愚夫愚婦的無知和迷信,藉機斂錢。他們的庭堂裡,是真人仙姑與菩薩並列;他們在修持上,是運氣導引與唸咒並進。這種四海一家式的法門,如果他們不提佛教二字,也就罷了,怎奈他們偏把佛教徒的招牌掛在口上,這就不能不使人為佛教叫屈了。

  此外,尚有人倡導什麼五教團結(市面唱片行中就有「五教大團結」—倡導釋儒道耶回等五教團結的唱片出售),三教歸一,這就真使佛門正信弟子有啼笑皆非之感了。

  五、非佛教徒想了知佛法而無機緣的:這類人相當多,也最值得同情。這些人多是智識分子,在觀念上知道佛教的教義博大高深,與我國文化有密切關係。很想了知一點佛學大意,但竟苦無機緣—一來難遇到佛門善知識領教;二來也找不到適當的書籍閱讀。即是找到了佛經或佛門初機書籍,一時也看不出頭緒來。以致因無機會了解佛教,而不能發生信仰。

  我的一位自美國歸來的朋友,和我談起宗教問題時就有這種感覺。他說:「在國外,常有些西方朋友問起我的宗教信仰,我告訴他們我信佛教——我的家庭中歷代都是敬觀世音菩薩,我當然也算是佛教徒。但他們問起我佛教的教義和佛教內部的情形,我一句也答不上來。回國後我想找點佛教書籍看看。但跑了許多家書店也買不到。」接著他又問:「到處都可以看到基督教的宣傳品和函授資科,為什麼佛教沒有呢?」

  這位朋友因職務關係最近又要出國,我已寄了一部份初機佛學書籍給他看。但願他這次在國外,如再有人和他談到宗教問題時,他可以辯才無礙的說出一套來。

  我和另一位教育界服務的朋友談到佛教問題,他說:「不行,沒辦法,早先我很想知道一點佛教的情形和佛經的內容,我曾向一位持齋念佛的長輩親戚請教。那位老太太說不出來,祗送了我幾本書。記得是一本禪門日誦和幾冊什麼經。我看來看去,愈看愈糊塗,這就打消了我信佛的念頭。」

  像上述這些例子,多的舉不勝舉。這使我感到今日社會上,對佛教誤解的,陌生的人士實在太多了。用什麼方法使社會人士對佛教有個初步的正確認識呢?這是我時時思維探求的一個問題。

  佛法的高深圓融,博大精微,是世界學者所公認的。即使是不信佛教的智識分子,也都承認佛教的理論正確與偉大。但佛法惟其微妙,則難於領悟;惟其高深,則不易了解。三藏十二部,浩如煙海。且名相特多,辭意艱深。這對一個國學修養稍淺,且與佛教素無接觸的人來說,要想驟然在言含萬象、字包千訓的佛經中找出點頭緒來,實在是難乎其難。這好比摩尼寶珠光芒萬丈,惟其光彩奪目、逼人視線,反而不易辨認出寶珠的真面目。

  用什麼方法才能使社會人士對佛教有個初步而正確的認識呢?我想最簡便的方法,莫如寫一本介紹佛教概略內容的小冊子來,供社會人士閱讀。本來佛學初機入門的書籍,古今大德已寫的很多。有的專述淨土,有的單論禪宗。有的祗談因果,有的戒殺勸善。但這些書,多是用詞意高深的文言文寫的。若要找一冊用現代的語言文字,介紹出佛教的源起流傳,佛法的概略內容的書籍,尚不多見。因此,我發願把這本具有上述內容的小冊子編寫出來,給社會上不了解佛教的人作參考,這是我寫本書的緣起。

  在佛法大海裡,我所了知者不過是一滴飛沫之微,以簡陋膚淺如我者來寫這個大題目,實在是不自量力。不過我想,向社會上對佛教一無所知的人介紹佛教,若由佛門幼稚園學生如我者來介紹,或可收淺顯易解之效。所以我大膽的把這冊書寫下去。

  邦國多難,佛法衰微。異端邪說,充斥社會。是以弘揚正法,挽救世風,佛門弟子,人人有責。筆者此文之作,旨在拋磚引玉。尚祈佛門大德,不吝賜教。普願一切有情,共登佛道。

  第二章 釋疑

  一、佛教不同於天地神祇

  社會人士對佛教誤解最深的,莫過於「迷信」二字。大多數受過新教育而對佛教無所了解的人,談到信佛問題時,第一個觀念就認為:「這是迷信的舉動」。事實上,並不是佛教迷信,而是世人硬把若干迷信的事情附和在佛教裏面,才使佛教蒙上了一層迷信的色彩。

  最易於和佛教混淆不清的,就是神祇。神祇在世界各地民族間都有其悠久的歷史,我國亦不例外。原來古代人類,知識未開。對於自然界種種現象,感到神奇莫測。以為必有一種威力無比的神在操縱控制,因之就由驚異感歎進而祈禱膜拜。於是皇天、后土、雷公、電母、山神、土地、水神、河伯,一一成了供奉的對象。他們以為人的生死壽夭,禍福災患,莫不由神祇所掌。這些神祇,敬之禱之則得福,逆之觸之則得禍,世人為了求福滅禍,於是對神祇祭以三牲之禮,獻以金銀紙箔,以博取神祇的歡心。降及後世,神祇愈來愈多,農村中一家所敬的神祇,有皇天,有土地,有門神,有灶君,穀場中有穀神;水井旁有龍王;主管錢財的財神,主管祿秩的有文昌,甚至於什麼大仙,真人,仙姑,娘娘,都要在堂上佔一席之地。這樣下來,使人世間幾乎全成了神祇的天下。

  敬奉神祇的目的,消極的是求免禍;積極的是求賜福。消極的求神保佑五穀豐收,人口平安。積極的求神消災去病,降福賜財。等而下之,財迷求神保佑中愛國獎券。官迷求神保佑連升三級。這些人,不種善因,妄求善果。神若有靈,又怎會隨人之所欲,予取予求呢?

  須知宇宙萬象,各自有其因果。欲求五穀豐收,必須勤力耕耘。欲求人口平安,必須謹慎衛生。中獎券祇是或然可中,而非必然要中。求升官須以忠勤為因,以待機遇之緣,不是求神就可達到目的。語云:「聰明正直之謂神。」一個聰明正直的人尚不肯對諂媚小人假以辭色,豈有神會貪圖三牲祭品而顛倒人間是非呢?世人不明因果之理,妄求無因得果,實是愚癡之至。這種愚行,就是迷信。不幸社會人士誤把這筆帳算到佛教頭上,甚至於有人把巫卜星相,看風水,擇吉日這些愚行全和佛教扯在一起,這真是解釋不清的誤會。

  佛教不同於神道,佛教所信奉的就是佛,佛是覺者之義,自覺覺他,覺行圓滿者稱為佛。次於佛的果位的是菩薩,菩薩義為覺有情——覺悟一切有情識的眾生。菩薩是上求大覺之法,下度一切有情。菩薩修成功德圓滿,也就是佛。我國寺廟或家庭中所敬奉的佛,有為教主釋迦牟尼佛者,有為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者。所敬的菩薩,有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地藏王菩薩,彌勒菩薩等。此外,什麼宮,什麼觀,所敬的天帝,天后,大帝,娘娘,以及真人仙姑等,可以說和佛教全扯不上關係。

  兩千多年前,釋迦世尊就告誡弟子不得迷信。釋尊在般舟三昧經中說:「不得事餘道,不得拜於天,不得祠神鬼,不得視吉良日。」又云:「不得卜問請祟,符咒厭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擇良旦良時。」

  世人祭祀神祇,雖屬迷信,但他們心目中到底還有神鬼和因果報應的觀念。所以迷信者,是沒有遇到佛門善知識啟發他們的正信。最可悲哀者,是那些根本沒有神鬼觀念的人們。他們不信因果,不畏神鬼,胡作妄為,不畏報應。此輩人死後墮落,不知何劫才能超出三途也!

  二、佛教並不消極逃世

  早年讀書,曾讀過下面這首詩句:

  鐵甲將軍夜渡關,朝臣侍漏五更寒,
  日出山寺僧未起,看來名利不如閑。

  當時我感到,作和尚的好寫意,生活如閑雲野鶴,悠閑自在。及至我皈依三寶,與佛門僧眾稍有往還後,才知道那位詩人是信筆而寫,誤人不淺。原來出家的比丘眾,過的是積極嚴肅,刻苦自勵的生活,絕不似詩人筆下寫的那麼懶散自在,即是佛門在家信眾,其行為生活也外似消極怯懦,實際上卻積極勇猛的。

  原來佛教徒以慈悲為本,忍辱為行。對於聲色貨利,五欲六塵,多遠避之。不似世人心無厭足,惟得多求。這就使一般自命為積極前進的人,給加上消極逃世的帽子,認為佛教不適合於現代這種物競天擇的競爭社會。但是佛教真的是消極逃世的宗教嗎?不,祇要對佛法稍有了解的人,就會知道佛教積極入世的精神。比方同一對生老病死的看法,乃有中國黃老的清靜無為,魏晉名士的放浪形骸。而在佛教,卻慈悲勇猛,精進不懈。這是佛教的偉大處,也表示佛教的積極性。

  也許有人問:「我常看見和尚或信佛的人,祇在深山中或寺廟裏誦經念佛,這種生活怎能說是積極呢?」這也是祇知其一,不知其二。大乘佛法的精神是普度眾生,要度眾生就要先學習度眾生的方法。譬如有人溺入水中,你縱有救人之心,但因不會游泳,祇好站在岸上呼號。另外有人雖會游泳,但卻不願多管閑事,他祇袖手旁觀。這時若有一個既有救人之心,又會游泳技術的人,躍入水中,就可把溺水的人救上來。而佛門弟子——不拘是出家的比丘或在家的信眾,那些誦經念佛的,都是發下救人宏願,而正在練習游泳技術的人。

  並不是拿這些話來為佛門弟子辯護,事實上佛教的基本精神本來如此。釋迦世尊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惟入地獄,且常住地獄,不惟常住地獄,而且莊嚴地獄。」地藏王菩薩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大乘理趣經說:「不怖地獄,不求生天,不為己身而求解脫。」這都是佛教中自我犧牲的服務精神。

  佛教不是睡面自乾主義者,大乘六度,雖重忍辱,但捨身為法,也是佛教的教義。倘使暴力侵凌,正法有將滅之憂,在理喻感化都無效果時,佛子也會奮起勇猛大力,起而抗暴的。如因緣僧護經所載:「為護生命,寧捨錢財;為護一家,寧捨一人;為護一村,寧捨一家,為護一國,寧捨一村。」毒蛇嚙手,壯士斷腕。上面這段經文,是何等奮迅果敢。

  世人所說的積極進取,不外是名利上的爭逐,聲色上的沈醉。誰曾想到犧性自我,普度眾生,上求大覺,精進不懈才叫積極呢?釋迦世尊在往昔因中修行時,曾經捨身飼虎,割肉餵鷹。唐代玄奘大師為求正法,西行取經,涉八百里荒漠,途中失水,幾至喪命。但他寧願向西方進一步而死,不願向東方退一步而生。禪宗二祖慧可,參拜達摩祖師,立雪斷臂,不退初心。世人如果對這些事實稍有了解,誰還能說佛教是消極逃世?

  大乘六度,有毗梨波羅密,毗梨波羅密者,精進度是,這足以說明佛教的積極。六祖慧能曰:「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恰似覓兔角。」這足以說明佛教的入世。大智度論卷十六載一故事云:「昔野火燒林,林中有一雉,勤身自力,飛入水中,漬其毛羽,來滅大火。火大水少,往來疲乏,不以為苦。是時天帝釋來問之言:「汝作何等?」答言:「我救此林,愍眾生故。此林蔭育處廣,消涼快樂。我諸種類,及諸宗親,皆依仰此。我身有力,云何懶怠,而不救之?」天帝問言:「汝乃精勤,當至幾時?」雉言:「以死為期。」這種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皆離苦的精神,就是佛教積極入世精神的最高表現啊!

  三、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

  大學者梁啟超說:「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是兼善而非獨善,乃入世而非厭世。」啟超先生博古通今,學貫中西,在學術界有著崇高的地位。他說的話,自有其學理上的根據。他所根據的是什麼?自然是三藏十二部佛法。佛法是要人轉迷成悟,轉癡成慧,轉凡成聖的大法,若有人對佛法一無所知,或僅限於道聽途說,一知半解,即認定佛教迷信,這無異於盲者摸象,坐井觀天。

  事實上,世間也有迷信的宗教——是那些信仰外力,將自己一切交付給外在的神的宗教。而非信仰自力——相信眾生皆具佛性,眾生皆可修持成佛的佛教。信仰外力的宗教,是相信人類之外的神,主宰著人類的一切。人的吉凶禍福,可以祈求神的力量來保護改造。這類宗教可分為低級的與高級的、原始的與進步的兩種。茲先由原始的說起。

  在本章第一節曾談過,原始人類,智識未開,對於宇宙間的自然現象,如天何以立,地何以載,雷電的威力,水火的災害等,都感到困惑恐懼。在困惑恐懼中,幻想到必有一種具有無比威力的神,操縱著、控制著宇宙的一切。這些神,觸之逆之則受災害禍殃,順之從之則獲赦宥庇佑。於是祭祀神祇就成了人類生活間的一件大事,而低級的多神教也就此產生。這種宗教曾經有過盛極一時的時期,迄今在若干落後的民族間仍具有極大的勢力。但在文化水準較高地區,由於人類智識的進步,理智的增長,它已逐漸沒落以至於不能存在了。

  較多神宗教進步的,是一神的宗教。由於人類智慧增長的結果,使部份人士感到多神宗教的不合理。但宇宙的奧祕——如萬物生滅,時序遷流。及人生的真諦——如生老病死,窮達壽夭等,看來似變幻莫測,實際上又似乎循著一定的法則運行。於是使人認為宇宙上,冥冥之中必有一個萬能的主宰——上帝,支配者,主宰著世間的一切。甚而,宇宙萬有,皆為上帝所創造。這就是由多神轉變到一神的由來。印度的婆羅門教,猶太的天主教,耶穌教,以及阿拉伯的回教,都屬於這一類。儘管這些宗教的教義,形態和儀式有所不同,但以一神為崇拜的對象則為一。不過由於人類思想進步,科學昌明,萬物是否由上帝所造,世界是否由上帝主宰,這在有理智有思想的人的心目中,已不復有任何價值可言了。

  除了信仰他力的宗教外,尚有信仰自力的宗教,那就是佛教。佛教不以為宇宙是由神所創造或主宰。對於宇宙萬有,生滅變異的現象,釋迦世尊常說:「法爾如是」。意思是,這些現象,在自然法則上本來就是如此。自然法則是什麼?就是萬有因果律。萬法自因緣而生,萬法亦自因緣而滅。此生此滅,皆是因緣所生的果。星體運行,時序遷流,其中有其因果;生老病死,窮達壽夭,其中亦有其因果。如是因如是果,絲毫不容假借。因此,自然現象固不是由神掌管,人生遭遇亦不是上帝主持。古語云:「禍福無門,唯人自招。」自己就是自已的主宰,沒有什麼神可以作人的主宰,也沒有什麼神可以對人賜福或降禍。

  兩千五百多年前,釋迦世尊在菩提樹下睹明星悟道時,他第一句話開口就說:「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現前。」如來智慧德相是什麼?就是佛性,這佛性,是人人皆有的,此性在聖不增,在凡不減。人人依法修持,轉迷成悟,皆可成佛。但依法修持,輔迷成悟,全要靠自己實踐力行,不是靠神的賜予。人人所具的佛性因為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這好比鏡子上蒙了塵垢,必須自己依修持的方法把塵垢磨去,恢復本性原有的光明。這全靠自力修持,與耶教所謂:「信主者得救」的仰仗他力者不同。世人不解此理,把仰賴神力拯佑的宗教認為科學,把憑靠自力修持的宗教認為迷信,這豈非顛倒黑白,不明是非?

  最後,我再抄錄一節梁啟超先生的話來作本節的結束:「吾嘗見迷信者流,叩以微妙最上之理,輒日是造化主之所知,非吾儕所能及也!是何異專制君主之法律,不可以與民共見也!佛教不然,佛教之最大綱領曰悲智雙修,自初發信以迄成佛,恆以轉迷成悟為一大事業。」

  何者是智信?何者是迷信?明眼人該有所抉擇了。

  四、佛教與國家

  佛法有世間法與出世間法,以世間法為權巧,出世間法為究竟。出世間法有大小二乘,以小乘為自度,大乘為究竟。大乘佛法行菩薩道者須深入世間,度化眾生,所以歸根結底說起來,佛法祗在世間,不在世外。

  誤解佛教的人,說佛教徒消極遁世,不事生產,進而說佛教對國家對社會都是無貢獻的宗教。這種論調,似是實非。佛門有四眾弟子,出家弟子是比丘,比丘尼。在家弟子是優婆塞,優婆夷(在家的男女信眾)。在家弟子中,有農工商軍公教各種職業的人士。這些人並不曾因信仰佛教而妨礙其正當職業。至於出家的二眾,他們誠然是不事生產者。但在社會上,除了農夫耕田,工人作工,是直接生產者外,其餘那些職業是直接生產者呢?例如公務員、教員、律師、醫師,以及其他宗教的牧師神父等,都是不耕不織的。這些人不事生產,被視為理之當然,何以獨責出家的佛門弟子?須知出家的比丘眾,並不是飽食終日的消耗者。他們肩負弘揚佛法,教導信眾的責任。社會上法律,輿論的力量,祗是制裁罪犯於已然,宗教道德的感化,才能防止犯罪於未然。我國自南北朝隋唐以來,佛教之盛衰與國家之治亂有著密切的關係。在佛教盛行的時候,社會秩序多較安定。換言之,社會秩序安定,佛教亦多盛行,這可說是互為因果。

  釋迦世尊教弟子對國言忠,對親言孝,對子言慈,對友言信。守五戒,行十善,修六度萬行,在在都是要人先做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進而再修出世之法。世尊教人要報四重恩。這四恩是國恩,父母恩,眾生恩,佛恩。世尊把國恩,父母恩列在前面,可知佛教不是要人忘掉自己的國家,拒向國旗行禮,及要人毀棄祖宗牌位的宗教。

  儒家五常,是教人以仁義禮智信為做人的原則。佛門五戒,不亂殺近於仁,不亂取近於義,不邪淫近於禮,不飲酒昏亂近於智,不妄語近於信。在世間法上,佛儒之理原是脈脈相通的。

  至聖先師孔子最重恕道,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佛在四不壞淨成就經中說:「若有欲殺我者,我所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云何殺彼?作是覺已,受不殺生戒。不樂殺生,如上所說。我若不喜盜於我,他亦不喜,我云何盜他?是故持不盜戒。不樂於盜,如上說。我既不喜人侵我妻,他亦不喜,我今云何侵人妻婦?是故受持不邪淫戒。如上說。我尚不喜為人所欺,他亦如是,云何欺他?是故受持不妄語戒,如上說。」這段經文,豈不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最佳註解?須知佛經不是因孔子講忠恕而後寫的,這原是兩位聖哲——釋迦與孔子——之見,相去不遠啊!

  釋迦世尊嘗訓誡弟子阿難云:「阿難,受佛禁戒,誠信奉行。順孝畏慎,敬歸三寶。養親盡忠,內外謹善,心口相應。」又云:「為佛弟子,可得商販,營生利業,平斗直尺,不可罔於人。」佛要弟子忠孝誠敬,善信謹慎。佛要弟子應有職業謀生,且應公平無欺,由此看來,佛教有何損於社會?

  國家與宗教,原有著密切的互相關係。國家的武力,用以抵禦侵略,維持秩序。宗教的感化,用以勸善止惡,安定人心。所以 國父孫中山先生曾說:「政治能治外在;宗教能治人心。宗教能輔助政治,政治能擁護宗教。」由此看來,政與教;是維持社會安定的兩大基石。話雖如此,但政教的目標必須一致,才能相得益彰。中國立國數千年,講的是為國盡忠,為親盡孝。所以配合以講忠孝的佛教,才能相輔相成,現在有種宗教,使教徒祗知有教會,有上帝,不知有國家,有父母。這種宗教,過去為了教中的新舊派之爭,血戰三十年,死傷千餘萬,這種不忠不孝,隨著條約兵艦而來的宗教,對於中國的社會環境和傳統文化是不大適合。

  五、佛教與人生

  佛法是超世間而又適應世間,所以世尊說法,在在訓誡世人孝順敬畏,養親盡忠。世尊在無量壽經中說:「父子兄弟夫婦,家室內外親屬,當相敬愛,無相憎嫉;有無相通,無得貪惜;言色常和,莫相違戾。」是以太虛大師倡導人生佛教,蓮宗十三代祖印光大師諄諄告誡弟子學佛應自做人學起。大師云:「欲學佛祖,須先取法聖賢。倘躬行有玷,倫常乖舛,尚為名教罪人,何能為佛弟子?」由此可見佛門重視倫常,與儒家無異。

  儒家五倫,所謂「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無非是說明人與人之間的相對關係。印光大師在與丁福保居士書中云:「學佛一事,原須克盡人道,方可趣向,良以佛教賅世出世間一切諸法。故於父言慈,於子言孝,各令盡其人道之分,然後修出世之法。」又說:「念佛之人,必須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又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順,主仁僕忠,恪盡己份。」並不是印光大師以釋門比丘故作儒家之言,而是昭昭載在經籍,這是釋迦世尊在兩千數百年前,指示弟子做人應具的準則。

  佛門最重孝道,釋尊在善生經中,告訴我們為人子者,應如何奉事父母,「一者,能奉養使無乏。二者,凡有所為,先白父母。三者,父母所為,恭順不逆。四者,父母正令不敢違背。五者,不斷父母所為正業。」釋尊在大寶積經中說:「夫父母者,皆願利樂所生子故,難作能作,能忍一切難忍之事。假令種種不淨穢惡,皆能忍之。乳哺養育,無疲厭心。」故世尊於四十二章經中說:「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親,二親最神也!」孝為一切倫理之本,一個人如果對親不孝,其對國也必不忠,對友也必不義。我國古語:「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實有至理。

  子女事父母,已如前述。父母應如何對子女呢?世尊在善生經中說:「一者,制子不聽為惡。二者,指授示其善處。三者,慈愛入骨澈髓。四者,為子求婚娶。五者,隨時供給所需。」今日的父母,做到後三條者多,做到前兩條者少。不然,何至於太保太妹滿街,少年罪犯日多呢?

  世尊在同一經中,還指示出夫婦,親友,主僕相待的情形,今抄錄如下,以供參考:

  夫對婦:「一者相待以禮。二者威嚴不褻。三者衣食隨時。四者莊嚴以時。五者委付家內。」婦對夫:「一者先起。二者後坐。三者和言。四者敬順。五者先意承旨。」世尊尚於淨行法門經中說婦女應「供養父母,奉事夫主,瞻事兒息。」這和我國對婦女的古訓「三從」相近。這樣說,也許會引起高呼女權至上的婦女的反對,但目前社會風氣如此敗壞,在如是多的人事糾葛中,有幾件不把不守婦道的婦女牽扯在內?

  關於對待親友者,經中說:「一者給施。二者善言。三者利益。四者同利。五者不欺。」親友應還報以:「一者護放逸(勸阻其不可走上放逸之途)。二者護放逸失財(勸阻其不可因邪蕩行為而耗財)。三者護恐怖(在其危急時相扶持)。四者屏相教誡(勸善規過,但於人後行之)。五者常相稱嘆(讚揚親友的好處)。」

  主對傭者:「一者隨能使役。二者飲食隨時。三者賜勞隨時。四者病與醫藥。五者縱其休暇。」傭報主者:「一者早起。二者為事週密。三者不與不取。四者作務以次。五者稱揚主名。」

  時代背景變遷,主傭關係已不若兩千餘年前之密切。但在原則上說:老闆與夥友,主婦與下女之間,仍適宜用上述辦法相待也!

  除倫常關係外,世尊常教我們量入為出,開源節流,整齊清潔,注重衛生。這些,在在都是與日常生活有著密切的關係。善生經說:「先當習技藝。然後獲財業。」雜阿含經說:「始學工巧業,方便積財物。得彼財物已,當應作四分:一分自食用,二分業生業;餘一分密藏,以濟於貧乏。」關於醫藥衛生方面,世尊告誡我們疾病常由下列原因而起:「一、擇餘食。二、不親近醫藥。三、多憂。四、喜瞋。五、不起慈心,向瞋病人。」避免上述的原因,自然少罹病患。患病後應如何調養呢?世尊於五法經中說:「一、病人選擇而食。二、隨時而食。三、親近醫藥。四、不懷愁憂。五、咸起慈心,向瞻病人。」

  我們看這些經文,是何等平易,何等切實,而字字都是千古不易的真理。佛法與人生的關係,自世間法由個人至家庭,社會,國家。以至出世間法說四諦,十二因緣,六度萬行至於成佛,無一不備。而對著如此高深圓融,博大精微的妙法,如何不使我們五體投地,向佛皈依呢?

  六、佛法與科學

  在部份人的觀念裏,認為科學是新穎的,進步的,切實的。佛法是陳舊的,落伍的,迷信的。這二者背道而馳,不能相提並論。這種說法是否正確,暫且不討論,我們先把科學二字的意義討論一下。

  科學有廣義狹義之說,自廣義言,凡以一定對象做研究的範圍,而探求系統的確實的知識者,就叫科學。國父孫中山先生亦謂:「學問之有系統有條理者謂之科學。」自狹義言,則僅揩研究自然界物質的運動法則或發展規律的科學而言。狹義的科學僅指自然科學中的物理、化學、動物學、植物學等學科;廣義的科學則除自然科學外,社會中的政治、經濟、社會、歷史等學科亦包括在內。

  科學的範圍已如上述,研究科學的方法不外邏輯學中的歸納和演繹。而研究科學的精神,在於純粹客觀,不滲感情,重分折,憑實驗,以求出研究對象的正確結論來。根據上述原則,我們來分析佛法是否合乎科學。

  我國佛經,多由梵文翻譯而來,歷史上幾次大規模的翻譯,如鳩摩羅什大師、玄奘大師等所主持的譯場,規模宏大,人員多達數千,譯場中有主譯、譯語、筆受、證義、潤文等等職別。一經之成,幾經考訂,非特義理與梵本相符,即一音之微,亦辯之至切。此種大規模的譯場,其分工合作,組織嚴密的方法,確實合乎科學精神。

  其次看佛經的組織。南北朝時,道安法師整理傳譯經卷,將佛經判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大段,每大段下又層次井然的分為若干小段,這種嚴謹的科判,也合乎科學的精神。再者,每部佛經,開始多有六種證信序—信、聞、時、主、處、眾六項,來說明佛說此經的時間、地點、聽眾等要點,這恰與今日新聞學上的六何—何人、何事、何時、何地、為何、如何相似,又與科學工作者寫實驗報告,政府機關寫會議紀錄的程序相同。實驗報告開頭要寫主持人,共同實驗者,時間,地點,實驗目標,使用器材。會議記錄開頭要寫會議名稱,時間,地點,出席人,主席,記錄者。所以要這樣寫,是表示此報告或記錄的正確性。殊不知此種形式在兩千數百年前,早已為結集三藏的佛弟子所採用。佛經的此種結構,豈非合於科學精神?

  更實際一點說,今日科學上的若干發現,兩千餘年前的佛經上早有記載。筆者是學醫的,茲舉幾點佛經上有關醫學方面的記載與今日科學上的發現加以印證。

  例如,佛說人身是個蟲窠,人體內的蟲約八十種。詳見治禪病秘要經及正法念處經。今日由於寄生蟲學的發達,發現人體內的寄生蟲,由蛔蟲,蟯蟲,鞭蟲,鉤蟲算起,以至於絲蟲,絛蟲,肺蛭蟲,肝蛭蟲,薑片蟲等,不下數十種之多。由此可知佛是大智者,由他慧眼觀察事物的結果,真實不虛。此外,再如修行道地經中所述胎兒在母體中發育的經過,竟與現代醫學中的胎生學有若干吻合之點。如該經上說:「胎成七日,初不增減,二七日如薄酪。...六七日如瘜肉。...九七日變五泡,兩肘,兩髁及項。十七日續生五泡,兩手腕兩足腕及頭。...」按醫學上胎兒發育的情形,在月餘(六七日)時長約三公分,重約十克,狀如瘜肉。在第三個月中(十七日)長約六至八公分,重約四十餘克,此時四肢漸顯,諸骨化骨點出現,已可與他種動物辨別,故稱胎兒。使人驚異的是,兩千多年前尚無生理學解剖學之名稱,佛經中對此記載竟如此詳盡,誠屬不可思議。

  過去,世人觀念中的世界,不超出地球的範圍,如平常所謂環遊世界,不過是環繞地球一週。所謂世界大戰,也不過是地球上大規模的國際戰爭。而佛經上屢說:「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並不是三千個世界,而是集一千個世界為一小千世界,集一千小千世界為一中千世界,集一千中千世界為一大世界。因其中含有三個千的倍數,故稱三千大千世界。而三千大千世界祗是一佛攝化之土,經中說,虛空無盡,世界無量,國土眾生無量。所以三千大千世界亦無量。吾人所處的地球,不過是太空間的一粒微塵。這種說法在科學未發達前,實難為人接受。但由於天文學的發達,證明銀河系中的星球多至不可勝數,星球間的距離亦大至不可勝數。例如太陽距地球的距離是八分半鐘光年(一光年的距離,為每秒鐘三十萬公里乘一年的秒數)。而牛郎星與織女星之間的距離竟達十二光年。更有星球距地球之距離達數十光年者,由此可知佛經上所說的虛空無盡,三千大千世界無量,皆不是揣測之詞了。

  佛經上說到數字,往往說萬,說億,說恆河沙,無量數,百千萬劫,非算術譬喻所能知。我們不要以為這種數字過於危言聳聽,試問十二光年是多少公里,要多少個零才能寫得盡?數月前美國掘到一具一億七千萬年前的動物化石。一億七千萬年較諸人類數千年有記載的歷史,要長出多少倍?

  學者李石岑先生曾謂:「我以為佛學的提倡,不特對科學毫無抵觸之處,而能使科學的方法上,加一層精密;科學的分類上,加一層正確;科學的效用上,加一層保證。」可見佛法並不違科學,甚而是超科學。科學愈進步,愈能證明佛法的精微高深。

  第三章 釋迦世尊傳略

  一、太子誕生

  在敘述過本書的緣起,和解釋過社會人士對佛教的誤解後,接著再要介紹的,是佛教的源起和流傳。但要談佛教源起,必自教主釋迦牟尼佛說起,因為在我們所知的歷史記載上,世間之有佛教,是釋迦牟尼佛降世以後的事情——過去也有諸佛降世,但因時間過久,事蹟湮沒,一切無從查考。我們祗就現代歷史文字的記載,來介紹釋迦世尊的應化事蹟。

  釋迦牟尼佛,又稱釋迦世尊。釋迦是種族名,義譯為強勇;牟尼義譯為寂默,是稱讚之號,稱釋牟迦尼者,意思為釋迦族之聖者。稱釋迦世尊者,是為其覺圓德備,出世三乘,世間六凡,無不共尊,故號世尊。

  兩千數百年前,印度社會階級分為四種。一為婆羅門,主持宗教;二為剎帝利,係王族,掌理政治;三者吠舍為商賈,四者首陀羅為農人奴隸。釋迦世尊是剎帝利族,父為中印度迦毗羅國國主淨飯大王,母為摩耶夫人。他於兩千五百多年前降生於世,但在其降世之前,即有種種殊勝因緣。如因果經中所載,在過去無量劫前,燃燈佛住世時,有一位善慧仙人,皈依於佛。並買得五莖蓮花,以供養佛。當時燃燈佛為善慧仙人授記,將來成佛,號釋迦牟尼。有一天,善慧仙人看見燃燈佛走來,因地面潮濕,善慧即將自穿的鹿皮衣鋪在地上,又將頭上的長髮加舖上去,待佛走過。於是燃燈佛更授記善慧;將來在娑婆世界作佛,度諸眾生。善慧便自此出家,修菩薩行。

  又經過若干劫後,到迦葉佛時,善慧菩薩功行圓滿,命終生兜率天。兜率天為欲界空居天的第二層,此天有內外兩院,外院為享福報的天人所居,內院為位登補處,將欲繼承佛位的菩薩所居。善慧菩薩已登補處,在此天中為諸天眾演說妙法。嗣因觀娑婆眾生根性已熟,時機已至,便下生人間,成就佛道。

  上面是因果經所載釋迦世尊宿世因緣的故事,下面再介紹世尊降世後的事蹟。

  兩千五百八十餘年之前,在中印度恆河支流,羅泊提河岸的迦毗羅國,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喜事,那就是國主淨飯大王,在已逾五旬之年得了太子。

  淨飯王早年與天臂城的釋種善覺長者之女摩耶結婚,摩耶夫人溫和賢淑,夫婦恩愛異常,但婚後多年不曾生育,使淨飯王心中留下了一團陰影。直到摩耶夫人四十五歲的時候,夜夢一人乘六牙巨象撲向懷中,自左脅進入腹內。夫人大驚而醒,乃把夢境告訴淨飯王。淨飯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未久時日,夫人懷孕的喜訊就傳遍了王宮。

  夫人懷孕期滿,按照當時頭生子要回娘家分娩的習俗,淨飯王派了一千侍從,護送夫人歸寧。當途中經過迦毗羅城外的藍毗尼園的時候,夫人一時興起,便命侍從停車,她帶著宮女入園賞玩。在園中她走到無憂樹下,伸手想折樹上的花蕊,忽然間驚動了胎氣,太子由她右脅間降生下來。

  當太子降生的時候,天上樂聲鳴揚,華鬘飄墜,宇宙光明,萬物欣豫。太子落地後,不扶而行,向東南西北各走七步,自己說道:「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這時地下隨太子足跡所至湧出蓮花,天空有二龍踊出,在虛空中口噴清泉,為太子沐浴。

  這消息傳報到迦毗羅城的王宮中。淨飯王聞知,立刻趕到藍毗尼園,看見太子身現黃金色,三十二相,瑞應殊異。自然歡喜萬分。回宮後就召請有名的婆羅門,為太子議立名字,眾婆羅門共議結果,對淨飯王說:「由太子降生時的種種祥瑞看來,太子應名為悉達多才好!」

  按悉達多,漢語是吉祥的意思。這就是悉達多太子——釋迦世尊降生人間的經過。

  二、出家學道

  太子降生後不久,一位當時負有盛名的預言家阿私陀仙人,來謁見淨飯王,說要為太子占相。淨飯王命人抱出太子,請阿私陀仙人觀看,最後阿私陀仙人嘆息著說:「大王啊!照太子這種相貌看來,在人間找不出第二個來。將來長大成人,他若在家,一定為轉輪聖王;他若出家,可成就一切智慧,利益天人。但據我的觀察,太子將來必定出家學道,轉大法輪。可惜我老了,恐怕將來看不到這些情形了。」說完嘆息著告辭而去。

  淨飯王聽了阿私陀仙人的話,使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太子相貌殊好,可為轉輪聖王,統一天下;憂的是怕太子長大了當真要出家修道。

  太子生後第七天,生母摩耶夫人命終,淨飯王命夫人的妹妹——太子的姨母摩訶波闍波提扶養太子,她待太子如自己的親子無異。

  太子年齡漸長,淨飯王請了名師令太子習文學和武藝。先請文事最優的毗奢密多密教太子聲明(文典),工巧明(技藝),因明(倫理學),內明(宗教學)及醫方明(醫藥學)等諸種學問,又請武術最精的孱提婆教太子兵戍法式及各種武器。太子天資聰穎,對文學武技,皆自然通達,加以擊技精擅,神力過人,可以說文武兼全,智勇悉備。

  太子雖然勇武聰敏,但性情卻喜沉思瞑想。有一次同父王郊遊,看見田中的農人,赤體裸背,在烈日之下工作;老牛拖著犁不得休息,還被鞭打的皮破血流。又見農田中被犁翻出的小蟲蚯蚓,被鳥雀競相啄食,慘痛萬分。太子看到這一幅活生生的生存鬥爭圖,心中感到無限的哀痛。就在閻浮樹下,端坐沉思。淨飯王找到他,問他為何如此,他說:

  「看見世間的眾生,互相吞食,心中感到萬分難過,所以坐在這裏沈思。」

  淨飯王勸慰了半天,才帶他一同回去。淨飯王想到了阿私陀仙人的預言,深怕太子厭世出家,便為他納釋種婆羅門摩訶那摩之女耶輸陀羅為妃。並為他建築了冬天用的暖殿。夏天用的涼殿,春秋用的中殿。殿中都用七寶裝飾,窮極奢華。復在園裡廣造池臺,栽時花果。並以五百綵女,歌舞隨侍。人間的娛樂,可以說應有盡有。但這些聲色之娛並不能使太子感到歡樂,相反的他更為「人命苦短,憂思無量」的問題苦惱。

  一天,太子稟明父王,要到城外出遊。淨飯王便敕令官屬前後導從,陪同太子出城。這時途中觀者如雲,都想看看太子的風采。太子乘車到了東門,於人叢中看見一個老人,髮白面皺,骨瘦如柴。手持拐杖,行動極其困難。車經南門,又看見一個病者,身瘦腹大,喘息呻吟。痛苦萬狀的在道旁掙扎。後來到了西門,遇到一簇人抬著一具屍體。那屍體膿血流溢,惡臭難聞。隨行的親屬,痛哭流涕,使睹者心酸。太子看到此等情狀,真是感慨萬分。想到世人不拘富貴貧賤,都脫不過老病死的大關,乃嘆道:

  「日月易過,少年不常,老至如電,身形不支,氣力衰虛,坐起苦極,我雖富貴,豈能獨免,念及將來,甚可畏怖。」

  最後經過北門,看見一個梵行沙門,圓頂法服,威儀有度。一手持缽,一手持杖,嚴肅安詳的走過來。太子肅然起敬的讚歎說:

  「善哉善哉!這才是使人嚮往的生活啊!」

  此後太子就常為如何安身立命,求得解脫的問題沉悶苦惱。到了他十九歲的時候,他下了出家學道的決心,就在二月初八日的夜裡,中夜起身,到耶輸陀羅的寢宮,對熟睡中的愛妃和嬌兒——耶輸陀羅所生的羅侯羅——看了最後一眼,斷然潛出宮門,喚醒他的僕人車慝,駕上駿馬健陟,策馬出城。出了北門,回顧巍峨的宮城,他發誓言道:「我若不能求得正覺,脫度眾生於生死海中,誓不再回迦毗羅城。」

  說畢他策馬疾走,天亮到了拘利國外的阿拏摩河畔停了下來,命車慝帶馬還宮。車慝哭泣著要求太子一同回去,太子說:「你代我奏知大王,世人的生死離別,無有定期,我的出家,正是為求這些解脫之道!」

  說罷他摘除髮中明珠以奉還父王;脫了身上的瓔珞以奉還姨母;又脫了身上華美的服飾以與耶輸陀羅,然後拔劍斷了頭髮,改扮成沙門模樣。車慝看見太子道心堅切,不肯回宮,無奈牽著駿馬健陟,懷抱著太子的服飾,大哭而返。

  三、六年苦行

  太子看車慝走遠,便步入河畔的苦行林中,往訪在林中修習苦行的跋伽仙人。跋伽仙人接見了他,他看見和跋伽仙人在一處修苦行的外道,有的披著草衣,有的身著樹皮;或躺在泥土裡,或臥在荊棘上,他就問道:

  「你們修習這些苦行,倒底能獲得什麼果報呢?」

  跋陀仙人答他說:「欲求升天。」

  太子說:「升天雖然快樂,但福報總有受完的一天,福報享盡,仍要墮落的呀!」

  他和眾仙人反覆問答了很久,發覺他們所修的苦行,不是根本解脫的辦法,於是他停了一宿之後,即便辭去。

  這時淨飯王已知道太子出家的事情,他不勝悲哀,便派了王師大臣二人,帶著侍從,去追勸太子返國。他們追到了太子,但太子立志修行,不為所動,王師大臣無奈,乃留下了憍陳如等五個人侍從太子,他二人帶著其餘的人回報淨飯王。

  太子帶著五個從者,渡過恆河,途經王舍城。城主頻婆娑羅王聞知,便把太子迎往宮中。他覺得太子絕世英材而遁世出家,感到深為惋惜,力勸太子還俗,並願以王位相讓。太子婉和的謝絕了他的好意,頻婆娑羅王,深為感動,便向太子說:「你如得道,願先來度我。」太子便告辭而去。

  他們一行六人,往尼連禪河附近,沿途訪問了事火外道的優樓頻羅迦葉等許多人,見他們修習的仍不過是生滅法,即便告別而去。再繼續前進,赴彌樓山麓,訪問當時的大學者阿羅邏迦蘭,鬱陀羅,摩子等修習禪定,但後來覺悟到,修禪定縱修到非想非非想境界,仍在三界以內,終不能脫過生滅無常的法則,因此又告別他往。

  太子像這樣參訪了數年,毫無成就。乃想到真正悟道,還是在自己精進。於是就到尼連禪河西岸,優樓頻羅村外的苦行林中,靜坐思惟。他每天或僅食一米,或僅食一麻,廢寢忘食苦修了六年之久,最後身形消瘦的不像樣子,但對解脫之道仍無所得,他自想:「這樣饑餓苦修與外道有何分別?還是應該接受飲食,別求修持的方法吧!」於是便到尼連禪河洗淨了身軀,並接受了林中牧女供養的乳糜。這時隨太子苦修的五個從者,看到這種情形,以為太子已退墮了修道的初心。便心生誹謗,一同離開太子,自行到波羅奈國鹿野苑中修苦行去了。

  太子見五從者離去,他便獨自到尼連禪河外十里之遙的一棵畢波羅樹——即菩提樹下,在一塊大石上敷上了吉祥草,結跏趺坐,並發誓說:「不成正覺,誓不起座。」於是就以金剛不壞的勇氣追求大道。如此經過了四十八天,於十二月七日夜裡,諸惡魔——也就是內心妄念的化身橫來侵擾,太子現大威力,降伏魔軍,然後即便入定,思維真諦,得大解脫。於初夜時,觀見三世實相,洞見三世因果,獲得無漏的正智。於第四十九日——十二月八日的早晨,明星出時,豁然大悟,證得一切種智,成就無上正等正覺——這時太子已三十歲。

  據經上記載,太子悟道的時候,大地震動,諸天雲集,天華飄墜,天樂鳴空,讚頌釋迦牟尼成就佛道。

  四、初轉法輪

  釋迦世尊在菩提樹下睹星悟道後,又在樹下靜坐了七天,觀察思惟,探索弘傳教理度化眾生的方法。之後就由菩提樹下動身,打算到鹿野苑先去度化離去的侍者憍陳如等五人。世尊在途中接受了諦婆娑和跋利迦等諸商人的供養,並接受諸人所請,為其授皈依。這是世尊度化眾生的開始,這些商人也就成了佛門最早的在家信眾——優婆塞。

  世尊到鹿野苑的時候,先前侍從太子的憍陳如、摩訶那摩、跋波、阿捨婆闍、跋跎羅闍五個人,以為世尊是退轉淨行的沙門,初相約世尊到時不起立問訊。及至世尊到時,五人都不覺起立敬禮,或為敷坐,或執衣缽。世尊就問過:「你們已共約見我時不起立,現在又為何供我使役呢?」

  五人深感慚愧,就問世尊說:「瞿曇,修道有進步吧!」

  世尊告訴五人說:「你們怎能對無上之尊而稱姓呢?雖然我心如空,無所分別,但你們這等憍慢,將招不善之報啊!」接著又告訴他們說:「你們莫以小智輕量我道成與不成,我已捨棄苦樂,行於中道,內心寂定,遠離生老病死苦患,得成了正覺。」

  五人聞知,歡喜踊躍。世尊知道五個人皆已悔過,就初轉法輪,為他們說苦集滅道四聖諦的修行法門,令五人離垢證果,為佛弟子。後人稱此五人為五比丘,這是世間有比丘的開始。

  到這個時候,世間三寶,悉已具足。三寶就是佛寶、法寶、僧寶。佛寶是釋迦牟尼佛,法寶即四聖諦法,僧寶就是最初被度的五比丘。

  五、弘法度眾

  世尊度化五比丘後,就暫時安居在鹿野苑中。不久波羅奈國長者耶舍,和他的親友五十人都來向世尊皈依。世尊又遣弟子赴四方弘化,他自己並親到摩迦陀苦行林中,度化事火外道優樓頻羅迦葉,那提迦葉,及伽耶迦葉三弟兄。他們三弟兄尚有弟子千人,同時皈依世尊,於是世尊的聲教四被,遠近尊揚。

  世尊想到未成道時,頻婆娑羅王有:「若成道時,願先見度。」的約言,於是帶領千餘弟子,走向王舍城。頻婆娑羅王聞說世尊來到,欣喜萬分,親自迎接世尊到迦蘭陀竹園中,聽受經法,受持五戒。他並在竹園中建造寺宇供世尊居住。這就是僧伽最初有寺宇之始的竹林精舍。

  這時婆羅門中有舍利弗及大目犍連二人,都聰明智慧,名望素著,各有一百弟子修習道行,一天,舍利弗途中遇到世尊弟子馬勝比丘,見他威儀殊勝,舉止安詳,心中頗為敬羨,便問馬勝比丘道:

  「請問令師是誰,他平常說些什麼教法呢?」

  馬勝比丘說:「我師釋迦世尊,他的智慧神通,無人可比。我年紀幼稚,受學日淺,尚領會不了我師的妙法。」

  舍利弗一再要求說:「請慈悲方便,略說一點概要。」

  馬勝遂說偈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舍利弗聽了,大有感悟,回去告知目犍連,帶著弟子一同皈依世尊。

  這二人皈依後,世尊因他二人學識優越,對他二人特別重視,這就引起舊日弟子中有以為不平的,世尊因說四句偈道: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自此,僧團中漸漸有了戒律的制定。戒、梵文叫波羅提木叉。

  憍薩羅國的須達多長者,受世尊教化,與太子祇陀共建祇洹精舍——這就是有名的祇樹給孤獨園。此後世尊就常往返於竹林精舍與祇洹精舍之間,以這兩個地方作為說法的重要地點。

  這時淨飯王聽說太子成道,並在鄰國王舍城說法。就遣使者請世尊返國一行,世尊就回到迦毗羅城為親族說法。阿難陀,阿加律諸王子都隨世尊出了家。後來世尊之子羅侯羅也剃度出家,世尊因他年歲過小,就為他制定了沙彌十戒,這是僧團中有沙彌的開始。

  世尊如是前後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度人無算,到了世壽八十歲的時候,這時三藏教典已經盡備,四眾弟子普沐教澤,度生之事漸畢,就在拘尺那伽羅城外希連若跋提河畔示疾,擇在娑羅雙樹間,命阿難敷設床座,示以即將涅槃。

  這時諸大弟子都傷感無已,就推阿難向世尊請示四事:「一、佛滅後依誰為師?二、依何安居?三、如何調伏惡性比丘?四、如何結集經典令人證信?」世尊指示說:「第一依戒為師;第二依四念住處為安住;第三惡性比丘默擯;第四在經典前冠以『如是我聞』四字令人證信。」這時有外道婆羅門須跋陀羅趕來求度,成為世尊最後的度化弟子。

  二月十五日中夜月圓時分,世尊右脅而臥,汨然入寂。後來諸弟子將世尊聖體於拘尺那揭羅城的天冠寺中荼毘,所遺舍利由摩揭陀等八國分別供養。這時是西曆紀元前五四四年,民國紀元前二四五五年,當周景王元年的時候。

  六、三藏結集

  世尊滅度後,僧團中有不守戒律者,摩訶迦葉諸大弟子深以為憂,為防止此等垢瀆佛法的事情繼續發生,遂有會眾編篡佛語,流傳後世之議,於是在佛滅後數月,於摩揭陀國王舍城外的畢缽羅窟內,由摩訶迦葉會集上座比丘五百人,結集三藏聖教。其時由佛弟子多聞第一的阿難誦出經藏,由持律第一的優婆離誦出律藏,由說法第一的富樓那誦出論藏。復經大眾同意,定為佛說。前後歷時七月,完成結集。由於這次結集在畢波羅窟內,後人稱此為窟內結集,或上座部結集。

  窟內結集僅五百上座比丘參加,尚有未參加斯選的彿弟子眾,亦別為集會,以婆師婆為上首,結集五藏。五藏者,是經藏、律藏、論藏、雜藏、咒禁藏。因其結集在畢波羅窟外,後人稱此為窟外結集或大眾部結集。

  佛滅之後百年,有比丘苦於戒律太嚴,倡議重訂者,長者耶舍乃邀請大比丘七百人,於毘舍離城重勘律文,結果上座保守派勝利,否決從寬之議,仍恪遵釋尊遺制。後人稱此為七百結集,或第二次結集。

  佛滅之後二百三十餘年,阿育王篤信佛法,對僧眾供養極為優厚,外道徒眾有窮於衣食者,乃作比丘形,混入僧團,改竄佛典,擾亂佛義,佛徒被誘入邪見者甚眾,這時阿育王親迎目犍連帝須尊者為上首,選出精通三藏之比丘千人,集於波吒利佛城整集正法,淘汰魔僧,此為第三次結集。

  佛滅後四百年,印度犍馱羅國迦膩色迦王崇信佛法,極力弘佈,日請一僧入宮說法,同一經題,說者多有相異之處,王以問脅尊者,尊者說:「去佛日遠,諸師漸以己見滲入教典,現當重新結集,以定其義。」王接受尊者的建議,乃招大德尊者五百人於迦濕彌羅城,從事三藏註釋,歷時十二年。造經律論三藏註解各十萬頌。此即有名之大毗婆娑論。此為第四次結集。

  釋迦世尊的遺教,經過數次結集後,卷軼浩繁,內容豐富。我國的經典,係漢魏六朝唐宋各代均有翻譯,至今日所傳之藏經,或五千餘卷,或八千餘卷。世界上的宗教,言經典之豐富,教理之圓融,實未有超出乎佛教之右者。

  第四章 佛教在華弘傳概要

  一、大法東來

  佛教源起於印度,創自釋迦世尊,已如前章所述。釋尊滅度後,兩千餘年來,漸次向外傳播,南則由鍚蘭而緬甸、暹羅、南洋,北則由中亞而中國、西藏、朝鮮、日本。近年來更遍及於英美德法諸國。然而其中弘傳最廣,變遷最著,而史實足徵者,則首推中國。

  佛教東來,相傳始於漢明帝永平十年(西曆六十七年),然而永平之前,早有佛法東來的史跡,如列子仲尼第四謂:「丘聞西方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人無能名焉。」此似是孔子已知佛為大聖。

  隋費長房撰歷代三寶記,載:...又始皇時,有諸沙門釋利防等十八賢者,寶經來化,始皇不從,遂禁利防,夜有金剛丈六來破獄出之,始皇驚怖,稽首謝焉。」按此說在佛祖統記中亦有記載,但釋利防名為室利房。

  魏書釋老志載:「漢武元狩中,霍去病獲昆邪王及金人,率長丈餘,帝以為大神,列於甘泉宮,燒香禮拜,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此中所謂丈餘金人,可能是指佛像而說。

  佛祖統記載:...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笠,始聞有浮屠之教。」

  以上諸說,雖可視作永平以前佛教已東來中國之證跡,但皆為片斷史料,無其他可徵文獻足資證明。而在史書上可資徵信者,為後漢書光武十王列傳載楚王英喜為浮屠齋戒祭祀事。傳謂「英少時好遊俠,交通賓客,晚節更喜黃老學,喜為浮屠齋戒祭祀。八年(永平),詔司天下死罪,皆入縑贖,英遣郎中令奉黃縑三十匹,詣相國曰:「託在番輔,過惡累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衍罪。相國以聞,詔報曰: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沙門之盛饌。」

  該詔書賜於永平八年,書中有浮屠(即佛陀之義),伊蒲塞(今稱優婆塞,為佛門在家信眾),沙門(即出家僧眾)等譯名,可見當時不但已有佛教之儀式,即翻譯事業已略其端倪。按漢代中國與西域交通而言,漢武帝時張騫使西域,交通已通,其後霍去病擊匈奴,李廣利伐大宛,自敦煌至鹽澤皆為漢有。宣帝時命鄭吉為西域都護,天山南北及蔥嶺以東諸國,悉為漢屬。其時交通既已通達,則佛法東傳,自屬可能,不過一般公認者,係漢明帝永平十年傳入我國。

  我國正史所載,後漢書西域傳謂:「...明帝夜夢金人,長大,項有光明,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帝於是遺使天竺,問佛道法,遂於中國圖畫形像焉。」

  資治通鑑漢紀三十七謂:「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

  以上二說,略而不詳,佛祖統記中有較詳盡之記載,且亦為一般所採信者,謂:...(永平)七年帝夢金人丈六,項佩日光,飛行殿庭,旦問群臣,莫能對,太史傅毅進曰:臣聞周昭之時,西方有聖人者出,其名曰佛。帝乃遣中郎將蔡愔,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使西域,尋求佛道。

  十年,蔡愔等於中天竺大月支,遇迦葉摩騰、竺法蘭,得佛經像梵本六十萬言,載以白馬,達洛陽,蘭以沙門服謁見,館於鴻臚寺。

  十一年,敕洛陽西雍門外立白馬寺,摩騰始譯四十二章經,藏梵本於蘭臺右室,圖佛像於西陽城門及顯節陵上。

  綜上所說,佛教來華,當在漢武帝之後,至明帝時天竺沙門來華,朝廷尊之,遂載之史籍,傳於後世。其後西域譯經大師相繼東來,宣譯佛經,華土有志之士也相繼西行求法,於是釋迦世尊的經教就漸漸在中國弘傳流佈了。

  二、佛經翻譯

  東漢末季,西域沙門相繼東來,弘傳世尊之教。然而佛法弘揚,須藉經典為媒介,故我國早期佛教,恆視譯經為一重大事業。我國上自晚漢,下迄中唐,前後七百年間,佛經翻譯的工作未嘗間斷。今日大藏經所傳,數逾八千餘卷,是皆為古德篳路藍褸之下所遺留的智慧結晶。

  佛經的翻譯,可略分為三個時期;自東漢至西晉可稱為前期;自東晉至南北朝可稱中期;自隋統一至唐中葉可稱為後期。宋元以降,雖亦偶有譯者,然不過補苴而已。

  國人之知有佛經,早在西曆紀元之前。魏書釋老志載:「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從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圖經。」是為國人聞佛經之始,然此僅為口傳,並無筆譯——事實上,釋迦世尊的經教,最初結集的時候,都是闇誦口傳,並無筆錄記載。至佛滅數百年後,隨教所彼,各土漸有佛經寫本。我國最早的譯經,相傳為迦葉摩騰譯的四十二章經。而佛教史上最早的譯經事業,除摩騰外,當以安世高,支婁迦讖來華為始。

  安世高,安息國(今波斯地)人,早歲出家,博探經藏。弘化四方,遍歷諸國。以漢桓帝初來華,至洛陽,未久通華語,宣譯眾經,改梵本為漢語。其後二十餘年間,譯出安息守意經等三十九部。高僧傳稱其所譯之經:「義理明析,文字允正,辯而不華,質而不野。」

  支婁迦讖,月支人,漢桓帝末抵洛陽,於靈帝光和中平間,譯出般若道行經,般舟三昧經等十四部。

  在前期譯經事業中,除安、支二公外,尚有支謙及竺法護者,貢獻亦多,支謙本月支人,從支婁迦讖弟子支亮受業,漢獻帝末年,避亂入吳,孫權拜為博士,自吳黃武初至建興中,譯出維摩,大般泥洹,法句等經數十種,江左譯經風氣,實由謙啟之。

  竺法護者,系出月支,世居敦煌,八歲從外國沙門竺高座遍歷西域諸國,通三十六國言語文字,西晉泰始二年,大寶梵本,自敦煌至長安,復入洛陽,再至江左,沿途傳譯,未嘗間斷,曾譯出光讚般若、維摩、正法華、無量壽等經一百五十餘部,其時佛典廣為流傳,護力居多。

  自後漢歷曹魏孫吳,以迄西晉,二百五十年中,共譯出佛經七百餘部,一千四百餘卷,譯經緇素計三十餘人。除前述數人外,尚有安玄、嚴佛調、支疆梁接、竺叔蘭等譯經師多人。此時期內,譯出的佛經數量上雖頗可觀,但多是零品斷簡,少有整部全品的。因之所譯的經典,文體既未能確立,內容亦不成系統。故而譯經事業真正大規模的開始,乃在鳩摩羅什大師來華之後。

  鳩摩羅什大師,為印度大乘佛教建設者龍樹菩薩的四傳弟子。父為天竺國相,母是龜茲國王妹。羅什夙慧聰穎,七歲即誦偈兩萬三千言。洞解毗曇(即小乘論),九歲隨母之印度,從槃頭達多學雜藏及中長阿含四百萬言,博覽四圍陀五明諸論,及外道經書,陰陽星算等。並師事專弘大乘的須利耶跋陀及須利耶蘇摩兄弟,受誦中論,百論,及十二門論。其後龜茲王迎之還國,羅什乃在龜茲廣說大乘諸經,四遠宗仰,東土亦聞其名。符秦建元十八年,秦王符堅以道安法師之請,遺將呂光迎之,龜茲留不遣,光滅龜茲,挾之以歸。此時符秦已亡,光在西涼自主,羅什見羈於涼十有八年。姚秦弘始三年,涼降於秦,秦主姚興迎什至長安,待以國師之禮,為闢逍遙園,四事供養,請譯經典,並使沙門僧肇等八百餘人諮受襄譯。弘始四年譯出坐禪三昧經,阿彌陀經;五年更譯大般若經。譯此經時,羅什手持梵本,口自傳譯,姚興親執舊經,以相讎校,與諸宿舊義學沙門僧等五百餘人,詳其義旨,然後書之。此後並譯大智度論、妙法違華經、維摩詰經、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成實論等前後共三十五部,三百餘卷。

  羅什大師譯經,意義與文不悖,而文字典麗,發揮幽致。師為人神情朗徹,傲岸出群,且篤性仁厚,汎愛為心,虛己善誘,終日無倦,住長安十二年,於弘始十四年寂於長安大寺,年七十。

  與羅什大師同時,而在江左譯經的,為佛馱跋陀羅。馱為北天竺人,少以禪律馳名,姚秦弘始六年至長安,羅什倒屐相迎,每以疑義共相讚決,後因細故為羅什高座弟子憎道恆輩所擯,馱飄然南下,渡江至廬山,應慧遠大師之請,譯達摩多羅禪經,後至建業,與法顯共譯摩訶僧祇律、泥洹經。至劉宋永初二年,譯出大方廣佛華嚴經,實肇華嚴之端緒。

  羅什與佛馱跋陀羅之後的譯經大師,首推真諦三藏。真諦為西天竺優禪尼國人,於梁太清二年抵建業,梁武帝迎於寶雲殿,竭誠供養,諦欲傳譯經教,值侯景之亂未果。後梁元帝即位,諦於金陵正觀寺與慧金等共譯金光明經七卷,之後並譯出大乘起信論,大乘唯識論,俱舍論,四諦論等多卷,至陳宣帝太建元年圓寂。

  自東晉歷南北朝二百餘年中,共譯出佛經一千零八十餘部,三千一百餘卷,譯經緇素凡九十六人,除上述諸師外,餘如法顯、曇無竭、智猛、求那跋陀羅、菩提流支、般若流支、闍那崛多等,皆有貢獻。此一時期譯經事業的成就,計四阿含經、華嚴經全部譯出,法華經第二譯本出,涅槃經初出。他如大集,寶集部份譯出,般若大小品皆經再譯,律藏,大乘論及其他數十部大乘經亦皆譯出,成績可謂至豐至偉。

  在後期譯經事業中,出了一位佛教翻譯界空前絕後的偉人,就是唐三藏玄奘大師。

  大師洛陽人,生於隋開皇十六年,幼年聰悟不群,十三歲出家,二十歲受具足戒。因感於眾師講經,各擅宗途,聖典亦顯隱有異,莫知適從,發誓遠遊西方,以釋眾疑。乃於貞觀二年,私發長安,經涼州,出玉門,涉流沙,展轉西行。經高昌,阿耆尼等國,度蔥嶺,越大雪山,遍歷西域印度諸國,前後十七年,將梵經六百五十餘部,經中央東亞細亞東歸,於貞觀十九年正月抵長安。其時僧俗出迎者數十萬眾,太宗皇帝迎慰甚厚,詔於長安弘福寺從事翻譯,並特為製三藏聖教序。大師乃網羅賢者,大開譯場,前後十九年間,共譯出重要經論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綜計隋唐之世,共譯出佛經三百六十餘部,約三千卷,出大師之手者幾居其半。其中最有價值者為瑜伽師地論一百卷,大般若波羅密多經六百卷,大毘婆娑論二百卷,成唯識論十卷。尤以成唯識論,名雖為譯,實如自著,為樹立法相宗的綱維。

  佛經翻譯事業,自安世高支婁伽讖始,至玄奘大師達最高潮。大師之後,尚有實叉難陀重譯八十卷法華,義淨譯「有部宗」毘奈耶百餘卷,菩提流志完成大寶積經,不空譯密部經咒一百四十餘種,般剌密帝譯大佛頂首楞嚴經十卷,般若譯華嚴經普賢行願品。其後自唐貞元至宋太平興國約二百年間,譯經事業完全中斷。宋太平興國八年重起譯場,先後有法護,施護,法賢,惟淨等譯大乘中觀論,大乘寶要義,大乘集菩薩學論等五百餘卷。再以後雖偶有譯者,已微不足道了。

  尚有一與譯經事業有關,且因此影響我國文化至鉅之大事者,即國人西行求法事。

  我國地理環境,東南臨海,西北障山。北橫大漠,所居者為文化落後之遊牧民族,故我國文化,向以單調保守稱。魏晉以降,佛法輸入,乃使國內賢智之士,然於六藝九流之外,尚有學問。而具有崇正信仰之古德,為求正知正見,不惜冒險犯難,西行求法。如本節所述之玄奘大師,是其著者。然魏晉之際,國人西行求法者,實以穎川朱士行始。

  士行少懷遠悟,脫落塵俗,於曹魏甘露年間出家,是為漢地沙門之始,嘗於洛陽講道行經,覺文意隱質,諸未盡善,乃誓志捐身遠求大法。以甘露五年發跡雍州,西度流沙。既至于闐,得梵本正書九十章,遣弟子弗不檀送歸。後由竺叔蘭,無羅叉譯出,即今本放光般若。

  士行而後,西行求法者,代不乏人,自魏晉至中唐,前後五百餘年間,西行古德可考者不下百人之多。如晉之法顯,姚秦之智猛,劉宋之曇無竭,北齊之道邃。至唐之玄奘,達西行求法之最高潮。奘師而後,尚有會寧、窺沖、大津、義淨、慧超、不空等。以篇幅所限,茲不贅述。

  三、早期弘傳

  大法東來,雖在漢季,而佛教確立,乃在晉代。蓋佛法初來,知者尚少,歷經了三百餘年的譯經和弘佈,才取得社會人士的普遍信仰。然所以如此者,實亦與時代背景有關。茲為述魏晉之世的社會情形如下:

  東漢末季,黃巾亂起。雖賴皇甫嵩朱雋之力幸獲平定,然繼以董卓及西涼諸將之亂,袁術,袁紹,曹操,劉表等割據自立。其後三國鼎峙,晉武統一。八王之亂,五胡入侵。百餘年中,九宇鼎沸。人民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朝不保夕。有史以來,國人遭遇之慘者,莫過於此。而際此境遇之中,忽聞我佛世尊,救苦救難,人民為求精神之安慰,或避朝廷之徭役,是以相繼入道,皈依佛門,佛教倡因果報應,六道輪迴之說。重福報行業,功德因緣,乃使稔惡之徒,亦自怵禍害,俯首皈信。即在智識分子之間,以漢末之干戈擾攘,禮教式微,賢達之士,立命無方,聞佛法智信圓融,乃以本身環境的感受,證之佛法所說:「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之義,感觸愈深,於是英才碩彥,遂多入於佛門,並且佛教輸入,至此已二三百年,在社會上醞釀亦漸趨成熟,再值佛門大德登高倡導,於是風行天下,奠定了佛教的基礎。

  在此時期有一位特別值得介紹的人,是西域來華的佛圖澄。

  佛圖澄,龜茲人,高僧傳稱他:「少出家,清真務學,誦經數百萬言,善解經義。」他於晉懷帝永嘉四年來華,抵洛陽,值劉曜寇洛,帝京擾亂,他乃潛澤草野,以觀世變。後以後趙的石勒石虎,以暴虐殺戮是務,澄憫憐蒼生,杖策軍門,嘗現種種神異,為二石所崇信。於是中州胡晉,多因澄故營造寺廟,相競出家。佛教至此,弘揚乃盛。二石對澄奉若神明,雖不能盡用其言,但殘暴殺戮之習,卻因澄而少改。澄居華數十年,雖未嘗譯經著論,然高僧傳稱其:「妙解深經,旁通世論。」隨其受學的弟子前後將近萬人,且有自天竺康居等國涉流沙行萬里而來者,多因澄說而「妙達精理,研測幽微」。在他的弟子中,以道安、法和、竺法汰、法首、僧慧、法常等最為知名,然最能光大其業的,則是道安法師。

  道安法師,是中國佛教劃時代的人物。法師以前,譯經弘教的都是外來西僧,法師以後,我國的僧侶始為弘法的中堅。法師之前佛學是沙門的專業,法師以後,才把佛學公之於智識階層及廣大社會之間。

  道安法師,俗姓衛,常州扶山人,世業儒,十二出家,以貌陋,不為師重,然安篤性精進,齋戒無闕,受具足戒後,謁佛圖澄於鄴城,事澄為師。後更遊學諸方,備求經律,中年居於襄沔間,符秦建元九年,符丕陷襄陽,師乃入長安。秦主符堅曾云:「朕以十萬之師取襄陽,唯得一人半,安公一人也,習鑿齒半人也。」器重安公,有至如此。師在長安居五重塔寺,僧眾數千,大弘法化。後聞西域有鳩摩羅什者,每勸堅迎致,什亦遠聞安風,謂之東方聖人。然安卒於符秦建元二十一年,後十二年(姚秦弘始二年)羅什始至長安,東西二大師卒無一面之緣。

  安師對佛教之貢獻至多,略而言之,如制定僧尼規範—制定一曰行香定座上經上講法,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以至「天下寺舍,則而從之。」安師倡沙門以釋為姓—當時沙門多隨師姓,安師以為師莫如佛,沙門應以釋為姓。後來增一阿含經譯出,經中果有:「四河入海,無復河名,四姓出家,同稱釋氏。」之語。此外安師並整理佛教文獻,創編經錄,為佛門目錄學之始,且遍註諸經,啟發幽微,經義始明。並遣弟子佈教四方,大法始盛行於天下。習鑿齒與謝安石書,有曰:「來此見釋道安,故事遠勝,非常道士,師徒數百,齋講不倦,無變化技術,可以感常人之耳目,無重威大勢,可以整群小之參差,而師徒肅肅自相尊敬,洋洋濟濟,乃是吾由來所未見。其人理懷簡衷,多所博涉,內外群書,略皆遍睹,陰陽算術,亦皆能通,佛經妙義,故所遊刃...」由此可見安公道風的一斑。

  道安以後,佛門有兩位事跡輝煌的人物,一位是他的受業弟子慧遠,一位是譯經大師鳩摩羅什。

  羅什來華事跡,已於上節略述,與羅什同時,而在南方弘化的,是道安法師的門人慧遠。

  慧遠本姓賈,雁門樓煩人,博賢群書,尤邃於周易老莊。二十一歲入道安門下,聞安講般若經,豁然而悟,乃歎曰:「儒道九流,皆糠糙耳。」乃投簪落髮,委命受業。安每歎曰:「使道流東國者,其在遠乎?」後隨安居襄陽,道安入長安,遠與弟子數十人南適荊州。抵潯陽,見廬山幽靜,盧於山陰,歷史上有名的東林寺,即其遺跡。遠宅廬三十年,未嘗出山一步,而江左清信之士,望風遙集。如彭城劉遺民,雁門周續之,新蔡畢穎之,南陽宗炳,皆棄世榮,依遠遊止。而其時朝野名流,宰輔若王謐劉裕,方鎮如桓伊陶侃等,咸入山或齎書致敬。

  晉孝武帝太元十五年,遠與同志一百二十三人結白蓮社,同修念佛三昧,是為淨土法門流行之始。

  遠為當代物望所宗,廬山東林寺亦成為南方佛教中心,與北方佛教中心長安鳩摩羅什大師的消遙園中分天下。遠於晉義熙十三年圓寂,壽八十三歲。

  慧遠大師圓寂後三年,劉裕篡晉,國號曰宋,江北五胡,亦統一於北魏,成南北對峙之局,史稱南北朝時代。今先述佛法在南方弘傳事略。

  南朝歷宋,齊,梁,陳數代,朝野皆皈依佛教。劉宋之初,佛馱跋陀羅在建業譯大方廣佛華嚴經,又有天竺三藏求那跋摩來朝,弘化甚盛。齊代有僧柔,惠次等,講經不衰。至梁代,梁武帝最崇信佛法,曾皈依於智藏,法雲,僧旻三大師,依慧約法師受戒,並自註大品般若經。

  武帝大通元年,南天竺菩提達摩渡海抵廣州,武帝迎之建業。相與唔談,以機緣未契,達摩乃渡江抵嵩山,在少林寺面壁九年,後傳衣缽與慧可。達摩者,中國禪宗之初祖也。

  武帝太清二年,西天竺真諦三藏抵建業,譯經多卷。又有名僧僧祐,寶唱等,著弘明集,高僧傳等書,均為佛教史上的寶典。

  其在北地者,魏太祖道武帝建國,初未聞佛,及與晉通聘,方知皈信。明元帝繼位,亦遵先業,京邑四方,建立圖像,並令沙門敷導民俗。太武帝即位,初亦崇信佛法,後得道士寇謙之,信行其術,並納司徒崔浩誹毀佛教之言,敕臣下坑殺天下僧侶,破毀經像寺塔,這就是佛教史上三武一宗之禍的「一武法難」。未久寇謙之死,崔浩亦因國史事被誅,帝頗以毀佛法事為悔,後其孫文成帝襲位,下昭興復佛法。並應沙門曇曜之請,於平城(今山西大同)武周山右崖開鑿窟龕五所,內鐫佛像各一,高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飾奇偉,冠於一世。

  後魏孝文帝世遷都洛陽,宣武帝,孝明帝世,復於洛陽伊闕山營建石窟三所,前二者,即世稱雲崗石窟與龍門石窟是。

  魏宣武帝時,北印度菩提流支三藏來朝,帝迎居於洛陽永寧寺,譯十地論,淨土論等。宣武帝通達教理,對弘揚佛教不遺餘力,故西域沙門來華者多至二千人,國內寺院多至一萬三千餘所,沙門總數逾二百萬,是為北地佛教最盛時代。

  其後有曇鸞法師者,受菩提流支淨土論,盡力弘化念佛法門,法澤遠被四方,著有淨土論註、讚阿彌陀佛偈等。

  距魏太武法難一百十餘年後,至北周武帝時,佛門再遭一度危難。武帝初亦信佛,後以讖云黑衣當王,乃心忌沙門,信道士張賓言,破毀寺塔,焚燒經像,並令沙門還俗。這就是史稱的「二武法難」。後宣帝繼位,復於東西二京,立陟岵寺,置菩薩僧,用開佛化。故佛教雖遭二度摧毀,仍能不再世而復。

  在晉室南遷,南北對峙期間,有一較特殊之現象,即北地高僧輩出,而南地則士大夫階層中通達佛理者至多。如道安,法顯,固在北方弘化,即慧遠慧叡等,亦皆北僧而南下者。然在南方社會中,若王導、謝安、郗超、王羲之、王垣之、陶潛,以至於與慧遠共創蓮社的劉遺民,註安般經的謝敷,著神不滅論的宗炳,再治南本涅槃的謝靈運,是皆朝野名流而通達佛法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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