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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精神與特色(一)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1日
来源:不详   作者:林世敏居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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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一
  序二
  自序
  寫在三版出書之前
  第一章 我寫本書的動機
  第二章 佛教的特色
  第三章 消除幾種不必要的誤會
  第四章 幾個簡要的佛教道理
  第五章 信仰佛教的好處
  第六章 幾點補充說明
  第七章 如何做個佛教徒
  後記

  序一
  開證

  我認識林世敏老師,是從他的童年開始的,因此我瞭解他的為人正直豪爽,仁慈寬厚。

  從小他隨著父母親出入佛門,聽經聞法,種下了善根。又因他的好奇心與求知慾強,所以對於各種宗教的教義,乃至有關人生哲學之類的學問,無不下了苦心研究、追求。

  他是個真理的追求者、愛好者。他對佛理確實有所心得,知道佛理對人生的價值與意義。因此不惜犧牲寶貴的時間,在教學之暇,廢寢忘食,寫成了這一本「佛教的精神與特色」,貢獻給無數的愛好追求真理的青年朋友們。

  我認為這一本書,對於今日的青年朋友,確實有啟發、鼓舞、指導的作用。雖然它是根據佛理寫成的,而實際上,它是用虛心、客觀、誠懇的態度探討真理的結晶。真理並不是佛教所獨有的,而是屬於全體人類的。只要是一種顛撲不破、平等圓滿的真知灼見,不論它是來自那一種宗教的經典、發自那一個人的嘴說出來的、出自那一個人的手寫出來的,它都是有益世道人心,可以為人類謀求永恒的幸福,值得全體人類虛心地、誠懇地來接受的。

  因此,林世敏老師的這本「佛教的精神與特色」,不只限於信仰佛教的青年,就是信仰其他宗教或尚未有信仰的同學,大家也都應該好好地來讀它。只要一讀,將會受益不淺。同時我認為它是有益於國家、社會人群的一本好書,更值得其他社會人士閱讀,所以我樂於為序介紹。

  一九七一、五、十五 寫於宏法寺

  序二
郭剛

  林世敏是我高三時候的同學,由於興趣相投,雖只同窗一年,就成了莫逆,

  大學時,我們都在臺北就讀,接觸的機會也就更多了。世敏才華四溢,平時喜歡研談佛學,他對人生的熱愛以及對真理的認真,都是旁人所不及的。

  有時,我們兩人為著窮人生的究竟,常暢談至深夜;為了論宗教的問題,竟爭得面紅耳赤。也因為如此,在這談論及爭辯中,使我這個從沒到過寺院,從未聽過佛法的人,得了許多益處,對於佛教也有些微的認識和瞭解,因此糾正了我從小就認為佛教是迷信、拜偶像的錯誤觀念。

  許久以前,世敏就常提起他要寫一本有關簡介佛教的書籍,使別人對佛教有一個正確的觀念,並向一些有心學佛的人,指示一條可行的路。

  世敏的「佛教的精神與特色」終於出版了,這不過是他發願的第一步,希望有緣者讀後,能對佛法有所瞭解,進而以此一燈,點亮十燈、百燈、千燈、萬燈乃至於無盡燈。這就是作者和一切對真理愛好者的厚望。

  一九七一、五、二十 寫於復華中學

  自序

  佛說法四十九年,留下許多的教理。二千五百多年來,世界各地的高僧大德、殫精竭慮、苦研精究;莫不深深地佩服釋迦牟尼的博學多聞,論理的精闢,思想的嚴密,以及救世的仁心。

  隨著科學的日新月異,這些佛理不但沒有同科學相衝突,反而與科學一再地印證,證明它的永恒性與真實性。

  人類從野蠻進化到文明,幾千年來不知道產生了多少宗教,也不知道有多少宗教在時間的浪濤裡消失隱沒。而佛教——一種現今流傳最久,教化最廣的宗教,它所以能歷久常新,一直屹立不移,靠的不是威勢強權,也不是愚民神話,而是一種道道地地、客觀如實,且可以加以修行證得的偉大教理。

  然而近半世紀以來,佛教隨著世衰道微,加上本身的不圖振作,像一顆璀燦耀目的珍珠,逐漸被塵垢玷染,終於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人們把一切不必要的誤會與曲解,附加到佛教的身上,致使一個偉大美好的宗教,喪失了它原有的尊嚴與威信。

  我從小生長於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受佛教影響甚深。進了大學之後,發奮研究佛學,佛理的博大精深,令我耳目一新,欣喜不勝;佛理的圓融透剔,使我潛移默化,受益匪淺。

  我常常踏著月色,步上萬壽山頭。俯視芸芸眾生,熙熙攘攘,都為爭逐名利而蒼老。而今日佛法衰微,舉世滔滔,莫知所止,二千五百年前有釋迦牟尼高舉智慧火炬,指示迷津,照朗宇宙萬有;難道三千年後就沒有上智大賢,敲響暮鼓晨鐘,以喚起苦海眾生夢?想到這裡,每每悲從中來,淚洒荒山。

  這本書是我為這一代純潔、善良、具有光明前程的青年朋友們寫的,我深切地盼望他們能從本書或多或少得到正確的啟發,來日能為宣揚佛法而效力獻身。

  一九七一、五、廿五 寫於高雄

  寫在三版出書之前

  拙作「佛教的精神與特色」,初版三千冊十天內就銷售一空,再版三千冊仍然不敷需要,因此不得不決定三版出書。

  真的作夢也沒想到,這一本嚴肅的書竟會深受青年們的喜愛,同時一般社會人士也紛紛來信鼓勵,對我來說,這真是平生最大的快慰。

  師大教授、名作家謝冰瑩女士說:「大作對於一般大中學生及社會青年學佛太有幫助了,真是功德無量。」

  文化學院哲學系主任吳怡博士說:「本書立論嚴謹公正,有益於世道人心。」

  蓮因寺住持懺雲法師也來信說:「大作是契合初機,適於學生閱讀的好書。」

  菩提樹雜誌主編朱斐先生說:「居士年輕有為,能自費為佛教文化作一份宣揚工作,衷心佩服。」

  復華中學校長孫永慶先生亦在全校動員月會上,向全體老師們推薦說:「這是一本有價值的書,值得老師們讀,也值得介紹給同學們看。」

  畢業於中興大學農經研究所的紀潔芳小姐說:「大作內容充實,資料正確,用心良苦,發心可佩,值得欽敬及贊助。」

  一位就讀於僑大先修班的張雅湄同學說:「我好高興能見到這一本書,它讓我初步明白到佛教的意義...............我想你這一本書是不會使人失望的。」

  限於篇幅,我不能一一列舉,我祗能在這兒向所有指教、鼓勵我的師長、朋友、同學們致最大的謝意。

  最後我要在這兒呼籲的是:佛教本身有如此圓融,透徹、博大、精深的道理,也有如此眾多喜愛、醉心、嚮往佛理的群眾,佛教是不該沈默的,是不該頹唐的。有志的同道啊!讓我們一起攜手,在苦難的時代中,為苦難的同胞們作點有意義的工作吧!

  一九七一年十月廿八日 世敏于高雄

  第一章 我寫本書的動機

  「為什麼你想寫這一本書呢?」當然這個問題,只有我自己能夠回答得清楚,

  我確信我寫作的動機,絕不是為了出名或賺錢,因為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既賺不到錢,也出不了名。

  以下我所敘述的,就是我寫本書的動機,我把它歸納為三點來說明:

  第一 我確信佛法為救治今日社會所必需

  今日社會,無論中外,都遭受到一股物慾洪流的沖擊,人在高度科學發明與物質享受中迷失了自己,家庭倫理、道德觀念根本地被動搖了,於是國際間有毀滅人類的核子武器大競賽;有似厲鬼、如野獸的披頭、嬉皮;有貪官污吏;有姦殺槍奪。人人爭名奪利,個個昏頭脹腦,人們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表面上豪飲狂歡,內心卻空虛苦悶。

  於是夜闌人靜的時候;理智稍為清醒的時候,有些人會懷疑地自問:「人生是為何而來?生命的價值是什麼?生活的目的又在那裡呢?」

  更有些人會對社會秩序的癱瘓,道德的破產,人性的墮落而感到憂心如焚。人類如果不找出自救之道,便只有自我毀滅一途。

  而自救之道,在什麼地方呢?「解鈴還是繫鈴人。」在人類自己本身呀!

  只有透過人類理性的覺醒,才能夠重整道德,重建秩序,人類的未來才有幸福的曙光。

  我確信二千五百年前釋迦牟尼的遺教,對於今日的世道人心,正有補偏救弊,對症下藥之效。

  佛法的廣大無邊,平等圓融,通上徹下是最有用的。它提出的藥方是:人人要平心靜慮,快樂不在外界,幸福在自我心中,唯有透過靜思熟慮,少欲知足,捨己為人,自己才能快樂,一切苦惱才會熄滅。

  不是嗎?先要風平浪靜,水波方才不興;水波不起,就明澄如鏡,能夠映照山光樹影,看清自己的「本來面目」。如此才能從迷失中找回了自己。

  哈!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
  綠水原無憂,因風皺面。

  人本來就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愁的,那來的煩惱?那來的苦悶呢?啊!為的是「雪」,為的是「風」呀!

  然而;雪融而無痕,雪在那兒?風吹而無影,風在何處?人卻偏偏作繭自縛,自尋煩惱,是可笑呢?還是可悲?

  第二 佛教可以指導這一代青年努力的方向

  無論是太保、阿飛,還是嬉皮、披頭,他們都是心理的缺陷者,不是自大就是自卑,或兼而有之,他們風馳電掣地騎著飛車鬧街,為的是引起別人的注目,只因為他們的內心徬徨;他們吞服迷幻藥,猛抽大麻煙,為的是逃避現實的困擾,只因為他們的內心苦悶;而生長在這個時代的青年們,如果沒有正確的人生觀,沒有正確的奮鬥方向,誰能不憤世嫉俗?誰能不消極悲觀呢?

  而佛教,佛教就是要人先坐下來,先靜下來省察自己、認識自己、磨鍊自己,只有省察自己,才能明白自己的狂妄、囂張、幼稚和無知;也惟有認識自己,才不會盲目地自大和自卑;更先要磨鍊自己,才能有堅強的意志,聰明的智慧,充沛的勇氣去面對一切困難,披荊斬棘,完成偉大的事業和人格。

  佛教的道理浩瀚而無垠、精深而博大,可以滿足各類青年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包括思想純正、品學兼優的好青年在內)。

  佛教的宇宙觀,廣大而壯闊,可以擴展青年的胸襟,激發青年海闊天空的豪情,探討大自然奧秘的雄心。

  佛教的人生觀,民胞而物與,積極而奮發,可以鼓舞青年服務的熱忱,救世的悲心。

  佛教的終極理想,就是使人人獲得真正的快樂和幸福,真正的自由和平等,真正的淨化和解脫,那時人不再飽受憂患的煎熬,不再是誰的奴僕,不再是誰的羔羊;而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主宰。每一個人未來的前途操縱在自己的手中;(這才是最妥當保險的,仰人鼻息,總是痛苦的。)而幸福和快樂全是人自己努力獲得的。(這才顯出它的難能和可貴,才顯出人性的莊嚴和神聖。)

  青年總是模仿心強,可塑性高,佛教沒有權威和權柄可以刺激青年的自大狂和統治慾。佛教沒有階級的對立,佛和眾生一律平等,分不出誰是主、誰是僕,誰是羔羊、誰是牧人。

  看哪!滾滾江水,波濤壯闊,分不清那兒是波,何處是水,水就是波,波就是水呀!眾生是未來佛,佛是過去的眾生呀!(意即:佛是已經覺悟的眾生。)

  這啟示青年:人類雖有階級、膚色、語言、風俗、信仰的不同,但在人格上和佛性上——一種未來可以成佛的潛能,基本上是平等的。就像一顆被保存在寶盒內,玲瓏透剔,晶瑩光潔的鑽石;和另一顆暫被污泥染垢,黯淡無光彩的鑽石,它們的價值不是相同的嗎?

  波和水不可分,佛與眾生不可分;波水是一體,佛眾生是一家,啊!人類原是休戚與共,苦樂同當的,人不能捨棄同類而自我享樂(波不能離水而自生),因此要抱著服務心、同情心、平等心,以自己的聰明才力為人群造福。

  青年的努力途徑就是這一條「自利利他」、「人我互惠」的康莊大道;青年奮鬥的方向就是這一個「先憂後樂」、「世界大同」的理想目標。

  這就是佛教的啟示!釋迦的教導!

  第三 為有心研究佛學的朋友略盡綿薄心力

  我在教育界服務,雖然還不到三年,但發覺對佛教具有研究興趣的同學,為數不少。課餘飯後,三三兩兩,在綠蔭樹下,在滿園花開的校庭,他們會熱心地圍著我,追問看有關佛教的問題。

  佛教講布施,在一切布施中,又以「法布施」功德最大(即以道理來啟發、教導別人)。雖然自己所知不多,所學不豐,但自幼生長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在大學四年中,亦曾立志鑽研。佛法如蜜,中邊皆甜;不嚐則已,一嚐驚奇,令人愛不忍釋。

  我雖然不是一位「傳教士」,但我認為有拿佛教道理來說給不懂佛法的人聽的責任,讓他們多少能了解佛教的教義,啟發他們善良純潔的心性,能為他們自己努力奮發,力爭上游;又能為廣大人群服務獻身。我想這是一件有意義的,同時也是我所樂意做的一件事。

  而在學校服務,為人師表,更要視學生如子弟,固然要將混雜廣博的知識,去蕪存菁,分析整理,盡心盡力地教授給學生;但教育的目的,並不僅僅在於知識的傳授,最重要的還是在「傳道」、「解惑」:用做人處世的道理教導他們,解答他們對於人生問題的疑惑,期能振聾發瞶,增德益智,使同學們不但具有豐富的學識,同時更具有優良的品行、正確的人生觀,能貢獻所學造福社會。

  然而平日同學對佛教的問難,雖然儘量地滿足其求知慾,但總是點點滴滴,缺乏系統的介紹,不能使他們有通盤的瞭解,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本書的出版,就是要把佛學作淺近的說明與介紹,希望同學們能對佛教有正確而明晰的認識,進而以佛的訓誨敦品勵學,做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將來做個堂堂正正的好國民。

  第二章 佛教的特色

  如果我們拿佛教和世界上現存的其他宗教相比較,很明顯的可以發現佛教和它們之間,有著諸多的不同,為了解釋的方便,我把它歸納為十點來說明,也就是說佛教最少具有以下十個特色。

  第一 佛是人而不是神

  遍看全世界各個宗教,除了佛教之外,沒有一個宗教的教主不是以超人的「神」格自居的。這個神能夠呼風喚雨,點石成金;祂主宰著人類的吉凶禍福,牠操縱著萬物的生死榮辱。人類只有匍匐在祂的面前,讚美與謳歌,把一切成就榮耀歸於萬能的神,信仰祂的才能上天堂,反對祂的只有墮入地獄,絕無抗辯申訴的餘地。

  而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他來到人間的第一句話就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裡要請讀者們注意的是:「唯我獨尊」的「我」字,並不是單指的釋迦牟尼本身,而是指的全體人類的每一個人。

  這句話的正確解釋應該是:人在宇宙中是頂天立地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決定著自己的命運,而不必聽命於任何人或任何超乎人的神。

  釋迦牟尼將他的覺悟、成就、及造詣,完全歸功於人自己的努力與才智。

  釋迦牟尼認為一個人的吉凶禍福、成敗榮辱,決定在自己的行為善惡與努力與否。沒有一個人可以提拔我上天堂,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把我推入地獄。讚美與謳歌不能離苦得樂,只有腳踏實地去修心養性,才能使自己的人格淨化昇華,使自己享受到心安理得的快樂。

  釋迦牟尼也不能像變法似地點石成金.他主張「人要怎麼收穫,就先要怎麼栽。」他不能使一棵蓮霧樹長出蘋果來,你若想要收穫蘋果,就先要播下蘋果的種子。釋迦牟尼只不過是告訴你如何栽培,以便來日有豐碩的收穫,但栽培的工作還是要你自己動手。

  梁啟超先生在「學問的趣味」一文中,不是也做過這樣的比喻嗎?他說冬天晒太陽的滋味舒服透了,但「太陽雖好,總要諸君親自去晒,旁人卻替你晒不來。」

  釋迦牟尼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次),無非是為我們指出一條「成佛之道」——自己創造最徹底圓滿的智慧與人格。但這一條路卻是要自己憑著毅力、智慧、恒心去走完它的。所以佛說:「工作須你們自己去做,因為我只教你們該走的路。」

  成佛沒有捷徑,修行是點滴功夫,「不經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第二 佛是真平等者

  我說佛是真平等者,並不是信口胡說的,我們先就當時印度社會背景來觀察:

  誰都知道釋迦牟尼時代的印度,社會分成婆羅門、貴族、平民、奴隸等四大階級,而貴為太子的釋迦牟尼眼見社會階級的不合理,毅然樹起平等的旗幟,主張廢除階級對立,倡言眾生平等。

  請諸君好好地想一想,歷史上所有的革命,都是卑賤低下的階級要求「提高」和顯貴高上的階級平等,絕對沒有像釋迦牟尼一樣,自己願意「降低」他的太子身份與平民、奴隸平等的。由於他這種大公無私,無所為而為的作風,所以我說他是真平等者。

  同時佛教又主張「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又把平等的意義推上更進一步的境地。

  我想「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的意思,一定還有些同學們不太清楚,這兒我應該簡單地敘述一下:

  (一)無緣大慈:佛教主張不但對跟自己有關係的人要慈愛,如自己的父母、親戚、朋友等;同時對跟自己沒有親戚、朋友關係的人也要慈愛,如跟我從不交往或素不相識的人,也一樣地關懷愛護。

  「無緣大慈」用儒家的話來說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就是禮運大同篇所說的「不獨親其親,子其子。」的意思。

  (二)同體大悲:同體大悲就是一種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精神,把宇宙間一切眾生看成人我一體,休戚與共、骨肉相連。

  儒家所說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又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正可表現「同體大悲」的胸襟。而地藏王菩薩「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願深心,更是同體大悲的極致。

  最後我要加以說明的,也就是最能表現佛教「真平等」精神者,就是佛教把平等的觀念,不局限於萬物之靈的人,佛教反對除人類以外的一切動物都是被創造來給人飽享口腹的論調。一切動物臨死的悲鳴哀號,真是慘不忍睹,慟不忍聞,連孟子都要慨言:「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佛教更進一步地肯定這些被我們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所濫捕亂殺的動物,無不具有佛性——一種來日可以成佛的潛能,縱使人與其他動物之間,在形體上、智慧上有所不同,但在求生存的權利上,在佛性上卻是平等的。(就像一個窮凶極惡或是愚蠢無知的人,他亦具有「人性」一樣,我們要以「人道」來對待他,用「人道」來教育他、感化他。)

  古人說:「天有好生之德。」又說:「萬物與我並生。」都是一種視萬物為一體的平等思想。只不過是沒有佛教說的如此透徹罷了。

  第三 佛不是生而知之者

  釋迦牟尼是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他姓喬答摩,名叫悉達多,西元前六世紀生於北印度,亦即今天毗鄰尼泊爾南方國境,卡德曼多約二百公里處倫明麗的地方。

  他在廿九歲那年捨棄了即將可以繼承的王位,出家學道,尋求解脫人生苦惱的方法。六年後,也就是卅五歲的時候,釋迦牟尼在尼連禪河旁的菩提樹下證得了正覺,正確而透徹地覺悟了宇宙人生的根本道理。

  從此人們才稱釋迦牟尼為佛陀,或簡稱做佛。意即:真理的覺醒;或簡稱做:覺者。

  我簡介佛陀修行的經過,主要的目的,是要告訴各位,釋迦牟尼同我們一樣都是平凡的人,他能夠藉修行而悟道,所有千千萬萬的人類也都可以群起仿效,依照他所垂示的教法修行而證果。

  釋迦牟尼——他祗是人類無數的先知先覺之一,而我們是後知後覺者。佛與我們的不同,不是在人格上、地位上的不同,只是在一個「覺」字的不同罷了。即韓愈說的:「聞道有先後。」

  第四 佛教不承認有頑劣不可教化的人

  依照其他宗教的說法,他們的教主或萬能的主,在百般威迫利誘之後,或苦口婆心、諄諄教誨之餘,如果仍然不知幡然覺悟,投靠到神的旗幟下,懺悔、承認自己是個迷途的罪人,可憐的羔羊的話,那麼一旦最後的審判到來,一律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古人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世上做人父母的,永遠敞開著大門,盼望著浪子能夠回頭,儘管他們的子女是個罪惡滿貫的強盜。從來沒有一對父母,希望或忍心自己的孩子永遠在暗無天日、水深火熱的地獄中受苦的。

  佛教承認人性是善良的,只要放下屠刀,立地就可以成佛。佛更認為真正的「犯人」不是罪惡,而是無知,一切罪惡都是由於無知(佛教叫「無明」)所引生出來的。因此苦口婆心地、日夜不停地開導、啟發眾生,就變成了佛的責任了。佛關懷眾生,「如母憶子」,不但不忍心眾生身受地獄之苦,而且廣發「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的誓願。(菩提是「覺悟」或「正道」的意思,證菩提就是得道或成佛之意。)

  這是何等慈心!何等悲願!這才是真博愛!這才是真憐愍呀!

  第五 佛不是獨一無二的 人人皆可成佛

  在前面第三點裡,已經提到過佛與眾生,只是在於覺悟時間的先後而已。韓愈說:「聞道有先後。」正可拿來做輔助說明。

  「佛」只是對一個覺悟者的通稱而已。就像我們稱能夠「傳道、授業、解惑」的人為「教師」一樣,教師不只一位,人人可以做教師,處處可以有教師。同樣的道理,佛不是單指釋迦牟尼一個人,人人可以成佛,處處可以有佛,不只這個世界有佛,宇宙中無數個星球上都可以有佛。(當然也有眾生。)

  這一點也是佛教同他教根本不同的地方,其他的宗教只能承認他們「獨一無二」的神,而盡力地攻訐、否定他教的神為「假神」。

  同時在他們的教義下,人類無論如何地努力奮鬥,永遠不能與神並駕齊驅,同處於平等的境地(永遠是主僕關係)。因為神是造物者,而人只不過是神所造的「物」之一而已。

  第六 佛教不承認有創造萬物的神

  依照某些宗教的說法,宇宙萬物是由萬能的主所創造的,他們的證據是舊約中的「創世紀」。

  其實稍為懂點思想的人,馬上就可以會意「神」也是人類思想的產物,人類憑著自己的觀念和形像造神。而人類創造了「神」,目的之一是在解釋「宇宙人生的起源」,佛家稱它做「第一因」。但「神」本身從何而來?外教徒不但不肯去追究,而且十分肯定地說:「神是萬能的,祂是自然存在的。」

  親愛的朋友呀!如果神能夠「自己存在」,換句話說祂不用被別人創造,就可以自己存在,那麼「神創造宇宙人生」的觀念又有什麼意義呢?(因為同理宇宙人生也可以自然存在了。)

  這裡我們列下一個數學式子來說明這個問題,雖然不十分恰當,但多少可以幫助同學們瞭解:

  假設宇宙人生的起源為X。

  求X=?

  外教徒的解答是這樣的,他們不必引用定理或已知的假設,直接就寫了答案:

  X=神

  然而神是從那兒來的呢?請看下列的式子:

  X=神=Y

  稍有數學觀念的人都知道,Y也是一個未知數,換句話說這個問題照樣沒有得到解答。

  佛教根本否定「神創造萬物」的假設,根本就不承認宇宙有第一個「開始」。所謂一件事的「開始」祗是前一件事的「結束」而已。在一連串的因果關係中,一件事物的消逝就構成另一件事物生起的條件。

  張澄基博士在他所著的「什麼是佛法?」書中,對這個問題曾經做過如下的解說:

  「『開始』這個觀念,是因人類『有限』的心理(所產生的),不能涵括萬千的因果關係。」

  比如說我們去看第三場的「亂世佳人」電影,從七點「開始」演,到十點一結束」,但是我們再仔細想一想,第三場電影的「開始」,其實就是第二場的「結束」,而第三場的「結束」,不就是第四場的「開始」嗎?

  所以說「開始」這個概念,只是對某一特定事物而言才有意義;對整個錯綜複雜、因果相續的宇宙而言,就沒有意義了。時間是流動不息的,誰能從中找出停止不動、所謂「現在」的一點來?然後說這一點就是「開始」呢?

  其實佛教對於討論這一類對人生沒有利益的問題,(哲學上的形而上學)並不感興趣,因為宇宙是無始的,也是無終的,人們殫精竭慮去追求「宇宙的第一因」,將是枉然的,徒勞無功的。當你千辛萬苦尋求到「第一因」時,你勢必發覺在它之前還有一個「因」。如此循環不息,周而復始,你永遠尋求不出一個固定不變的「第一因」來。

  同時人生短暫,生命無常,如果你還是要鑽牛角尖,那麼當你還沒有追求到「宇宙第一因」的答案時,你可能已經死了。

  在佛經裡,有一段極精彩的比喻:

  「有一個人被毒箭所傷,他的親友帶他去看外科醫生。假如當時那人說:『我不願把這箭拔出來,我要知道是誰射我的,他是剎帝利種?婆羅門種?吠舍種?還是首陀羅種?他的姓名與氏族是什麼?他是高是矮還是中等身材?他的膚色是黑是棕還是金黃色?他來自那一城市鄉鎮?我不願取出此箭,除非我知道我是被什麼弓所射中,弓弦是什麼樣的?那一型的箭?笛羽是那種毛製的,笛簇又是什麼材料所製?......』如此;這人必當死亡,而不得聞知這些答案。」

  所以佛教不浪費篇幅和時間,苦苦去追究「宇宙的第一因」的問題。因為追求也是無用的,同時也是對人生無益的,這些跟人們脫離生、老、病、死的痛苦無關,不能使人從而得到寧靜、解脫的快樂。

  話題稍為扯遠了,現在我們再談佛教反對宇宙萬物是由神所創造的,而認為萬物都是「因緣聚合」而成的。

  比如我們眼前的一座山,它是土石之積;湖泊是凹地積水而成;再看教室的桌椅,則是木匠用木頭做成的。

  如果把土石散開則不復成「山」;把湖泊的水抽乾則成凹地,那來「湖泊」的影子?再把木板一片片地拆散,請問「桌椅」在那裡?

  這些有形體可見的東西,我們都可以簡稱它們叫「色」,因為它們只是「因緣暫時的聚合」而已,並不是真實不變的,所以我們說它們是「空」的——沒有永存不變的實體。

  這就是佛經上「色即是空」的簡單道理。

  然而,佛教說「色即是空」,這「空」字並不是「空空如也」的「空」,也不是「一無所有」的「空」,而是一種含著「妙有」的「真空」。

  這句話怎麼個說法呢?我且舉一個例子來說明:

  眼前有一杯水,把水加熱後就變成水蒸氣了,再也看不見水的影子。但這並不是說水真的就消失成「空」,當水蒸氣遇冷的時候,又會還原成「水」了。

  再者懂得化學的人,都知道水是氫氧的化合物,換句話說「水」不過是氫和氧暫時的化合的「物」而已。水經過電解以後,又會變成氫氣和氧氣了。依此類推宇宙萬事萬物,沒有一件不是因緣暫時聚合生成的,沒有一樣是永恒不變的。因緣合則生,因緣散則滅,那裡有創造萬物的「神」?那有被創造的「萬物」呀?

  第七 佛法是因材施教因地制宜的

  佛對眾生說法,都是針對不同的根機,隨著時空的不同而設教。

  佛因為教化的對象不同,就有不同的解釋:例如:對於智慧高的人,佛就告訴他能夠直指人心,明心見性,當下即悟的道理;對於智慧稍低的人,佛就告訴他循序漸進,按部就班地去修行。

  又如:對於熱中名利的人,佛就告訴他「名利皆空」的道理;而對於消極悲觀,認為人生毫無意義,生命全是虛無空幻的人,佛就告訴他「人生是難得的,生命是寶貴的,人可以藉努力以獲致幸福和快樂。」來鼓舞他的勇氣和信心。

  同樣的道理,由於時空的不同,佛就有不同的比喻和說明:

  例如:臺北的人問佛說:「臺中如何去法?」佛的答案是:「南下.」至於回答高雄的人則說:「北上。」依此類推,祗要眾生所處地方不同,佛的回答也就不一樣了。

  佛法有三藏十二部,八萬四千個法門(法門就是修行的方法)。這些修行的方法都是為適應眾生的根器,為對治眾生的煩惱而創設的。

  如果沒有眾生也就不須要有佛法了。佛法如「藥」,眾生沒有煩惱的「病」,藥就不需要了。

  佛法傳世逾二千五百餘年,能適應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眾生,這就是它能夠因材施教,因地制宜所致。而這種教育方法,正是佛教的特色之一。

  第八 佛法是入世的

  佛教講的道理,雖然最終的目的是「出世」的,但它和「入世」的精神並不抵觸。(所謂「出世」並不是脫離、逃避世間,而是改造這個世間,重建這個世界。)

  佛經上所講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恰如覓兔角。」就是說明修行要在人間,覺悟也要在人間,每一個有心向道的人,他不可能厭棄這個世界,逃避這世界上的人類,而「獨善其身」地修成正果。因為一個人要想成佛,他除了具備聰明智慧之外,還要有廣大的誓願悲心去普渡眾生。要以這兩種「悲」和「智」交互運用,相輔相成,做到徹底、圓滿的境地才能成佛。所以佛教是以出世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業,從修行一直到成佛,既沒有「入世」,也沒有「出世」,因為一直是在這個世間進行的呀!

  而佛經上雖然有所謂「西方極樂世界」、「東方琉璃世界」等淨土,勸人念佛往生彼國,但稍為瞭解佛法真諦的人都知道,這是諸佛菩薩為了度化眾生的一種權宜方便,佛教最後的目的是在於「化人間為莊嚴淨土,變地獄為極樂世界。」這才是佛教的真正宗旨,並不是要人人逃避這個世界而躲到西方淨土去享福。

  第九 佛教沒有排他性

  世界上大部份的宗教,都只承認他們自己所信的宗教教義才是唯一的「真理」,而排斥他教教理為「邪說」。

  而佛教認為一切宗教,祗有教義深淺的區分,很少有好壞邪正的差別的。任何一種能夠存在世上千年以上的宗教,一定對世道人心有著或多或少的裨益的,否則這個宗教早就被人類的「智慧」所唾棄,以及被時間的浪濤所沖失了。

  問題只是在於某些宗教只能給人以短暫的、少數的快樂;而有些宗教則能予人以永恒的、多數的幸福。而佛教正是屬於少數的後者之一的。

  在佛法傳世的近二千五百年之中,佛教一直與其他的宗教和平共處,歷史上為了傳教而與其他宗教發生流血衝突的事,佛教從來沒有過。

  這裡我要請朋友們看印度阿育王(西元前三世紀),遵照釋迦牟尼的寬大慈悲,兼容並蓄的遺教,有一段至今原文尚存,被雕刻在岩石上的誥文:「不可只尊重自己的宗教而菲薄他人的宗教。應如理尊重他教。這樣做,不但能幫助自己宗教的成長,而且也對別的宗教盡了義務。反過來做,則不但替自己的宗教掘了墳墓,也傷害了別的宗教。」

  「因此,和諧才是好的。大家都應該諦聽,而且心甘情願地諦聽其他宗教的教義。」(諦聽即留心聽。)

  從這一段文字看來,這種寬容和誠意,正是佛教文化中最珍貴的遺產之一。

  「真理」在佛教看來是沒有國界的,它不須任何宗教的「商標」。它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宗教,或屬於任何時代中的任何一個人。所以佛所說的真理,不是他一個人獨有的,因為佛只不過是一個「真理的發現者」而已,就像牛頓所發現的「地心吸引力」,並不是牛頓專有的一樣。

  因此佛教認為一切合理的、具有永恒不變的道理的都是「佛法」。

  「你要愛你的仇敵。」雖然出自於聖經,但佛教毫無疑問地承認它是具有美德的真理。(與佛教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相同。)

  佛法像浩瀚的江海,它能容納地球上的一切大小河川。所以佛經上說:「一切法皆是佛法」啊!

  第十 佛教是民主和自由的

  在其他宗教裡,教主所說的話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就是不容懷疑的「真理」。誰要是不服從或稍微表示懷疑,那麼必遭天譴神罰。

  在外教的經典裡明白地記載著:人類的始祖因為違背了上帝的命令,而永遠地被趕出了伊甸園;而且他們的子孫——也就是千千萬萬的人類,包括以前、現在和未來的,也因此而莫明其妙地跟著受苦了。

  依外教的解釋,這叫做「原罪」的遺傳。不過;我只聽說過某些疾病會遺傳,沒有聽說過「罪」也會遺傳的。除了古代專制野蠻時代,一人犯罪,全族會遭受誅連,以致被斬盡殺絕而外;現在任何一個進步的文明國家,父親犯罪,父親坐牢,跟妻子兒女扯不上半點關係的。

  而佛教就是這樣主張:佛教認為一人做事,一人承當,父親殺人,兒子是下不了地獄的。(兒子也不能代替父親受罪。)

  我有一個要好知己,他本來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以前我們常為了亞當、夏娃偷吃禁果而被「驅逐出境」的故事,辯得面紅耳赤。

  以下是我們當時的談話:

  「亞當他們為什麼會被趕出樂園的?」我問。

  「因為夏娃不聽神的話,受了毒蛇的引誘偷吃了禁果,他違抗了神的命令。」

  「請問神是全知全能的嗎?」

  「是的,它是全知全能的。」

  「請問全知全能的神事先曉得夏娃受不了毒蛇的引誘嗎?」

  「不知道的,因為神要試驗亞當、夏娃是否聽祂的話。」

  「既然神事先不知道,那麼祂還能被稱作全知全能嗎?」

  「咦?喔,錯了,上帝事先當然是知道夏哇會受不了引誘的。因為祂是全知全能的主呀!我真該死,剛才我冒瀆了神,說祂事先不知道。」我的朋友見風轉舵,可是他沒想到另一邊也是死巷呀!

  「好,全知全能的主既然事先明明知道夏娃受不了毒蛇的引誘,卻還要讓毒蛇來引誘她,而不加以制止,事後還要懲罰他們。這不是存心不良,故意納人於罪嗎?」

  「咦?」我的朋友終於為之語塞。

  亞當和夏娃就是這樣胡裡胡塗地被趕了出來的。我們也是這樣胡裡胡塗地跟著受苦了。

  不管如何,神的話總是對的,違抗神的話,後果就是這樣悲慘。但是神自己卻不自我反省,祂自己的「話」是否合理?是否自相矛盾?是否太武斷?太專制?

  除此以外,在各種宗教經典中,時常記載神因人的不聽話而震怒的故事,處罰的方式包括用慘絕人寰的洪水來淹沒人類;用瘟疫來殺害人類。

  在佛教經典裡,絕對找不到佛會發怒的記載,更不會有這種殘酷、無情的處罰方式。在佛四十九年的教化中,弟子們所看到他們的導師,總是和顏悅色,慈悲安祥的,他對好人如此,對壞人也是如此。

  佛對自己所說的道理,絕不強迫弟子們接受,他鼓勵他們懷疑發問。一直到他八十歲在婆羅雙樹間即將臨終時,仍然諄諄地教誨,一再地垂詢弟子們還有沒有疑問。

  佛說:「大疑才有大悟,小疑只有小悟,不疑就永遠不悟。」

  佛也在最後的遺教時說:「我沒有想過你們弟子是我的,眾生是我的......我不過是你們當中的一個,常常和你們大家在一起。......我從不壓迫別人,也不會要人來服從我。」這是多麼慈祥,多麼感人的遺教啊!

  佛教這種准許以及鼓勵教徒對教主本身所說的道理,自由懷疑發問,進而深入探討的精神,我想是舉世無雙的吧?

  朋友們,真理是不容許強迫別人接受的,勉強人去接受他所不瞭解的,或他所不喜愛的,那是政治而不是宗教。真理只有在民主、自由的前提下,反復地思辨,才能更加地顯出它的精神和價值。

  而在全世界的宗教中,只有佛教的教主與經典是允許被懷疑、討論和追究的。

  歡迎有研究精神,有獨立自主人格,有智慧聰明的同學們來研究佛法,佛教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第三章 消除幾種不必要的誤會

  佛教發源於印度,迄今將近有二千五百年的時間,傳遍了世界每一個角落。由於時間的長久和地域的廣闊,難免或多或少改變了它原有的面目。這種面目的改變,有的是為了適應本身的生存與發展而形成的自然變異;如佛教傳入中國後與儒道思想的融會貫通;又如禪宗的開創,大乘宗風的發揚等等,皆具有中國獨特的色彩與精神。有的則是後世人們不明究竟,人云亦云,活生生地自己戴上有色眼鏡,產生了莫須有的誤會所致。

  本章所要討論的,就是要幫助讀者們取下自己預先戴上的有色眼鏡,希望能藉此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事物。如果能因此而進一步地認識佛教,瞭解佛教,澄清對佛教的誤解,不管那是你聽來的或自己看到的,那都是作者所最欣喜盼望的了。

  至於一般人對佛教的種種誤解,我把它歸納為八項,以便加以敘述說明:

  第一 佛教是智信而非迷信的

  在還沒有討論到本題之前,我們要對「智信」與「迷信」先下個定義。

  簡單的說;凡不是經過慎密的思考與明確地觀察之前,就盲目信仰的就是「迷信」。

  反之;凡是能經過「慎思」、「明辨」的功夫,才去信仰的就是「智信」。

  而現在一般人,在指責佛教為「迷信」之先,只要看到佛教一些膚淺的表面,或聽到一些「先入為主」的謠言,就一口咬定佛教是「迷信」,其實他自己的腦海裡存有多少智慧與思想呢?沒有深入探究,未經明確地觀察,就盲從附和別人的話,他本身早就「迷信」了——迷信他人的胡說。

  釋迦牟尼從不強迫弟子們盲從的信仰,同時鼓勵他們發問。關於這一點我在第二章中的第十點「佛教是民主和自由」裡,已經說得很詳細了,同學們可以參照閱讀。

  佛教的經典同一般宗教的經典有一個最大的不同地方,那就是佛經是准許懷疑、研究的;而外教的經典則是絕對的真理,不容辯駁,否則就是冒瀆神。

  佛曾經教導弟子們說:你們的懷疑,你們的迷茫是正當的。因為對一件可疑的事是應該起疑的。

  佛認為一個人要注意不可被流言、傳說所左右;不可依據宗教典籍,不可單靠論理或推測,也不可因某事物之似有可能而信以為實。

  佛教更偉大的思想還不止於此,佛認為一個人不可以因為「他是我們的導師」而就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而要求弟子們要在:「當你自己確知某事是善良的、美好的,那時你再信受奉行。」

  佛教不認為懷疑是罪惡或愚蠢,反而認為懷疑是達到覺悟的途徑,「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正可說明這種實事求是的精神。

  所以梁任公先生說:「佛教乃智信而非迷信。」難道他是信口胡說的?

  第二 佛法是科學而非反科學的

  國父說:「佛學是哲學之母,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

  換句話說佛學不但合乎科學,而且可以對科學補偏救弊,改正科學研究的錯誤。

  在這兒我想隨便舉出幾個大家容易瞭解的例子,來說明科學和佛學並不衝突,因為他們的目標都是在追求「真相」和「事實」。

  (一)佛教的宇宙觀

  從前天文學家們有人假定宇宙是有窮盡的,有邊際的,但被今日天文學家愈來愈多的新發現所推翻了。以前依照「托勒密」學說(Ptolematis System):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是靜止不動的,太陽繞著地球運行。當時也被羅馬教廷認為不容懷疑的真理。後經哥白尼和伽利略等人,力斥其說,為此;他們差點把老命葬送。但宗教的權勢終於阻遏不了科學的證據,現在連一個小學生都知道地球只不遇是宇宙無數星球中的一個小角色而已,而且它不但會自轉同時還會繞著太陽公轉呢。(見高中歷史第三冊一一一~一一二頁)

  現在我們來看看佛教所描繪的宇宙偉大組織,跟現代科學所敘述的正不謀而合(甚且有過之)。

  佛教以一千個太陽系為一個「小千世界」,以一千個小千世界為一個「中千世界」,再以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個「大千世界」。每一個大千世界稱為一個「佛國土」(佛所教化的地區)。那麼一個佛國土共有多少個太陽系呢?包括一千的三次方,即1000,000,000個太陽系,相當於天文學中的一座星雲。(一個恒星由一群行星、衛星環繞著,構成一個系統叫做太陽系。如我們的太陽,周圍就有地球、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等九個大行星,及廿七個衛星,和一千一百多個小行星)。

  而宇宙中到底有多少個佛國土呢?我們僅就「阿彌陀經」中所說的:「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來說明就夠了,就是說從我們地球到西方極樂世界就有十萬億個佛國土那麼多,宇宙的浩瀚,由此就可見一斑了。

  所以釋迦牟尼說:「十方虛空無有窮盡,世界國土不可限量。」(十方虛空與我們所說的「太空」一詞意義相同)。

  這句話就是告訴我們,在太空中有算不完的星球,太空是沒有邊際的。

  歐洲文藝復興以來,伽利略用望遠鏡觀察天空的群星,天文學才逐漸地進步,一直到今天,我們才稍為瞭解太空的廣大無邊,才瞭解我們的地球只不過是太陽系中的一個小行星而已,而太空中竟然有算不清的太陽系,有千千萬萬無數個太陽。

  但是在二千五百年前,釋迦牟尼沒有望遠鏡,卻已經告訴我們太空的無邊無際,而太空中的星球更是不可計算。(佛以「不可思議」來形容,意即不但不能計算得完,而且簡直連想像都無法推測。)

  不是一個具有偉大深邃智慧的先知先覺,描繪不出這樣偉大、神秘、浩瀚的宇宙真象的。

  (二)一杯清水有八萬四千個眾生

  佛說法的時候,曾經明確地告訴我們,宇宙眾生是不可數的,是不可想像的,除了我們所住的地球有眾生之外,宇宙中無數的星球中也有眾生存在;除了我們用肉跟所能見到的眾生之外,還有許多我們用肉眼看不見的眾生。他曾指著桌上的一杯水說,這一杯水中就有八萬四千個眾生存在。(當然「八萬四千」在佛經中表示數目很多的意思。)

  今天隨著科學的進步,科學家已經不敢否定宇宙其他星球中可能有生物存在。但我們相信總有一天科學家們會再一次地證明佛教假設的正確。(宇宙中尚有無數的眾生存在。)

  而今日在顯微鏡底下,一杯水中的微生物何止千萬?二千五百多年前,釋迦牟尼不用顯微鏡觀察就能說出這樣合乎科學的事實,能不使我們欽佩心服?

  (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依照舊有的物理學,有兩個重要的定律:一是「物質不滅定律」;一是「能力不滅定律。」也就是說以前物理學家認為物質和能力是互不相關,不能互相對換的,且兩者都是常住不滅的。

  物質在佛經上稱它做「色」,(注意:並不做女色解釋),而佛教認為「色」即是「空」,這就跟科學衝突了;而且依照佛法的解釋,宇宙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本體是空的,沒有一樣是「不滅」的,這也跟科學不合。

  但自從愛因斯坦發表了「質能交變的等量公式」,說明每一磅物質毀滅的時候,可以變成驚人的大量能力(E=mc2);再等到原子彈的試爆成功,才證明物質可以變為能力。那物質(色)的本體不是「空」的嗎?

  於是舊有的物理學定律被否定了,佛學再一次地從科學的千錘百鍊中屹立不移。

  或許這種解釋太難懂了些,我們再來敘述一下。(同學也可以參閱第二章第六點的後半段說明。)

  一、色即是空:物質(色),是由原子所組成的,而原子中有原子核和電子,原子核中又有質子和中子,質子和中子又可以打破而變成能力(空)。(以前的物理學家認為原子不可再分,這是錯誤的。)

  二、空即是色:能力(空)可以變為物質(色),亦已經得到科學界一致的承認。

  三、最後我要再舉愛因斯坦「相對論」中的一個例子:時間是隨著速度而改變的,人要是坐上一架速度等於光速的火箭到某一星球去,早餐在地球吃,中飯在那個星球上吃,晚飯他準備回到地球來吃。可是等他回來以後,地球已經過了數百年了,他的親友全死光了。

  科學家們現在沒有人敢否定這個例子的可能性,但請看佛教「妙華蓮花經」上所記載的,佛對著聽他講經說法的人說,你們在這兒聽我說法講經,覺得經過的時間並不長,但外在的世界已經過了幾千億年了。受因斯坦「時間相對」的理論,佛在二千五百年前就說過了。

  因此;國父才會說:「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因為佛學一直是走在科學的前頭的。

  第三 佛教是慈悲不殺生的

  時常在報紙上看到:「菩薩生日,善男信女殺了一百多頭豬公祭祀,表示他們的誠心。」不禁搖頭嘆息。

  有時在街頭看到觀世音菩薩面前,供奉著一條張嘴露齒、吐破毛光的大豬公,也忍不住要苦笑。

  誰都知道「不殺生」是佛教基本禁戒,佛教主張眾生平等,對於弱小的動物施救放生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加以殘殺呢?

  佛教是主張輪迴學說的,凡是沒有得到「覺悟」的眾生,都要在生死苦海中輪迴不止。因此;除了今世之外,人還有千千萬萬的過去世,換句話說在過去世中,我們曾經有過千千萬萬的父母、兄弟姊妹、鄰居、朋友、師長,但是由於我們還沒有得到真正的覺悟,沒有智慧瞭解這些,所以不明白。如果今天我們隨便殺害動物,可能就殺害到我們前生的父母、兄弟姊妹等親戚朋友。所以佛教不殺生。(這也就是佛教吃素的理由之一。)

  當然有些人要反問我:「你又怎麼知道的?如何去證明呢?」

  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請諸位看下面一段對話:

  甲:「請問有沒有風?」

  乙:「當然有。」

  甲:「那麼請用顏色、形狀,來指出這個風給我看好不好?」

  乙:「這是不可能的事。」

  甲:「你既然不能指出這個風給我看,那麼意思就是說沒有風這樣東西了?」

  乙:「不,風雖是用手抓不住,摸不到,但風還是有的,只是我不能把風指出來給你看吧了。」

  在宇宙中有許許多多的事實雖然我們不能指出直接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但我們並不能否定它的存在。再者,今天的科學限於本身的成就,尚不能解答的宇宙現象更是不計其數。而森羅萬象、錯綜複雜的宇宙人生,難道又是一般人所能輕易了解的嗎?

  釋迦牟尼早就看穿了這一層道理,所以他對弟子們說:「我是真語者,實語者,不誑語者。」他希望佛弟子儘量去研究、瞭解可能被瞭解、被解釋的部份,剩下的就只有暫時相信佛所說的了,因為有些道理不是用語言、文字所能解釋清楚的。所以佛典上才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話。能夠正確而清楚地瞭解過去世的情形,在佛法上叫做「宿命通」,這種能力(神通)是要經過努力修行才能得到的。

  對一個瞎子說這世界是多麼桃紅柳綠,他懂嗎?對一個白痴說某某人就是他父親兄弟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堂兄弟,他能夠瞭解嗎?

  既然佛教是主張戒殺茹素的,因此;凡是常常殺生,用雞、鴨、豬來拜拜的,同學們,記住!那絕對不會是佛教。

  第四 佛教是積極樂觀的

  一般人批評佛教,總是說:佛教太悲觀了,太消極了。

  為什麼一般人會有這樣的誤解呢?我想這是因為:

  佛教揭示人生有生、老、病、死等痛苦;又說:「人生無常」。認為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暫起的,都是瞬息萬變的,所謂名、利、財、色都是虛幻的,因此勸人不要太過「執著」——即愛戀不捨。

  佛教亦認為「多欲為苦」,欲望太多,常是痛苦和煩惱的根本。因此勸人要知足少欲,每一個人都要衡量自己的才力以決定欲望的多寡,自己的才力不夠,卻整日空思夢想,豈不是自惹煩惱?

  但,請記住,佛教並沒有要我們「絕欲」,而只說「少欲知足」。過分地節省,以致傷害自己的身體,是佛所反對的。他自己在廿九歲出家以後,就曾經依照當時外道的苦行辦法,瞎鍊盲修,每天祗吃一顆米,一粒麻,搞得骨瘦如柴,體力不支,結果並沒有達到他所希望的覺悟。最後佛才瞭解虐待自己的身體,並不是達到解脫之道的方法,身體雖然不是真實的,總有死亡的一天,但修行卻用得到身體,身體不健康,既不能思考、推理、也不能打坐,禪定。

  「少欲知足」就是一種「中庸之道」,四十二章經裡,第三十四章有這麼一段記載:

  佛問一個未出家前喜愛彈琴的和尚說:「琴的弦如果太鬆,拉得出聲音嗎?」

  「不能。」

  「如果弦調得太緊呢?」

  「弦會斷了。」

  「如果弦調得恰到好處呢?」

  「就可以拉出各種美妙的樂音了。」

  所以佛教並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縱慾主義者,也不是故意挨餓受凍的自我虐待主義者。佛教的「少欲知足」乃是達到幸福快樂的「中道」主義。(即不矯枉過正,中庸適中之意。)

  好了,閒話又扯多了,再談到佛教不是消極和悲觀的問題吧!

  佛教勸人要瞭解人生無常,生命短暫的道理,叫人不可渾渾噩噩,不要等閒白了少年頭,這樣人們才會愛惜光陰,努力去做一番有益世道人心、自利利他的工作。

  佛教認為「四大皆空」。四大是指的地、水、火、風,這四種是一切世界和身體賴以成立的元素,故名之為四大。

  細言之:地是物質的固體,水是物質的液體;火是物質的暖性;風是物質的動性。

  就人的身體而言,皮肉筋骨是屬於地大;精血涎唾屬於水大,體溫暖氣是火大,呼吸運動是風大。人的身體就是由這「四大」元素組合而成,亦將因「四大」之分離而消滅,人根本沒有一個真實的本體存在,所以說「四大皆空」。

  因為「四大皆空」,所以說「無我」。有些讀者又搞胡塗了?明明我在這兒,怎麼說「無我」呢?諸位,所謂「我」只不過是上面所說的地、水、火、風四種原素暫時聚合體。而人的細胞每一秒鐘都在不停地新陳代謝,換句話說一個人時時刻刻都在「脫胎換骨」,那麼是前一秒是「我」呢?還是後一秒是「我」?(時間像瀑布找不出一點是「現在」。)

  或許有人說會「思想」的才是「我」,可是人的思想是剎那生滅,遷流不息的,又像海浪,前仆後繼,前一念未滅,後一念又生起了,在念念不息中,到底前一念是「我」呢?還是後一念是「我」呢?(所以人的觀念一直在改變,思想一直在遷換,昨天以為對的,以為好的,但今天你卻認為是錯的,是不好的。)

  因此;從「身體」和「思想」中根本找不到「我」的影子,所以說「無我」。

  佛教講「無我」,並不是要人自暴自棄,錯以為反正「我」沒有了,胡作非為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是假的,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存有這種觀念,其實是大錯而特錯了,佛教講「無我」的道理,就是希望人們瞭解,一般世俗的人所認為真實的「我」,其實是四大暫時聚合的假相,總有一天會因四大散壞而衰老死亡的。因此不必要汲汲於名利的追求,不必與人斤斤計較,要以寬讓容忍處世待人。

  唯其有「無我」的認識,才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對義之所在,才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個人能做到「無我」,他就不會損人利己,不會假公濟私,能拋頭顱,洒熱血去做救國救民的大事業了。

  所以佛教是以「無我」、「看破一切」為手段,去達到他服務社會,造福人群的目的。因為如此,他再也不會有名枷利鎖的羈絆,能得到真自由、真自在,再也不會有患得患失的煩惱了。

  第五 佛教不是逃避現實的

  有人看到許多和尚都是索居山林,埋名隱姓地潛修苦鍊,似乎對社會一點也沒有貢獻,就指責佛教是逃避現實的。

  其實這也是似是而非的論調。

  佛教是主張「悲智雙修」的,單有救人救世之「悲」心,而無真才實學的「智慧」還是沒有用處。(有仁心拯溺,卻不懂得游泳,有何用處?)

  因此真正的大乘修行者(乘是船的意思,船的大小決定載人的多少。大乘以「兼善天下」為目標,小乘以「獨善其身」為目的。)隱居潛修,只是為將來弘揚佛法,普度眾生作準備。(就像科學家們,苦心孤詣地,一天到晚躲在實驗室中研究一樣。)

  其實不只是出家人如此,在家修行的居士們也是要「福慧雙修」的,不只要為自己將來的「幸福」打算,也要學習磨鍊弘法濟眾的「智慧」。

  以下我只想舉出一位溝通中印文化的高僧,「西遊記」小說的主角——玄奘的故事,來說明佛教並不是逃避現實的。

  玄奘,俗姓陳,名褘,河南偃師人,生於隋文帝開皇十九年。他家是個書香門第,祖父是北齊的國學博士,父親做過隋朝的江陵縣長。

  玄奘出家後,人家推薦他當長安的一間大寺院——莊嚴寺的住持,但他婉拒了。

  他當時看到國內的佛經太少,而且義理晦澀,不能令人心服。於是發誓要:「捨命西行,求取佛法,來宏化中土,不僅要大量譯經,而且要解決今日佛法上的癥結,替我國文化,作一件神聖偉大的工作。」

  玄奘在唐太宗貞觀三年,開始了他多彩多姿的求經生活,他走過炎熱沙漠,翻過崇山峻嶺,經過九死一生才來到印度。

  玄奘在釋迦成道的菩提樹下大哭印度佛教的衰微,立志要努力精研佛法,後來在曲女城大會中,一席宣告(即真唯識量頌)震得全印度小乘的教徒啞口無言。

  玄奘飽受各國國王的尊崇禮待,大家為了爭相引請他去講經,甚至不惜大動干戈。

  就在「功名富貴」達到最高峰的時候,玄奘卻決定要回國了。他當時對他師父戒賢大師所講的話,二千多年後的今天,我們聽了還是不禁要萬分感動:

  「師父,我求學的目的,不是為了個人的幸福和才學,如果僅僅為了這些,我就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了。現在我已在貴國學到了不少東西,應該回國去傳道,解救苦難中的同胞,如果我久留不歸,我就對不起苦難的同胞了。」

  這是何等抱負!何等胸襟!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這種偉大的精神,值得同學們效法啊!

  在張起鈞和吳怡先生合著的「中國哲學史語」書中,對玄奘有著這麼一段的評語:

  「這一代的高僧,一半生涯在求經,一半生涯在譯經,他有著遊歷家的多姿生活,有著宗教家的殉道的精神,有著思想家的救世熱情。他為了佛教,為了中國文化,為了世界人類,貢獻了他的一生,如今已心安理得地離開了人世。他手中的筆掉落了,他的那顆心停止跳動了,但他在沙漠中印下的足跡,卻永遠留在人類的記憶裡,他一手翻譯的千卷經書,也永留在中國文化的寶庫內。」

  誰說佛教是逃避現實的?誰說佛教是消極、悲觀、厭世的?(請參閱第二章第八點「佛法是入世的」。)

  第六 佛教不只是空談玄理的

  當聽到有人嘆息說:「並不是我不去研究佛理,也不是說佛理不好,祗是它太繁複、太高深了。」

  言下之意好像怪佛經太多了,也太深了。

  有一個朋友就曾經對我說:「為什麼佛教不學學基督教,只提出一本簡明扼要的聖經來?」

  其實這個問題問得太幼稚,也太膚淺了,我當時反問他說:「人生宇宙的現象是簡單的呢?還是複雜的?」

  我說:「佛法是探求宇宙人生的真象的,因為宇宙人生的現象太複雜了,所以不能三言兩語地講清楚,也因為宇宙人生的道理不容易被瞭解,所以解釋它的佛法就顯得高深了。」

  同時佛法是講給眾生聽的,眾生是無邊的,眾生的根器(智慧)也不同,有高有下,有智有愚,所以說法就不能執一不變,同樣一件道理可能就要由不同的角度去闡釋解說。

  佛教不只是空談玄理的宗教,它是可以經由實修而親證,而使之與理論相配合的。

  這裡僅舉坐禪為例,坐禪的方法很多,可依專注、觀想、調息、念誦、運動、心性等等而行。無論你依照那一個方法,都可以達到「明心見性,轉迷成智。」的覺悟境界。

  例如中國禪宗第六代祖師——慧能大師,他是一個不識字的和尚,但卻能指出五祖門下的第一大弟子神秀所寫的偈語:「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尚未得道,批評他只是登門而未入室;而託人寫下了(他不識字)那千古不朽的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而贏得了禪宗五祖的賞識,而把象徵繼承禪法的衣缽傳給了他。

  我們祗要看過「六祖壇經」之後,(這本書錢穆先生曾在臺北作公開演講,他認為每一位中國人都應該看它。)都會對六祖的真知灼見,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他講的這些道理和佛所說的,竟然是平等如一,毫無差錯。

  以下是有關慧能大師的一段公案(故事):

  有兩個和尚看見講堂外的長幡,被風吹得飄來飄去。

  於是他們的爭辯開始了:

  「是風在動。」

  「不,是幡在動,你怎麼說是風在動呢?」

  「沒有風在吹,幡又怎會動?」

  這時慧能聽到了,他對兩個和尚說:

  「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你們自己的心在動呀!」(原文是「仁者心動」。)

  還有一位是清末民初的詩僧八指頭陀,(頭陀是苦行僧,意即修苦行的和尚。)本來人是有十隻指頭的,他為了表示對佛的虔誠和求道的決心,就在佛前把兩隻指頭燒掉了。

  八指頭陀本來不會做詩,他連識得的字都有限,可是一旦靜坐習定覺了悟之後,有一次他到洞庭湖去會見朋友,第一次提筆就寫下了:「洞庭波送一僧來」的句子,語驚四座,從此做詩如有神助,信手拈來,不著痕跡,

  讀者們一定去過陽明山吧?在觀日台上就刻有八指頭陀的詩:「滿天星斗樽前落,無邊河山足底生。」這是何等氣概,何等豪邁,豈像是一個識字不多的和尚寫的?(樽是酒杯的意思。)

  其他還有許多高僧,也是起初連個斗大的字都不識,到後來禪定功深,一旦豁然開悟,講經說法,頭頭是道,不用說世間技藝如詩詞書畫,也都超然出塵,自成一格。因限於篇幅不多作介紹了。

  以上介紹的是「禪宗」的修行可以實證,就是單唸阿彌陀佛的「淨土宗」修行者,也能得到正果的,(佛教依修行方法不同而有不同派別叫做宗。)

  如二十年前在臺北逝世,經五年封缸而肉身不壞(即屍體不腐爛),現在裝金成佛像,安奉在臺北汐止的慈航太師,就是一個例子,(慧能大師也是肉身不壞,死後屍體也不腐爛,且栩栩如生,現存在廣州)。

  又如印光大師,以及弘一大師(即音樂家李叔同)等,他們都是持名念佛,而死後燒得的舍利,竟有兩、三千顆。(舍利又名堅固子,佛教修行者努力修行之後,遺體火化即能拾得。)在臺灣我看過屏東東山寺圓融尼師,楠梓慈雲寺眼淨和尚,以及章嘉大師的舍利,五光十色,晶瑩透剔。這些就是修行可以證果的說明。

  第七 佛教否定宿命論

  什麼叫做「宿命論」?簡單地說就是人一生的吉凶禍福,都是前生註定的,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再簡單一點說,相信「宿命論」的人,就是「聽天由命」的意思,以為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很多人有這樣的思想,很多的宗教也有這樣的主張。他們以為:命中註定考不取大學,就是再努力也考不取;命中註定不會窮,驕奢浮華,再揮霍也不會窮。

  佛教卻徹底地反對這種論調,肯定有一分辛勞,就會有一分收穫。套用佛家說的話就是「功不唐捐」——意思是說努力不會白費的意思。(可以讀一本叫「了凡四訓」的書。)

  佛教認為一個人未來的前途,都是一個未知數,其好壞由自己現在的作為而決定,自己的前途掌握在自己手中。沒有所謂命中註定考不取大學的,自己肯努力,大學之門永遠為你敞開;也沒有命中註定富貴的,奢侈浪費,不知持盈保泰,不知開源節流,最後一定落得貧賤下場。所以佛教不是「宿命論」者。

  這裡還想再討論的是佛教對於「因果報應」的說明。雖然我們經常聽到的是「種瓜得瓜」的說法,但佛教的因果說,詳細一些,應該說是:「因緣果報」。那就是說佛教在因與果之間,十分重視一個「緣」字。什麼叫做「緣」呢?「緣」有什麼作用呢?比如說我們種下了一顆瓜子在地下(因),但如果沒有日光、水份、肥料、或人工的辛勤培育(緣),它就會影響到種子的萌芽、茁壯、和開花結果了。

  因此假若一個人前生雖然種了善因,但他今生若不繼續修持,行善以為助緣,就會影響到善果的成長,也不見得會有豐收。(惟所作的善因並不消滅。)

  孔子說過:「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就是說一顆禾苗的開花、結果,要看後天的栽培而定。

  同理;假若一個人前生做了壞事,他如果今生能改過自新,反惡為善,就可能不會招受惡果了。

  朋友們看到這裡,一定會有懷疑發生,那就是:一個人做了壞事,如果能反惡為善,就「可能」不會招受惡果,而會反問我說:「那不就是說,他仍然『可能』招致惡果嗎?」

  這裏我要打一個比喻來解釋:

  一個人如果吃了毒藥,送到醫生那兒救治,這僧人的下場也有兩種:一種是化險為夷;另一種是死亡。

  為什麼這個人吃了毒藥(惡因,比如做壞事),送到醫生那兒醫治(善行,比如做好事),卻也「可能」死呢?

  回答這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通的,這最少牽涉到三方面:

  (一)他中毒的深淺。(做壞事的多少,犯的罪是那一類等等。)

  (二)他送醫的快慢。(悔悟的遲早。)

  (三)救治的得法與否。(行善的多少,行善的種類與以前所造的惡因之間的關係。)

  以上這三點都可以決定這一個人是否會招致「惡果」。不過在這兒我要請同學們千萬不要誤會,我這個比喻是不得已而說的,目的在幫助大家瞭解因果的真義而已,諸位千萬不能鑽牛角尖,因為所謂「比喻」並不「等於」事實,祗能說是「相似」而已。

  佛教的因果說,縱橫無窮的宇宙人生,包括無盡的空間和時間,其中的錯綜複雜、千頭萬緒,除了具有真實智慧(佛教稱作「般若」)的覺悟者之外(如佛、菩薩等),平凡的我們還不能窺其奧妙的。

  就好像拆開一架電視機,裡頭的線路千條萬條,除了專門的技術人員之外,誰能看得清楚?又有誰能夠瞭解呢?因此我的比喻不能涵蓋萬千的因果關係,就像一條騰空而下的大瀑布(佛教謂之「因果大相續流」),又怎麼可能從中截下一段來觀察,來說明呢?

  好了,底下我想說明的就是這種「前世做壞事,今世雖努力行善,也可能招致報應」的問題,佛教對此持何種態度呢?

  佛教對此所抱持的態度是:

  (一)繼續更積極地行善,因為這些善行仍然在來日會有美滿的收穫,千萬不能灰心。

  (二)對這種不可能改變的「惡果」(佛教稱之為「定業」),佛教安慰人們要勇於忍受,因為君子敢做敢當,既然做錯了事,如同犯了法律就要安心、忍耐地接受處罰,怨天尤人或蓄意逃避,都是弱者的表現,都是一種不敢自我負責的行為。(這一點常被世人誤會為聽天由命,其實是大錯特錯的。)

  (三)要從這些痛苦的報應中,切實地反省,從此更加地謹慎小心。知道因果報應絲毫不差,就要「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一句是劉備臨死前對他的兒子說的,用佛教的話說,就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因此;佛教的人生觀是積極向前的,對於以往做錯的要勇於認錯,安心忍受,藉以磨鍊人格節操。同時為了來日的快樂與幸福,只有努力奮發,千萬不可消極、洩氣、或自暴自棄。

  最後要談的是:為什麼有人今生行善,卻反而潦倒不堪?或瀕臨不幸?而一些壞人終生做惡,卻反而逍遙自在,富貴命長的問題。

  佛家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不報,時候未到。」這句話已經很明白地告訴我們「如果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行善而遭惡報,做惡反遭善報,並非「因果報應」脫了軌,失了真,而是這個行善的人以前曾做了壞事,到了這一世就先嘗到了惡果了,而他的善行卻要在來日才能有善報,同理,行惡而報善者亦然。

  佛教又認為因果報應,有的是今世做今世即報,有的卻要經過一世或好幾世才能有所報應的。這是為什麼呢?

  請看舉例說明:

  (一)今世做今世報應——如種蕃茄一個月就能收成了。

  (二)今世做經過幾世以後才報應——如種蘋果、葡萄要經過幾年以後才會有收成。

  古人說:「善惡終有報,天道本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朋友們,記得「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的話吧?一切惡事就是芝麻小的壞事也不可以去做,因為一個小小的癌細胞,可能就會攫去你的寶貴的生命,帶給你極端地痛苦了呀!

  第八 佛教是不崇拜偶像的

  常常看到或聽到外教徒攻擊佛教最劇烈的一點就是:「祟拜偶像」。

  到底佛教崇拜不崇拜偶像呢?我的答案是絕對否定的,而且我要公正地講一句話:世界上沒有比佛教更不崇拜偶像的了。

  朋友們在懷疑之前,請先聽我的解釋:

  在本書中我已經一再地強調,佛教主張「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再地說明宇宙萬事萬物都是因緣暫時聚合而成的,沒有一個實在不變的本體,像冰是水加冷凝成的,水是氫氧化合而成的,而氫、氧等元素又是由原子核、電子等集合而成的,那裡有不變的實體呢?

  因此佛教主張「破相」,何謂破相?就是要打破人類因不明真理而認為「因緣所生的事物」是永存不變的觀念。

  那麼「偶像」是不是在佛教所要破除的「相」之列呢?我們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偶像祗是由木、石、泥土飾金而成,也是一種因緣的假合體,當然本體是空的。既然偶像是由「因緣所生」,所以佛教不能承認它是永存不變的。所以也要破其「相」——破除偶傢的觀念。

  有的朋友忍不住要反問我一句:「既然偶像是因緣暫時的假合,佛教破之都來不及,為什麼寺院裡還有那麼多的佛像呢?」

  因答這個問題,一方面要顧到佛教高深的哲理,另一面也不能抹殺佛教以方便為法門,救度眾生的作用。

  (一)哲理方面:佛教認為「佛像」是由木、石、泥土等材料(因)由人工(緣)雕飾而成的,拆之即無,沒有不變的主體,所以本體是「空的」;而當初雕飾的工人若做成觀音即觀音,做成阿彌陀佛就成阿彌陀佛,若做成瑪麗亞也就成瑪麗亞,做成耶穌當然也就成耶穌。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們稱它為「佛像」的東西,它的形狀、稱呼是「假的」,一尊佛像站在蓮台上,你可以稱它做阿彌陀佛,也可以叫它釋迦佛,就是叫迦葉佛,日月燈佛......等等,又何妨呢?(如杯子,喝茶的叫做茶杯,喝酒的叫酒杯。)

  以上對事物的分析,在佛教前者稱為「空觀」,後者叫「假觀」。但雖然佛像的本體是「空」的(拆之即無),形狀、稱呼是「假的」(可隨意塑造、呼叫),但並不表示佛教否定佛像的存在。佛教在教人「空觀」、「假觀」之後,要我們用「中觀」來認識佛像的價值和用處,那就是佛像可以使人興起「見賢思齊」之心,令人生起仰慕效法之思呀!

  (二)方便濟眾方面:世上的人如果都有足夠的智慧瞭解「佛像只是讓人仰慕效法,使人見賢思齊」的話,那麼就用不著佛像了。因為這時佛在每個人的心中,在清風明月裡,在山光水影中,而每一塊石頭,每一根草,甚至每一片雲彩,每一抹夕陽,何事何物不能當做佛像來想、來看的?

  但世上的人並不見得人人都是聖賢大智,他們不懂佛教這種圓融、偉大的思想,沒有被他們看見的,被他們摸到的,他們就不肯信,就生不起仰慕效法之心了。不相信你叫一位老太婆把一塊石頭當佛像跪拜,她死也不會肯的。

  唉!芸芸眾生,又有幾個人懂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的高深哲理呀!

  因此,佛教拜不拜偶像,聰明的朋友已經有所了悟了。佛教為了救廣大的眾生,所以不能單憑高深偉大的佛法來啟悟聰慧明智的人;對於根器淺薄,愚鈍昏昧的眾生,則不得不用淺近的、世俗的道理來作為引導的橋樑,否則佛教就不能稱作平等、圓融而偉大了。所以崇拜佛像的意義,在偶像所象徵的真理,而並不在於偶像本身呀!

  試問世界上那一個國家不設國旗來激發國民的愛國心?懸掛開國元勳的肖像,來啟迪國民的抑慕心情?以及效忠領袖的赤誠的?如果有人說向國旗、元首肖像敬禮是拜偶像的話,那麼這種人正是不懂道理,最幼稚、膚淺、愚蠢的可憐蟲呢!(以前其他宗教的教徒,就曾經無知地鬧出了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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