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近慈寺护国金刚根本道场之巡礼（5）

成都近慈寺护国金刚根本道场之巡礼（5）
　　作者：郑建邦
　　（承上期）
　　沙弥堂。山门为古典式建筑。四方形，正方檐下木匾，匾下双扇门。两侧各开一道小门，木匾赭色底金字：“沙弥堂”三字，乃贯一和尚手书者。虽未署名，一见即知。
　　入山门，门脚有一圆石，石旁一木棍，以木击石称叫香。为集众之号令。终日关门，上殿、过堂、集体出入方开大门。侧门亦很少开。
　　进山门，即下石级，有六步。表六和敬之意。经过厅即见四方大院！座西向东为大殿。规模比大师殿还要大。古典建筑。以下三方，殿左乃堂主先学，甲班管堂师常浩之寮房。常浩师常开窗，坐窗下用功作业。对门殿右为甲、乙班课堂。大堂对面乃丙班课堂加乙班课堂。正中为管堂办公室。他们的卧室在大殿之左右二侧。
　　院坝很大。四周万年青护定。大殿前一排“塔柏”；四角各栽一株金桂。四方依万年青同等距离栽一株“剑麻”青翠如剑，直指青天，朵朵白云，组成小塔，实在可爱。四周厅房举行“辩论”。一人坐地，一人站着问坐地者：“白法螺之色是青？”回答者：“非也，是蓝”，……引起巨大的争论。“是空，”“非空”！……“空中有色也……”上师业余时间亦来听，不过是“偷听”以免令沙弥“不自在”也。
　　大殿我以为供的是罗睺罗尊者，他是释迦的儿子，是沙弥之始，佛之十大弟子之一，又是“密行”第一者。殊知大殿供的是黄身文殊师利菩萨。文殊是七佛之师，是童子。译意为“圣妙吉祥”。头戴五佛冠，左手高举宝剑，右手持莲花，花上置经函。坐莲花上。泥塑金身，全身嵌满珠宝！这佛教珍品，即使细小的指头亦装满了藏文宝典。
　　每月十四日、三十日为假日、洗澡、剃头、上街购物。单独不允，至少三人方允上街，剃头是互剃，我不会制，把头洗了，跑到乙班请大一点的同学帮助。大同学问：“帮谁剃？”“帮我”“头带来否？”“在这儿！”我便指自己的头，众人哈哈大笑。
　　我们沙弥很调皮，每人都取有绰号，我叫“磁器胖娃儿”，因又白又胖。每个管堂师亦不例外，如寂度（后到五台山）师为“镣牙老鬼”，他亦来了，有人用手比成“七”镣牙状，都不敢啃声。又如智观师，走路一摇一摇似“锅铲”，就有了“锅铲”的绰号，只要伸出“手掌”作铲状，大家就知道智观师来了。
　　第一任堂主叫兴发上座师。
　　第二任堂主叫清定上师。
　　第三任堂主叫先学都监、上座师。
　　管堂师有常浩（甲班）去北京后来叫任杰。学识誉京华。崇辉师去了四川遂宁，灵泉寺任住持。
　　寂度师去了五台。
　　智观师不知所终。
　　还有几位，特别是解放后被某连长打走了那位管堂师，他的言教一直藏在我心里。
　　由于我相貌出众，学习努力，先学堂主师以为我是大家出身者。我为一有钱人老女居士画照片，先学堂主问我：“是你的母亲吗？”我摇摇头。后来我背地里哭了几天，几岁就失却了母亲的我，太想有个母亲了。
　　安居后，有钱的沙弥旅游去了。我们少数人守家，午后，跑去石羊沟洗澡。我们调皮，扶着大型水车，嗄嘎嘎地往上转。当要至顶时，手一松“叭”地一声由背着水、落在沟中以为戏。
　　这时，不少女居士三五成群，从近慈寺去铁像寺的路上撞见了我们。就站在沟边，双手合掌：“沙弥菩萨，请起来！”“请起来，沙弥菩萨！”我们羞怯地上岸，抓起衣裙，（我们喜著裙，不著内裤，洗澡方便也）一趟跑走。（沙弥堂不再说了，请看我另一文《清定上师在沙弥堂》）
　　译经院：沙弥堂一墙之隔就是译经院。这个墙是竹篱墙。沙弥堂、译经院皆在近慈寺外，购地而建。方圆数十亩。风格却不一样。沙弥堂为古式，译经院乃新样。山门与一般公馆无异。特大的火砖大门上一长方石匾：“译经院”三个金字。左右一联语，乃上师亲撰。上联云：“通圣言而遍环宇”下联对“导世界以趣大同”。通圣言，通就是译。把佛教圣人之言译出后向整个环球甚至宇宙传播。目的是洗涤人心，指导人心达到大同极乐世界。使世界成为清凉的净土。离苦得乐是佛家的思想，也是能海上师的思想，不能以先进的农业救国，以佛法救国，救人心的愿望都在沙弥堂和译经院。沙弥堂是培养法师的摇蓝，译经院是成就法师的圣地，是上师亦是佛教弟子的愿望。
　　进双扇红门，门右有一株花椒树，秋来结子满树。甬道两旁多是台湾柚树。柚子硕大而皮黄，红心，白心皆很甜，是供佛的佳果。甬道完就进入四方大院的过厅。过厅完便可见整座大院之全貌。与沙弥堂一样，上厅房座东向西。厅房两侧为首座译师之居所。左为从北京颐和园所聘之西藏人，活佛——扎萨仁波琴。右为外蒙古人、章嘉活佛经师、总管家，罗桑殿达大活佛。院坝中央水池。厅堂向天井延伸，为平台，以低栏护住。供译经者集体研讨处。两旁为单夫寮房，红漆木地板、玻璃。与上厅相对，又是宽敞的厅房。厅房外，又是水池，高墙护之，墙上有一壁，画以墨龙，为二龙戏珠图。气势磅礴，这是近慈寺的第三幅壁画。
　　这间厅房，有一小门直通高地，共十余亩高地直接沙弥堂译经院之厕所，这近慈寺的红花基地。凡出坡，收剪红花，我们手持剪刀，胸挎布袋，在花朵上剪下芬芳红色的细瓣的小花。据说，是西藏带回藏红花的种子，因寺每日换水，供水、皆要泡红花、冰片。故自称红花以供每日之用。
　　上方大厅整座楼上，有一件至工至精至美至善之工艺品——金科！全部用木雕成。一件件指头大小木头雕刻拼凑起来。它是大威德之金科。（藏语·汉译净土或乐土）是大威德本尊的乐土地。根据平面的金科图画建成立体的，一目了然的极乐世界。此金科自建密宗道场以来凡数十年雕成。至今仍有小部未完工，数名木雕艺人继续雕刻。是修大威德本尊的人以此观想极易进入本尊境界的活教材！是修大威德本尊的行者之立体教材。即使是西藏，恐怕很少有上师为他的学法弟子作如此方便的！那是何等的花销？那样的漫长？建成那样壮观、瑰丽、立体、四方四门、巍峨宫殿，重重梵宇、遍地宝树鲜花，空中众鸟飞翔、诸宝严饰的大威德道场。解放后我有缘站立一旁，合掌阅读，惊羡比丘们修大威德的福份。观礼中从金科中生发出一种“降伏恶势力烦恼之威”和“成就一切善业之德”的红光，罩住我的全身！威德之乐土也！哦，真正进入了译经院入住之比丘皆沙弥甲班沙弥受具足戒后进入的。他们是成慧、能戒、昌乐、法英、果玉等藏文、汉文皎皎者，且修行有成就的法师们。院里除住了两位大活佛外，还有随上师入藏之隆果法师、后应军方请求，领部份沙弥随军入藏作翻译，慈请法师，后任昭觉寺方丈。入沙弥堂，重点课程有藏文、古汉语、书法、美术、（泥塑、绘画、雕刻）。沙弥堂是译经院的后备人材。译经院是宏法利生的队伍。
　　译经院出大门后右手过伽兰殿至大山门，向左手过沙弥堂、护摩坛、普同屋、至大师殿后，经供品房便至后山门。至此，近慈寺所有大殿堂口一一巡礼完毕。
　　四、解放后之近慈寺
　　胡宗南败兵与驻守武侯祠之刘邓潘部队发生战斗。胡向西康藏区逃走，三位将军要拦截，故尔发生战斗。炮声、枪声惊得我们沙弥彻夜难眠。胡军冲过防线，向南逃走，刘邓大军又追至双流，新津沿线发生恶战。加之双流机场昼夜飞机起降，军火库又发生火灾，通宵爆炸火光冲天。在这样战争恐惧中我们获得解放。
　　居士杨君甫，双流县之“典狱官”——看守所的负责人，在我们沙弥中亦有绰号——“杨护摩”，他笃修护摩，每上半月坛坛烧护摩都在场故名。
　　我们在菜圃出坡。杨护摩来了，一见僧众，大喜道，“没事了，没事了！《共同纲领》第某条：公有信仰宗教的自由！宗教信仰自由嘛，没事了，没事了！”矮矮的身材，扬着手，瘦脸笑成一朵花。
　　解放后，果然，宗教信仰自由，客堂门口保护近慈寺的省、县告示、换顾了川西军管、华阳县的保护告示。他是第一位到近慈寺的热心居士。印象特深。金刚院上座师凡出坡都全到。
　　有一位连长进驻沙弥堂，用皮带打管堂师，我们求情、亦不允。农村减租退压、清匪反霸“四大运动”开始，我们僧团首当其冲。有20余亩土地，租与附近农民，必须减租退压。班首执事们被捆在后山门要他们交出黄金、白银、珠宝、金佛。我们沙弥全部押往寺后之吴家大院，由姓万的工作组干部作动员，要我们交出“金娃娃”。万还许以“告密者”“保送去”重庆“西南军政大学”学习，毕业后当干部。把我们安排成一大圈，或坐凳，或坐地。我们手提念珠，心诵“嗡嘛哩叭弥吽……”至第二日三时放回寺。
　　近慈寺根本无“金娃娃”。
　　满成师是学戒堂的比丘，当了无人愿干的“监院”。（当家师）他不过是农民出身，大汉子会种庄稼，领导我们“农禅并重”，种80余亩稻田非常内行。这时他却成了斗争对象，被打得头破血流。叫他做马，爬在后山门让我们沙弥骑在他背上。我们沙弥一趟跑开。即使是退休多年的圣本师这位老监院亦在劫难逃。被打得血流满面满肩。从金刚院到沙弥堂上上下下几百僧人，虽然受到很大的痛苦，口中，心中没有丝毫怨言，更无怨气。都知道这是“报”、该“偿“！这是为众生受苦，为自己消“业障”。所以真正的毫无怨言，都欢欢喜喜去承受。
　　扎萨喇嘛、罗桑喇嘛拿出终年积蓄的黄金，还是过不了关。留法勤工俭学的川大新生去近慈寺集体皈依者，知道这一情况后，怨加行堂的老修行圣谛师：“为什么不早说呢，我早与你讲过，不让僧人受苦啊！”徐打开保险柜，拿出多年全部积蓄黄人金请师带回。（谛师今住昭觉寺尚健）
　　圣谛师用布袋盛上，上盖许多他带的干粮——糊锅粑，酥油糌巴。他通过一里一小查，三里一大检的无数岗哨，民兵武装闻着和尚一身酥油味，已是受不了，打开布袋那糊锅巴、酥油糌巴重味冲出：“和尚快走！”川大到近慈寺廿华里，就这样顺利通过。当我们看着红布包着的闪闪一根根金条时，合掌长念：“嗡嘛哩叭弥吽！”
　　这十多根金条，即使二十余亩土地亦买得了！
　　我们三百多号僧人用了这些金条，总算通过了解放初年暴风雨般的“四大运动”。周太玄教授功大如须弥山。土改团长姓郝，后来去朝鲜任大使。
　　土改是个大运动，每个僧人必须参加斗争地主，我们亦手持念珠，不断提起正念，干部跑来制止我们沙弥：“不许念”！我们沙弥反问：“难道我们念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亦不许？”制止者哑口无言离去。
　　土改将我寺三百多名僧人划成“宗教职业者”，沙弥无成份。80余亩土地，不应划出去，将这一情况请示上师。上师这时多在北京筹备中国佛协，参加人代会、出席国际会议忙着啦。上师回电说：“勿与农民争利”。叫我们僧团忍让。
　　我们被划往三村、五村、九村。划往六村的有两个组，一个组是金刚院成佛为首的八个人，另一组是证明师，崇典师、为一组的七人。那里的田最孬，系白螺丝、下湿田，产量很低。每个僧人划了两亩多，肥去了、工花了，很少收获。收了水稻排不开水，无法秋种。
　　两个组推我为组长，实际是叫我管理、放水。秧苗插下去，天天都要看田水，先防肥水被偷失，后防漏水，水干会影响禾苗孕子、抽穗、扬花、灌浆、黄熟。所以我天天都要跑去向农民借锄头、木板、砸堰、放水。
　　我们虽然划分四五个村、无数小组，但都团结得很，还是集体种庄稼、集体收获、集体过堂。我虽年幼、只十五六岁，同壮年的比丘天天一道去城里，大粪塘用鸡公独轮车搬运肥料回来储存。以备春耕秋种。寺外羡僧人不计工分而抢干农活，不知和尚图的啥？
　　我们几个沙弥最怕的是每年两个节日——“五一”和“十一”。提前半月我们就要画“美帝国主义”的漫画牌，供住寺三百多号僧人举牌游行。
　　最有特色的游行队伍，就是近慈寺的僧团。乐队是大殿上念经用的法器——法鼓、铙、钹、法螺，长号——（蟒筒）音乐齐奏，惊天动地，在“皇城”主席台下通过时，台上的党政军领导一鼓掌，我们近慈寺的和尚队伍够风光的了。其他城里的四大寺，所有僧人寥寥无几，加起来，不足我们的三分之一。在一些人的口里我们被封成“封建堡垒”——打不垮，分不散。
　　我们数来，四大运动、土地改革，有四位领导先后驻寺里，他们姓“万、李、崔、肖”。我们常鼓励保持上殿、过堂、守护着根本道场。
　　“文化革命”十年浩劫，彻底地捣毁了近慈寺。僧人被分散地赶下农村，加入农村社队。可怜老僧人死在床上，肉烂在床下，都无人知道。寺院很大作了两个工厂。
　　文革后，拨乱反正，宗教政策开始落实。僧人们进驻工厂要求回寺。圣培师披星带月，师进京告状。学事堂、厨房典座海山师（今四川佛协副会长）日夜奔劳上访省、市要求落实近慈寺政策。期间无数申诉皆由我教学之余挑灯所为。
　　两个工厂鉴于僧人的正当要求，回寺不可能，建了一座四合院与寺僧住用。
　　北京领导，鉴于近慈寺毁坏得面貌全非，将龙泉区之石经寺作为赔偿，让近慈寺僧众入住。
　　赔偿近慈寺之四合院，现由永光首座之弟子正能住持。希望建成能海上师纪念堂。
　　近慈寺工厂有美工与我善，一再请我去厂，我拒之，怕磨灭近慈寺金刚道场之印象，在我心中消失也。敬礼，近慈寺堂上能海上师！敬礼近慈寺金刚道场！
　　敬礼！近慈堂上无量佛宝、法宝！敬礼！近慈寺同住僧众！敬礼！近慈寺同修同学之七众弟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