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与养生

佛法与养生
　　韩大载
　　近几年来气功治疗，风行全国，疗效特著，刊行的资料也很多。这是一件大好事。关于佛教方面禅定、气功、拳法三结合的养生法门，也是值得介绍的。我写“佛法与养生”这篇文章，只是初步尝试。砖块先投，伫引金玉。
　　一、佛法中一些养生知识和方法
　　佛法的全部内容，除了了生脱死，超脱轮回的目的之外，还很注重调治和改造我们的身口意，使之逐步发展，于现法中，达到离一初苦得究竟乐的目标。苦乐由器界根身出。衣服饮食起居等事和风雨寒暑六气之变，调理得当则受乐，否则遭苦。苦乐由思想意识出。贪嗔痴慢人我是非，如影随形，常相侵害。由于思辨抉择对治之力，或伏或断，转得轻省；自得乐已，复教他得。因此佛家有两种提法:（1）强调“心安则身安”。地水火风空识六大以识为主，识大有病，余五随亦不和。因为六大不是各个孤立，而是有内在连系的，必须保持平衡，勿使失调。一切病苦从无明生，无明灭则众苦皆灭。正如医家说怒伤肝、思伤脾。又说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彼形存实亡的人，叫作“行尸走肉”，以失精神修养故。（2）强调“众生病故则我病”，体观自他一体，本无差别。斥只为个人利益的为自了汉、为焦牙败种；而视他人疾苦如同身受，恒常誓愿为众生作不请之友，不惜牺牲头目脑髓救援一切的为大心菩萨。所以佛法的理论和方法，既重精神修养，有一部分则是属于养生范畴的。
　　人是一分法界，以人身是四大所成故。四大互相矛盾，则成四百四病，乃至无量苦痛危及生命。身心失却平衡，我们的生命和生活往往得不到正常的发展。加上过去的政治经济上的压迫和剥削，则宝贵的人生就变为不幸的悲剧。调四大固有赖医药，理神明必先祛烦惑。佛先教人奉行五戒十善，则物我相安，六时泰然，是为养生基础。散善门中、内外动摇；四禅四空，总属有漏。佛教人修五停心观，用不净观治贪，用慈悲观治嗔，用因缘观治痴,用界分别观治我执，用数息观治散乱。使心身得到平衡，再进而教人修九次第定、十一切处、十六胜处、三三昧等，离粗重，超净妙，个人养生本末于是粗具。瑜伽师侧重广行以治二障，中观家侧重深观以契真实，均为清除一切虚妄执着之大病，与生死烦恼内外灾患作斗争，最后达到个个色心解脱，聪慧自在。养生之道称大全矣。
　　佛法发展至公元后第二、三世纪，逐渐形成“即身成佛”的法门。把难得的人身，提高成为无上至宝的金刚体性。于是用身口意“三密相应观”等治色心，用地水火风空“五轮观”转变身根，用“入我我入”、“法界一味观”泯自他之分畛；用“五相成身观”显现金刚不坏身。不用对治，不用多门观察，不经三无量劫，直破“三重妄执”，养生方法至此更为善巧。在无上瑜伽部中又建立左、右、中三脉。于中脉建立相当于顶、喉、心、脐、密五重脉轮。每重脉轮，具有若干支分以为脉鬘。复于五脉轮中安置嗡阿吽等种子字。这样转变的结果，缓和了色身紧迫和四大的违逆，且使我们顽固的“身见”和“我执”得到形象化的改造。其中圆满次第，在坚持佛慢的身坛城和中脉坛城上修“风瑜伽”，叫做“气功”。气有五种，即上行气、下行气、遍行气、平住气、命根气。而以修平住气为其基础。刚气、柔气、中和气三种修法，视行人年龄及健康情况而定。无上部最重视气的作用。气最难调，方法复杂，而效果显著，进度亦极深远。“瓶气”坚固以后，加修“金刚诵”，用嗡阿吽三字的声和色，调治吸、住、呼三者的出入息。此有吸长、住长、呼长和三者等分四种差别。逐步做到深长细匀，最后成就“心气不二”。加修“真大力”，（译为“拙火定”），星星置之一处，火焰遍及五轮，增长身暖，透利中脉，烧却四大障难和无明垢秽。加修“明点”，就是对身中水火和分泌系统的调治。用增长、运行、散布、匀净等方法，变粗浊为清净，化质点为功能。润泽身脉，既济坎离，灌溉神髓，可能出生“空乐不二”的三灌觉受。最后第四灌顶，在以中观和前三灌为加行的基础上，修“大圆满”或“大手印”，以前一切经论轨则的教理和事相，皆为最后一著之用。在“五门自解脱”和“法尔智慧自生自显”的不共教授指导下，用“三不”、“六不”或其他口诀，精勤四瑜伽正行。经历“专一瑜伽”、“离戏瑜伽”、“一味瑜伽”三个阶段，最后达到“无作瑜伽”，若依尼马派修习大圆满，则别有不共阶梯。及其成功，亦无二致。我们如果练到这种地步，烦恼冰释，慧力无边，虚怀平恕，视十方含识犹如己身。活泼自在，百病不生。过去所有依正的拥蔽、身心的隔碍，完全消失。乃至毫末余习亦不存在。从而达到“离一切苦得究竟乐”的目标。
　　二、个人点滴经历和体会
　　我从幼年到三十七岁，常患鼻衄、伤寒、疟疾、便秘、脑热、失眠、遗精、脉间歇、心脏杂音等症。终年在病中，奄无生趣，每想自杀。一九二三年开始读内典，习止观，觉精神有寄托，夙疾渐灭。后又依上师指示，出全力以习禅定，而气功、拳法则作为加行。现在年近八十，色身无恙。因而体会到密宗制“轻视五蕴身”为其重戒，对此肉体绝不作下劣想，“臭皮囊”、“拖尸鬼”、“血涂相”一类消极否定之谈皆所不取。修瑜伽法，深入又深入地发展身脉和六大的应有作用，脉皆循环。主要修中脉:可令五轮空明暖乐，可令红白血液纯净无毒，可转粗硬为柔和，可使大小脉结分分融解:观一切脉由粗而细，犹如毫端，由细而粗延及法界。用力之久，可能变为如帝释网透脱光明的脉身。
　　气功分三类:（1）练力。为舒肝张肺，强其筋骨，行举重、竞走、或吐纳、八段锦等，是为外气功。（2）练气。为除气过患，增强内力，行腹部呼吸，上压下提，用吸、满、消、射四法，并配以气住丹田之太极拳、易筋拳、母拳等，令其深长坚固，是为内气功。（3）练息。息道由梵孔直达会阴，成垂直线，观息绵绵上下，既细且匀，不曲不塞。居中持柔，则五种气齐入中脉。练到脉气不分，细至如一马尾毛百分之一。不用口鼻，而由梵孔和全身毛孔呼吸，寿命由自己掌握，是为密气功。行者依上三类逐步升进，亦可择一修习。
　　拳法。解脉结，养拙火，融明点，巩固禅定，透契空明；特别对气的调治，在在须配以动作。并涉及按摩、跳跃、冲击、歌咏、舞蹈诸种方便。动中不动，愈动愈静，百脉振奋，而心如须弥山王，乃是拳法特有的功能，故不可全以外功目之。
　　我们修身、修脉、修气、修拳法，虽不只是为了强固肢体，而身心健适的作用，却极为显著。
　　最后佛家强调一切行法，要以禅定为中心。禅定可治一切病，一切病多从烦恼出故。心慌意乱，驰求不止，则气血内亏，外邪乘之。四大病尝由烦恼引起。我四十岁以前，总在烦恼中过日子，故多病多灾。征之医经，亦莫不然。禅定可息日常粗重散动，使神经系统得到调适。人生而有欲，有欲则动；动久了，兴奋作用多，抑制作用少，乃至梦中也不自在。动静失调，则疾病生。佛说一弹指顷心九百六十转，一日一夜十三亿意。平常人不知念头来去，稍一平静，便感妄念纷纷。此是好事，以久与贼亲，今乃识贼，主人抬头，便能擒贼致胜。禅定能治贪嗔痴慢嫉五种烦恼。这些烦恼是形成了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的根源。我字当头，谁肯利人；依靠止观的力量，有助于促发明辨是非的智慧。把“我见”、“我执”根本拔掉，更能发挥忘我的利他事业。这是佛门养生法的主要内容。禅定的某种含义，也可释为“全面休息”正是广大劳动人民所需要的。动得疲劳，更感到休息甜蜜；负重行百里，于树荫下休歇片刻，内外身心一齐放下，有说不出的安恬。也就叫作“禅定”。修禅定而不修气功、拳法，则难得到动静一味；修气功、拳法而不修禅定，则易流于炫奇骄矜。故三者可偏重而不可偏废。有人问妄念多，静不了；气上浮，压不下；奈何?答曰:身放下如木棉，口放下下如哑叭，意放下如抱乳婴儿；三门寂廖，身心泰然。再就系缘止、数息止、制心止，择一修习，则入静不难。空其身，直其脉，专其气，意为前导，缓缓下沉，则气住脐下不难。持一口气打一手拳，久久持练，两手三手乃至全套，持一口气打完，则动中亦能入静住气。坚持耐久为要。我们日常易犯的毛病是思惟过度，多患失眠和慢性肠炎。病发了，除加深日课注意医药外，主要是减食成断食一二日便愈。食量宜少，衣着宜薄。过饱则昏沉胀满，过劳则倦怠无力，强坐生厌，刻苦伤道，均所不宜。登高远望，弹琴漫吟，林下水边观日出入，都有益处。
　　一切慢性病，可用气功、拳法令其速愈；若经常兼习禅定，综合治疗，不但速愈，而且能巩固疗效，永不复发。现就藏地佛教伽居派“一目了然拳法”四十七套中择要练习如下:
　　九次出浊气，除气过失，洗脉清净五支，为拳法必习之第一段。
　　为增长和巩固瓶气，修十八忿怒、五种大跳等，为增长和融会拙火，修勾召暖方便、那洛五肢清净、梅纪巴、转六日、雪山狮子等。
　　为增长和散化明点，修大鹏持毒龙、狐笑、一人传六法、狮子撒尘、虎呕、象戏、乌龟缩支等。昏沉多者修雕举、鹰翅左右倾等。掉举多者修狼眠、虚空下降等。
　　每次拳法动作后，修结归、吉祥、除尽气脉明点所有障难，并令其封闭坚固。拳法当另详。
　　一切事物是“缘起”而不是“本有”的。缘起是发展的，是新陈代谢的。我们的身、脉、气、识是缘起下是客观存在的。由于主观努力，根据缘起的规律，在生理的物质基础上创造新的条件；每一条件成熟就成为新的缘起，代替旧的缘起。也就是说原来的身脉气识经过一定程度的整理和改造的实践，就有可能转变成为新的身脉气识，从而起着大大不同于过去的更高的功能。至于如何创造，如何转变，则传授由师，把握由我。要看每个人的学习和实践功夫怎样。功不唐捐，有耕耘就有收获。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有恒心，不断地练习。却病延年，增强体力和智慧的一般效果，决定是可以取得的。
　　道家称精气神为三宝，佛家许六大为如来体性，并不完全厌弃物质与肉体，还进而借此以修真，即身以成佛。科学证明人七口不食则死，脉停，呼吸断，是死的条件成熟。但从佛家道家养生实验中证明人过七日甚至很长时间不食，亦不致命。用中脉呼吸的瑜伽行者，虽然脉搏全停，并不妨碍他生命的活动。今天看来是不可想象不可理解的奇怪东西，由于它本身具有无限发展的生命力，到了明天，也许从科学上得到证明和掌握运用，可能就成为人类日常的幸福项目。当然，佛法不是科学，但它有许多科学的素材。它积累了长时期的无数次的实践经验，大胆地异乎寻常的提出关于人生修养的全部方案。这些方案或被埋藏在故纸堆里，或垄断在专家手里，从来不与群众见面。在今天党号召百花齐放的旗帜下，或有通过“批判地接受”而为广大劳动人民服务的机会。我很惭愧!我开出支票，没有兑现能力。粗浅地根据典箱及闻见于师友者，介绍作为祖国遗产之一——佛法中的养生轮廓，附以个人点滴体会。其中或含信仰宗教色采，或不尽合科学。一得之愚，且供方家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