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宗风重振起 戒香化雨满南天——记赵朴老与云南佛教

云南地处我国西南疆，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边疆省份。在省内生活的25个兄弟民族，都保留着各自不同的文化和宗教信仰。全国五大宗教，在云南皆有信仰，其中以信仰佛教的人数为最多。世界三大语系佛教，即汉语系佛教、藏语系佛教和巴利语系佛教在云南均有分布和弘传，故云南称为“佛教王国”。赵朴老生前曾多次赴云南考察，对该省宗教政策的落实，佛教文化的弘扬与发展，寺庙的修建与人才培养等做了大量工作，给予了很大支持和关怀。

赵朴老对云南佛教特别是对巴利语系佛教的发展，一直是极其关心的、特别重视的。他曾利用出国、开会以及其它不同形式，多次赴云南视察，调查了解云南佛教的情况，解决存在的困难和问题，始终把云南佛教事业的发展放在心上。早在1956年3月9日，赵朴老利用赴印度出访过昆明之机，对云南部分寺院进行了考察。当他看到“昆明西山诸寺，花木之美，他方所不及。筇竹寺正值落花，纷飞似雪，明艳如霞，奇丽之观”的景像时，兴奋不已的赵朴老便联想到“《维摩经》：维摩诘居士说法，天女散花”的动人故事，于是，便兴致勃勃地挥毫写下了：“应是分茅自众香，千红万紫绕禅房。我来不见维摩老，眩目天花雨道场”等三首著名诗篇。表现了对云南佛教的无比深情。

在1975年5月28日，赵朴老和全国政协代表团赴云南等地考察。该团不但视察了云南宗教的情况，还视察了云南的滇池、石林、博物馆等名胜古迹。每到一地，南疆佛国那浓郁的佛教气息，令人观赏不够的奇花异景与多姿多彩的佛教风光，让年近七旬的赵朴老，一路兴奋不己、诗兴大发，他走到哪里写到哪里。在几天的考察中，他就写了20多首赞颂云南佛教和大好河山的壮丽诗篇。他一到云南即写了“停车两日小盘桓……深红浓绿入云南”；一到如花似锦的昆明，即写了“前来十度御风行……看山看水到昆明”；一到金沙江即写了“金沙铁道几回旋……数到长征40年”；一到石林即写了“高山为谷谷为陵……石林异境晚知名”等等脍炙人口的诗句。呕歌了云南壮丽山河，关爱着云南佛教事业。

经实地考察，认真调查研究，赵朴老认为云南的宗教工作极为重要，有其特殊的重要性。他说：“云南宗教具有其他省、市、自治区没有或少有的特点。第一，五大宗教，即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俱全，尤其是三大语系佛教俱全。在佛教发展史上和当今国际佛教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上座部佛教，即巴利语系佛教在我国为云南省独有”、“第二，信仰宗教的少数民族成份最多，宗教涉及全国24个少数民族，加上汉族，共涉及25个民族，这个情况是任何省区所无法比拟的。第三，宗教分布和流传的重点地区在与三个国家接壤的、长达四千多公里的国防边境线上，跨境而居的具有同一信仰的民族达13个之多。以上三点充分显示了宗教问题在云南的特殊重要性。”必须高度重视云南的宗教工作。赵朴老为做好该省的宗教工作，在他的积极提议下，于1990年12月24日，在云南召开了上座部佛教工作会议和上座部佛教人士座谈会。

为开好这两个会议，赵朴老和中佛协有关领导及工作人员，于12月17日即赴云南。对昆明、勐海、西双版纳等地的宗教情况，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认真调查。在摸清情况、找准问题的基础上，按预定计划于西双版纳召开了这两个会议。

会上赵朴老作了重要讲话。他首先对出席这两次会议的代表表示亲切的问候，对支持宗教工作的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党政领导和有关主管宗教部门表示了谢意。接着他讲了云南宗教问题的特殊性及其召开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他还着重讲了宗教的五性（即群众性、民族性、国际性、复杂性和长期性）在云南的突出表现。赵朴老说：“从群众性来说，全省信仰五大宗教的群众约三、四百万，占全省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本身就是个群众性问题”，另外，“全省少数民族人口有一千二百万，这24个少数民族基本上都有他们的宗教信仰，所以宗教问题在云南是一个很大的群众性问题。从民族性来说，信仰五大宗教的除汉族外，还有24个少数民族，其中基本上全民信仰宗教的就有7个民族。从国际性来说，除道教外，其他都是世界性宗教。云南宗教分布的重点又在边境线，特别是同一信仰、同一民族跨境而居，相互来往，密切频繁。从复杂性来说，云南宗教存在着不同形式的宗教，不同的宗教派别，不同的民族成份，不同的语言文字，不同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人文环境并存交错以及境内外相连等复杂情况。从长期性来说，毫无疑问，我国宗教将长期存在。鉴于上面分析的特点，云南宗教的存在将是很长很长时期的一种社会现象。”赵朴老说：“由于宗教的五性在云南表现得特别突出，这就表明宗教问题在云南具有特殊的重要性，表明在云南正确处理宗教问题，做好宗教工作的特殊重要性”、“不正确对待和处理宗教问题，就没有政治稳定、经济稳定、社会稳定、人心稳定，就没有民族团结，就没有边防巩固，就不能调动各民族广大宗教徒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就会妨害全省工作的大局”、“由此可见，各级统战、宗教工作部门的干部肩负的任务是艰巨的、光荣的。”必须“要增强做好宗教工作的自觉性和责任心，不怕别人不理解，不怕别人指责，要坚定工作信念，树立工作荣誉感”，切实做好宗教工作。

赵朴老还对“坚持从云南的宗教实际出发，贯彻中央有关方针政策”的问题，发表了重要意见。他说：“经过深入地调查研究，把中央关于宗教工作的方针、任务、政策同云南宗教的实际结合起来，坚持从云南的宗教实际出发，因教制宜、因族制宜、因地制宜，才是真正负责地贯彻执行中央的有关方针政策，才能正确的认识、对待和处理云南独具特色、纷繁复杂的宗教问题。”朴老说：“上座部佛教有许多不同于汉传佛教、藏传佛教的特点，不能用内地的一般眼光来看待、不能按宗教工作的一般方针、原则处理。必须从实际出发，对上座部佛教的一些特殊问题研究、制定相应的具体政策措施。例如中央19号文件规定：绝不允许强迫任何人特别是十八岁以下少年儿童入教、出家和到寺庙学经。这条规定虽然用了‘强迫’一词，但实际上变成了禁止十八岁以下少年儿童入教、出家和到寺庙学经”、“很明显，搬用这条政策规定来对待、处理信仰上座部佛教几个民族中长期形成的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入庙、出家、学经问题，显然是不合适的、行不通的”、“又例如中央19号文件规定：‘绝不允许宗教……干预学校教育和社会公共教育’”、“这个规定是完全必要的和正确的。但是如果以这个规定为依据，把信仰上座部佛教的少数民族中长期形成的少年儿童到寺庙学习本民族的语言、历史和传统文化知识视为利用宗教干预教育而加以禁止，显然是脱离群众、脱离实际的，有害于本民族文化素质的提高。现在完全有必要和可能制定出可行的办法，使寺庙的传统教育和学校教育有机结合，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对这些特殊政策性问题的解决意见，我之所以强调用正式文件的形式固定下来，是考虑到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持连续性和稳定性”，才能根据中央的方针、政策，又结合本省的实际情况，做好宗教工作。

赵朴老最后还讲了上座部佛教的组织建设、僧才培养、寺庙管理、佛教文化的学习与研究等等方面的问题，并提出了希望和要求。赵朴老的讲话和这两个会议形成的文件，对云南宗教工作的开展，特别是对上座部佛教工作的开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赵朴老这次赴云南考察和召开两个会议，共用20天时间（1990年12月17日-1991年1月5日），这期间不但参观考察了许多寺院、名胜古迹，还写了35首诗词。老人家到一个省份考察或开会，用这么长时间、又写这么多诗词是不多的，足见赵朴老对云南佛教的深切关怀。

赵朴老不但关怀云南的佛教工作，还热情关怀其它方面的工作。1996年2月初，云南丽江、大理等地区发生了地震，赵朴老得知后十分关心，立即让我打电话了解受灾情况，并指示我“通知各省、市、自治区佛教协会进行救助。”还说：“云南是少数民族较多的省份，经济条件较差，又是三大语系佛教聚居地，寺庙较多，佛教信众也多，他们比内地省份在生活、经济、交通、通讯等方面困难较多，我们应多加关心，要尽我会力量多做救助工作。”

当通知下达到各省、市、自治区佛教协会后，上海、浙江、福建、河南、广西等省佛教协会，立即进行了捐助，同时还收到日本立正佼成会五百万日元的救灾款。对这笔救助款，负责外事工作的申在夫同志向朴老写报告提出：“将此款转交云南省佛教协会，由他们安排救济受灾的佛教寺庙和群众”。赵朴老表示赞同，很快即于3月5日批示：“同意交云南省佛协妥办，并将办理情况向我会汇报。同时请有关报纸发表立正佼成会捐款救灾消息。”按照朴老的指示，把此款很快转交给云南省佛协，及时对受灾寺院和群众进行了救助，效果很好。

赵朴老对云南的僧才培养也是特别关心的，他在1990年12月24日上座部佛教工作会议上说：“提高僧人素质，培养中青年僧才，这是上座部佛教事业的当务之急”。“要抓紧云南佛学院的组建工作，造就一批思想觉悟、佛学水平、文化知识较高的年轻僧才。还可以从中选派出国深造”等等。遵照赵朴老的指示，云南省佛教协会，在地方政府宗教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于1996年创办了云南佛学院西双版纳分院，并积极筹建云南省佛学院的工作。还于1996年4月24日，向缅甸佛教大学选派了4位上座部青年僧人（还选派4位汉传佛教僧人）赴缅留学深造。对这次赴缅的留学僧，赵朴老也是特别重视的，他不但指示：“会里要做好留学僧的选拔工作”，还指示“留学生赴缅前要集中办学习班，对学习态度、内部团结、可能遇到的困难、应遵守的缅方法律政策和风俗习惯以及其它方面应注意的问题和大家讲清楚，要求大家以良好的形象、优异的学习成绩，完成留学任务”。还指示为安排好留学生在缅的学习、生活等方面的问题，决定让我率8位留学生赴缅，做好到缅后的有关工作。

由于缅甸天气热、生活条件较差，加之缅方僧人均过午不食，有的去后生活不大适应，有的身体很差，个别的还得了病。为表示对留学生的关心并做好他们的稳定工作，根据赵朴老的指示，于1999年3月2日，会里又决定让我和云南省佛教协会陆绍明秘书长，专程赴缅看望大家，并给留学生带去生活补品和补助金。对稳定留学生的学习情绪、克服学习中的困难、坚定学习信心起了很大作用。我国佛教界向日本、斯里兰卡、韩国等国派往留学生多次，但由中佛协领导亲自带队前往，中间又专程看望留学生，这还是第一次。可见赵朴老对赴缅留学生是多么重视和关心！

赵朴老对云南上座部佛教的关心，是表现在多方面的。1993年3月17日，云南的伍并亚•温撒长老，曾反映其所主持的“喊撒奘寺”在云南瑞丽市，与细甸相邻，是中缅交往的主要通道，现经济很困难。朴老得知后立即资助其5万元。此后还有一事让我记忆犹新，也很受感动。在1993年10月底，中国佛教协会组团赴香港参加宝莲禅寺天坛大佛开光典礼大会。大陆三大语系佛教的高僧大德组成一庞大的佛教代表团赴港祝贺。年已86岁高龄的赵朴老为团长，其工作的繁忙是可想而知的。会议期间有一次我见到赵朴老，问他身体怎么样？朴老说：“还好，就是觉得特别累！”接着朴老便问我说：“云南的伍并亚•温撒长老（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身体怎么样？他身体不大好，你们要多关心”。我说：“他身体还好，说这次看到香港这么漂亮，他特别高兴，想让我帮他买架照相机，多拍几张照片带回去。”朴老说：“那你帮他买吧，他钱不够，由会里帮助解决，这位长老很好，要求自己很严，学问修持也好，从不提什么要求，因他身体不好，几次出国他都不去，这次能来香港很不容易，一定要满足他的要求”。

赵朴老工作这么忙，对伍并亚长老这样关心，想得又那么周到，令人敬佩和感动。我遵照朴老的指示，帮伍并亚副会长买了照相机，并帮助他照了不少相，他特别高兴。

赵朴老对云南佛教所开展的工作和召开的会议都是特别关心的。在1998年11月11日，云南省佛教协会于昆明召开第五届代表大会。当中佛协办公室把云南寄来的邀请会领导参加的请柬呈报朴老后，他批示：“请倪强同志去，须备一贺函，请倪强同志带去宣读。”后又对我说：“云南是我国三大语系佛教并存的惟一省份，也是我国少数民族最多的省份，会长刀述仁居士又是我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这次你赴云南参加换届大会，除宣读贺电外，还应赠送像样的礼品。你看送什么好？”我说：“送您老题写的、由南京金陵刻经处用金丝线绣的‘佛’字，这个既庄严、又大气，但不知佛协还有没有。”朴老说：“送这个好，送这个好！如会里没有，你可让刻经处赶快送来。”朴老还说：“到云南你可早去几天，一是去后还可帮助刀会长做些会议准备工作；二是北京离云南较远，我们去的比较少，早去还可以同代表们聊聊，了解一下云南佛教的情况。”遵照朴老的指示和要求，我赴云南参加了该省换届大会。

换届大会开得隆重、热烈，三大语系的各位代表，兴高采烈，团结友好，大会开得圆满成功。回京后我即于11月14日，向朴老写了报告。报告中除汇报了大会盛况外，还写到：“在开幕式上，我代表中国佛教协会宣读了中国佛教协会的贺信，并向大会赠送了由朴老题写的大‘佛’字。与会代表特别高兴并长时间热烈鼓掌。会后许多代表都向朴老和陈老问好并祝您二老健康长寿。”朴老于11月16日阅后特别高兴。

这次参加云南佛教代表会议，曾和不少代表特别是上座部佛教代表接触和交谈，深切感到他们对赵朴老的无比深情：有的再三感谢赵朴老对他们的热情关怀；有的问寒问暖，特别关注朴老的身体状况；有的还悄悄告诉我说，他们天天在寺庙诵经，祈祷朴老健康长寿；还有不少代表要给朴老送这送那，恳请朴老补补身子，保证其身体健康，其情其景令人感动！各位长老、法师，对朴老的那种盛情，就像1990年12月底朴老到西双版纳视察时那样：“朴老一行所到之处，芒锣、象脚鼓声传数里，身穿节日盛装的青年男女也跳起了有浓郁民族风情的舞蹈以迎接赵朴老。当华灯初上之时，腾空而起的五彩烟花便照彻了版纳美丽的夜空”、“人们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

云南三大语系佛教的四众弟子，对赵朴老之所以如此敬佩和爱戴，是因为赵朴老始终和他们心连心，时时想念着他们，处处挂念着他们，他对云南的佛教事业、对云南的山山水水充满着无比深情。这不仅体现在他的讲话、报告和促膝谈心中，还体现在他所写的大量诗作中。据不完全统计，赵朴老几次赴云南，共留下了近70篇诗作墨宝。篇篇都是呕歌云南那壮丽的山河、句句都关爱着云南佛教事业。正如他诗中所写的：“可能吸尽滇池水，喷洒心珠答有情”，朴老正是要吸尽滇池之水，化作心珠喷洒在他无比关爱的南疆佛国！

如今，云南三大语系的佛弟子，没有辜负赵朴老的无比关怀和期望，他们在中国佛教协会的热情关怀下，在刀述仁会长的坚强领导与各位长老、法师的共同努力下，在地方政府宗教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云南的佛教事业有了很大发展，发生了很大变化，上了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朴老生前诗中所写的“但愿宗风重振起，戒香化雨满南天”①的愿望正在实现着，九泉之下的赵朴老定会欣慰的！

注：①在1991年1月2日，赵朴初居士在视察云南昆明筇竹寺时，曾写下了“寺前双柏重人间，经历沧桑五百年。但愿宗风重振起，戒香化雨满南天”的著名诗词。这是引用此诗的后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