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回归 宗风再振

河南省开封大相国寺是我国历史悠久的著名古刹。这座寺院在历史上屡经兴废，历经沧桑。此寺开创于北齐天保六年（公元555年），初名为建国寺，唐代更名为相国寺，宋代又改名为大相国寺，成为宋代汴京第一大寺，名气很大。鲁智深在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故事，是妇孺皆知的。清末民初，寺院被占，僧人被逐，变成一座摊市。解放后一直为文物部门使用。为落实宗教政策，成为宗教活动场所，赵朴老曾多次赴河南,为相国寺归还佛教界做出了巨大努力。

一

佛教界为收回相国寺，早在1953年中佛协在成立时，净严法师等人即向朴老和与会代表写提案要求解决，一直未果。在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时任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近百岁高龄的净严法师，曾带领广大僧众上访、写信，一直呼吁奔波了数年，但由于诸多历史和现实的种种障碍，广大信徒这种正常、合理的要求，始终未得到解决，赵朴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在1988年4月4日全国政协七届一次会议上所作的《当前宗教工作三件大事》的发言中讲道：“讲到宗教活动场所，不能不指出河南省宗教工作问题很大”、该省“开封有两座著名的寺庙，相国寺和铁塔寺，那里的佛教徒却没有寺庙过宗教生活。开封的净严法师，96岁了，是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中国佛协名誉理事。多年来四处呼吁恳请收回两座寺庙中的一座，一直不予解决，这位佛教界年高德劭的长老至今还住在一间破旧的民房里。日本佛教有相国寺派，过去组团参访开封相国寺时，当地临时要净严法师以相国寺方丈的名义陪同拜佛。今年日本相国寺的朋友们又要求前来参拜，听说开封有位市长指示电复日方，说相国寺不是宗教场所，来旅游观光欢迎，来拜佛不行，全然不顾对外政治影响，不知道中日友好来之不易，不知道中日两国佛教界对促进两国邦交正常化所作的重要贡献，表现出对宗教的无知，政治上幼稚。”因地方如此无视党的宗教政策，引起了信众的极大不满。1989年4月，部分僧众进住了相国寺，并和寺内文物部门的职工群众发生了冲突，并引起教内外极大关注。时年已83岁高龄的赵朴老为此十分焦急。他深切感到大相国寺能否归还佛教界是关系到宗教政策落实的大事，他一方面主持召开中国佛教协会办公会议，研究解决相国寺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亲自在各种会议上反复讲大相国寺落实宗教政策的问题；并上书中央国务院，反映情况，提出建议。为全面客观地向中央领导同志反映相国寺的问题，朴老翻阅了大量材料，开了多少次会议，进行调查研究，多方面听取意见。1989年5月9日，朴老给闫明复同志并胡启立、李铁映、陈俊生同志写信。信中写道：解决相国寺的问题，“实为具体落实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所必需，有利于国内安定团结，有利于佛教方面对外友好和海外联谊工作的开展，同时对于保护寺庙文物、发展地方旅游和搞活地方经济也有好处，因而是完全必要的，有百利而无一害。当前事态表明，下决心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已刻不容缓”、“开封作为历史文化古都，多年来处于有寺无僧、有僧无寺”的状况，“该市现有僧尼数十，居士上千，竟无一寺进行宗教活动，高僧耆宿，栖身于破旧民房，情理难容”。信中还谈道：“开封相国寺是我国佛教禅宗的著名古刹，对日本佛教界有很大影响。日本禅宗有一千几百万信徒，其中相国寺派尊奉开封相国寺为祖庭，该派领导人一向对我友好，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曾多次组团参访开封相国寺”、“日本佛教界对开封相国寺现状极为关切，多次恳求恢复相国寺这一佛教道场”。1991年6月19日，相国寺天王殿遭到严重破坏，佛像被砸毁拆除。再次引起僧人上访、告状，对立双方甚至发生打架致伤等等问题。朴老得知此事痛心疾首，当即又上书中央和国务院主要负责人，并发出“救救河南宗教”的强烈呼吁。赵朴老的几次上书和呼吁，有理有据，情真意切，惊动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同志，江总书记亲自批示，立即派中央联合调查组赴河南调查情况，解决问题。这次批示，为了解相国寺的真实情况，落实宗教政策，解决僧众的要求，把相国寺归还佛教界，打开了大门。

二

对江泽民总书记的批示，赵朴老极为重视，欣喜万分。为贯彻落实江总书记的批示，搞好中央联合调查组赴河南的调查，向中央客观反映相国寺的历史状况和宗教界的意见与要求，朴老积极提议让中国佛教协会派员参加中央联合调查组，中央同意了他的意见，并让中国佛协有关领导参加了中央联合调查组。

为协调河南省和开封市各有关方面的关系，了解相国寺归还佛教界存在的主要障碍和问题，赵朴老还让中国佛教协会派出调查组（我参加了这个调查组），深入调查研究，充分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协助地方各有关部门解决好存在的问题。中佛协调查组根据赵朴老的指示，曾先后三次赴郑州和开封，深入调查研究。在调查中发现有些重大问题，尤其是思想认识上的问题，不是一般人所能解决的，赵朴老得知后，他不顾年迈体弱，于1992年4月亲赴河南郑州、开封、登封、洛阳等地考察，参访了相国寺、少林寺、白马寺等重要寺院。在全面考察、认真听取各方面意见的基础上，为提高大家的认识，解除思想上的障碍，赵朴老召开了“河南省宗教干部座谈会”。会上讲道：“河南省五教俱全，宗教工作很重”、“在河南，将形成以白马寺、少林寺、相国寺、风穴寺为主体的中州佛教文化圈的格局和形势。我认为，抓住这一有利机遇，团结全省佛教徒，发挥河南佛教的优势，发扬佛教优良传统，为促进社会的稳定与发展，为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为团结奋进、振兴河南而共同奋斗，这应该成为河南省宗教工作的一个重要任务。”会上还讲了“什么是宗教”、“宗教的五性”、“渗透问题”、“无神论的宣传问题”、“‘左’和‘右’的问题”等八个方面的内容。朴老的讲话针对性很强，有理有据，对提高宗教干部的思想认识，解除疑虑、扫除思想障碍起了重大作用。朴老还召开了“河南省佛教界代表座谈会”。会上，赵朴老针对河南佛教界存在的问题讲道：“要努力提高我们佛教界的自身素质”、“要谦虚谨慎、与人为善、通情达理、讲求团结、顾全大局。要勤修戒、定、慧三学，努力提高佛教学修水平。要使佛教四众弟子懂得什么是正法，如何正信、正行。尤其是出家人，要以戒为师，严格修持，坚持素食、僧装、独身，提高佛学造诣，为住持和弘扬正法做出表率。”朴老最后满怀激情地说：“佛教是河南宝贵的文化财富，是河南的一大优势。当前，在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支持下，河南佛教事业展现出美好的前景。相国寺作为佛教徒的宗教活动场所开放，这是一个众人瞩目、在国内外将产生积极反响的重大步骤。我们佛教徒衷心赞叹中央和省市党政领导的远见卓识和正确决策。”并号召“全省佛教徒团结起来，沿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为庄严国土、利乐有情勇猛精进、多作贡献。”赵朴老热情洋溢的讲话，对河南佛教界是极大的鼓舞和鞭策。86岁高龄的赵朴老，此次赴河南省考察，不但召开了多次会议，还应省、市领导和佛教界高僧大德的要求，给他们写了数十首诗词，留下了珍贵的墨宝。在离别前又同河南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交换了意见。朴老说：“我此次来河南，你们在生活上非常照顾，行程上安排非常周到，接待上非常热情，向各位领导和所有参加这次接待工作的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又说：“河南佛教有光辉的历史和优良的传统，在中国佛教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中国第一座佛教寺院——白马寺在河南洛阳。中国佛教的译经事业也开始于河南洛阳。中国创制戒坛传戒始于河南洛阳。第一个受戒、第一个西行求法的僧人（朱士行）在河南。在国内外具有广泛的深厚影响的禅宗发祥地，禅宗初祖的祖庭——少林寺在河南。河南还有禅宗的重要寺院风穴寺和相国寺。闻名世界的佛教艺术宝库——龙门石窟在河南洛阳。被列为世界文化名人之一、伟大的思想家、翻译家、伟大的旅行家、西行求法载誉而归、被鲁迅先生称之为民族脊梁的玄奘法师的故里是在河南。可见，佛教是河南的一大文化财富，是河南的一大优势……我相信，在中共河南省委、河南省人民政府的领导下，河南省宗教工作将做得更加出色，广大佛教徒将团结奋进，为振兴河南做出更大贡献”。赵朴老此次河南之行所做的多次讲话和深入工作，提高了宗教干部的思想认识，解除了思想障碍，坚定了相国寺归还佛教界的信心，并商定了归还的日期，使归还工作取得了实质性进展。

三

在中央领导同志的关怀下，在河南省委、省政府各位领导的支持和帮助下，在赵朴老的努力下，经过各方商定，“于1992年7月1日前，相国寺作为宗教活动场所归还佛教界管理使用。”

相国寺当时有文物部门的干部职工群众百余人，困难和问题很多，又很复杂，交佛教界后如何管理好这所寺院？如何搞好僧俗人员的团结？相国寺的方丈（已定真禅法师）何时举行升座典礼？请谁任相国寺的监院？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朴老回京后日夜思索着，有时他召开小型座谈会，有时也找我去谈，多方面听取意见，朴老为了相国寺真是废寝忘食、为法忘躯。1992年6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朴老把我叫到其家说：“开封相国寺方丈已商定请真禅法师兼任，他年岁大了，工作很忙，主要时间还是在上海。你要同大家研究，选一位修持好，有能力，年富力强的法师在相国寺担任监院，实际上是代替真禅法师主持寺务工作”。根据赵朴老的指示，我经过多方面调查研究，个别听取意见（至少听取了八、九个人的意见），最后拟定请苏州西园寺的监院弘法法师赴相国寺担任监院。此事向赵朴老汇报后他很高兴，并于7月17日亲自给苏州市西园寺的明开法师、安上法师写一信。信中写道：“明开法师、安上法师道席：溽暑，敬维四大轻安，为颂！开封相国寺，多年交涉，屡经周折，终于作为佛教活动场所归还开放，实为海内外瞩目，意义深远之大事。管理好这座著名古刹，需要各方大力支持。在人事方面，已商请真禅法师兼任该寺住持，并拟借调贵寺弘法法师前往该寺协助真禅大和尚管理寺务。现派中国佛教协会教务部主任倪强同志前来面商，务希鼎立相助、玉成其事，不胜企盼之至！顺颂，道安”。我于7月19日即持朴老信赶赴苏州西园寺。明开法师、安上法师看了朴老的信说：“朴老为相国寺多年来费了很多心血，我们很受感动，现在终于要回来了。上海龙华寺、福建开元寺、南京宝华山都曾要弘法法师去，我们都没同意。我们看到赵朴老这样为佛教事业呕心沥血的工作，我们听朴老的安排，服从大局，同意让弘法法师去。”弘法法师说：“从我个人思想上说不愿去，但赵朴老和中国佛教协会决定让我去，这是对我的信任，我听从领导上的决定。”表现了很强的组织性和高度的工作责任感。当报告赵朴老后，他老人家非常高兴，还特别表扬了弘法法师。朴老说：“从这件事看，弘法法师不但修持好，工作好，全局观念也好，相国寺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并指示我立即同弘法法师一起赴上海，同真禅法师共同商量相国寺方丈升座、僧人进住以及其他方面的问题。

经真禅法师、弘法法师和河南省、开封市有关领导共同商量并征得赵朴老同意，决定于1992年11月6日在开封相国寺举行佛像开光、迎奉藏经、方丈升座典礼法会。

是日，千年古刹开封相国寺旗幡招展，香花吐艳，再放光彩。数千名海内外佛教四众弟子和各界人士，云集在相国寺，隆重举行佛像开光、迎奉藏经、方丈升座与日本国京都相国寺结为友好寺院签字仪式。86岁高龄的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老，不辞辛苦风尘仆仆地又专程赴河南，出席了庆典法会并讲了话。赵朴老说：“我代表中国佛教协会向关心支持相国寺作为宗教活动场所归还佛教界的各级领导致以诚挚的感谢！向相国寺和真禅法师表示热烈祝贺！向出席庆典的海内外嘉宾挚友表示热烈的欢迎！希望相国寺全体僧众在真禅法师为首的寺务委员会领导下，团结一致，共同努力，珍惜古刹重光这一大事因缘，在政府宗教事务部门的领导下，协调、理顺好各方面关系，建立健全管理制度，培养僧伽人才，树立优良的学风和道风，开展正常的佛事活动，发扬佛教优良传统，为庄严国土、利乐有情作出新贡献！”真禅方丈在讲话中表示，要逐步恢复相国寺昔日宗风鼎盛时的气象，把相国寺办成既有道风，又有学风，既是清静庄严的古刹，又是利益社会的禅林；既能符合寺院规制要求，又能适应社会改革开放的一座深孚众望的道场。

当天上午，还隆重举行了中日两相国寺缔结友好寺院签字仪式。会上真禅方丈和日本大本山相国寺负责人尾谷宗忍长老，分别代表两国相国寺在协约上签字。依据协约精神，两国相国寺将加强联系，永结友好，并在佛学文化研究等方面进行合作与交流。这一友好协约将作为中日两国佛教友谊的一个新标志和新起点载入中日佛教友好史册。面对这群贤毕至、海众安和、法灯复如，一派团结友好的喜庆场面，赵朴老无比欣喜，随即赋诗一首。题为：贺中日相国寺结为友好寺院。诗曰：

百年重现千秋盛，
一寺中兴两国欢。
佛日东西同一照，
同名同愿结金兰。

签字仪式大会上，赵朴老还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朴老说，中日两相国寺缔结为友好寺院，这是中日两国佛教界的一件大事，它必将成为推动中日两国佛教友好交流的一支重要力量，希望两寺在今后的交流中，彼此并肩、同心协力，为弘扬佛法，广度众生，为中日两国人民的世代友谊，为亚洲及世界和平做出贡献！会后，赵朴老又会见了诸山长老和海内外的部分嘉宾；中午朴老又出席了相国寺盛典圆满宴会。宴会上朴老神采奕奕，他高兴地说：“我们大家欢聚一堂，共同庆祝相国寺三项典礼和签字仪式圆满成功！在各级领导的关怀和海内外佛教人士友好支持下，相国寺才得以恢复，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们要珍惜这殊胜的时节因缘，把相国寺办成道风纯正、法务昌隆、住持正法、饶益社会、利乐人群，真正体现佛教精神，弘扬佛教文化，净化社会人心，促进海内外佛教交流的庄严道场”。

典礼法会从上午八时半开始，直到下午二时宴会结束，一项项活动，一直持续了5个多小时。赵朴老的随身大夫魏教授和护士小董同志,为朴老的身体曾几次劝他休息,朴老就是不肯。魏大夫着急地和我小声说：“朴老的身体很不好，他血压高，心脏不好，还有糖尿病，按我们大夫的要求，像他这样的年龄和身体根本不能出远门，可朴老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心扑在佛教事业上，且连续工作这么长时间，作为保健大夫，我又感动又担心，这么高龄的老人还如此工作，如此拼搏的太少了，太感人了！”是啊！这位年高多病而又异常慈悲的老人，一直打着精神认真参加一项项的活动，认真作一次次的讲话，同时还抽空会见海内外的高僧大德，有时连水都顾不上喝，简直忘记了疾病和疲劳。我们尊敬的赵朴老，为了这座古刹重光，宗风再振，为了开好这次具有重大意义的法会，他真是竭尽全力了……

如今的相国寺，先后在真禅方丈、弘法方丈和现任方丈心广法师的带领下，按照赵朴老生前的嘱讬和教导，一任接一任地认真管理和建设，使该寺建设、道风、学风、海外联谊以及开展佛教文化交流等方面均取得了显著成绩，收到了很好效果，相国寺昔日的辉煌正日益在社会和广大信众面前展现出来，并受到了好评。九泉之下的赵朴老定会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