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金粟影神妙独难忘

　　在重建浙江平湖福源禅寺的工作中，发现赵孟頫书写石刻经文有《维摩诘所说经》，而且听当地人介绍福源寺曾有一个“丈室”，供奉着维摩诘的塑像。看来这是一个维摩诘的道场。要重建这座古寺，必须要恢复当年的原样，那么维摩诘是何许人，他又是什么模样，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
　　佛教的菩萨基本都是出家的菩萨，唯有这位维摩诘菩萨是在家菩萨，所以也称“维摩诘居士”。他本是一位十分富有的财主，家中金银如山；但自己却为了修行过着清苦的生活。
　　相传有一次他病了（但不严重），世尊就问众菩萨“谁去看他”。众菩萨由于维摩诘“博古通今、才学甚渊”故都不愿前往（估计怕说不过他）。于是佛指定文殊师利菩萨（智慧的菩萨）前往。
　　文殊菩萨去后，见维摩诘家财万贯，却只住在一间一丈高、一丈宽的石室内（十平方不到）。与之交谈后更觉其佛学精湛，对他的品行和学识都十分佩服。
　　由于维摩诘菩萨住的石室一丈见方，故而后来寺庙中最有学识的和尚就称“方丈”，久而久之“方丈”就成了庙里住持的别称。
　　维摩诘居士为金粟如来之应化身。维摩诘居士亦称“净名大士”、“维摩诘菩萨”或“金粟如来”。
　　说起金粟如来，我突然想起南京城南有个“金粟庵”，既然叫“金粟”，那里是不是供奉着维摩诘的塑像？日前我专程前往金粟庵，寺庙虽小但名气不小。抬头见到赵朴初“古金粟庵”的题额，东边的门楣上有“虎头余绪”四字（图1）。“虎头”，当然不是老虎的头，而应该是人名。虎头是谁？想起六朝时的大画家顾恺之，顾恺之才华横溢，为人处世又率真单纯，被称为“三绝”，即“才绝、画绝、痴绝”。他的别名叫“虎头”，是不是他？问起金粟庵的住持全乘法师，老法师对我说起了那段往事：
　　东晋的时候，南京建造了一座佛教寺庙叫瓦棺寺，寺庙落成后，和尚请信众捐施。一天，有位年轻人来到寺庙，在捐款簿上写了个“百万”的数字，人们都很惊讶，因为数日来，在众多捐施者当中，还没有一个人捐款超过十万的，大家以为这个小名叫“虎头”的穷年轻人吹牛乱写，所以和尚当即让他把写的数目涂掉，但是这位年轻人却十分有把握地说：“别忙！你们先给我找一面空白墙壁。”于是，他就关起门来，花了一个月时间，在指定的空白墙壁上画了一幅像，唯独眼珠没有画。这时，年轻人对和尚说：“第一天来看画的人，每人要捐十万钱给寺庙；第二天捐五万钱，以后，捐助数目由你们规定。”等这位青年人当众点画维摩诘眼珠时，寺门大开，如同神光显耀，满城轰动，人们争相来寺观画，纷纷称赞这幅画画得生动传神。看画的人络绎不绝。没有多久，百万数目就凑足了。这位挥笔作画的青年人，就是东晋大画家顾恺之。
　　全乘法师告诉我：金粟庵就是当年顾恺之作画的地方。我忙问，顾恺之的画呢？全乘法师笑道：一千多年了，原画当然没有了踪迹，只是在《全唐诗》里杜甫的一首诗还提及此事。至于维摩诘的形象，后人根据想象和传说有多种版本传世。说着，他拿出一张维摩诘的像，原来这是敦煌莫高窟102窟的维摩诘的画像（图2）。我手捧画像感慨万千，这样一个佛教史上的盛事，被时间打磨得几乎不见踪影。全乘法师说，你上楼去看看，那只大钟上还有“虎头余绪”呢。楼上果然有一只大钟，钟上镌刻了维摩诘的像（图3），那像“须髯戟张，呈昂扬奋发雄辩之状”，仿佛在讲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大乘佛法教义。当钟声响起，愿人们听懂的不仅是金属撞击的回响……
　　走出金粟庵，心情正如唐代大诗人杜甫《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一诗所描绘的：
　　看画曾饥渴，追踪恨渺茫。虎头金粟影，神妙独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