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尚·囚徒·高僧——记成都昭觉寺方丈清定上师

将军·和尚·囚徒·高僧——记成都昭觉寺方丈清定上师
　　单万里，原载《国际旅行与卫生》杂志1995年第3期
　　成都昭觉寺方丈清定上师（1902—1999）
　　人在旅途，漂泊无定，若行云流水。说不定哪一天，你会飘到天府之国，踏上成都平原，漫步于素有“川西第一禅林”之称的昭觉古寺，望香烟缭绕，听钟鼓齐鸣。
　　如果你有缘分，或许还能拜见到我国当代高僧、现年九十晋三的清定上师。每一座寺庙都有一段不平凡的传说，每一位僧人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作为千年古刹昭觉寺的现任方丈，几乎与世纪同龄的清定上师的经历同样弥漫着传奇般的色彩。1994年夏，因拍摄有关昭觉寺圆通宝殿落成暨开光典礼的纪录片，笔者有缘接近这位精神矍铄、慈善详和的老人，对他的经历始知一二。
　　清定上师俗名郑全山，1902年12月16日出生于浙江省三门县高枧乡高枧村一秀才之家，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清定上师自幼聪颖好学，青年时考上广州大学哲学系读书，1925年毕业后因学习成绩优异而留校任教。同年，为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所吸引，投考黄埔军校，被录取在步兵科就读，系黄埔军校第五期学员。毕业后，他又考取了南京国民党政训研究班。30年代初，他完成学业后曾先后在北平、南京、上海、两广等地任职。1940年，他被调往重庆，任国民党中央高级党政军干部训练团主任，军衔升至上将。
　　1941年，概因他宿缘深厚，虽身在官场，仍不掩悲悯众生、探求人生奥义之心，他毅然别妻舍家（此时他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投奔重庆南岸狮子山的慈云寺出家。同年冬日，到成都昭觉寺受戒皈依，静住该寺藏经楼，刻苦演习经、律、论三藏圣教。
　　1942年春，能海上师自西藏学法归来，在成都文殊院讲经，清定上师前往恭听，遂即对能海上师及格鲁巴教派生起深信，从此开始了追随能海上师学法的生涯。能海上师，早年曾任云南讲武堂教官（朱德总司令系出自他的门下）。出家后，赴藏学法于格鲁巴大月如来康萨派第28代传人、大成就者康萨仁波切。学成归来，译述甚丰，创立了汉地格鲁巴道场——近慈寺，摄受四众和合共修，从此，格鲁巴教派得以在汉地弘扬。清定上师是能海上师座下诸法子中的佼佼者，系能海上师的法承传人。
　　1946年，清定上师受能海上师之嘱，赴武汉讲经，讲经圆满，即在武汉安居。两年之后，他又赴南京、上海等地弘法。1948年，应赵朴初等大居士之请，在上海觉园主持班禅纪念堂，次年成立上海金刚道场，广传佛法，皈依弟子四五千人。
　　1955年，清定上师因系国民党将军身份，受诬入狱，开始了20年的狱中生涯。在中狱，他坚持茹素、诵经、持戒，将牢房当作修行之地，潜心修行。1975年遇赦出狱后，他回到家乡，悬壶济世，曾为三万多人治疗疾病。1980年，中国佛教协会呼吁为他平反，他得以重返寺庙，过正常的僧人生活，先是住持浙江天台国清寺，1984年重返四川，住石经寺，任首座。
　　1985年，清定上师受昭觉寺僧众礼请，回到阔别40 余载的衣钵堂昭觉寺，任该寺住持。进入山门，见昭觉寺已非昔日“入门不见寺，十里听松风”的盛景了。从前的800余间僧房，在十年浩劫中变成一片废墟，眼下是树木凋零，杂草丛生，如入荒郊。这座具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刹经历了自建成以来最惨重的破坏。清定上师回到该寺后，团结全体僧众，立下《丛林法规》，拟出恢复计划。同时，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接待来访的四众弟子，为他们灌顶加持，讲经传法。近十年间，昭觉寺已恢复重建了30 余座建筑，如大雄宝殿、圆通宝殿，等等。
　　近年来，清定上师之德誉不胫而走，名传十方。海内外来皈之众，已达数十万人。他被众僧公认为汉地的黄教领袖。黄教是西藏宗喀巴大师于15世纪创立的格鲁巴教派的别称，因该派教徒头戴黄帽而得名，属于密宗佛教。而昭觉寺一座禅林，是显宗佛教修炼的道场。在显宗的禅林传播密宗的法流，显密两宗平安和谐地共处一寺，这也是昭觉寺的一大特色，使该寺成为汉藏两地佛学文化进行相互交流的重地。昭觉寺大雄宝殿匾额上的“显密圆通”四个大字正是该寺这一特点的写照。致力于佛教各种教派的圆通，趋向大同的境地，或许是清定上师的心愿之一吧。
　　1989年，清定上师随中国佛教协会赴美弘法团访问美国，向美国佛教信众悉心说法讲经，受到与会四众弟子的盛情赞叹。他还为欧美各国的百余名僧俗弟子授戒，并谢绝美国僧众和华侨的再三挽留，弘法圆满后归国。
　　作为名传十方的高僧大德，清定上师每年都收到很多供养，但他从未在银行私存一分钱，也从未给家里人兑过一分钱。所收供养全都用在了建庙、弘法、利生和各种社会福利事业上。同时，他十分重视佛学教育，于年届九旬之际创办了昭觉寺佛学院，还不辞劳苦地赶赴全国各地佛学院授课，积极为培养僧才作贡献。作为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中国佛教咨议委员会副主席、成都市佛教协会会长，他事务繁忙，每日只能休息很短时间，但他从未放松过依法依戒精进修行。他不顾年事已高，发愿在几年中结集出版《能海上师全集》，以延续光大格鲁巴康萨派佛教的清静法流。同时，他还决定修建彭县的龙兴塔，这座以印度加尔各答金刚塔为模式的阿育王塔，建成后将成为我国第一高塔。
　　（本文原载《国际旅行与卫生》杂志199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