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师在福建
弘一大师在福建
作者:何绵山
弘一大师1928年底到厦门,1942年秋示寂于泉州,先后驻锡闽南14年,在近代闽南佛教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一
弘一大师所以会留居地僻东南一隅的闽南,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闽南诸法师和居士的热情相邀,是第一个原因。弘一大师原来并没有想逗留闽南,仅是拟与旧友尤惜阴到泰国弘法,于1928年12月途经厦门。到厦时陈嘉庚胞弟陈敬贤居士对大师热情招待,并介绍他到南普陀寺小住。当时南普陀高僧云集,大师在此结识了性愿、芝峰、大醒、寄生诸法师,被恳切挽留。尤惜阴乘船继续南行,大师独自留在厦门。后在诸法师的热情相邀下,弘一大师又于1930年二下闽南,1932年三下闽南,最终定居闽南。
闽南气候宜人,是第二个原因。弘一大师感到闽南气候很适合自己的身体。1930年立春时他住温州庆福寺,感到比闽南寒冷,难以支持。1932年,大师住厦门妙释寺,感到极为适宜,“几不知世间尚有严冬风雪之苦矣。”①故有劝大师北上者,他予以婉谢:“近年来虽无大病,但衰老日甚,殊畏寒暑。闽南气候调和,适于疗养,故暂未北上,至用歉然。”②
闽南生活安定,是第三个原因。闽南地处东南一隅,远离政治文化中心,一些社会动乱较少波及于此,这为弘一大师弘法和著述提供了较为安定的外部环境。闽南著名的寺庙,在东南亚都有下院,常在经济上予以援助,这也使弘一大师在生活上无后顾之忧。闽南民风淳朴,也使大师感到安适。对于闽南的食物,大师也颇为习惯,并赞不绝口:“闽中产米缺乏,代以杂粮。以小麦大麦磨作粗粒,加入干蕃薯少许,做成麦羹,其味极佳,且适于卫生。”③与战火纷飞的北方相比,闽南虽也物价颇贵,但却可维持基本生活。弘一大师在给夏丏尊居士信中对居闽南十余年的生活境况有过介绍:“闽中平静如常。仁者能入闽任职,则生活可无虑矣。泉州物价之昂,自昔以来,冠于全闽。但米价每石亦仅一百七十元左右,其它闽中产米之区,如漳州及闽东等处,则仅五十元左右。泉州街市无乞丐(另设乞丐收容所)。物价亦不甚昂。华侨家庭生活亦大致可维持,因努力种植,生产量甚富也。统观全闽气象,与承平时代相差无几。朽人于十四年前,无意中居住闽南。(本拟往暹逻,到厦门而中止)。至今衣食丰足,诸事顺遂,可谓徼幸,至用惭愧。”④
在闽南弘法顺利,这是第四个原因,也是弘一大师久居闽南的最主要原因。福建与佛教因缘甚深,历史上不仅高僧辈出,流派众多,而且至今僧尼仍有一万余人,约占全国汉族地区僧尼总数四分之一,按比例为全国第一。弘一大师居闽南时,不仅受到各寺僧人的热情款待,为众多居士争相恭请,还受到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欢迎。弘一大师到漳州弘法时,“乡长、保长等皆喜欢护法,诸事顺适。”⑤当时闽南各地争先迎请大师弘法,如永春普济寺请了4次才遂愿。大师所到之处,皆受到热烈欢迎,如1938年旧历二月于泉州承天寺讲经时,“听众甚多,党部青年乃至基督教徒皆甚欢赞。”⑥弘一大师为有这种因缘而高兴,他在给丰子恺居士的信中写道:“乃今岁正月到泉州后,法缘殊胜,昔所未有,几如江流奔腾,不可歇止。”⑦在晋江安海时,大师演讲三日,听众多达近700人。弘一大师以弘法为己任,适逢闽南为佛教重镇,使他的宏愿得以实施。正如大师所说:“朽人居闽南已十年,缁素诸善友等护法甚力。”
弘一大师在闽南演讲弘法具有自己的特点。第一,不拘场所。大师所演讲的地方,有著名寺庙、佛教院校、慈善机构、学校、经堂、居士菜堂、私人住宅、宗祠等。第二,内容广博。据大师记述弘法的《壬丙闽南弘法略表》、《泉州弘法记》中载,大师到每一处讲演的题目,均不下二十余种,内容极为丰富。第三,排期紧凑。弘一大师有时连续几天演讲不休息。有时一天在不同两个地方演讲,甚至除夕夜也不休息。据《壬丙闽南弘法略志》载:壬申除夕夜,在草庵讲《蕅益大师普说二则》;甲戌除夕夜,在万寿岩念佛堂讲演;乙亥除夕夜,在草庵病榻上讲说。第四,富有特色。弘一大师的演讲所以能受到各界各阶层不同人士的一致欢迎,除了大师严以律己的人格力量和广博的佛学知识感召外,还由于其演讲极富特色。其特色,一是深入浅出,往往能用浅显的语言表达深刻的教理;二是融进自己经历,以现身说法来感染听众;三是语言亲切,自然表明自己的心态;四是充满真知灼见,极富启发性。
二
弘一大师大多数的佛学著述,是在闽南完成的。其在闽南著述主要有以下几类。
(一)序、跋、题记。其序约20余篇,主要介绍编书的缘由,如1935年1月作于厦门南普陀的《鼓山庋藏经版目录序》,叙述了昔年(即1929年)游福州鼓山,于藏经阁发现清代为霖禅师要著《华严疏论纂要》,叹为稀有,倡缘印布等。有的序不仅介绍了编书经过和内容,还对一些内容相关的书进行评价,如1935年2月作于厦门万寿岩的《佛说阿弥陀经义疏撷录序》,对《弥陀经》的各种释解之书,做了恰当的评价。弘一大师还为不少从日本请回的经书作序,使其能更广泛地流布。其跋约30篇,主要记载了编书过程。其题记约10余篇,大多为作于永春蓬山的《四分律行事钞》所题。
(二)法事行述。这是了解弘一大师在闽南弘法行踪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资料,主要的如1934年3月作于厦门南普陀的《闽南行脚散记》,1935年5月至12月作于惠安至草庵的《惠安弘法日记》,1936年夏作于厦门鼓浪屿日光别院的《壬丙闽南宏法略志》、1938作于厦门鼓浪屿的《泉州弘法记》等。
(三)记、传、年谱。其记,指弘一大师在闽南所撰各类散记,愈至晚年愈趋平淡、宁静,有时缓缓道来,令人感受到一种“一尘不染”的心境,代表作如《福州怡山长庆寺修放生园池记》、《瑞竹岩记》、《重兴草庵记》、《祗园记》等。其传,主要指弘一大师为僧人所撰的传记,皆作于闽南,且传主多为闽籍僧人或外地来闽弘法的僧人。大师与传主皆有来往,感情笃深,故虽文字不长,却能在全面介绍出传主经历的同时,突出传主的主要特点,丝丝入扣,深切感人,代表作如《了识律师传》、《瑞山禅师传》、《心灿禅师传》、《法空禅师传》、《本妙法师传》等。其年谱,主要指弘一大师在闽南所撰的4位高僧年谱,即《南山道宣律祖弘传律教年谱》、《灵芝律师年谱》、《宝华山见月律师年谱摭要》、《蕅益大师年谱》。前三位谱主皆为律学大师,最后一位谱主为净土宗第九祖,著有律释14种。弘一大师对谱主的生平进行精心考订,文字简明扼要,至今仍为学术界研究这4位谱主的珍贵资料。
(四)佛学著作的校录、论述、编撰。这是弘一大师晚年居住闽南倾注心血最多的一项工作,也是弘一大师所有著述中最重要的部分。弘一大师在闽南点校的大量佛学著作如:1933年8月于泉州点校《南山钞记》,1936年8月闭关厦门鼓浪屿日光别院校录《东瀛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通释》,1936年4月于永春普济寺校录《东瀛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等。大师的点校工作极为辛苦,有时倾数月甚至数年光阴,常常是每日连续工作六七个小时,正如大师1935年7月11日于惠安净峰寺写给广洽法师信中言:“每日标点研习《南山律》约六七个小时。”⑨弘一大师大多数佛学论述也作于闽南,如1934年2月作于厦门南普陀的《发心学律须知》,1940年冬作于南安灵应寺的《普劝出家人应常受八戒文》,1941年夏作于晋江福林寺的《持非时食戒者应注意日中之时》等。弘一大师对佛学的最大贡献,是振兴了湮没700余年的“南山律宗”,因之被后人推崇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祖。弘一大师对律学的弘阐,除了讲演和创设南山律学苑外,主要是编撰校注了一大批律学著作。《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和《南山律在家备览要略》,为最重要的两部。前者非作于闽南(1922年闭关作于温州庆福寺),且主要供出家人所读,故笔者不予评介。后者于1940年闭关永春蓬山所编撰,分四编,即宗体篇、持犯篇、忏悔篇、别行篇,其最大的特点是化繁为简,题旨集中,既便于查阅,也便于精密研寻,穷其幽奥。所以《备览》较为普及,成为许多在家居士的行为依据。大师编撰《备览》时,殚精竭虑,三易其稿。他在1940年永春普济寺写给圆晋居士的信中说出了编撰过程:“《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第一册《宗体篇》,至今晨已将第二次正稿写竟。尚须整理增删,然后再写第三次正稿。”(10)
闽南位于东南一隅,并非文化中心,也不是省会,弘一大师居闽南时所以著述累累,主要有四个原因:1、居闽南之前曾多次闭关修道,已具备很高的佛学素养。2、充分利用闽南名寺中的藏经。厦门的南普陀、泉州的开元寺等闽南名刹,因远离战乱,藏经保存相对完整。3、写信让有缘居士及法师代请有关书籍。在弘一大师的书信中,请人代请各类书籍的占了相当大的比例。4、直接向日本国购请。这是弘一大师最主要的外请书籍。据统计,他一共从日本请来古版佛经万余卷,由此在顺利校注、编撰各类佛教书籍中发挥了极大作用。泉州开元寺藏经阁至今仍藏有弘一大师1936年从日本请回的《大般若波罗密多经》第195卷,大师题签上款注有:“福州东禅等觉院版残本一册”,下款注有,“逊国后二十年丙子二月自扶桑请归供养。一音弘印”。弘一大师精通日语,在购请、利用日本书籍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也是一般高僧所难以企及的。南宋到清末,唐道宣和宋灵芝等唐宋诸家律学撰述,因南宋禅宗独盛而多散失,惟存《南山随机羯磨》一卷。弘一大师推崇备至的明末高僧智旭(?益)大师,因深切体察宗门之流弊,决意弘律,但由于不见古代疏记,只能写出《毗尼事义集要》。这些唐宋诸家律学撰述自日本回到中国后,才得由弘一大师加以阐发。
三
弘一大师极力推动闽南的僧教育,培养了大批佛教干才。弘一大师对闽南僧教育的贡献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首先,重视创办佛学院校,精心训导学僧。1929年11月,弘一大师抵南普陀后,应常惺院长之请,协助院方整顿闽南佛学院,以现身说法教导学生惜衣惜食惜福,并撰书《悲智训》嘱勉学僧。(11)1934年,弘一大师再次来闽南佛学院讲学和整顿学风,后认为机缘未熟,主张学院要从头办起,取《易经》“蒙以养正”之义,创办佛教养正院,并亲自草拟章程,书写院额,选定教材,推荐师资,还抱病作了《青年佛教徒应注意的四项》的讲演,勉励学僧要惜福、习劳、持戒、自尊。养正院根据弘一大师的指导思想,始终把佛学教育放在首位,以世学的文史为辅。
第二,开办南山律学苑。弘一大师以弘律为己任,重视并乐于启导僧人自发结成的学律组织。1933年5月,大师应泉州开元寺方丈转物和尚之请自厦至泉,集合学僧10余人,于开元寺右侧之尊胜院开办南山律学苑,每次连续讲两周,《四分律会注戒本》及《随机羯磨》,分两次讲完。有时兼说古德格言,以资策励身心。
第三,讲究教授方法。弘一大师当过教师,故深谙教授方法对学生的影响。他认为,给学僧上课,内容要简明易懂,讲授要循序渐进,有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如讲律学,可分五个学程,每一学程各有不同内容;对讲解进度,大师有周密计划,每周二小时,一学年讲毕。约八十小时,即可“了知律学大要”。(12)对于师生问答,大师提倡采用“笔问笔答”形式。弘一大师认为所教育对象,应分为丙级(年不满二十岁者)、乙级(二十岁以上者)、甲级。应根据不同级别对学僧因才施教。丙级以学劝善及阐明因果报应之书为主,兼净土宗大意,大约两年毕业;乙级以学律为主,兼学浅近易解之经论,大约三年毕业;甲级以学经论为主,大约三年毕业。弘一大师对僧教育提出的系统看法,在今天也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第四,提出了僧教育的基本原则。弘一大师认为对学僧的教育,归根结底就是进行佛教基本原则的教育。大师在《闽南十年的梦影》中谈道:“顺便将我对于僧教育的意见,说明一下。我平时对于佛教,是不愿去分别那一宗那一派的,因为我觉得各宗各派,都各有长处。但是有一点,我以为无论那一宗那一派的学僧却是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则,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时还须深信菩萨的灵感。这不仅初级的学僧应该这样,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这样。”(13)弘一大师认为僧教育并不是要把学僧培养成天资聪颖、辩才无碍、文理精通、书法工秀之人,而应该把学佛理,立大德放在最主要位置。大师有时讲的是非佛学科,也循循教诲学僧注意佛学的学习,如1937年3月18日,大师在厦门养正院给学僧上书法课,首先强调的是要学好佛法:“如果对于佛法没有研究,而是没有道德,纵能写得很好的字,这种人在佛教中是无足轻重的了。”(14)
四
弘一大师在闽南弘法期间,广结法缘,其途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以书结缘。弘一大师常将各类经书和自己所编撰之书及讲稿赠给有缘之人,并把此当作很重要的大事,在他的书集中屡屡谈及以书赠人之事。如1939年旧历5月25日于永春普济寺致觉圆法师信中,1935年旧历5月10日于惠安净峰寺致广洽法师信中,1939年1月于泉州承天寺致陈无我信中等,都多次谈到以书赠人的事。大师认为经书对接引新青年至为重要,千方百计设法刊布,1938年旧历10月28日,他于泉州承天寺致王拯邦信中言:“前广洽法师所印拙书《金刚经》,所存无几。此书接引新青年至为逗机。……乞劝广洽师发心募印再版。(能印数千册广赠尤善)。”(15)大师常托人代为转赠有关佛经,并时请对方直寄所开出地址,可见用心良苦。大师还注意根据不同对象赠寄不同的书,考虑极为周全。如对《护生画集》的出版极为关注,不仅为其题词,还过问联系由锌版改铜版事,并常将此书转赠同人,弘法结缘。
以字结缘。弘一大师出家后,除了书法,其他艺术活动基本都放弃了。大师早年书法形较方扁,稍后略变修长,最后偏长瘦劲。在闽南14年,大师书法随时日而精进,形成一种冲淡无烟火气的独特风格。大师所以唯独不废书法,是把书法作为绍隆佛法,与众生广结善缘的媒介。大师在闽南写下的书法珍品难以计数,如1938年4月居泉州不满两月,已创作书法作品逾千幅,每日平均写40件上下。1938年12月居晋江安海水心亭一月,书写300余幅。1941年4月7日,大师于南安灵应寺托昙昕法师寄两大包书法给有缘之人,请邮局特别通融,大师表明了自己写字目的:“信包内皆写件,为宏扬佛法,非求名利。”(16)
善结人缘。弘一大师在闽南与许多善信来往密切,从大师给数十位居士信中可看出,大师对他们循循教诲,爱护有加,点点滴滴,感人肺腑。如永春图书馆馆长王梦惺居士原号“梦醒”,大师于1940年为之易号为“梦惺”,认为“惺,悟也,不昧也。似较梦生、梦醒为胜。”(17)当时王梦惺拟跟大师出家,因家中有老母需奉养,大师劝其不必,并于1940年秋为王的《菜园文稿》题词:“文以载道,岂唯辞华。内蕴真实,卓然名家。居士孝母,腾誉乡里。文章艺术,是其余技。士应文艺以人传,不应人以文艺传。”(18)弘一大师多次为信善者证受皈依,仅以1935年10月至11月在惠安为例,就先后六次为70余人证受皈依。弘一大师与闽南僧人关系也极笃,可从大师致性愿、寄尘、芝峰、广洽、善契、亦幻、瑞今、性常、圆拙、了智、传贯、念西、仁开、广义、妙慧、妙莲、广空、觉彻、觉圆、如影、律华、广心诸法师信中感受到。
五
近代闽南佛教特点的形成,与弘一大师的推动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近代闽南佛教特点主要有:第一,学律风气为全国之首。这与弘一大师身体力行极力弘律有关。弘一大师1933年2月10日在厦门南山律苑首次作弘律讲演时,听讲者包括性常、广洽、了识、心灿、本妙、瑞曦、瑞澄、妙慧、瑞卫、广信等青年法师,皆为厦门南山律学苑成员。第二,与海外,特别东南亚关系极为密切。东南亚有许多寺庙为闽南著名寺庙的下院。弘一大师与那些弘法海外的法师关系密切,与被菲律宾佛教界称为开山祖师的性愿法师、曾任马来西亚佛教会会长的竺摩法师等名僧都有书信往来。弘一大师培养的弟子中,也有不少成为弘法东南亚的名僧,如瑞今法师追随弘一大师在闽南弘教,并曾受大师之托代任讲座,后驻锡菲律宾数十年,曾荣任世界佛教僧伽会副会长职务。第三,僧教育兴盛。近现代闽南僧教育所以在全国独树一帜,国内高僧大德云集闽南兴办教育是其主要因素之一。仅与弘一大师有关(或倡办或讲学)的佛学院校及教育组织就有:闽南佛学院、闽南养正院、厦门律学苑、泉州律学苑、泉州慈儿院、泉州月台佛学研究社等多所。
近代闽南佛教的第四个特点,是女众带发出家的菜姑盛行。当时闽南以“女众削发出家尼僧少,带发出家菜姑多”现象而成为中国佛教史上的奇观。所谓“菜姑”,指闽南带发出家住寺的女众佛徒。菜姑出家时需投奔一位比丘僧为皈依师父,在佛前举行“三皈”仪式,并摄受《梵网萨戒》,便可出家住寺。她们舍家庭,独身不嫁,住佛教寺堂,布衣素食,诵经礼忏,除了仍挽青丝留发不剃外,与出家僧、尼无异。这种菜姑出家形式因不符合佛教古制七众弟子的“剃发染衣”规范,因而在中国汉族佛教中是罕见的。这种现象与朱熹在闽南“严禁女子出家为尼”有关。女子落发出家被认为是败坏伦理道德的悖逆行为,因此闽南数百年很少女子削发为尼。但在佛教盛传的现实社会中,女众们对佛教的信仰和向往心灵解脱的欲望是禁不住的,于是她们抱着终身不嫁的宏愿毅然出家,但不必剃发。菜姑的这种出家形式,受到弘一大师的认可。大师在《梵行清信女讲习会缘起》中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南闽女众习佛法者,恒受三皈五戒,为清信女。亦有并断正淫者,别居精舍,有如僧寺,俗云菜堂,称女众曰菜姑。其贞节苦行,精勤课诵,视比丘尼殆有过之。”(19)亲近弘一大师学律的中国佛教协会副主席圆拙老法师,曾谈及弘一大师对闽南女子带发修行赞叹不已,认为“如此更为如法。”大师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圆拙老法师进一步阐述:“在明清比丘尼还俗者甚多。比丘尼还俗,从佛教戒律上讲是允许,无罪,若自己觉得守不住戒律,向大僧说明即舍弃归俗,此乃世尊许可。但是一个尼姑的还俗,会引起众多的俗人对佛法的讥嫌,给佛教带来不良影响。再者佛经常言:说僧过者当坠阿鼻地狱,永无出期。一个比丘尼还俗本来无罪,但给佛教造成不良影响,使众生造口业,这岂是无过耶?所以过去老一辈的师父都是非常赞叹女子带发出家,她们如果觉得不能单身生活即回家,不会引起俗人的讥嫌……弘老所说‘更为如法’,道理在此。”在弘一大师等高僧的认可下,30年代末是闽南出家菜姑发展兴盛时期,厦门已开始出现菜姑向社会募资兴建斋屋。弘一大师示寂后,这种带发出家的样式在大师生前友好关心下,一直得以绵延。
(何绵山:福建电大中文系主任、副教授)
注释:
①《弘一大师全集·八》第129页
②《全集·八》第130页
③《全集·八》第184页
④《全集·八》第141—142页
⑤《全集·八》第309页
⑥《全集·八》第173页
⑦《全集·八》第190页
⑧《全集·八》第191页
⑨《全集·八》第289页
(10)《全集·八》第203页
(11)参见拙文《闽南佛学院办学特点浅探》《教育评论》1995年3期
(12)《弘一大师李叔同讲演集》第58页
(13)《讲演集·八》第177页
(14)《讲演集》第230页
(15)《全集·八》第252页
(16)《全集·八》第112页
(17)《全集·八》第261页
(18)参见拙文《近代福建作家概述》,《福建历代作家评传》第476页
(19)《全集·八》第5页
(20)法清《闽南菜姑的起源和地位》,《闽南佛学院学报》91年2期第97—98页
(原载于:泉州市弘一大师学术研究会编《弘一大师纪念文集》海风出版社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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