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法师与南洋佛教

慈航法师与南洋佛教
　　纪华传
　　慈航法师(1895—1954)是近代中国佛教的一位高僧，被誉为“弥勒应世，玄奘再来”。自1927年人闽南佛学院开始亲近太虚大师，服膺其人间佛教思想，立志改革传统佛教的弊病，主张以发扬文化、举办教育、推动慈善为佛教的三大救生圈。太虚大师圆寂以后，又从圆瑛法师接法，传承鼓山曹洞宗法脉。慈航法师于台湾弥勒内院示寂后，肉身不坏，世人尊称为“慈航菩萨”。所以在他的身上，既有着传统佛教的深刻影响，同时又有着强烈的现代化意识。
　　慈航法师多年来弘法于南洋地区，印顺法师曾说：“慈老游化南洋多年，南洋等于他的第二故乡，拥有不少真切的信徒。”此语概括了慈航法师与南洋佛教的殊胜法缘。他的足迹遍及马来西亚槟城、星洲以及印度、缅甸各地，席不暇暖，讲经说法、兴办教育、提倡慈善，对于团结华侨，声援抗战，增进中国与东南亚地区之间的佛教交流和民间往来，促进中国佛教的世界化，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本文通过对慈航法师在南洋弘法的研究，试图从一个侧面探讨近代以来中国佛教的世界化。
　　一、初至南洋，广结善缘
　　1930年，慈航赴缅甸仰光弘法，驻锡龙华寺。1933年，在他的弟子王书弄、邱宏传等居士的协助下，创办了“中国佛学会”，并担任导师。又创办佛经流通处，设立义务夜校，并施义诊，1935年又组织仰光佛学青年会，因他任劳任怨为法忘躯，故被誉为“苦海慈航”。1936年1月返国途中，道经星洲，特往星洲佛学园参观，由佛学园主任寂英介绍，向学园学友演讲佛教。他说，佛教能穷究人生本源。惟研究佛理，归依佛法，可以了别生死大事。慈航法师辩才无碍，以逻辑演讲佛理，听者皆为动容，尤其使一般轻视佛教之青年有所觉悟。法师临行时把他所携带的仰光著名的玉佛大像赠送给佛学园，并布施数金给师友加菜结缘。这些事情都反映出慈航法师热心维护佛法，慷慨好施的性格。他的弟子律航法师曾说：“师父讲经作文，我们尚可学得几分；若轻财好施的作风，我今生是学不来的。”正是由于慈航法师慷慨施舍和热诚待人，所以深受当地佛教界人士赞誉，为他日后在南洋的弘法结下了善缘。
　　二、随太虚大师访问
　　团赴南洋，宣传抗日
　　1939年11月，正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时期，为加强东南亚佛教国家的联系，宣传中国抗日救国的国策，太虚大师组织中国佛教国际访问团赴南洋，慈航为团员之一。访问团先后抵达仰光、新德里、科隆坡、新加坡、吉隆坡等地，与各地佛教界进行了深入广泛的交流。在此基础上，相继成立了中缅、中印、中锡等文化协会。自中国全面抗战爆发以来，日本侵略者就在东南亚地区散播谣言，诬陷中国政府摧毁佛教，以此作为侵略中国的理由，妄图孤立中国。访问团所到之处，举行各种演讲会，争取东南亚各国佛教徒同情中国抗战，粉碎了敌人的反宣传阴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印度，拜谒民族运动领袖甘地、尼赫鲁、泰戈尔等人，使这些政治领袖和文化名流均对我国抗战深表同情。访问团发挥了沟通海外文化，联络佛教徒感情，并宣扬我抗战国策，揭发敌伪阴谋等积极作用。在缅甸，访问团未到之前，当地人民因受日寇之欺骗，误认为中国将摧毁佛教，所以对英国资助中国抗战，多加反对。后经访问团宣讲真相后，不但对中国抗战深表同情，而且竭尽力量捐款捐物，支持中国取得最后胜利。
　　1940年3月访问团抵达星洲，太虚大师一行接受《南洋商报》记者采访，《佛教国家同情中国抗战》一文，系统阐明了访问团一行的任务、取得的成绩和历史意义等。指出，访问出国的主要任务在以宗教的情感，联络近东诸佛教国家，使他们深切了解中国抗战，是为正义、自由、平等而战，是为保卫佛教而战。同时，全力粉碎敌人的反宣传阴谋。星洲有中华佛教：会、佛教居土林、万国佛教会、摩诃菩提会分会、双林寺、普觉寺、龙山寺、普陀寺等，都组织参加了欢迎访问团的星洲佛教徒大会。
　　访问团原计划于3月30赴泰国访问，由于二战时泰国借路给日军入侵马来西亚，所以泰国政府与日本关系密切。泰国政府3月初搜捕华侨，前代理中华总商会主席冯尔和亦被逮捕，形势紧张，所以访问团决定停止前往访问。当时马来西亚各地纷纷来电欢迎，所以临时改访马来西亚，先后到达吉隆坡、槟城、怡保等地，太虚大师和慈航法师等多次讲演佛法。4月7日回到星洲，应维多利亚纪念堂之约举行了大型的讲经法会。5月，访问团结束后，由星洲回国，慈航留在马来西亚、星洲等地，继续从事弘法工作。
　　三、于马来西亚槟城讲经弘法
　　国际佛教访问团的行程结束后，慈航法师首先来到槟城。槟城自1786年被英国殖民政府占领后，来自中国的大量廉价劳工来到这里，这些劳工以闽南、广东人为主，大都信仰佛教。慈航到槟城后卓锡宝誉寺和弘福寺，当地华人纷纷依之归依，受到了空前的欢迎和支持。弘福寺原为一座泰国寺院，日本占领槟城后，泰僧返国，因此为华僧接管，并易此名。
　　慈航法师于槟城居住时间最久的是槟城菩提学院。该学院成立于1935年，由芳莲尼师开山，是当地唯一的女众道场，旨在阐扬佛法、利乐有情(收容孤儿)和培育弘法人才(设立佛化教育)。慈航法师抵达槟城后，曾莅临菩提学院讲经说法达三年之久，先后讲过《楞严经》、《法华经》、《楞伽经》、因明学和唯识学等。据说慈航法师在讲《法华经》时，菩提学院出现三种瑞相：栽种了十年而未结果的龙眼树竟于此时结果；栽种多年的杨柳亦在同年开花；学院门顶在清晨五时许现出奇异的光彩。在菩提学院，慈航法师还亲自编写了教材和课诵本，供学院中收养的孤儿和寄宿生们使用。此后，慈航法师还往返于星洲、马六甲、吉隆坡、怡保各地巡回讲经。他还积极推动创设或担任导师的有槟城菩提学院、槟城菩提学校、雪州佛学会、怡保佛学会、槟城佛学会等。由于慈航法师的努力，槟城佛教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从信徒中流传的他在讲经时出现的瑞相亦可想见他在马来西亚的巨大影响，以及在信众中的神圣地位。
　　四、星洲弘法，创办《人间佛教》
　　1944年，慈航法师从槟城菩提学院来到星洲灵峰菩提学院，并在此闭关阅藏三年。在此期间还积极创办佛教刊物。慈航法师认为，佛教的兴盛，全在于佛法的宣传，然宣传最有效力者，莫过于佛教刊物。1945年，慈航法师创办了《佛教人间》刊物，由其弟子翁立夫任编辑。1947年，又将《中国佛教》改为《人间佛教》，担任人间佛教月刊社社长。慈航法师继承太虚大师佛教改革的道路，大力倡导“佛教革命”，虽身居星洲，依然心系国内佛教。他甚至想将《人间佛教》改为《佛教革命》，但因为本刊由《中国佛学》更名而来时间不久，忽而变更，未免惹人笑话。但仍然将本刊作为“佛教革命”之喉舌，其内容大致如下：组织佛教革命的名称和方法；推选佛教革命的最高领袖；佛教革命的方针；佛教革命干部人才的招集和训练等。
　　1945年，慈航在《佛教人间》中发表了《吾爱吾教亦爱吾国》，表达了他爱国爱教的赤诚之心，提出“佛法得世法而兴，世法待佛法而治”的口号，认为“欲救此不疗之沉疴，非创办‘佛化教育’不为功。盖国家之兴衰，全赖教育良与不良为枢纽，教育良，则人心向善，而国必兴；教有不良，则人心趋恶，则人心向恶，而国必哀。”慈航进而提出兴教救国之策时说：“内有高僧弘教，化导人民，外有护法檀那，安僧持法，‘佛法得世法而兴，世法待佛法而治。’此理易明，了如指掌。果能合全国寺产自动创办佛化教育，教育佛心人才，非但救教，亦可救国，既可免外人有觊觎之心，又可作自利利他之弘业!”
　　1947年3月，太虚大师圆寂于上海玉佛寺。消息传到星洲，慈航法师哀痛欲绝，随即在《中国佛学》刊出追念专号，撰写《太虚大师挽词》、《太虚大师赞歌》、《师恩大如天》等悼念文字，并题写“以佛心为己心，以师志为己志”自励励人。此年秋，圆瑛法师于槟城极乐寺传慈航法师鼓山曹洞宗法脉，赐法名古开。是年极乐寺传授三坛千佛大戒，七众云集，请慈航法师任羯磨阿阁黎，为千佛大戒作大佛事。慈航法师多年来追随太虚大师，自认为是大师的弟子，大力推动佛教革命工作，尤重佛教教育与人才培养。在慈航的观念中，“无所谓新旧派，无所谓大小乘，一切派别、一切教理，均由佛陀而出”。所以学佛者不应囿于宗派之观念，如果不能破除我执，不能精诚团结，则佛教的前途将不堪设想。所以慈航法师一生追随太虚大师的人间佛教思想，同时又得法于圆瑛法师，皆出于深思熟虑，出于护持中国佛教前途命运的赤诚之心。
　　1948年2月，慈航发起成立星州佛学会，并担任导师。之后又成立星洲菩提小学、星洲菩提中学。是年秋，应台湾中坜圆光寺方丈妙果老和尚的邀请来台主持“台湾佛学院”。慈航法师于南洋弘法虽然告一段落，然其弘法的热忱、护教精神和利生事业，却功不可没，永远泽被后世。他的弟子遍及南洋各地，薪火相传，为南洋佛教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五、慈航法师与中国佛教世界化
　　慈航法师多年来于南洋弘法，体现出他继承太虚大师，积极推动中国佛教走向世界的精神。1947年，在他闭关三年期满后，本着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发起筹办佛教大学(慈航大学)，校址拟设在浙江杭州，其性质与国内大学相同。其目的是要造就佛教人才，以便弘法于全世界。同年12月24日，法舫法师由印度道经星洲回国，因此得以与慈航法师想见，彼此欢喜不已。慈航法师建议法舫法师在锡兰岛上建立“大乘佛教学苑”，弘扬大乘佛教，以此报答印度过去法施于中国的恩惠。先试办英文部，以培养国际弘法人才。法舫法师因感念太虚大师国内弘法事业，执意回国。慈航法师于是勉励他继太虚大师之志行，将挽救中国佛教的未竞事业发扬光大。
　　由于多年来在南洋弘法的经历，慈航法师来到台湾后仍继续推动佛教的世界化。例如，他曾说：“我想编一部佛学英文丛书，把佛学里面许多材料，译成英文去贡献世界。’，o慈航菩萨的“十要”中的第三要也主张“刊行佛学英文丛书”。慈航法师在他的“十提案”中有七个提案均与世界佛教有关，可见他对于向世界弘扬佛法的积极态度，提案一“推选世界佛教教主案”，提案二“择定世界佛教教主区案”，提案三“规定世界佛教布教师之资格案”，提案六“编印世界佛教统一之佛教圣经案”，提案七“编译欧美文之藏经案”，提案八“各国互派佛学家轮回讲学案”，提案九“各国应设立佛教大学案”，提案十“创设世界佛学院于灵鹫山案”。“慈航菩萨对于中国佛教的心愿”中的第一愿就是希望在台湾办一所“佛教英文学院”，以栽培国际弘法人才。慈航法师深信，“今后的佛教是世界性的”，他对中国佛教世界化的努力，与他南洋弘法经历是分不开的。
　　莲航法师在慈航法师圆寂三周年纪念中说到：“老人圆寂已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不算太短，但还没有发现如老人一般远见的长老，看来今后的中国佛教，在国际佛教僧伽面前，还有一段丢人的时间。现在几位学习英文的僧伽，在无援无助无同情下奋力精进，唯愿他们在慈公老人弘法国际的伟大精神感召之下，顺利获得成就，为未来的中国佛教，在国际佛教面前，扬眉吐气，一伸以往郁闷!”莲航法师说出了佛教界有识之士的心声，更显示出半个多世纪前慈航法师的卓识远见。时至今日，中国佛教世界化的宏伟事业已经取得了可喜成绩，但仍前程漫漫，任重而道远。
　　(原载《慈航法师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