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佛教传入四川途径新探
汉代佛教传入四川途径新探
李豫川
说到四川的佛教起源,一般人总认为四川的佛教是从西域经教煌直接输入的,或是由洛阳经长安再翻越秦岭传入的。笔者根据近年来的文物考古资料,认为很可能是由比“丝绸之路”还早三百多年的蜀--身毒(音yan.du,古印度的音译)道传入,即由古印度穿过缅甸再经云南,最后到达四川。
源于蜀中的南方丝路,是战国初期形成的一条民间国际通商大道。它与蜀东南另一条通向南海的商路一起,并称为西南地区最早的对外贸易的两条陆路。这两条民间国际通商大道的开拓和存在,说明古代四川这个“四塞之邦”的陆路交通,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发达得多。它们对沟通四川与南亚诸国的联系,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当时以成都为中心,开展与边远少数民族的贸易往来。用四川的食盐、丝织品换取来自云贵高原和缅甸北部的珠宝、玉器、玛瑙、琥珀、象牙等物,所以古代的蜀--身毒道又称为“蜀布之路”。司马错劝秦惠文王(前337-前311年在位)伐蜀时即指出:“得其布帛金银,足给军用”,并说伐蜀可以“利尽西海”。可见他那时已了解到蜀地可通西海。《史记.司马相如传》亦云:“邛(音qiong)、笮、冉?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为郡县,至汉兴而罢。”说明秦代蜀-身毒道仍然通达,只是汉初一度闭塞。
汉武帝刘彻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司马相如“通零关道,桥孙水(今大渡河),以通邛部(今西昌东南)。”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开巴蜀故缴”,它使一度闭塞了的川滇路又通畅了起来。蜀中豪富卓王孙、程郑等人从赵国(今河北省南部和山西省中部、北部一带)迁来蜀地临邛(今四川邛崃市),冶铁鼓铸,交易于滇蜀之间。这两大富豪的千余名家僮,主要来源于川滇之间的?(音bo)人,就是通过川滇道用铁器交换或买进的。
东晋常璩(音qu)在《华阳国志》中说:西汉时期,巴蜀盛产?(音qiu,美玉)、镂(音lou,优质铁)、铜、铁、锦、织布(毛织的布)、漆、麻等。战国时代至秦汉之际,益州(今成都)所产蜀锦,号全国之冠。山谦之在《丹阳记》中云:“江东历代尚未有锦,而成都独称妙”。蜀锦成为中国高级丝织品的代表,名驰域外。蜀郡所制“蜀刀”亦名满天下,炼钢技术当时无有能与之匹敌者。广汉的漆器和金银扣器,制作工艺精湛绝伦。西汉召帝刘弗陵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桓宽所撰《盐铁论》就提到蜀郡货物运往南海,交换珠玑、犀角、象牙、翡翠等物的事实。
蜀商违背西汉初期朝廷“关蜀故徼”(音jiao,边界)的禁令,凭着他们的勇敢和智慧,间关绕道,“窃出商贾”,把四川的丝绸和生丝经由川滇道源源不断地走私输出,销往掸国(今缅甸)、身毒。换取大量黄金和珍奇异物,“以此巴蜀殷富”(引文见《史记》和《汉书》)。据公元一世纪希腊《厄立特利亚海周航记》载:“过克利斯国(今缅甸庇古),抵秦尼(thinae)国,......有大城曰秦尼.......用此城生丝、丝线所织成之绸缎,经陆路过拔克脱立亚((即大夏,今阿富汉)而至巴利格柴(今印度孟买附近的巴罗赫港)。另一方面,又由恒河水道而至李米里斯。”这里所说的陆路,是从永昌郡(今云南保山,为古哀牢国所在地)向西越过上缅甸,经阿萨姆到孟加拉,再由印度恒河外运。早在公元前四、五世纪,希腊人就称中国为“塞里斯(seres)”,意即丝国。公元一世纪初,希腊学者托勒密在其所著《地理学》中写道:“塞里斯国四周有安尼巴山绕之”。公元四世纪,希腊人马赛里奴斯描绘塞里斯国“四周有高山环绕,连绵不绝,成天然屏障。塞里斯人安居其中,地皆平衍,广大富绕。”此处所描绘的地形,是国内其它产丝地区所罕见的,而酷似“四塞之邦”的四川盆地。汉代成都设置锦官,也是国内其它城市所没有的,故成都在汉朝又称“锦里”、“锦官城”、“锦城”。“秦尼”与“锦里”韵母相同,声母相近。足证南方丝路远在公元前二、三世纪就已名闻海外了。
西汉时期,蜀郡铁器在世界上质量第一。印度迦温弥罗人纳刺哈里于公元1235-1250年(相当于中国南宋理宗赵昀端平至淳?(音you)年间)所著之《药学字典》中,收录有“钢”字,即“cinaja”,意译为“中国生”,这说明最早获得中国钢的是印度。而当时中国与印度相通,只有一条南方丝路。
扬雄(公元前56年-公元11年)所著《蜀王本纪》及常璩的《华阳国志》,均记载蜀王杜宇曾涉足朱提(今云南昭通),可知彼时朱提左担道早已开凿了。秦昭王时(公元前306-前251年),蜀郡守李冰为了消灭祸害民众的豪强蹇氏,与其子二郎循岷江而下,经南安(今四川乐山),追歼蹇氏余部至宜宾北部蔡坝,再至汉阳县西(今川滇边界之高县),勒兵横江之畔。沿途积薪烧岩,激水成道,为见于史藉的第一次对朱提左担道的整修。秦灭蜀后,安阳王子借助川滇路这一神秘的通道,安然出亡到南中叶榆地区(今云南大理)。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拓展强域,开发当时落后的西南地区。他首先从朱提左担道着手,派常颊(e)到今宜宾西南开凿了一条经云南东北部到曲靖的官道。山陡路险,宽仅五尺,故又称“五尺道”。按秦一尺约合今27.65厘米,五尺约合今1.4米。秦朝“车同轨,书同文”,车轮轮距约合今l.5米,故通车似不可能。(独轮车除外)‘史记索隐”云:“栈道广五尺”。‘史记·货殖列传”称四川:“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当包括川滇道。
西汉武帚元光五年至元朔二年(公元的一三〇年——前一二七年),先后遣中郎将唐蒙、司马相如(前一七九年——一一七年)开凿西南夷道。由于五尺道沿线主要居住着僰人,故又称西南夷道为“僰道”。元封元年(前一二二年),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一路经僰道到了淇池(今云南昆明市附近)。元鼎六年(前一一一年),汉武帚接受了张骞(前?年——一一四年)关于打通蜀——身毒道,备以防止匈奴切断通西域交通的建议,费了近十五年的时间,终于用武力扫清了西南夷道沿途各部族的抵抗,将全线打通。
川缜道上的永昌郡,汉代已发展成为繁华的商业城市。蜀郡和永昌郡的商贾都集中到这裹,交易旄牛二乍马、琉璃、毛织物、木棉布、火浣布等特产。来自南亚掸国(缅甸)和盘越国(天竺东南)等地的象牙、犀角、光珠、玉石、孔雀等珍奇异物,也经永昌运来蜀郡。三国时期魏国鱼蒙所著‘魏暑’,曾提到“永昌出异物”,郎指此。史籍记载:永昌郡古代还杂居有身毒之民,郎印度人。其时印度正处于大乘佛教鼎盛的时期,缅甸亦盛行佛教。经济上的交往,必然导致文化上的交流。或者由印度、缅甸的佛教徒把佛教介绍到云南,再由云南循川滇道传入四川;或者蜀商在印度,缅甸、云南受了佛教的影响而带回故乡。这两种情形,都已为近年来的出土文物所证实,史籍亦间或有记载。
在川淇道上的乐山(为古阳山江道起点,郎乐山——甘洛——云南大理),近年来在岷江畔的麻浩崖墓、萧坝崖墓及柿子湾崖墓的享堂石梁上,发现刻有一尊浮雕端坐佛像。高三十七厘米,宽三十厘米。其面部已残破,头部环绕佛光,身上好似披着通肩袈裟。右手上举,五指伸直,掌心向外,作施无畏印;左手似有所执。据说舆以前日本大谷探险队从新强和田弄走的铜佛像风格相似。墓的额坊上还刻有朱雀、铺首(门上用以衔环的兽形底盘)和垂钓者,而其它崖墓在此部位也往往雕刻朱雀、龙、虎等神兽或神仙图像。在其附近舆之风格相同的有纪年文字的崖墓裹,刻有东汉顺帚永和(一三六年——一四一年)及桓帚延熹(一五八——二八七年)等的年号,说明它们是东汉末年的器物。
川滇道上的彭山县江口崖墓内,近年来出土了一个陶制佛座,高二十点四厘米。座下部塑双龙街理,下部塑端坐佛像,头上有肉髻,右手作施无畏印,全身着袈裟,农褶分明,左右各立一侍者。舆长江中游出土的三至六世纪的谷仓罐上的佛像比较接近。崖墓内虽无纪年文字,伹与陶制佛座同时出土的陶俑、陶动物和陶制屋宇等,都具有明显的汉代明器的特征,可知也属汉代器物。
据‘庐山文史资料’记载:该县曾出土一座汉墓,墓中有一青铜铸造的佛像和摇镜树。四川大邑药师崖半壁刻有“汉释子游此”半风化题记。新津等地也有汉代佛教遗物出土。南充天宫山一西汉宾(ong)王崖墓内,刻有一座檀城式的住宅,上面有象征古印度婆罗门教和佛教前期密宗的一个飞天夜叉。这正舆四川大学任乃强教授在一九八八年发表的‘中西陆上古商道——蜀布之路’一文的论述相符合。任先生在文中说:“蜀布之路,是(从高文化的中华)穿过低文化部落进入高文化的印度,故印度早期的婆罗门教和密宗佛教亦即很早就输入于大西南地区了。”
至于云南出土的汉代佛教遗物,也很不少。近年来昭通地区出土的汉代墓葬中,有不少镌刻有“蜀郡千万”、“蜀郡成都”字样的铁器。
两汉之际,川滇地区农民起义和封建割据此起彼伏,兵燹灾祸连绵不断。仅从班固二三一年——九二年)所撰‘汉害·西南夷传’及范哗二二九六年——四四五年)所撰r后汉书’顺手拈来几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王莽天风元年(一四年),冯茂用兵南中,镇压少数民族若豆、孟迁起义。“僰道以南,山险高深,(冯)茂驱家远居,费以亿计,吏士离者,乞死者什七。”王莽(公元前四五年——二三年)在用兵过程中,还将西南夷道的起点僰道县改为僰洽县(今宜宾西南),将云南胜休县改为胜僰县。天风六年(一九年),王莽又派郭兴、李晔万里西征,镇压若豆起义。东汉光武帚刘秀建武l九年(四三年),昆明诸夷起义,益州太守繁胜战退保朱提。东漠桓帚刘志延熹四年(二八一年),山昱镇压犍为属国起义。至于桓、灵之后,更是天下大乱。连年征战,劳役频繁,民不聊生,烽烟遍地,人心思洽而不可得,乃转而求神佛庇佑·而漠代的佛教舆黄老道术和神仙方术相混杂,神佛不分。正如四川大学卿希泰教授在“中国道教思想史纲”中所说:汉代“有不少人把佛教看作是神仙、方街的一种,称为“浮屠道”,而舆黄老等量齐观。”挣扎在苦海中的云云家生既然无力改变现实,自然只有托庇于神灵,向神灵祈求辐祥。政治越黑暗,神仙方街和出世思想就越盛行,这是历史的规律,也是汉代佛教传入四川、云南的历史背景。
川滇交通路线并不是仅仅一、二条,而是许多条。单就大路而论,就有川滇西线(包括零关道、旄牛道,西川道、清溪道、建越路、建昌路。由成都至大理)、川滇中线(包括僰道、五尺道,西南夷道、石门道、乌蒙道。由宜宾至大理)、川滇东线(包括纳川道。由泸州至昆明)。至于小路则更多,重要的有阳山江道(由乐山至甘洛再至大理,阳山江郎大渡河)、沐川源道(由乐山至沐川再至西昌)、南夷道(唐代称八面菁道,开凿于汉武帚元光五年,由贵州毕节至四川镇雄再至宜宾,由宜宾上行可至成都,下行则至大理),金沙江航道(由云南东川至四川泸州,清代为滇铜运道)等。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所谓秦始皇开五尺道,汉武帚通西南夷道,都不是“始开”或“始通”。事实上,川滇道并非“毕其功于一役”,而是经过长期的开凿、整治、改线、重建,而逐步趋于合理。不少路线时而开通,时而湮塞,这正是古代川旗山区道路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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