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善师父临命终时心不颠倒

广善师父临命终时心不颠倒
　　释从信
　　当我确定师父已经往生，随即离开病房，离开十方禅林会馆，在头份公路总站搭计程车回台北。在公路总站不乘公车，却乘计程车，司机直觉的知道我赶时间：“法师到这里来作法会吗?”
　　“不是—我看师父来，但他刚才往生了。”我喜形于色，使司机楞楞的分享了我的喜悦，他那能了解师父往生之不凡经过，值得周告天下。久远以来，持佛名号的学者，于临命终时街能自力念佛的并不多见，所以中国佛教才盛行助念往生。但师父临命终时心不颠倒，我看见师父一句佛号紧接一句佛号，自力念佛往生，出家学佛功不唐捐，此事甚为难能可贵啊— 、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师父刚刚往生的事也在我脑海中飞驰一再重演。
　　师父于二年前因肠癌开刀，使面临将死之苦患，师长亲友都笼罩在不可逃避死别的阴影中，由于发现肠癌已太迟，虽经中西药治疗，只是拖延死别的日子，并不稽减病苦，也不稽减师友生离死别之愁苦。
　　我出家后每隔半年才见师父一面，每次见面，师父总是滔滔不绝叙述著往事，导师长导师短，都没有我插话的空隙，可知师父崇敬导师之情。然而，我若有知见和导师相左的文章出来，有人告状，师父从来不责怪我这徒弟，还为我承受他人责难。这是他容忍异见的开明态度。于半年前，师父肠癌细菌扩散到肺部，自知将死，我去看他时，无畏于死之将至，一如往昔，生龙活虎般，说话滔滔不绝，关心我没钱印书，给我六万元补助费。时我并无文章可出版，为使师父关怀之情下落空，文章便一篇接一篇陆续写出，希望师父往生前能看到“我从迷信出走”新书出版。当我喜将面呈新书请师父指正时，师父已病危住院，我带著新书赶往荣总探病，不想师父竟一如往昔，仍能滔滔不绝说话，也能翻阅我面呈指正的新书，使我放心不已，认为师父虽病苦，仍生龙活虎般，令死神干瞪眼，不能将师父带去。
　　可是，由于师父肺部积痰不能自行咳出，药石已罔效，只得出院转往同净兰若等待往生。我接到电话通知，乘夜车赶到同净兰若，看到师父时，师父还好端端的躺在病床上，高举左手招呼我，又一如往昔要滔滔不绝于口，德庄师急忙拦住，随后有昭慧法师、性广法师、常觉法师，先后赶来，师父还很风趣的和他们闲话旧事，只是说话声音微弱。随后从智师兄招呼访客来，师父交待他给我上房住宿，并且念念不忘打发我去休息，若不是积痰不出的难过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师父行将命终。
　　过了一夜，我早上六时许入病房，师父和昨夜的病况一样，坐在病床上招呼我坐，招呼德庄师烤面包用早餐。看护李小姐说，昨夜师父稍睡了一会，犹为咳出积痰继续努力著，我不敢靠近师父坐，以免师父又费神说话，远远坐在师父对面的藤椅上。
　　我闲著没事，旁观李小姐照顾师父，旁观德庄师用早餐，我都帮不上忙，闲坐著似乎只等师父往生。
　　时李小姐郑重其事的报告师父，今天是国历三月二十九日，农历三月初七，是重要的节日，并告诉师父：病情不能好转，唯有师父自己超越病苦，我们都已帮不上忙，师父点头表示知道。
　　随后师父示意要吃稀饭，师父食前还先双手合掌默念四供养。我旁观德庄师喂师父吃稀饭，烫口只好一再加水，师父便一口一口暍。饭后李小姐端水给师父漱口，；师父一口水一口水的漱。又旁观李小姐和德庄师，分别忙著为师父处理小便、洗脸?擦手、整理病床。抄此过程中，师父的动作都和往日一样，好端端的，唯积痰不出的苦痛样子始终不变。师父年老气衰，心脏使用了八十三年，已衰竭无力，不堪用力咳痰，众苦交集。但我看到身苦心不苦的典范：从德庄师和李小姐尽心尽力的服务态度，可知师父忙著对付身苦之际，还不忘体贴他人的辛劳，才使服侍的人员久侍也还心甘情愿，师父学佛的功力尽在病苦中显示出来。
　　时昭慧法师打电话来，德庄师接听后，小声转告我，来电希望我们为师父念佛。我表示苦应当受，除非自己愿意念佛，人末死助念，等同催死”德庄师说师父也认为如此，于是德庄师往告师父：“昭慧老师要师父念佛。”师父点头表示接受，德庄师寻即离去。
　　我旁观师父放弃咳痰的动作，开始随著佛号机默念佛号，由于肺部有积痰不出之苦，每念一佛号，既张口又点头。我旁观师父念佛，宛如旁观母亲喂小孩吃饭，随著母亲张口，我也随著师父的动作一句佛号接一句佛号，默默跟随念佛，我只希望师父念佛可取代病苦。时看护李小姐随侍在师侧。在默念佛号中，突然来了二位女居士，趋前问候师父，师父念佛被打岔，一脸错愕，我急忙说：“师父正在念佛—”那二位女居士不再说话，师父寻又回过来继续念佛。其中一位女居士还塞了一红包在师父左手中，祝福师父早日康复，急死旁观的人—幸好师父念佛已不受影响，二位女居士也不再说话，分站师父病床双侧，师父念佛动作由夸张而趋向平静，我以为师父睡著了。德庄师从外进来，见状也站在师父右侧，状似助念，还把师父手中的红包抽掉。随后德庄师又出去，陆续有助念的人来。我闻一阵檀香，很短暂便消失了。
　　我不同意助念，也不便反对，助念的人越来越多，从智师兄也赶来了，我向前采视师父，原来师父已往生，我还以为师父睡著了呢!
　　我追忆刚才师父念佛的过程，在活生生的病苦中，持佛名号往生，这分明是自力念佛往生，令我油然欣喜不已。我下乘公车而乘计程车，就是急著让他人分享喜讯，而且，我要回台北，赶在午前吃完饭。
　　摘自《海潮音》第74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