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寺院教育（上）

黄教寺院教育（上）
　　朱解琳
　　黄教是西藏佛教诸教派中影响最大的一支，它在创立后的五百余年中，已逐渐形成了完整的组织机构和严密的教育制度，其中以著名的六大寺院（即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札什伦布寺、塔尔寺和拉卜楞寺）最为典型，成为所有黄教寺院的楷模，是蒙藏地区寺院教育的最高学府。本文以六大寺为例，对黄教寺院教育作如下介绍。
　　黄教寺院的组织机构
　　拉萨三大寺组织机构分拉吉、札令、康村三级管理。拉吉是由各札令堪布、堪苏（卸任堪布）组成的磋钦会议厅，是全寺的最”局管理机构。推选德高望重的高僧充任总堪布，执掌全寺。其下设磋钦吉索（总管），磋钦协敖（总法官，又称铁棒喇嘛）、磋钦翁则（总引经师）分掌全寺财务、僧众纪律、僧众诵经等事宜，对外代表全寺·札令（学院）是全寺的第二级组织机构，也是全寺的教育单位，设札令堪布（札令主持）执掌全札令事务。其下设札令强佐（总管）、札令格贵（司法官）和扎令翁则（引经师）等分掌全札令财务、纪律、诵经和习经考核等事宜，也可以单独对外。康村是寺院的第三级组织，也是它的基层组织，设吉根（长老）执掌康村事务，其下设欧涅、拉岗、格贵分掌康村内僧众的财务及生活等事宜。康村是按照僧众所属地区划分的，例如金川一带的僧众到三大寺都必须住甲绒康村，康定以西至木让地方的僧众都必须住木让康村，炉霍、甘孜、道浮、瞻化一带的僧众都必须住诸吾康村，甘青和蒙古地区的僧众都必须住安多康村，这一约定俗成的制度，不容变动，否则各札令之间为了占有僧众，将会引起纠纷。另外，大的康村内也还分有若干密村。
　　札什伦布寺是后藏最大黄教寺院，该寺在班禅之下，设堪布会议厅，总管行政及宗教事务。其寺院组织机构与三大寺基本相同。
　　塔尔寺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由大堪布、大法官（磋钦协敖）、大相佐、大吉哇和六族措哇的代表组成的委员会管理全寺。其下设大拉让、大吉哇等协助大堪布（总法台）分掌全寺及教区行政、财务、纪律、诵经等事宜。其下设有礼令格贵、札令翁则、札令拉让、札令吉哇等，分掌全札令财务、纪律、诵经等事宜。
　　拉卜楞寺的行政组织为拉章，其下设相佐、噶加堪布和昂佐分掌全寺及教区行政、财务等事宜。本寺的最高权力机构为磋钦会议，设磋钦赤巴执掌全寺一切事宜。其下设有磋钦协敖、巧达玛、磋钦翁则、磋钦吉哇、果聂钦布，磋钦根巴分掌全寺财务、纪律、诵经等事宜，磋钦会议之下是札令，各札令均设有礼令赤哇，执掌全札令事宜。其下设有礼令格贵、札令翁则、札令吉哇和札令根巴分管全札令财务、诵经、纪律等事宜。黄教寺院教育制度
　　一、显宗学院的教育制度
　　显宗学院及其僧侣的寺院生活
　　甘丹寺是宗喀巴亲自创建，为黄教的母寺，它设有两个显宗学院，即夏仔札令和相仔札令。哲蚌寺共设有四个札令，除一个密宗学院外，其余三个均为显宗学院，即果莽札令、罗塞杯札令和代洋札令。色拉寺设有三个札令，除一个密宗学院外，其余两个为显宗学院，即色拉吉札令和色拉迈札令。三个寺共有九个札令：除两个密宗学院外，其余七个札令均是研习显宗教义的显宗学院，所以称为“显宗七院”。（注二札什伦布寺是后藏寺院教育的的最高学府，即脱塞林札令、夏仔札令和吉康札令。塔尔寺为青海蒙藏地区寺院教育的最高学府，共设有五个札令。其中有一个显宗学院，即夏周林札令，是第一任法台吾塞尔嘉木措于明万历四十年二六一二）所创立的。其余四个为医宗，密宗和时轮学院。甘川藏区寺院教育的最高学府拉卜楞寺，共设有六个札令，有一个显宗学院，即脱塞林札令，为嘉木样一世于康熙四十八年（一七O九）建寺时所首创，其余五个为密宗、医宗和时轮学院。
　　解放前，蒙藏地区的文化教育为寺院所垄断，蒙藏人民送子弟出家入寺，如同送子弟入学接受教育，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出家入寺，要求“有出家守戒的决心”，“长期学习的打算”，必须聘请具有相当资历的僧侣作保，履行一定的手续，方可住寺入籍。生活上，除经堂的布施外，衣食还要由家中供给一部分，与内地供子弟入学相似。学习方面，要选请有学问的僧侣为经师授习经论。开始学读和写，背诵经典（即预备班学习），先学习“度热”，是五部大论的撮要，学习二年，另一学习内容为“罗瑞达瑞”，是因明初解三一大寺在寺外学习），通过学习，初步掌握因明辩论的方式，对因明论有一般常识性的粗浅了解，以启发初学者的理智。同时，按照规定，这时还要受“格楚”戒（即沙弥戒，有三十六条），算是学僧的第一阶段，然后就可以转入正规班次学习。一般入班学习有三种分科办法：（1）先入显宗学院，毕业取得“格西”学位后，转入密宗学院学习，最后仍为显宗学院的学者。（2）选入任何密宗学院，以后不得转入显宗学院。（3）专在显宗学院学习，不再入密宗学院。因为，一般认为“显教重理解”，“密教重修持”。重“理解为正常教育的基本，所以由显入密极有自由”，重修持“为权宜教育的捷径，所以由密入显绝无仅有”。（注二）学僧每天的学习，早中晚三次要在经堂集会（这种集会的仪轨是极其繁杂的），诵经或与同班同学依因明论方式反复讲辩，如遇疑难，或向高年级请教，或请经师指导，或找书参考，以求弄懂弄通才罢。晚饭后听经师讲述经论，还要熟读背诵。
　　每年的学习时间，三大寺分为八个讲学期，八个读经期二说每年分十学期），（注三）多者一月，其次二十日，十五日不等，各有定期，学期以外为假期。塔尔寺则“把一年分成七个学期，一般是一个月为一学期（学期之间有间歇）。每年年终要进行考试，及格者补助一些口粮，表示奖励。”（注四）学僧到了成年（十八至二十岁）又要受“格隆”戒（即比丘戒，有二百五十三条），就成为一位具足的僧人，要求严守戒律，刻苦学习，经论学成后，就可以获得学院的“格西”学位。
　　学僧在学习过程中，还要经受革除、留级、罚劳役等一些严格的甄别考查。如在学习寸不同阶段，学僧对所学经论，如不甚了解，或不能熟练背诵时，重者被认为“无上进的资秉”，可能受到革除（开除），经者则要留级，或派充“起韵僧”，或留作经堂侍役若干年。对学习多年而下能深造者，可令习刻经板，或派充“吉哇”（司食）“尼日哇”（管理）等职。
　　2、显宗学院的课程、学制和学程
　　显宗学院是研习“五明”学的“内明”学：不教哲学）的。它的课程以五部经典为主，学制分十三级学习，最少十五年以上才可学完。西藏佛教经典浩繁，五部经典是集垩不经典之大成，所以成为显宗学院的专修课。所谓五部经典，即：
　　（1）因明部，法称著，为五年学程，分五年五级。所谓因明，即论理，属于形式逻辑的范畴，最初学习是辩论方式，以后学习原理，每年冬季学习。
　　（2）般若部，弥勒著，为四年学程，分四年四级。是论述大般若经的要义的。所谓般若，就是智慧的意思，通晓一切法是为智：断惑证理是为慧。
　　（3）中论部，龙树著，为二年学程，分二年二级。所谓中论，即离卸“断见”、“常见”两极端偏见，而取非断非常之中道。
　　（4）俱舍部，天亲著，为四年学程，只为一级。是讲述佛教的认识论和宇宙观的，包括颂及论两种，西藏称为本颂及本颂自解。
　　（5）律学部，德光著，学程总为一级，年限不定。主要学习比丘戒律，戒律属于行的范围（前四部属于学的范围），先学后行，为佛教的修习次第。（注五）
　　对于五部经典的学习各学院年限不尽相同，如哲蚌寺的果莽札令，对因明和般若二论，各学五年，中论学习二年，俱舍学习一年，戒律学习二年。而罗宗林札令，对因明学习二年，般若学习六年，中论学习二年，俱舍学习一年，戒律学习四年。（注六）不过总的学程都在十五年以上，学习次第也不得随意变动。
　　各显宗学院所研习的佛教典籍，都是以宗喀巴的学说为依据的。拉萨三大寺的七个显宗学院创设初期，均有宗师著书立说，编撰讲义（如哲蚌寺果莽札令的讲义，就是嘉木样一世阿旺喀所编）。各学院的学僧，除主要学习五部经典外，都要讲习本札令宗师所编的讲义。不但如此，就是整个蒙藏地区黄教寺院的讲学系统，也都是按地区隶属于这七个学院的。他们讲学的轨式，也不出这七个学院的范畴（拉卜楞寺就采用哲蚌寺果莽札令的讲义，塔尔寺分别采用果莽札令与色拉吉令的讲义）。
　　3、显宗学院的学位等级和选任制度
　　一个学僧经过十五年以上的受业，学完五大部经典并及格者称为“噶仁巴”（相当于大学毕业），取得“噶仁巴”学位以后，仍要继续学习五、六年，甚至十多年，才可根据自己的学习成绩，申请考取不同学位的格西，或由札令堪布和经师按照该学僧学习成绩的优劣，指定其考取某一等级的格西。格西就是善知识，是各种学位的总称。拉萨三大寺的格西，分为四等：
　　一等格西叫做“拉仁巴”，是在藏历正月大法会上，经三大寺僧众所考取的。
　　正月法会，藏语为“莫兰钦布”（祈祷大法会），也叫传大召。它是宗喀巴于一四〇九年首创的，嗣后，为一切黄教寺院所通行。这一法会，在黄教寺院每年数次法会中，是至为隆重的一次。正月法会在大昭寺举行，由甘丹赤巴主持，正月初三、四（最迟不过初五）开始，至二十五日结束。举行约二十一天（其他寺院不完全相同，如拉楞寺由正月初四至十七日，共举行十四天。扎什伦布寺与塔尔寺举行六至七天）。在法会期间，一切僧侣供给全由西藏地方政府负责，三大寺及附近寺院僧侣必须一律参加。达赖喇嘛也由布达拉宫移居大昭寺，参加这一法会（达赖在未亲政前不参加莫兰法会）。贵族巨商向僧众放布施；甘青、川康和蒙古地区的僧侣及善男信女也前往朝佛。僧俗群众在两万以上，所以盛况空前，极为隆重。按规定，法会期间连即仔厦（拉萨市政府）的政权，也要由哲蚌寺磋钦协敖（铁棒喇嘛）拉管。这个法会，除僧众集体诵经，或听取甘丹赤巴讲经以及进行其他宗教活动外，还有一项重要活动，就是佛教哲学家举行辩论，通过辩论考取本年应考的一等格西。其考试办法是，每天考试一人，由被考学僧在大昭寺讲经场立宗答辩，早晨立因明论之宗，中午立般若论及中论之宗，任三大寺格西及正在研习此二论的学僧与其共同辩论，到了傍晚又立俱舍论及戒律之宗，任上下密院的密宗格西及三大寺的上座格西与其共同辩论。
　　按照规定，一等格西由三大寺提前推荐出来后在正月法会考试前一年的夏季，就要到罗布林卡接受达赖的考试，参加预考的二十名（也有说为十六名或十八名的）一等格西，配以二十名上座格西，让其互相进行辩论，达赖则亲自参加听取辩论，达赖的经师及堪布也要出席评判和作证。一等格西的前二名二说为三名），即在这时已基本选定，到了冬季法会时，又要在本札令讲经场中立宗，与本札令全体僧侣进行辩论，由堪布与选出的高僧出席作证。次年正月初一，第一、二名格西又要到布达拉宫去对辩经义，达赖与三大寺堪布及西藏地方政府的一切重要官员都要出席参观作证，最后才能在正月法会上立宗与三大寺所有高僧辩论，待法会闭幕时，揭榜晓众，公布获得一等格西学位的名次。所以，格西中唯有此等格西学位最为难得。
　　二等格西叫做“磋仁巴”，是在藏历二月法会上，经三大寺僧众所考取的。
　　二月法会，藏语为“措曲”，也叫传小召，是第巴桑果嘉措为五世达赖圆寂后创设的周年祭。这次法会由甘丹赤巴主持，二月十九日至三十日在大昭寺举行，宗教仪轨与正月法会基本相同，但盛况比正月略有逊色。法会期间，一些声名显赫的高僧，如不愿参加，也可以允许其请假，达赖一般也不参加。二等格西的考试办法和一等格西也基本相同，由三大寺推蔫的十名二等格西，在前一年的夏季也要前往罗布林卡立宗答辩，接受达赖的考试，这次考试不像头等格西那样严格。冬季仍要在札令立宗与全札令僧众辩论，至次年二月法会，才正式立宗与三大寺全体僧众辩论，考取二等格西学位。
　　三等格西叫做“多仁巴”，是在本寺院内立宗答辩，通过全寺各札令僧众的问难而考取的学位。
　　四等格西叫做“林色”只在本札令内立宗，经与本札令僧众辩论，而取得的学位。四等格西同三等格西考取名额，或四、五名，或六、七名不等。
　　至于其他蒙藏地区寺院的学僧，不论学问如何高深，也只能有“多仁巴”和“林色”两种格西学位（相当于三大寺的三、四等格西）。塔尔寺显宗学院的格西学位就分两等，一个学僧如果把五部经典学完，就称为“噶仁巴”（相当于大学毕业或学士），从此，便独自研习经论，经考取得学位“噶居巴”（相当于硕士，（注七）也有因选任僧官等的需要，在大经堂为僧众放茶饭后而授予“噶居巴”学位的）。接著再学习五、六年或八、九年，甚至十多年，经考试后给予“然坚巴”（相当于博士）学位，这就是最高的学位了。
　　拉卜楞寺的显宗格西学位也分两等，低一等的格西学位称为“然坚巴”（相当于学士）。学僧第八年级以上（即基本学完般若论者），至俱舍班级以下，每级均有报考资格，所考科目，限于因明、般若二论，考期分两次，一在正月大法会，一在七月法会，在讲经场上立宗答辩，接受全寺格西的问难，考取四至八名。最高一等的格西学位称为“多仁巴”（相当硕士或博士），学完五部经典的学僧“噶仁巴”均有报考“多仁巴”格西的资格，但考取名额每年只有二名。因“噶仁巴”的人数过多，故轮到报考机会者往往需要十多年。“多仁巴”格西的考试科目为五部经典、考期仍为正月法会和七月法会，在讲经场接受全寺大学者的间难考试，两次法会“各考取一名”。（注八）获得“多仁巴”格西学位的僧侣就有较多的自由，寺院的一切经常性集会活动可下再参加。
　　所有学僧在考取格西时，都必须准备数百元的资费，以便考试时为僧众供给茶饭。生活困难的学僧，为了考取格西，往往聘请上层贵族作自己的施主，提供资费。这种施主，贵族们一般是乐意作的，他们一方面为了作“善事”，另一方面可以借此在社会上抬高自己的声誉。
　　获得格西学位的僧侣，尤其是拉萨三大寺的一、二等格西，都是苦学二、三十年，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以上，因此，被视为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高僧，在社会上极受人们的尊敬，犹如封建科举时代，人们对进士翰林的尊重一样。
　　学僧考取格西学位后，在显宗学院的学习算是毕业了，以后的出路有三：一是被选任为三大寺堪布（寺院主持），或摄派往属寺充任堪布。这种“美差”，在三大寺只有一、二等格西才可获取，三、四等格西多不能被选任。二是转入密宗学院修习密宗，继续深造。按照规定，拉萨三大寺一等格西的前二名，必须入上下密院继续修习。三是住寺清修，或收徒讲经，或进入社会念经弘扬佛法。
　　摘自《十方》第14卷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