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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佛陀法脉的源泉——对佛教故乡印度及佛陀本怀的感悟遐想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29日
来源:不详   作者:金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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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河:佛陀法脉的源泉——对佛教故乡印度及佛陀本怀的感悟遐想

  金易明

  终於身临雄居南亚的印度,

  这是一个让世界对其辉煌宗教历史肃然起敬的文明古国;

  终于亲近广阔悠长的恒河,

  这是一条使历史对其雄浑幽深气势感怀不竟的神圣长河;

  终於走进神圣迦佛陀的故乡,

  这是一位令人类对其深邃人生哲理神牵梦绕的思想伟人。

  我带着一身都市尘嚣所熏染的俗气,怀揣着印度裔著名英国作家,二零零一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奈保尔的《印度三部曲》,由上海启程,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终於在南亚次大陆晴朗正午阳光的抚慰下,空降到这块充满神圣、神秘,却令我神往的土地。气候也由肃杀严冬一转为和煦温暖。

  到达德里机场,我随着人流,在焦虑等待漫长时光後,终於通过以工作效率缓慢而著称於世的印度机场海关,看到了印度北部的中心城市、也是印度首都的德里的容貌。这是一个生活在新旧两个世界中的城市。新旧德里隔红堡城墙相望。人类一切固有的矛盾和新兴的困惑也在此冲撞、融合、交汇。这是一个令到访者赏心悦目的城市,也是一个使造访者迷惑不解的城市。如此迅疾地从太平洋西岸飞到印度洋北岸,使我感慨寻味良久,在我尚未找到对南亚大国印度感觉之时,脑海中却忽然对在中国时常发生的一种现象感触良多。

  一

  还在飞机上时,我品味着空姐送上的香味扑鼻的印度红茶,一个念头油然闪现:我们是在效法玄奘大师吗?我们配效法玄奘大师吗?

  印度民间一说到中国,似乎就以玄奘大师作为我们这个泱泱大国的代名词,而中国只要说起印度,始终不能忘怀的代表性人物也是玄奘大师。于是,如今只要到印度和尼泊尔,或中国新疆等地旅游、探险、朝圣,每每与玄奘大师相连,在宣传词中,必定打上“重走玄奘大师之路”,“效法玄奘大师,重走取经之路”等招牌。而出行者被激励得一派自恃视死如归的气概,但总令人有一头雾水之感;他们总是梦幻般地笼罩在一副自诩 “玄奘大师再世”的气势之中,但总令人发时空错位之叹;更为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人回国后发表的旅行记,也摆出新版《大唐西域记》的架势,但却实属颠倒乾坤的自我陶醉。商业的操作尚可原谅,媒体的渲染也能容忍;而最无法理解的是:当事者在对玄奘大师并不了解、或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竟然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以新生代玄奘大师自居,招摇过市,则无疑是时代的悲哀!

  试想,玄奘大师以一个偷渡者的身份,九死一生,历尽艰险,为求真知,渡沙海、过戈壁、越葱岭。而後来者都是以旅行者的身份,坐着软卧列车、或乘着空中客车、品着香茗,在众多捧场者的欢呼中和媒体的关注下,开始其猎奇般的旅行;更为重要的是,玄奘大师是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宗教学识为基础,以东传佛法为其使命,以“不取大法,誓不东归”的决心和意志为精神支柱。而后来者有对佛法略知皮毛的,有对佛法一窍不通的,更何况如今的“朝圣者”实难具备玄奘大师的文化底蕴、信仰基础和精神意志力量!

  其实,当今印度的佛教徒已式微到只占十亿人口的千分之七,印度教全面盛行,印度的佛教社团正在向本国政府和世界佛教界呼吁,帮助其重振佛教。在印度除了朝圣,已经无“经”可取了。即使是朝圣佛陀及佛教遗迹,也得益於玄奘大师。他老人家当年在印度留学期间用心细致的关心和记载,成就了煌煌十二卷的《大唐西域记》,为以后英国东印度公司等开展印度野外宗教考古,提供了依据。如果没有玄奘大师以其深厚的中国传统史学文化的熏陶、敏锐的历史眼光,记载了印度的历史,以印度那从不顾及历史的传统习惯,现在的人们连佛陀是否历史中的真实,也无法确定。

  当雄伟的印度门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冲动,似乎与一位久违的知己在异国他乡不期而遇。我的眼眶中闪现着夺眶欲出的泪花,这是与自己矢志追寻的精神家园相遇时的心灵震撼,是与自身魂牵梦萦的信仰故乡相逢时的心绪波澜。我不竟遐想到:刚毅的玄奘大师在他辉煌的、充满宗教家热诚和极具意志张力的一生中,至少激动地流泪过两次,第一次是他艰难跋涉於帕米尔高原之颠,远眺茫茫兴都库什山脉背後的天竺国时……那是他精神的故乡,他为之魂牵梦绕、并为之九死一生的精神归宿地;另一次是他在回国途中,终於走到于阗,可以遥望大漠极目处大唐帝国的烽火台之际……那是他挚爱的家乡,他为之历经磨难、但却无怨无悔的生身故土。十七年的异国生涯,是否能回归故里那忐忑不安的担忧,能不令他心潮涌动吗?身后渐渐隐退的,是他丰盈充实的精神家园,而眼前隐约展现的,是他满目创痍的血脉故土。雄才大略的唐太宗回函给他,不仅不计他违令偷越国境私出边关的前嫌,而且热情、隆重地真诚迎接他学成归国。此时的玄奘大师确实是适逢明君之殊胜因缘,玄奘大师是幸运的,大唐帝国以其博大的胸怀和远见卓识,为一代圣僧的呼之欲出,造就了难得的和谐氛围。

  踏上德里,我仿佛突然有一种与玄奘大师心灵相应的感怀。玄奘大师的时代已经流逝,玄奘大师的精神已成丰碑。面对玄奘大师,我为今人的市侩和浮躁而悲凉:与其刹费苦心包装和操作“玄奘大师再世”的人为景观,不如提升文化责任,捍卫大师名誉,弘扬先贤精神。

  印度无疑是许多佛陀弟子心目中的麦加或耶路撒冷。如果此生无缘朝觐菩提伽耶和鹿野苑,无缘呼吸那烂陀寺的空气、领略恒河的雄浑气势,我想,众多佛陀弟子的心灵会难以找到安放之地的。尽管许多人不愿到贫穷的印度,而更希冀有机会去发达的欧美旅游,正如无兴趣到广袤而艰辛,但却文化底蕴深厚、民族精神之摇篮的中国西部,而更向往深圳、上海的繁华和富足,北京的气度和荣耀、成都、昆明的闲适和温馨。人各有志,人各有道嘛!

  二

  说实在的,我们中国许多百姓对於印度的了解,多多少少有点迷迷糊糊。其来源一般是家喻户晓的《西游记》故事。在这部神话小说中,给我们描述了一个“西天极乐世界”,这个神奇的土地就是印度,中国古籍中一般称其为天竺国。记得德高望重的佛教教育家传印长老在《印度学讲义》中,开篇即用六页的篇幅,论证了“印度”一名的渊源。追究历史,无论是汉朝史籍译其为“身毒”,还是魏晋时代译其为“天竺”,盛唐时期译其为“贤逗”、“婆罗门国”,或至元代译其为“欣都”、“欣都思”等等,史籍中如此频繁出现印度的国名,所折射的是中印两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的交往事实。

  一代圣僧玄奘大师在名著《大唐西域记》卷二中,对印度一词有段总结:“详夫天竺之称。异议纠纷。旧云身毒。或曰贤豆。今从正音。宜云印度。印度之人随地称国。殊方异俗遥举总名。语其所美谓之印度。印度者。唐言月。月有多名。斯其一称。言诸群生轮回不息。无明长夜莫有司晨。其犹白日既隐宵烛斯继。虽有星光之照。岂如朗月之明。苟缘斯致因而譬月。良以其土圣贤继轨导凡御物如月照临。由是义故。谓之印度。印度种姓族类群分。而婆罗门特为清贵。从其雅称传以成俗。无云经界之别。总谓婆罗门国焉”。称印度为“婆罗门国”,是其信仰的标征,印度半岛的人们自称是“婆罗多”族。世界文明史上罕见的史诗《摩诃婆罗多》,其意译即为“伟大的婆罗多民族”;可见,史诗的主题是颂扬伟大的印度民族精神。这部史诗,不仅以其宏大的结构和长篇巨制而闻名于世(世界各民族史诗中,只有藏族的《格萨尔王传》堪与其相媲美);而且,其诗篇的部分章节直接构成印度教的圣典《博伽梵歌》而被崇奉、敬仰和流传颂读。然而,《博伽梵歌》原是《摩诃婆罗多》中的哲理插话:在卡利年代的开端,即距今大约五千年前,圣主奎师那向其朋友及奉献者阿尔诸那讲述了《博伽梵歌》。他们的谈话——人类所知的最伟大的宗教哲学对话之一,隽永而深邃,至今仍然是印度民众精神的支柱、道德的基石。

  从婆罗门教的传统到当代印度教的信众,都一致坚信,奎师那是万物的原始源头,是一切的总和。其显现为一个至尊年轻人,整个身体都是由灵性极乐构成的,是一切众生的庇护者和主人。依照印度民族的传统哲学理念,只有智慧难以达到超越境界的人们,才会拒绝人格化的至尊;神圣的真理必须通过人格化的至尊才能接近人类,才能将真理如恒河一般,深入民众的生活,成为与大众的疾苦和呼吸相依相偎的一分子。犹如芸芸众生都系个别的生物,各有其难以替代和冒充的个体性,至尊绝对真理也是一个人。奎师那就是这样一位超然的人物,他具有神性的超然和人性的亲近,婆罗门教的一切吠陀经典,都证实了这点。对人格神的觉悟,便是对其完整形象所具有超然特性的觉悟。基于这种特有的宗教情怀,由此,我领悟到了印度民众对于佛陀的理解,特别是在印度能焕发出大乘佛教的恢弘气势、驰骋想象的民族文化之源……。无怪乎,印度的佛教,将作为生命个体生存状态的人、畜生,与作为精神存在形态的地狱、饿鬼、天等,作为同一层面的有情存在形态予以考察;事实上,任何可见的生命存在形态,或人或动物,其精神的存在形式,无非是苦迫的感受和无忧的享受,其特性的表征即为地狱、饿鬼、天道等展示的情境;而颇具特色的阿修罗,则是有情界那类特别的,具有驾御同类、征服世界乃至于控制世间冲动的欲望和实践的象征。我们这个过于崇尚实际的民族,对任何事物都有坐实的思维习惯,对于印度民族那将精神与物质连成一片,驰骋于心物之间的思维模式和宗教情怀,颇难理解,故对佛陀开示佛法的本怀也难以体会。

  我久久倘佯於南亚肥沃的土地上,在恒河的夕阳余晖下浮想联翩;我苦苦地求索於印度历史文化的荆棘间,在神灵的光照抚慰中冥思探寻……这是一片被称之为宗教之乡的土地,所谓印度民族,是把万年的基础放在宗教上的民族。换言之,他们与宗教共起居,与宗教共劳动,与宗教共饮食,与宗教共说话。印度一切的事象,都是由这个——印度人的宗教生活的源泉流出来的,都不过是建筑在宗教生活基础上的殿堂。宗教情怀完全支配了印度人的精神、规定其日常生活的,现在和以前一样,一切都来源于一颗纯洁的宗教之心、来自于对过去的深深忏悔和对未来的切切期望。由此,对我而言,印度之行决非通常意义上带有某种作秀或其他世俗目的的旅行,更非毫无意义显示自身财富、游山玩水、增加炫耀之资本的时髦旅游。印度之行,恰恰是我反观人生、思索宗教,理解佛陀心路历程的精神洗涤之旅。

  三

  印度的航空公司在航班准点率上,其业绩实在不敢恭维。一切都如印度的文明一样,缓慢得象恒河的流水,随顺自然。由德里机场乘国内航班去圣城瓦拉纳西,闷在候机大厅足足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不断地增强着我对圣城的向往,也在不断地培育着我对印度宗教文化的体会——一切都不需要急躁,事物万象无不自有定数。终于飞上蓝天的航班,也令我大开眼界,印度的国内航班就如公交车,是一站一站地停过去的,我在北印度上空逗了个大圈子,飞机起降了两次后,终于停在了瓦拉纳西的机场上。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圣城的朝觐,确实需要以毅力和耐心的考验为“道前准备”吧;真理的接近和接纳,是需要有漫长的过程的——尽管佛陀和印度圣哲的真理之光是那样的明白无误。四百多公里的路,我在焦虑等待四个小时后,又行程两千多公里,才最终走近了她的怀抱……

  瓦拉纳西犹如耶路撒冷或麦加一样,是印度教徒的心中圣地。印度民众的人生“四大目标,即住瓦拉纳西、结交圣人、饮恒河水、敬湿婆神,有三个都要在瓦拉纳西实现。凡是到过瓦拉纳西的外国人,第一印象就是,圣城似乎已经淡漠了人间的规矩。朝圣者走近这里时,也仿佛逐渐丧失了记忆,不知道是该遵守人的规矩呢,还是神的暗喻?好在朝圣者都有极强的承受力和适应力,我看见众多的印度教徒在混乱不堪的街道上很快就掌握了八仙过海的生存技巧,或躺或坐或赶路,完全无视四周的垃圾腥臭扑鼻,也熟视无睹街道两旁的建筑似乎要倒塌一般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有人说,瓦拉纳西如同一个巨大的蜂窝,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捅落到泥潭中,所有工蜂都因蜂窝的突然挪位而变得毫无目的,显得更加失去章法地忙碌。从表象上看,此喻很符合外人对圣城的第一感觉。

  我终于看到了真正的恒河,恒河流经圣城时,已无上游的湍急和豪迈,也没下游的浩淼与壮阔,但却不失恒河壮观的风采。河中的场面,让人深切感受到作为印度母亲河所受到的崇敬和膜拜:河里不仅有祈祷的教徒,也有洗浴的水牛、祭祀的香火,河畔还有隆重的焚尸场。没有被烧成灰的尸体被抛入河中,各种污物在河水中时隐时现。用现代生态学的标准衡量,恒河很难说得上卫生和环保,但这并不影响恒河在印度教徒心目中的地位,相反却强化了他们的信仰——望着附近焚烧尸体的袅袅青烟,想到自己也会化成这种无形的东西,人生幻灭的感叹油然而生。这一切,催促着印度教信徒们愈加虔诚精进,希望在此生即能洗净宿世的罪业,让自己的灵魂平安进入生命的轮回。

  我倘徉在恒河的东岸,极目东方冉冉升腾的朝霞将无垠的恒河沙滩映照得一片橘黄。我的耳畔响起了佛陀时常用的比喻:“如恒河沙数”。确实,用恒河之沙数喻“无数”,实在贴切。辽阔的恒河和东岸一望无际的沙漠,确实能给人们以沉思冥想的空间。玄奘赞叹恒河“水色沧浪,波涛浩瀚”。一些严格苦修的圣徒在这里冥想数月甚至数年,以期感悟到生命的真谛。这些苦思冥想的人们,放弃当代社会极大的物质诱惑,矢志于精神境界的探索,确乎震撼着在物欲和世俗名利中沉沦得太久的凡夫俗子。我不禁联想到,当年,世尊他老人家正是在冥想之中,感悟到宇宙万物的真谛;并怀揣着同体大悲、无缘大慈的无上悲悯之心,路远迢迢地来到瓦拉纳西北郊的鹿野苑,在圣城的附近,开始了初转法轮,一项人类历史上伟大的觉世工程,就在圣城开启了帷幕。恒河,毕竟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使他老人家时常将凡夫从无明的系缚之中解脱的涅槃境界,以“波罗蜜”相喻,开示众生要力行菩提之道,以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为其渡河之舟,勇猛精进,方能抵达觉悟的彼岸。

  鹿野苑位于瓦拉纳西以北十公里,由于佛陀在此“初转法轮”,开启“八正道”和“四圣谛”之道,因此,鹿野苑在佛教历史上占据着特殊而重要地位。佛祖初转法轮之后,鹿野苑便成为著名的佛教圣地。中国晋代高僧法显和唐代高僧玄奘都曾来过此地参拜,这在法显的《佛国记》和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都有记载。在《大唐西域记》里,玄奘曾以“区界八分,连垣周堵,层轩重阁,丽穷规矩”描述鹿野苑的胜景。此后,由于历代的战乱,佛教在印度逐渐衰微,古代的庙宇大多被毁或荒芜,鹿野苑终至堙没沉埋。直到近代,一些印度和西方的考古学家们利用玄奘《大唐西域记》里的准确记载,才找到了遗址,并进行了多次考古发掘,才让这个沉埋几百年的佛教古迹重放光彩。

  到鹿野苑的人们,都会关注并顶礼苑内仅有的露出地面的古迹——达曼克塔。玄奘大师对这座古塔,在《大唐西域记》中曾写道:“精舍西南有石翠堵坡,无忧王建也。基虽倾陷,尚余百尺,前建石柱,高七十余尺,石含玉润,鉴照映彻……。”实际上,对于佛教史学家而言,最为重要的考古发现却是并不起眼的鹿野苑整体经堂遗址,以及始建于公元前三世纪的阿育王石柱。这是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为纪念佛祖初转法轮而修建的。石柱四面都刻飾有獅子雕像,上有禁止毁僧内容的婆罗密体铭文。这一考古发现,无疑是佛教经典中所流传的关于此地为佛陀初转法轮之地的实物证明。

  当年,释迦牟尼在菩提伽耶悟道成佛后,西行两百多公里,来到鹿野苑,在这里对父亲净饭王派来照顾他的五位随从讲解佛法,向他们阐述人生轮回、苦海无边、善恶因果、修行超脱之道。五人顿悟后,立即披上袈裟,成为世界上最早的佛教僧侣。至此,佛教最终具备佛、法、僧三宝,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宗教,并开始在印度兴起,最终成为这个宗教王国中的一派。也造就了今天佛教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辉煌历史。就在这里,佛教的法脉开始了跳动!尽管肇始之际,真理源头的脉搏似乎是那样的微弱,就如大河之源只是冰川融化的小溪一般;但是,真理就是真理,大河就是大河,一切伪造的“真理”再怎样信誓旦旦扬言“放之四海而皆真”,再怎样涂脂抹粉标榜“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也终究无法逃脱遭到人类文明所唾弃的命运;一切洪水的泛滥,再如何张牙舞爪,再怎样肆无忌惮,都无法抑制退却消亡的宿命。由人类智慧积淀的伟大深邃真理之光,将以深刻透彻的视野,深厚隽永的人文关怀,成为人类精神的家园;由涓涓溪流汇成的浩荡壮阔大河之波,将以磅礴健美的气势、宽阔博大的胸怀,成就人类文明的摇篮。

  伟大的世尊正是从鹿野苑开始,住世说法四十五年,讲经三百余会,化度弟子数千人;二十六个世纪,两千六百多个春秋,世尊所倡导的佛教教义,已经传遍全球,追随他老人家,将精神的家园建立于佛教之中的人口已经超过五亿。据传,鹿野苑的得名还有一个典故。这里曾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林中鹿群出没。当地国王经常来此猎鹿,鹿王于心不忍,与国王达成协议,每日向国王献上一鹿,以免群鹿遭殃。一天,轮到一只有孕母鹿进献国王,鹿王不忍,代母鹿去王宫。国王大为感动,从此不再猎鹿,并将此地辟为鹿苑。我们无须考证此传的真伪,但就传说所传递的信息,实实在在地昭示着人间,以利他为一切行持的出发点,以反省为一切行持的归结处的社会伦理准则,才是自然、社会、众生和谐关系的基石!

  佛法的理论基础及修持之原动力均来自于“人生是苦”的价值判断。意识到苦,意识到人生的苦难、残忍、无道德性,是人性觉醒、回归之开始。也许,我们对于佛陀源于印度文化土壤而引申的教诲,当有恰当的理解,方能体会佛陀的本怀:

  世间一切因缘和合的成立,是理解因果轮回的契入点。既然一切在因缘之中流转,世间人生之因缘,必当有其果报;而果报并非必然呈现于当下现世,故如否认三世之流转,则必否定其因缘和合之基础上的因缘果报之理,也将失去人类一切道德和规范之终极理由;由此,承认三世之因缘果报,不仅是一种现实的最佳选择,也是寻找一切生死流转之苦迫及还灭解脱之根据和原因之基础。佛陀将世间纷然杂陈的万象归结于八正道、四谛理、五蕴说,为众生开启了脱离苦迫之门。这无疑是佛陀之本怀,悲悯之流露,三业之大用,三身所庄严。

  置身于圣城,沐浴在鹿野苑的早露之中,我感悟到了人生的虚幻和无执著性;凭借着圣迹的摄受力,我似乎对佛陀本怀的体悟也更加深化了。佛身当为佛陀之一切难以言表之殊胜境界之聚集:佛陀以其深邃的思想学说之表征,汇聚成其法身;以其累世的福慧双运之显现,庄严成其报身;以其无垠的慈悲情怀之流露,缘化成其化身。这三身的示现,时时敞开着佛陀无尽的本怀……

  四

  面对着菩提伽耶那耸入云霄的摩诃菩提寺,凝视着大觉世尊那圣智开悟的菩提金刚座,我情不自禁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凡夫的身躯自然地匍匐在佛陀的脚下,一颗焦虑的心灵;随着形体不由自主的叩拜,我的思绪趋于安宁、平静。而当我叩拜佛陀菩提金刚座侧的石雕脚印时,我又无法抑止作为虔诚佛子的激动。这双脚印,走过了五印度山水大地;这双脚印,穿越了两千年时光岁月;这双脚印给人类带来了真理之光辉;这双脚印给信徒指引了解脱的归宿!

  菩提伽耶位于比哈尔邦伽耶城南十公里。世尊当年云游到此,在附近的森林里苦修六年,形容枯槁,精疲力竭,但他却尚未悟得解脱之道。于是放弃苦修,尼连禅河供奉的清流,洗去了世尊身心的积垢,牧羊女奉献的乳糜,增添了圣哲觉悟的信念。一位人类历史上思想信仰巨匠走近了菩提伽耶,一颗文明世界璀璨耀眼的新星依托菩提伽耶,即将冉冉升起。世尊在菩提树下静坐冥思,他坚定地发誓,如若不能彻悟世间诸法真相,终身不起。就这样,时光过去了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在时间的隧道中,仅是转瞬一刻;而这四十九天,在文明进程中,则是纪元开端……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佛陀悟得正道,成就无上正等正觉。因而,菩提伽耶是佛教信徒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由这个意义上说,如果将鹿野苑视作佛陀法脉之源的话,菩提伽耶则为佛陀正觉之地;在菩提伽耶,世尊完成了自觉工程,在鹿耶苑,佛陀开启了觉他之门。大法流布于世,当感怀于世尊的自觉觉他的圆满觉世之厚重恩德!

  目前,摩诃菩提寺庙总高约五十二公尺。佛塔四周有四个小石塔。西面入口壁面的两个小佛龛,供着观音菩萨像。佛塔入口正面雕刻着古代佛塔前门坊的造型。门坊柱上有雕刻狮子作狮吼状,表征着佛陀法音宣流于世而威震十方。当然,在菩提伽耶,人们最为崇敬瞻仰的是位于大塔外侧接基台处的菩提树,菩提树高达十二公尺,为传法之故,阿育王之女僧伽蜜多尝以此树分枝移植狮子国。后其本树遭异教徒摧毁,遂又从狮子国移枝回菩提道场,即现今之菩提树。在这棵菩提树下,佛陀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所以后人在此置一石刻高座,安放着佛陀的石雕像。唐代时,我国高僧玄照、道希、智光、悟空等十余人,先后至此礼拜金刚座。今天,在这里更可以看到全世界各种肤色的人们向佛陀表达至纯至净的崇敬……

  面对着世尊成道之处,我的思绪波澜激荡,世尊当年到底领悟的是什么?我的情感沉思绵绵,世尊放弃苦行,又放弃养尊处优的环境,他的精神之旅给世人的启示又是什么呢?

  世尊他老人家的存在,以及自身的觉行,非常具体地向众生示现,并力图使众生笃行实践的是:首先,佛陀昭示着一种新的基本的定向和基本的态度:一种由佛陀带头并指出其结局的新的生活──人可以过一种更为真实、更为人性的生活,他们可将佛陀作为自身与人、社会、自然之联系、相处相融的具体的指导和生活的楷模。其次,佛陀确认一种具有充分价值根据的行为动机成为可能:人能回答为什么自己恰好要这样而不是那样生活,为什么不应该贪嗔而应慈悲,即使在自己受到损害、迫害时,也应该诚实、仁慈、善良。其三、佛陀向世人展示着一种使人能把握、支持、确定的价值意向:慈悲、正义、自由、慷慨、宽恕,即使在面临死亡,价值遭遇毁灭及自己受到威胁时也不放弃这种意向。其四,佛陀的精神世界,带给人类特有的力量,使人能在孤立无助的状态之中,也能坚持自己的存在与创造,坚持更为人性的价值生活定向——人性的全面、完美、整体之实现,就是佛性完成的基础。最后,佛陀告戒着世俗的人们:人能在佛国净土及人与人性的完成历程中,确定新的意义域和目的,使人不仅能够承受积极的人的生活,也能够承受生活的消极面,承受痛苦与死亡,并明确了知此消极面、痛苦死亡之源与实际内涵。这也许是佛陀在菩提伽耶所凝聚起来的无上法身——昭示给众生的法脉三昧。

  怡尔的、平静的自然性生存,恰恰取消人的一切人性的东西,使之回归于植物性生存。审美式的生存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将一切虚无投入个体精神的怀抱──不管活人有什么样的痛苦,都要比充满宁静的、观念性“怡然自乐”要好得多。这是世尊对禁欲的责难;而将全部人生希望建立在实用基础上,甚至于以“钱”为生活的目标与奋斗动力,实在是人性自我堙灭的表现,是人类群体动物化的反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训,已训示我们不要甘与动物为伍、保持相同的低层次的价值取向。这是世尊对纵欲的拷问。佛陀的思想,就是要引导我们冲出动物性的桎梏,惊醒人们摆脱植物性的麻木。因此,佛陀将无明帷幕所遮的人类实际之境遇──“苦”之真象予以揭示,使众生能得以脱离动物性或植物性的窘境。

  佛陀敏锐、深邃的思想,为芸芸众生所深深震憾;世间众生无不感怀佛陀的伟大和超凡:佛陀诞生于其母胁下,虽奇特而却可信,由此显示其独特的清净;佛陀圆寂于八十高龄,虽平常但却伟岸,由此昭揭人生之真象。正因其奇特而令我信,也正因其平常而使人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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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印度,面对恒河,我遐想无尽;直面圣雄,直面佛陀,我感慨无限。圣雄的伟大,如一缕秋风,佛陀的智慧,是一汪清泉。不屑慷慨激昂,杜绝无病呻吟,鄙弃哗众取宠,挥斥色厉内荏。高扬人类良知,关注世间苦迫。流淌的恒河,浸染着睿智的忧虑;冰寒的雪山,敞开着悲悯的胸怀。伟岸的德性丰碑,耸立人间。不可为?与不可为时大作为。市侩的审时度势,是那样的猥琐;枭雄的叱咤风云,是这样的虚妄。上苍只为佛陀圣雄而含笑赞叹!

  恒河,佛陀法脉之源,我会再来;我需要在你的怀抱中,洗涤俗世的尘垢;我渴望在你的护持下,提升心灵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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