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禅法师的僧团建设和佛教教育思想
真禅法师的僧团建设和佛教教育思想
浙江工商大学宗教研究所 王仲尧
现代社会条件下的僧团建设和佛教教育是紧密关联的两个方面,探讨一代高僧真禅法师的有关思想行履,对于了解当代中国大陆佛教的现实和发展很有意义。以下对法师在这两方面的思想及实践进行学习,并谈粗浅体会。
一、关于僧团建设思想
学佛从认识自己开始,佛陀出世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众生与佛本来不二,从认识自己到做自己主人,就是学佛根本目标,一个人获得解脱即意味能做自己主人。而僧团集体修行,需要民主和敬氛围,也需要组织纪律,僧团集体应自觉遵守,但戒律及相应制度毕竟也不能少。
1.学佛法也要有规矩
佛陀创立的僧团原无种姓 差别,《阿含经》云:“四河人海同一咸味。”僧团中每个人都在同一起点依受戒年限(戒腊)长幼有序,形成一个共有的教团组织,奉行共同行为准则,就是戒律。《佛遗教经》记载,佛陀告诫弟子们:戒律就是你们的老师,是奉行的准则、生活的规范。受戒是取得僧人资格的手续,刚人僧团要受沙弥戒,接着受比丘戒。能否成为“僧宝”主要以受戒的级别衡量:受比丘戒,就取得比丘资格;受菩萨戒,就取得菩萨资格。对这个问题真禅法师很重视,他多次强调过这样的思想:
或曰:禅惟明心,戒多随相。持犯束身,开遮防恶。尽成有作,岂协无为。未若随缘放旷,任运逍遥。但忘怀于取舍,即深契于真如,何必精研戒相,强制自心。未获清凉,徒增恼结。既一物而俱无,何七聚之可说?
因答之曰:禅明佛心,戒彰佛行。佛心佛行,宁有殊致。尚滞此边,须凭宝筏,犹缠疾患,必藉良医。止息妄情,方名行道,禀依净戒,乃曰心平。
僧团里无论是刚出家的沙弥还是有资历的长老都要受戒律约束,人人平等。僧团内部以戒律为准绳,但平等原则也充分体现,真禅《(金山规约序)解》一文说: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诲,教诲;规,圆规;矩,方尺。有本领的工匠教徒弟时,一定要用圆规和方尺。没有这些,圆的就不成其为圆,方的就不成其为方,徒弟就学不会,这是比喻学佛法也要有规矩。
这固然是对《金山规约》的一种解释,也可视为真禅对戒律与僧团关系的基本观点。
2.民主和敬是僧团成立的基本要求
佛教僧团形成的最初五年内,还没有戒律,佛弟子们的修行和生活都是依据“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义,是诸佛教”的准则。从当时的情况看,佛陀所以不制戒,是因时人发心单纯,修道精进,人皆知不为不如法之所为。佛陀灭后,僧团对经典、戒律进行过两次结集,本着互相尊重的民主作风,所有内容,都经大众审定通过,方流传于世,戒律制定过程,本身就是依据民主原则的行为。因此,僧团中还有一个相应原则就是和敬,这是大乘佛教自度度人的基本要求。真禅对此是相当重视的,他说:
我们佛教有一个优良传统,就是我们常说的“六和”精神。这就是:(一)身和共住,(二)口和无诤,(三)意和同事,(四)戒和同修,(五)见和同解,(六)利和同均。这种“六和”精神,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要求我们求菩萨、修梵行的人,都必须要做到互相友爱、互相尊重、互相团结的六件事。在1994年上海市佛教协会第七届代表会议前夕,真禅强调说:
求菩萨、修梵行需要“六和”精神,这次我们要开好上海市佛教协会第七后代表会议,同样需要这种“六和”精神。这个传统,在上海市佛教中一向是贯彻得比较好的,真禅说:
我们上海的主要寺院,基本上做到了制度化、规范化、经常化。各寺院的负责人也基本上能够身体力行,领众薰修。
这里所指出的“制度化、规范化、经常化”这“三化”,也可以理解成僧团管理中“民主”与“和敬”统一的基本依据。在此前提下,如果主要佛教寺院的管理者都能身体力行,领众薰修,那么佛教界风气一定能成为社会表率,大乘佛教精神也就一定能够实现了。
3.对制度化的关注
20世纪初在西方诞生的“制度学派”以研究“制度”和分析“制度因素”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为主要内容。制度学派的学者们不同于传统上偏重于抽象演绎法和数量分析方法,而把主要注意力放在对制度及社会结构的分析方面,认为这样才能有效阐明一种社会的弊端和弄清社会演进的趋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者发现制度学说的强大的解释力,主要是从经济学领域开始较实证地看问题,认识到中国很多事情更多是制度安排而非主义问题,同时,再进一步说,非正式制度安排的分析研究,也存在广阔实证空间。在宗教学乃至于佛教研究方面,这种方法也有其效用。我很有兴趣地注意到真禅法师对制度问题的关注和重视,他对国内外佛教界的考察和参观访问期间,往往对这个问题表示出特有兴趣。如对云南上座部佛教考察后他做过相当详尽记载:
僧阶:即僧侣的等级。对此有各种不同的说法:
有人认为,西双版纳佛教僧侣的等级,严格说来只有三个等级,即帕(沙弥能士)、都(比丘)、祜巴(长老,或称都统长老)。这三种僧级是按受戒级别划分的。此外,还有若干个荣誉称号,如萨密(即沙密,为沙门统长老)、帕召祜(阐教长老)、僧伽罗阉(僧正长老)、松迪阿伽摩尼(大僧正长老)等。这些荣誉称号都是根据终生为僧的长老们个人的学识、所主持佛寺的等级与僧龄等条件而加封的。
有人认为:傣族上座部的僧人,根据其戒腊、修持、学识的差别划分为若干僧级。西双版纳润派僧级有八级之多。
帕:是对出家人的泛称,一般用于十六、七岁以下的出家人。年幼出家的儿童,通常被称为“帕囡”。住于寺内,每日到村中化斋,并参加寺内劳动。主要跟佛爷学习文化、诵读经书。
都:年满二十岁,受过比丘戒的即可擢升为“都”。取得都的僧级后,方有资格主持佛事活动,担任寺院住持。
祜巴:意为“亲教师”或“长老”。指能刻苦钻研经典、宏法利生、严守戒律者。晋升祜巴的手续相当严格,除经上级佛寺批准外,还必须认当权的头人,或召勐(土司),或召片领(宣慰史)为教父,经召勐或召片领或同级议事庭的推荐,通过隆重的晋升的仪式,才能获得“祜巴”的称号。
沙密:意谓息恶行善的人。译为沙门统长老,与汉地古代“沙门统”的职位相似。
僧伽罗阉:意为“僧王”。据傣族地方志记载,在历史上西双版纳曾经有过僧王制度,但为时不久。到了近代,只保留了这一阶级的名称,相当于僧主长老。
帕召枯:直译为“佛师”,意译为“阐教长老”。属于学识渊博、精通教义、严净毗尼、德高望重的高僧。
松迪:意为“善慧”,意译为“僧正长老”。过去王储继位前出家当和尚的称号。
松迪阿伽摩梨:意译为“善慧最上”。与召片领有血亲关系的人,才能获得此极。过去只有召片领的儿子召孟捧巴,得此称号。
也有人认为傣族佛教的僧级大体可分为十级,即帕诺、帕、都、都能、祜巴、帕召祜、沙密、僧伽罗阉、松迪、松迪阿伽摩尼。这比起前面所说的八种僧阶来,多了“帕诺”(小沙弥或行童)和“都龙”(僧都或都比丘)两级。
以上几种关于僧阶等级的说法,其基本含义是一致的。实际上在西双版纳的僧伽,一般只能取得帕、都、祜巴三级,沙弥以上的五级僧伽人数极少,一个勐或一个地区仅有一、二人能得到沙密的僧级。至于松迪或松迪阿伽摩尼的僧级,的确是一种荣誉称号,只有统治阶级的人出家才能得此称号。
除了西双版纳以外,其他傣族地区一些佛教派别的僧阶有所不同。其中德宏和耿马、林沧等地区所奉行的润派僧级,自下而上分为七级:门召、廷召、沙弥召、赏召、胡马召、松迪召、阿伽摩尼召。这与西双版纳的僧制大体相同。每一僧级后加一“召”字,表示尊敬之意。
分布在德宏州及保山地区的摆庄派,以及其他地区的多列派,他们的僧级一般分为召当、召丈、早闷、早吉、内拉多五个等级。
上座部佛教的僧级制度,表示着僧侣在社会和佛学中的不同地位。每一个佛寺的住持或长老,除了主持佛事活动、管理佛事之外,也是当然的老师,必须担负起教授学僧的义务。因为,在过去没有学校的漫长的岁月里,西双版纳的佛寺,既是教育人的场所,也是继承和发扬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场所。很抱歉这段引文较长。但可见文中较完整记录下云南西双版纳傣族地区上座部佛教的一个制度分析问题,对了解现代上座部佛教的有关现实及其可能的演进具有特定意义。
戒律规矩、民主和敬,皆与制度相关,真禅对其之重视有深意焉。
二 、关于佛教教育思想
佛教与一般宗教不同之处在于从不简单地只认可人们的信仰,而是更强调修学问题,所以信佛称“学佛”。学佛重点是修学,佛教从一开始就极其重视教育。历代高僧大德,无一不重视佛教教育,真禅亦不例外。
1.对佛教教育事业的重视
真禅对历史上佛教教育的情况相当熟悉,他概括和肯定近代以来佛教教育发展的有关情况说:
在中国佛教史上,传统的培养僧人的办法是经堂讲经,师徒传授。近代以来,佛教界一些高僧大德和佛教居士,纷纷起来办学,各种各样的佛学院遍布全国各地。其中成绩最为突出的有月霞老法师在上海、杭州、常熟等地连续举办的华严大学,有欧阳竟无、吕澂居士所举办的支那内学院,有太虚大师等主办的武昌佛
学院和闽南佛学院等等。我们上海佛学院也是在1942年由先师
震华法师创办起来的。这些为数众多的佛学院,培养出了一大批
佛学人才。
真禅对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佛协在这方面所做的工作也持肯定态度,他在上世纪90年代初这样总结过: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佛教协会继承近代佛教界办理佛学院培养僧青年的优良传统,先后办起了中国佛学院和僧伽培训班,培养了许多佛学人才。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除了恢复中国佛学院以外,各地佛教协会和一些名山大寺也办起了不少佛学院和培训班,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僧才。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和肯定,他积极地投身于上海市佛教界的佛教教育工作,取得重要成绩。
2.对佛学院建设的重视
佛学院是现代佛教教育的一种主要方式,是培养年轻一代僧人的主要途径。真禅说:“如何培养青年僧人?在当前社会文化教育迅速发展的条件下,主要通过办好各级各类佛学院校,培养出一大批合格的青年僧才。”真禅对这个问题有相当清醒的认识,早在1994年时他就强调“上海佛教界还要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具体是指四个方面:
(一)努力办好上海佛学院,以加强人才建设;
(二)进一步健全和完善寺院的丛林组织、人事制度,加强民主管理;
(三)继续开展佛教文化研究,办好《上海佛教》刊物;
(四)继续加强同台、港、澳同胞、海外侨胞及华人佛教界的联
系和交往,继续发展同各国佛教界的友好关系。真禅法师经常关心诸如“办好佛学院校必须注意什么”这样的问题,他认为,要注意的问题中最重要的是以下五点:
(一)筹措充足的经费;
(二)聘请有教学经验的教师;
(三)编辑统一的教材;
(四)重视入学僧的质量;
(五)明确培养目标。
真禅经常提到“佛学院校的培养目标,主要是造就一批合格的僧才。而培养合格的僧才就是要使学僧做到‘两爱’、‘三懂’。”而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涉及到如何看待和理解佛学院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方法问题。真禅指出:
目前我们国内约有20所左右的佛学院校或僧伽培训班,每年都培养出数百名青年僧尼。这些从佛学院毕业出来的青年僧尼,充实了各地寺院的力量,有些已成为管理寺庙的骨干,在寺庙中担任着各种职事。应该说,这方面的成绩是基本的。但是,也应该看到,当前各地佛学院存在的问题还是不少的。据我所知,现在有些佛学院,有的由于经费不足,已经有办不下去的危险。有的佛学院,师资力量不足,大多数教师缺乏系统的佛教教育经验;有的因为待遇过低,不安心佛教教育工作。所有这些,都影响了佛教教育的质量。另外,大多数佛学院校的教材陈旧,没有一致的统编教材,多数是凭教师个人的经验和爱好,这也是佛教院校教学质量不高的原因之一。
年青僧人进了佛学院以后学会什么,怎么进行学习,从近代以来都是一个问题——一个本来不应该是问题的问题。如有人认为,“进了佛学院就是来学习佛教的”,这种观点表面上看来冠冕堂皇,实质上存在很大问题。真禅对此认识很清醒,他说:
关于青年学僧应当学些什么?依我看法,我们既是佛学院,自然应当以佛学为重点。但也要传授一些文化知识。如何学习佛学?我认为,不应把学习佛学理解为仅仅熟悉一些佛教的名词术语。名词术语是要学的,但仅仅停留在名词术语上就远远不够了,学习佛学,是要懂得佛教的精义。如果只知道学习名词术语,而把精义忘了,这叫做“买椟还珠”,同时,只在语言文字上懂得佛法精义也是不够的,还要依教修·行,只有懂得佛法精义,又能依教修行,才能得到佛法实益。有些人虽然会写文章,会发表演说,讲起来台贤性相无所不通,但却不依教修行,这样终究不能得到佛法实益。真禅在这个问题上态度从不含糊,对于如何办好上海佛学院他自始至终坚持一贯方针,他说:
我院(指上海佛学院)是一所特殊的专业院校,对学僧既有提高文化知识的要求,又要有特殊专业的训练和培养,是既要有口才,又要有工作能力,分配到各寺庙后即能顶上岗位,受到寺庙的欢迎。因此我院在开办伊始即明确了办学宗旨,其宗旨是培养、造就一支热爱祖国、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有相当佛教学识,并能密切联系信教群众的宗教职业人员队伍。也就是要做到“两爱”、“三懂”。“两爱”,一是爱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祖国,二是爱教。“三懂”,一是懂佛教教理和佛教历史,二是懂宗教活动,包括佛教义轨、唱诵等,三是懂寺庙管理。随后我院又提出以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作为院风。各位老师、各位同志根据前面所提到的办学宗旨和院风要求,并贯彻国家对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在教学上、管理上确实做了不少的工作,成绩是显著的。为了写作拙文,笔者曾拜读真禅法师留下的大量文著,其中法师对佛教教育目标是“两爱”“三懂”(“两爱”即“爱国爱教”,“三懂”即一懂佛教教理和教史;二懂法务活动,三懂寺庙管理)这个问题进行过反复说明和强调。
3.与社会大学结合培养僧才
为了更好地探索佛教教育的新方法、新途径,在新的历史时期使佛教教育更好收到实效,作为一代龙象,真禅法师与时俱进,大胆冲破旧观念、旧框架,在上海市政府和佛教界支持下首次与社会大学合作办佛教教育,具体做法是与复旦大学合办旨在培养高层次僧伽人才的佛学研究班。他认为这开辟了“僧教育史上的新纪元”,在复旦大学佛学研究班开学典礼上,真禅欣喜致辞:
现在,复旦大学创造性地办起了佛学研究班,青年僧才能步
入大学的大门,登上研究生课堂,可以说是开辟了僧教育史上的
新纪元,有它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真禅认为这样的研究班体现了时代特色,有其独特价值和意义。他总结说:
大学办佛学研究班,比佛教界办佛学院和研究班有更多的优越条件。
首先是大学的师资力量雄厚,教师的教学经验丰富,教学方法先进。学生在这里,可以得到名教授的教导、培养,从而获得更多的知识。
其次是大学里的图书资料丰富。除了佛学方面的图书外,有关世间学问的书应有尽有。这可以使学僧们开阔视野,吸收各方面的知识,从而使他们所获得的知识,更全面、更系统。他所概括的这些作用和优点是显而易见的,今天我们回过头来看仍见其远见卓识。当然天下事本无绝对之理,真禅对这一点也是头脑清醒的,他指出:“大学办佛学研究班,毕竟是一种新生事物,它在办理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问题。但是我们充分相信,有上级部门的正确领导,有复旦大学教师们的努力,这个佛学研究班一定会蒸蒸日上,越办越好,创造出优异的成绩。”他对进入复旦大学佛学研究班的年轻一代僧人寄予了莫大希望,谆谆告诫:
此外,我还要告诉各位同学,在学习的道路上是永远不会有平坦大道的,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巨大的努力和艰辛。特别是你们这个佛学研究班,是一个新生事物,它的办学方针、教学方法等等,都将和一般的佛学院有所不同。因此你们在学习上肯定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我希望你们要学习佛陀的大无畏精神,排除万难,去迎接困难、战胜困难。只有不怕困难,勇猛精进的佛弟子,才能获得无量的智慧。
现代社会中所有人都要接受现代文明洗礼,佛弟子当然也不例外。如今我们面临史无前例的高科技时代以及文明演进,其所引发的文明变迁可能将相当巨大、长久和深广。如何善用机缘,使佛教和佛学承先启后、继往开来,是佛教教育要解决的头等重要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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