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名小说与禅
废名小说与禅 文 / 为天
废名原名冯文炳,湖北黄梅城关人,他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1922年,废名考入北京大学,走到胡适、周作人的门下和身边。此时,鲁迅也在北京大学教课,从此,废名也多所求教于他。芦沟桥事变后,废名离开北平回到故乡黄梅避难,在此时间,先后在县立小学、中学任教。他的小说大多是以乡村人物、民情民风为素材而创作的。他小说中的禅学思想,不能说不是受四祖、五祖之影响。黄梅曾有“小天竺”之称,黄梅的自然山水,民情、民俗,民间文艺,乡土气氛深深地影响着废名的成长和小说的创作。1946年废名受聘返北京大学任中文系教授,1952年调到东北人民大学任教授。他的小说以它文字的凝练、风格的卓异而引起世人的注意。周作人、孟实、沈从文、李健吾、唐弢、王瑶、卞之琳等都曾撰文对他的小说作了高度的评价。沈从文在他的题为《由冰心到废名》一文中在读到冰心、朱自清和废名三个人的作品时写道:“这三个作家,文字风格表现上,并无什么相似处。然而同样是用清丽素朴的文字抒情,对人生小事情,一例俨然怀着母性似的温爱,从笔下流出时,虽文式不一,细心读者却可得到同一印象,即作品中无不对‘人间’有个柔和的笑影。”
笔者拜读过《废名小说》,只不过是囫囵吞枣,但对其小说中的“禅趣”很感兴趣。在学习废名小说的基础上谈点粗浅的认识,不妥之处,请读者和方家赐教。
首先说“禅”是什么?净慧大师在他的《入禅之门》一书中讲得非常清楚,他说:“禅是一种境界。禅宗有一句话,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就是说:“禅是一种受用,一种体验。禅的境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自己去体验、自己去受用;而且这种受用是自受用,与他人不能共。”废名在小说里将禅趣融入自然美景,以自己的感悟观照景物。请看小说《沙滩》里写道:“沙白得炫目,天与水也无一不是炫目,要她那样心境平和,才辨得出沙上是有东西在那里动。她想,此时此地真是鹭鸶之场,什么人的诗把鹭鸶用‘静’字来形容,确也是对,不过似乎还没有说尽她的心意——这也就是说沒有说尽鹭鸶。静物很多,鹞鹰也最静不过,鹭鸶与鹞鹰是怎样的不能说在一起!鹞鹰栖岩石,鹭鸶则踏于这样的平沙。”这不正是用心境平和去观察“动”与“静”吗!没有这种禅的意境是体验不出这种场景的。
在小说《黄昏》中写道:“几条柳垂近了水面,这才看见——还没有十分挨近,河水那么流,不能叫柳丝动一动。他转向河的上流望,仿佛这一望河水要长高了这一方寸,杨柳来击水响。”
在小说《箫》里写道:“镜子是也,触目心惊。其实这一幅光明(当然因为是她们的,供其想象)居尝就在他的幽独之中,同摆在这屋子里一样,但她从没有想到这里面也可以看见别人,他自己。‘观世音的净瓶’里一枝花,桃花。拈花一笑。怎么的想起了这样话来——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于是云,雨,杨柳,山……模模糊糊的开扩一景致。未见有人进来。说没有人那又不是,他根本是沒有人不能成景致的一个人。”
在小说《诗》一文中写道“此时平心静气的微笑着。‘回来的时候,怎么那个急迫的样子——琴子就不相同。汗珠儿,真是荷瓣上的露——只叫人起凉意。’这恐怕是他时间的错误了,因为当着这清凉之面而想那汗珠儿。于是已经不是看她,是她对镜了,中间心猿意马了一会,再照——又不道‘自己’暗中偷换!自己在镜子里头凉快了。他实到了这样的忘我之境。”
在《今天下雨》一文中写道:“我告诉你们,我常常喜欢想象雨,想象雨中女人美——雨是一件袈裟。”
上面只是在其小说里选几段例子,其实在整个小说里无不充滿了“禅”。废名于自然中寻觅顿悟、空灵自由,虛静意情,笔下的人物与自然浑然一体,展现出任性适情,神超形越的风范。
在小说《荷叶》一文中写道:“小林站着那个台阶,为一颗松荫所遮,回面认山门上的石刻‘鸡鸣寺’三字,刹时间,伽蓝之名,为他出脱空华,‘花冠闲上午墙啼’,于是一个意境中的动静,大概是以山林为明镜,羽毛自见了。是的,这未必是他的心猿意马,倒最是一个沉默的力量,千树墨渖,独立颜色。”“你说一个东西,倒提醒我一个东西,‘池荷初贴水’,我觉得这一片叶子好看,真是写得空灵极了。……你这一叶荷叶真是一个东西,有了这个叶子,天下的雨也是一个东西,落在叶上是一颗珠子,不然,无边丝雨细如愁。”
由此可见,在废名的眼中,无论是竹林、沙滩还是木桥、河坝,无论是茅屋、祠堂还是菜园、草墩,都是在天然、古朴、淡雅的景物之中。他洞察这世间万物,体验生命本体跃动。通过大自然的禅味审视,在寂然观照和沉思冥想里体悟佛的本性,来表达大自然的幽静平和之美,以及自己对人生一种哲学的审视。
再看废名在小说《旧时代的教育》中说:“须知一切是事实,世间是地狱,而地狱正是天堂,一是结缚,一是解脱。没有离开黑暗的光明。而从光明说没有黑暗的存在。世界是如此。”
在《莫须有先生教国语》一文中废名写道:“世人不知道佛教的真实,佛教的真实是示人以‘相对论’。不过这个相对论是说世界是相对的,有五官世界,亦有非五官世界,五官世界的真实都可以作其他世界真实的比喻,因为都是因果法则。而世人则是绝对观非相对观,是迷信非理性,因为他们只相信五官世界,只承认五官世界的事实。须知绝对的事实便非事实,据物理学不能有此事实。物理学不能有绝对的事实,即物理学不能成立,因为‘物’字是绝对的。‘物’字不能成立,则‘心’字成立,因为必有事实,正如不是黑暗必是光明。‘心’字成立,则不能以‘生’为绝对,因为世人‘生’的观念是‘形’的观念。‘形’灭而‘心’不能说是没有。‘心’不能说是没有,正如‘梦’不能说是沒有,‘梦’只是沒有‘形’而已。那么‘死’亦只是沒有‘形’而已。”
废名不仅是在小说里讲佛教的真实性的论点,同时在小说里重视“顿悟”。请看小说中人物的妙悟就是活跃生命的体现,而这种妙悟是通过直觉顿悟、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来达到本心清净的境界。在小说《竹林的故事》中,有这样一段话:“母子都是那样勤敏,家事的兴旺,正如这块小天地,春天来了,林里的竹子,园里的菜,都一天一天的绿得可爱。老程的死却正相反,一天比一天淡漠起来,只有鹞鹰在屋头上打圈子,妈妈呼喊女儿道,‘去,去看坦里放的鸡娃’,三姑娘才走到竹林那边,知道这里睡的是爸爸了。到后来,青草铺平了一切,连曾经有个爸爸这件事实几乎也没有了。”废名先生笔下的这种过程的淡忘,不正是自我解脱吗?从禅学来看,禅宗是非常重视內心的自我解脱。四祖道信大师不是也曾拜谒三祖僧璨为其解缚吗!小说里的老程之死,给家人的打击是巨大的,可在废名笔下,从而获得高度自由的精神境界,这在三姑娘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生活通过自动调节,家事也就兴旺起来,这一过程废名先生描写得那么自然、平静、和谐,丧亲之痛被淡化得“几乎也沒有了”。
总之,笔者读废名小说,认为《废名小说》有其独特风格,不但美而充滿着禅。正如香港的现代文学史家司马长风所说:“冯文炳(废名)的小说近乎散文和诗,朴素得如淡墨画,没有绚烂动人的描写,也没有悬疑和冲突的情节,但是却有无法拒绝的美。”当然笔者读废名小说也象尚未进入禅门的人一样,因为禅是不能用语言文字来说明的东西,也无法依语言文字的说明来了解它。但语言文字却能引导初学者如何去亲自体验它。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去尝一尝。废名小说中的禅,也是靠自己去品味,去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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