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辩于余(虞愚)处—虞老教学特点及其他
妙辩于余(虞愚)处—虞老教学特点及其他
张忠义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是原中国佛教学会理事著名的因明学家、诗人和书法家虞愚教授逝世五周年忌日。九年前曾在北京面聆教诲,获益良多。他在教学中,诃约义富,妙趣横生,语言形像,通俗易懂。今师虽终,言犹在耳。
九年前,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组办的中、西逻辑史,印度逻辑史讲习班,邀请虞老师讲印度逻辑史,在约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要讲完这一门课,这是何等不易。再说,虞老讲课不但史论结合,而且还重点讲解几个人物,几本著作,不但从纵向讲解印度逻辑史发展源流,而且还从横向作三种逻辑比较研究:不但讲汉传因明,还讲藏传因明。
他在大多数学员从没接触过印度逻辑史的情况下,用了很短的时间,却讲了丰富的内容,使听课者大开眼界,好像走进了逻辑博物馆。听课者都认为有所得,并且都非常满意。在结业论文考试上,多数学员都写出了很有份量的论文,获得了好的成绩。笔者所写的结业论文《因明的三支论式与外设三段论》后来在《哲学研究》以《试论因明的三支论式》题目,在一九八九年八期发表。这些都应归功于先生的敦诲和指导。
先生在讲课中,善用比喻等修辞手法,把艰涩难懂的印度逻辑史讲得通俗易懂。例如,他把三大逻辑比为弟兄三个,只是叫名下同而已,虽然逻辑之名起于欧洲,但逻辑之理存于天壤。他说:“汽车、火车是交通工具,而逻辑(包括印度因明学、中国名辩学)是人类精神上交流的工具。”虞老只用寥寥数语,就把逻辑学的工具性生动地表达出来。他有一段话非常精彩:“玄奘译得简炼,如让他打电报可省钱,但不太好懂,我译得和玄奘不一样,我是筷子叉子齐备。”“筷子”一听就是代汉译,而“叉子”借代英译,这样的借代是具体形像的,极具个性的。细品这样的语句,是会余味无穷的。虞老把“自语相违”解释成“主语同宾语打架”,这样的解释既词约义富,又非常好懂,听后会长久下忘。他还把印度写论文用的诗歌体(颂)比作“浓缩的丸药”。这样很有特点,非常恰当的比喻,在他的讲课中比比皆是。
虞老著的《因明学》一书首创用英文的逻辑概念对照因明术语,有的还附上梵文,这是他的一大贡献。在这次讲课中,他又很好地使用了这种方法,并且有所发挥。由于玄奘自己创立的译名,没有旧名可因,所以他译的术语下太好懂,如果讲课中都使用这些旧译名,就不易从逻辑角度理解。虞老讲课时,大量使用术语对照。例如说“似能破是假反驳”,“为他比量品”就是为他人推理,“正理”就是正确推理的科学,就是逻辑。有时还采用加括号的方法,加上逻辑术语与因明术语对照,例如“说因(中词)宗(大词)随逐,宗(大词)无因(中词)下有”。这样,我们就能很快地理解因明术语。虞老不但把因明术语与西方逻辑术语对照,而且还和中国古代逻辑术语对照。这在当时有人否定传统文化甚嚣尘上的时候。是难能可贵的。这样作的本身就是对传统文化的充分肯定。他指出:“‘同品定有性,异品遍无性乙用《墨经》一句话概括极恰当,即‘同异交得知有无乙,阵那看到了,墨子也看到了,英雄所见略同。这是西方求同、求异法。”他还认为:“《墨经》说知识来源有三,亲知、闻知、说知。谭戒甫到晚年认为只有两种:亲知(现量) 、闻知(比量)。与印度阵那的意见相同,中国也有阵那。”以上几例足以说明,虞老的术语对照,其作用下仅仅是为了容易理解因明术语,更主要的,术语对照的本身,实际上就是一种科学的比较研究,这也可叫做比较逻辑。但是,我们也不否认这样的术语对照也有下妥或欠严密之处。前述的把“同品定有性,异品偏无性”与西方的“求同、求异法”对照,似应商榷:又如,把“说因宗所随,宗无因不有”与《墨经》中“有之必然,无之必下然”相对照也觉不妥,因为《墨经》中的“有之”、“无之”中的“之”指同一对像,而因明中的“说因”、:不无”中的“因”与:不”却不是指同一对像。虽然如此,但总是瑕下掩瑜的。就这种方法而言,更是应发扬光大的。
另外,他还善于让古人讲出在当时不可能有的语言,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讲窥基是玄奘的得意弟子时有一段:“圆测今天听玄奘的课,明天就去当知识商。窥基不满,这版权问题(听者大笑)怎么能转让呢?玄奘劝窥基,这些让他讲吧,因明我传给你。”在讲声量时,他说:“教派头头讲的话是绝对正确的,是声量,即现在的凡是派。”
虞老还善于见缝插针,即使不是在课堂上,他也下忘传播因明知识。讲课结束时,考虑到虞老与潘有鼎先生年事已高,摄影师要给二老拍张讲课照,虞老几步走上讲台,朗朗地说:“我不是为了照相,这在因明是现量、是现成的,我不是演员。”他虽然不是演员,但在课堂这个舞台上,却确确实实是个不朽的演员,他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他不但敦知识,而且还教我们治学方法。在讲绪论时,他就指出:“读因明要微观,见一字如见深仇,每一字都要弄清,伸进去读因明还要宏观,要跳出,站得高,看得远,宏观越多,金字塔塔基越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乙,我们可改一下,‘要识因明真面目,因明以外看因明乙。”他的论述,无一不是真知灼见。在讲宏观微观时,他还讲了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左眼有病,找大夫,大夫说:气我只看右眼,不看左眼。”大夫有点太专了,还是宏观一点好,年轻的易宏观,老先生易专。要注意挂钩处”。虽然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大夫,但这个例子却再恰当不过地表述了先生的意思。他最反对人云亦云的,论文质量高就是他自己的东西多,张三怎样说,李四怎样说,只能稿费多。”
他早年曾不远千里,负笈求师,从厦门到南京,从十九岁时就开始研究因明,直到病重住院期间还下辍笔耕。他为《哲学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二期撰写的《法称在印度逻辑史上的贡献》一文,在课堂上都已讲过,他虽然非常推崇法称,但对法称也不全部肯定,对法称批判“矛盾并非错误”,他提出了异议,并且做了长篇的很有说服力的论证(可参阅发表的论文)。先生数十年如一日地研究因明学,怎么能没有收获呢?
虞老不仅是著名的因明学家,同时还是著名的书法家和诗人,在讲课中他的这些特长都发挥得淋离尽致。
他在黑板上所写的字,简直就是艺术品,看他的字,就是一种艺术享受。课后,他又为有的学员写了条幅,这些学员都当作珍品保存起来,他们现在定会睹字思人。我们的课一结束,先生就受日本邀请,参观指导日本书法比赛。可见其书法造诣之深,声誉之广。
作为诗人,在课堂上,他不但改诗、用诗,而且还写诗。他用诗非常恰当,在讲平衡理由时,他举了姚燧的(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并认为“这裹宗、因、喻都有,而且这是二难推理的生动写照”。寥寥数语就为理解平衡理由提供了很好的例证,并且把极难理解的二难推理用一首诗勾勒出来,可见功力之深。他还写过一首七律,激励因明研究者发扬光大,记得其中有两句极妙:“绝学相期同发越,冥探正理报名时”。人们下会忘记他的诗句,更不会忘记他,定会把中国因明研究推向前进,使中国不愧为“因明第二故乡”的光荣称号。
虞老讲解(因明入正理论)最后几句是:“己宣少句义,为始立方隅:其间理非理,妙辩于余处”时,我情不自禁的在“于余”之下写了“虞愚”两字,以表示在他身上得到很多“妙辩”,虽已九年过去,此举还记忆犹新,在构思此文时,首先就是这句跳出来,于是选作标题,并以此怀念先生。
摘自《海潮音》总第75卷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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