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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会归老婆禅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叶柏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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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会归老婆禅
  “指月录”选读/叶柏梁民国八十年十一月讲于汐止慈航堂/念尘记录
  禅在简易中
  各位同道,今天要讲几则“指月录”里的故事,作为我们学佛的借镜。在我刚刚接触佛法时,便很注意这个地方,因为慈航菩萨的全身舍利常住在此,他老人家在台湾一段殊胜的弘法因缘令人难以忘怀。我们都知道慈航菩萨是提倡弥勒净土的,因此现在请大家首先看手上资料的第—页善财童子与弥勒菩萨这段:
  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未后到弥勒阁前,见楼闽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徙别处来,善则作礼曰:愿楼闽门开,令我得入。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楼阎门开,善财入巳,合门即闭,见百千万亿楼阁,一一楼合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
  平常我们也许会这么想,古德祖师的修证与言行是那么深不可测,不可思议,因此对于他们的行履,记载在历史典籍上的,几乎一研读起来,都像打哑谜一般,莫名所以。其实所谓不可思议,即是生命之真理本来简单,大可不必操太多心,惹一堆烦恼。想以一法趋近真理,反而远之。我们若能领悟生命本来轻松平常,处一切境遇,根本就没什么好困扰,便能于任何时地解放自己,如此生命的无尽潜力自然汨汨涌出。定已在其中,因为生命无纷扰;慧已在其中,因为生命不受私我蒙蔽;戒已在其中,因为生命本具合情合理合法的行为轨则,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由此来看一个“禅”字,由“单”“示”构成,意谓,别把事情弄复杂了,搞严重了,使自己和别人压得透不过气来。凡事放心,要“单”二不”,这样直接发露出来,别扭曲自己遮遮掩掩,在生活上随缘无藏地呈现,和盘托出,不造作,不刻意,勇于承担,轻松度日,无为而为,在不费力中使力,在无得失中收放。如此人活得没束缚,没沾黏,身心通透,不拘一身一隅;不匾一时一境,自然觉到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整个宇宙“单示”二不单”地在那儿,全体显现,造便是禅。所以对禅公案过多的臆想胡思,反成障碍。我们只要敞开心,一接触佛经或禅公案,便得大利,如同天一下雨,山河大地动植群品皆同受其滋润,不须更待一法方得。
  芝麻开门
  “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到弥勒合,前见楼阁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从别处来。”善财童子是“华严经一五十三参的主角,跟我们一样,为了追寻佛法,到处跑动。弥勒菩萨是他的第五十一位善知识,接著便是文殊与普贤。善财到了弥勒这里大致已经体会佛法的宗旨,所以才能进入文殊的大智,而起伟大的普贤愿行,广济有情。
  起先善财到了弥勒菩萨的兜率内院,一时进不了大门,这跟我们很多学佛人的心一样,面对所追求的佛法大宝,好像有一道门,挡在中间关著,弄了老半天就是打不开,进不去。就像善财童子一样,在外面徘徊绕圈子。现在我们读这个故事,自己就是善财,要有临场感。你站在巍峨庄严的楼阁前面不知所措。忽然弥勒菩萨从外面走过来,我想你心理一定又高兴又纳闷,弥勒菩萨怎么没有在里面反而从外面过来,一个公案可有很多重涵意在内,现在举其中一、二点,也许是我们所需要的先提出来,并不是说这个公案就是这样解释。在另一个场合,面对不同的人,它的意义也可有所转变,就像一颗摩尼珠一样,随众生的境界所现出来的差别很大。“善财作礼日:”这时他就赶快顶澧说:“愿楼阁门开令我得入”。太好了,这个阁楼主人一来,他亲自带我进去最方便了。
  “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弥勒为满其所愿,便走到他面前一弹指,这一弹指在佛经或禅宗里面特别有意思。弥勒的这一个手势一比,好像钥匙开锁一般,门就开了。“善财入已,阁门即闭”,善财兴冲冲地进去,门马上就关了,这又是何意?一下他看到“百千万亿楼阁,二楼阁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简单的说,他一进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老早已经在里面了,并且分身百千万亿。等于弥勒跟他开示:这样跑来跑去,到处访问,事实上你本来就在佛心中,在佛的净土里,生命本来如此简单,懂得的话,只如一弹指之容易,不须一法,不必费力,一切现成,而且身遍虚空,具无量身,不拘于一躯体而已,为何一般人要活得那般沉重,求得那般辛苦呢?
  当我们同在一起
  弥勒菩萨对善财的开示,等于讲了一部“法华经”。我们每一个众生就像正在睡觉的小娃娃,妈妈爸爸三更半夜起来帮他盖被、换尿布,观察他是否睡得安稳香甜,一夜也许好几次,可是小娃娃不知不觉。佛菩萨时时刻刻在关照我们,然而我们体会不到这种慈恩,心不感动,不知原来活在幸福中,根本与病床上的植物人无异。等到那一天忽然醒来,这才知道佛与众生无比亲密,关系有如子母子,一体无二。
  由此,弥勒楼阁里的风光,同时也明白地标示了净土宗念佛法门中的实相念佛。没有一个我在念佛,也没有一个外于我的佛被念。没有一个我在念佛,这是无我相、人相、众生相;没有一个外于我的佛被念,这是无“常”、无筹者相。既然无我,即无纷争;既然无常,即不计较,自然证得圆满和谐,涅槃寂静。这便是前述“禅”字“单”二不”所举示的三项含义。一者:单一不二,没有内外能所;二者:简单轻易,不须一法,本来一体,此“一弹指”形容,乃不得已的表达。三者:人人只要“单示”地打开自己,不摭掩、不曲扭,朗朗乾坤,生命敞敞,精彩自然流露,人我界限当可逐渐化除。弥勒一弹指顷楼阁开启,善财得入,我们是否刹那间借机与其同进,而悟百千万亿自己伴诸弥勒?再者,弥勒从外来,他老在三干界中勤勤度生,早与我们在尘世每一行里,各个角落相逢,我们又何苦汲汲营营于弥勒楼阁!现在各位都在慈航里慈航菩萨的肉身旁,不知有何感觉?
  你姓释
  佛与我们的关系据“法华经”言情同父子。因为小孩从小流落异乡,生活困顿,不知父亲对他朝思暮想。佛菩萨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思念我们,都在关照我们,但是我们不知不觉,如同善财童子一样在外奔波寻找。弥勒菩萨为他开门见山,揭露真相。整套佛经尤其是“法华经”,就在证明此事,证明我们每一个人就是佛子、法王子,在天地间无有可畏惧烦恼的,安心过日子,逐步充实自己,时节因缘成熟自然绍接佛位。而佛为什么要把佛位让众生来做呢?没有条件,因为你是他的孩子。所以有出家朋友问我“法华经”的旨意为何?我说:你姓释。可惜现在我们知道的只是理,活在抽象的概念里,那种一知此事,而有亲子血肉息息相关的亲切体贴感升不起来,由此必然产生的整个身心大放下、大串福的体验也得不到。
  乞丐王子
  老实说,如果现在你在大马路上,有个人跑到你面前说:某某我全部财产都给你。你会接受吗?那一定吓了一大跳,满心狐疑,退好几步,心想这个人不是神经,便是坏蛋,一定有什么特别企图,如同有些恶徒诱拐小孩的把戏。因此佛在讲“法华经”时只好先绕几个圈子,让舍利弗追问三次,才开示大法。而佛寻子整件事的过程便有如下的比喻。佛装扮成员外,请人假装为佣工,与他的孩子不期而遇,见他落破,便邀他一起到员外家帮佣,赚钱锄口。浪子接受了,为什么?因为我们众生的习性都是有一种做生意的心理,凡事都谈代价,以为我出了多少代价就该得到什么。就像我们到寺庙拜拜,供了些香花、素果,念了多少咒,拜了几次佛,造下可跟佛菩萨求这求那。其实这是一种自私心,但是若能确实检讨自己是否真正具备某种善因,而该获得某种善果,不具备则无怨,这样修也很难得,但终不识佛菩萨完全无条件的大慈大悲。我们众生学佛,便是要学佛的这一心量,同时也体会佛老早便对我们交出他的一切。
  浪子也同此心,以为他扫厕所、修剪花木做著卑微的工作所得的回报是因他的努力而已。日子久了,成绩还不错,慢慢便升了职。造就好像我们在修学佛法时先以忏悔礼拜,静坐持戒念咒等这些加行来消业障,人格渐趋稳定、成熟,佛就召他来跟他说,我虽然家产这么多,但已经老了,你跟我这么些时间,各项工作做得很称职,人也正派,我也没有子嗣,你就当我的干儿子,以后全部事务由你全权处理。浪子与员外的感情就这样一步步更亲密了。为什么?为什么员外要把产业托付他?难道只是因为他工作卖力吗?不是的,只因他是员外的亲子。现在我们就感受不到佛与众生的这层关系,由此而大放心、大感动、大解脱。
  愿力不思议
  佛与众生这层关系在一般佛经的传达与其中人物的对答里早成定格,只是在“法华经”里特别申明而已。比如“地藏经”中我们可以看到地藏菩萨在释迦牟尼佛面前重申他的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任何众生不管在任何状况下他都要全力救济使得解脱。地藏菩萨这么伟大的愿力,我们一般众生不但体会不到,甚至难以想像。譬如我们到佛前祈求,虽然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内心却疑惑不定,不太有把握。佛会加持吗?因没信心,烦恼仍旧重重,祈求者是在做一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之事,这不是很奇怪、很滑稽吗?造就是不确定有佛,或知道有佛,又没有好好把佛的愿力弄清楚。以一个宗教徒的身分来说,那等于是谤佛不慈悲或佛的智慧神通不足。佛在他各式的经典中一直强调他的悲愿无尽,如果没有就不能成佛。地藏菩萨过去世的父母就是仗他发的大愿而得度的。当我们对地藏菩萨的愿力能了解透彻而信仰时,便不再惶恐无依,于一切情境无忧无恼如其母同样,也仗他的愿力得度,这是真正的念佛法门。但是并不是我们领悟到这一点后,便都不需要平常的念佛、拜佛了,不是的!就像我们跟父母亲一样。父母亲疼我们给我们一切,你没有怀疑,反而自自然然时时刻刻会想念他。
  临济禅师悟道因缘
  现在请各位看另一则故事,中国禅宗五大宗派之一,临济宗的祖师临济义玄禅师,他开悟的因缘,藉此来彰显我们前面所讲的道理。这里对于原文的解释尽量简单,有些地方就过场式地消文过去,并非这个公案其义止此,而是为了集中发挥其中二一项观念。
  镇州临脊羲玄禅师,曹州南华邢氏予,幼负出尘之志。及落发进具,便慕禅宗尸初在黄檗会中,行业纯一。时睦州为第一座,乃闸上座在此多少时?师曰:三年。州曰:曾参问否?师曰:不曾参闪,不知冈个甚赓。州曰:何不冈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师使去问,声未绝,檗使打。师下来,州曰:闪话作么生?师曰: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州曰:但更去问。师又问,檗又打。如是三度问,三庹被打。师白州曰:早承激劝问法,累蒙和尚赐棒,自恨障缘,不颌浑旨,今且辞去。州曰:汝若去,须辞和尚了去。
  师礼拜退。州先到黄檗处曰:问话上座,虽是后生,却甚奇持,若来辞,方便接伊,巳后为一株大树,覆荫天下人去在。师来日辞黄檗,檗曰:不须他去,只往高安滩头参大愚,必为汝说。
  师到大愚。愚曰:甚处来?师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句:师曰;某甲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遇无遇?悬曰:黄檗与么老婆心切,为汝得彻困,更来迄里问有遇无遇。师于言下大悟。乃曰: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愚掐住曰:这尿床鬼子,逋来道有遇无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甚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肋下集三奉,愚拓开曰:汝师黄檗,非于我事。
  师辞大悬,却回黄檗。檗见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甚了期。师曰: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檗问甚处去来?师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参大愚去来。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师举前话。檗曰: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师曰:说甚待来,即今使打。随后使掌。檗曰:迄疯颠汉,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檗唤侍者曰:引这疯颠汉参堂去老实第一
  一镇州临济义玄禅师,曹州南华邢氏子,幼负出尘之志,及落发进具,便慕禅宗。,一临济禅师姓邢,是曹州地方的人,小时就想出家学佛,后来剃发受了三坛大戒后,便对参禅非常向往。“初在黄檗会中,行业纯一”,他在当时的禅宗大师黄檗座下学佛,所该具备的修学条件都很用功地去实践。所谓禅宗并非讲几句机锋转句便了,而要“行业纯一”。禅坐功夫精纯不用说,日常生活也要一丝不苟,因果分明,言语举止,不得随便,持戒、布施、忍辱精进等菩萨行,都在“行业纯一”里。
  “时睦州为第一座”,那时有个睦州和尚在黄檗门下当班长,这位睦州和尚事实上是位已开悟的禅师。他问临济前来参学有多久了,“乃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师日:三年。”临济说三年。“州日:曾参问否?”那你在这里三年是不是有跟我们的大和尚请益呢?“师曰:不曾参问,不知问个什么?”临济太老实了,只是默默做事、默默修行。在古代要参禅不是那么容易,其实习文学武也一样,并非一来便能谈登堂入室的上乘之学。我们平常人最易犯好高骛远的毛病,如是因如是果,完成一件事情的条件未具备,千万别奢想结什么善果。如果一学习打坐便尽问些开悟超凡入圣之事,虽可说是志气不俗,可不也是人小鬼大吗?黄檗禅师在当时德望证量众所钦敬,临济安份守己,只是依教奉行,并未另外特别前去请法,甚至对佛法,不知要从何问起。你看他多老实多可爱啊!那像我们一副聪明伶俐、口才便给的样子,意见好多哦!
  “州日:何不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你为什么不去问间佛法究竟的宗旨,释迦牟尼佛说法那么多年,到底为了那般?“师便去问”,从这里大家要注意一点,我们是否有临济这种根器呢?我们可能都太聪明了,心机不少。临济他是该做的事他好好做,也没想讨喜欢,去问个什么大法,这就是所谓“行业纯一”。等到人家叫他去问,他就憨憨地去问,说不定这个人是害他的呢!
  草草大忌
  这里令人想到释迦佛为太子时,在荣华富贵中,因游东西南北四城门,见世人生老病死之苦而发心出家。经上记载佛每出一城门,才悟一种人生之苦,跑了四个方向,得到四种体验。就此经文则是按部就班,层序分明地一一描述,并未以浓缩方式处理。有人认为以佛的资质怎可能反应那么迟钝,出束门见婴儿出生才知生之苦,然后出西门见病患才知病之苦,不会举一反三,而认为经文的记述方式是印度文学的习惯。事实上,这正是佛资质胜人之处,他虽然受上好教育,文武兼备,聪颖俊秀,但人品却是憨朴单纯的,一是一,二是二。当他从温室般的富贵宫廷中探出那善良的心灵,感到人生在先天的生老病死之患与后天社会的不平等,其撞击力是难以言喻的。他的成长经验,并不是像你我对许多事务的看法都落在想当然耳中,而是明晰而深切的落实体验。
  机伶人的认知方式往往是“一叶知秋一式的,但落一片叶子,甚至二片、三片,却不见得一定是秋天的脚步近了,“一叶知秋”式的认知有其陷阱在。我们在许多的人生经验与观念上都有可能犯了这种俪侗的毛病。比如我们读“心经”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三厄是鸠摩罗什简明信实的翻译,但原文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不异空,空不异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想不异空,空不异想,想即是空,空即是想;行不异空,空不异行,行即是空,空即是行;识不异空,空不异识,识即是空,空即是识”,虽繁琐却大有深义。一般人可能会觉得罗嗦而不耐,这正显出一个人的急功浮躁。简明得当是大方干脆,但弄不好却成轻浮草率,躐等而行。说聪明伶俐是赞美,却可能流于浮虚之弊。不论是知识的学习,经验的历练,甚至技能的传授,一点就懂,举一反三,不见得是好事,会落入浮面知解与相似功用。
  比如“禅秘要法经”要行者作不净观、白骨观。经上描述得极细腻,由左脚大指第一节起观,作泡想、泡溃想,待骨观成白净,现出白光,再同法次观第二节。如此循序明晰地将脚指观成,再观足趺、踝骨、陉骨、膑骨,以至全身各部份钜细靡遗观出。其修法之繁琐细致,反应快的人可能觉得不耐,心想何不一举成观。殊不知逐步起观,纵然缓慢,或者根本未观起,但能循规蹈矩行之,定力、耐力已渐具其中。而反应快的越级者,纵能全身白骨一举观成,但逐步细观的过程滋味不见得受得深切,更何况患了快得了慢不了的毛病。佛眼不识猪
  又比如在诸多经典中描述佛出场或以某种因缘放光,诸方菩萨来集,往往东西南北上下十方都一五一十呈现,虽然种种殊胜境界,几乎雷同,却不一下省去,有人便觉得罗嗦,草草翻过,想直接找出佛在下文讲的论理式佛法,同样犯了心性不稳的毛病。凡事草草匆匆,虚浮不实,纵然修定偶有佳境,却不一定改得了本性的躁急。佛有一回看到二个人抬了一头动物经过,便问那是什么?对方觉得很讶异,回说佛是大智慧人,怎么连猪也不认得。佛说:还得问问才知道啊!这告诉我们佛虽是智慧第一,神通第一,却也是一个平凡人、老实人。你看他多可爱呢!
  我们可从印度文学讲究详实有序的习惯,感受到印度民族的淳直,这种品格用在出世的习静上,得止得定而栖息禅寂者众;类似的品格在西洋人身上表现在对自然界的研究,一丝不拘,造就了袭卷全球的科技文化,禅宗虽然讲究顿悟,气派大,但顿悟者的人格特质何在?却是我们亟须猛省的。
  爱棒
  临济依睦州之言向黄檗请法,“师便去问,声未绝,檗便打”,话还没讲完,黄檗早就猛下痛棒。“师下来,州日:问话作么生?”被打出来后,睦州问临济情况如何?“师日: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话都没讲清楚,就挨揍了。结果,“州日:但更去问”,你再接再厉吧!“师又问,檗又打。如是三度问,三度被打”。
  如我们是临济,想想第一次被打作何感想,会不会心里哼声连连,我这么谦卑请教你,你那么了不得啊!那叫你去问的人,他的话你会接二连二乖乖听从吗?不恨也怨吧!临济在中国禅宗史上是个赫赫有名顶尖的大人物,他的禅法气派大,手段猛利,迅疾万变,可是基本上却是个憨直诚笃的老实人。我们往往为了某人一个轻蔑的眼光、一句不中听的话,便心上安刀,胸怀嫌隙,多么可悲!
  现在禅宗再用这种棒喝的方式已经不大合宜了,你如果当起大师也来这样子一下的话,谁要来啊?说不定还告到法院为去,叫你吃伤害官司。最近社会上为学校可否体罚之事,·闹得不可开支。我们或可在这公案中找到一点解答的讯息。
  一师白州日:早承激劝问法,累蒙和尚赐棒,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临济到了这个地步心里不免也难过起来,怎么难过?就在我的眼前,跟我住在一起,道场里面有一尊古佛,大家都围侍著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开示加持,今天我这个小和尚前去请法,三次被打,那种心情也许颇像童养媳,同时师父的棒子到底有何佛法玄机又不懂。虽不恨他人,眼眶也已含著泪珠了吧!便跟睦州表示要离去。逭里又有一紧要处。请法被打,一次就受不了,转头就走,这是闹意气;然而打了三次还无动于衷,若非麻木即是厚颜,再皮下去便不可救药。临济质朴,但非愚鲁,黄檗三棒加持,正触动他善良的本性。睦州告诉他,你走前先要跟和尚辞行,这是做人的道理。“师礼拜退”,你看他对睦州顶礼而退,很感激他的指示,只是觉得自己业障深重,并未对他人起嗔心。
  “州先到黄檗处日:问话上座,虽是后生,却甚奇特,若来辞,方便接,后为一株大树,覆荫天下人去在”,睦州跟黄檗讲,前头问法的这个人是有根器的,以后能济度天下苍生,请大和尚要接引他。事实上黄檗禅师也知道这一点。睦州说临济“却甚奇特”,各位,到底他奇特在那里?“师来日辞黄檗,檗日:“不须他去,只往高安滩头参大愚”,黄檗过几天等临济来辞行时说你不要乱跑,就去高家滩这个地方找大愚和尚好了。“必为汝说”,他一定把佛法真相告诉你。
  “师到大愚。愚曰:什么处来?一你来自何方,他好听话,要是我们,哼!进个家伙打我三次,还想再设计我。临济为法之心,那么坚固,我们学佛的人为了真理应当不畏一切灾难/·折磨,什么都不计较,如果为了几句话,一点小事,便掉在人、我是非的漩涡里不能自拔,岂不可笑。
  三藏全归老婆禅
  大愚问他从何来,“师曰:黄檗来。愚日:黄檗有何言句?”大愚问他,你师父平常都教你们些什么?“师日:某甲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一,临济便将他的窘事如实禀明,“不知某甲有过无过?”你看他并未因被棒而生个人喜恶利害之心,我们也许早作情绪式的恩怨解了。“愚日:黄檗与么老婆心切,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你师父老婆心切,什么叫“老婆心切”?我们都曾经当过小孩子,要出门,妈妈说有没有带雨伞,卫生衣穿了没有,喝碗热汤啊!这几句话讲了五、六遍,让人好心烦,造就是老婆心切,唠唠叼叼,你的师父对你简直太好了,爱你爱的不得了,他对你实在是太慈悲了,你还在这里问我什么佛不佛法,你在佛法上有何缺失,这不是不肖吗?
  “师于言下大悟”,秘密就在这里,我们也许会在这个地方揣模很多奇妙的答案,什么大愚造句话好像一棒打下去,把他的妄想打掉了,或者进入什么空的境界,如果这样,那岂不是又仍了个自私自利的东西给他抓著不放。大愚告诉他,只是你师父对你无微不至,临济自然就懂过来了。为什么?因为那时他内心好难过,最崇敬向往的一个理想人物,他不理我,也不了解他的心,这种心理多割裂啊!这一下才知道原来我在如佛般的师父内心里面,整个被包容的幸福感觉就升起来了,“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哈!佛法竟然只是如此而已。然而要是大愚这样告诉我们,我们那概念式的思维活动、多疑的心性,会一下就相信了吗?师父对我这么好,佛菩萨的大慈大悲已叫我此生无憾无忧。也许我们还正在追求真理的伟大感中,自我陶醉,顾盼自雄呢!怎会去回顾某人对你“老婆心切”啊!
  临济在此等温馨幸福的感动中,也只不过做到不负佛恩、师恩而已,而日后他的一棒一喝接引来机,则是不负国恩、众生恩,不昧因果,偿了在凡夫位那本积欠不清的烂账。想想我们现在的境遇,不论顺逆,都有可能是多么地忘恩负义、债台高筑而不自知。在领悟黄檗的慈悲,临济似乎徜徉在那种生命完全没有烦恼牵挂的空灵中,可是这只是副产品,并非修道目的。若是为此而来,那又证明了人心之无情可怕。
  另一种拥抱
  “愚搏住日:者尿床鬼子,适来又道不会,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你这个包尿布的大娃娃;,刚刚还在计较这个那个,一转眼又说原来如此,大愚猛抓临济的衣领,大概都要把他提起来,直抖著要他快说快说。“师于大愚肋下筑三拳一,临济就在大愚的肋骨上槌了三下。打师长这可严重,我们看洋片里黑人彼此见面时,常有很兴奋而伸出手掌,劈拍劈拍互打的镜头。有些男生一见面也猛槌对方胸膛或拍打肩膀,好像好兄弟,无己而热情。临济这时法喜充满,真乐透了,生命一片至诚,出拳三下,充满节奏,正与大愚抓著他猛摇相应,打成一片。“大愚托开云:汝师黄檗,非干我事”,你的老师是黄檗,你跟我亲热干嘛!要是我们无劳也要分功呢!
  “师辞大愚,却回黄檗。檗见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甚了期?”你这家伙这样幌来幌去,到底在干什么!“师日: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临济说我就是这样子婆婆妈妈,学佛的心太恳切啊!以前请法问什么是佛法的的大意,一本正经的紧张大师样,现在呢?只为老婆心切,好像小孩子跟他的妈妈在撒娇一样,但不是撒野。“人事了侍立”,就是依照规矩问讯顶礼然后站到一边去。
  “檗问:甚处去来”,你去那里了。“师日:昨蒙和尚慈旨,令参大愚去来一,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去参访大愚桦师,现在又回来了。“檗日:大愚有何言句?”大愚和尚跟你讲了什么?“师举前话。檗日: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黄檗说大愚这个家伙把我的底牌掀开了,那一天见到要好好修理他一顿。临济怎样回应呢?他说:“说甚待来,即今便打,随后便掌”,还要等到以后吗?我现在就揍,马上挨过去出手打他师父。各位不要听错这个公案。这只不过像一个小娃娃在槌妈咪,那种情境,临济跟他师父之间已经没有我见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隔阂已经打破,连大愚都成了“三位一体”,叫无我相、人相、众生相。最后黄檗还喜孜孜地说:“这疯颠汉来这里将虎须”,临济又痛快喝了一声,黄檗才叫侍者“引这疯颠漠参堂去”,现在你有这种体悟,正好修行。
  前面讲到打骂的教育可不可以?可以,但你要问爱对方有多少,真的爱。这一问愧煞多少当师长的。再者,光爱也不行,还要有智慧,应用得当,棒喝如利刃,岂由我们随便耍舞。我们可以了解到临济的悟道因缘就是一部“法华经”的活见证。他后来的禅法教学风格来自这个因缘的启示。每一个禅师他开悟的路子都透露了他的气质性向,因此以后接引后学虽说机辩纵横,总脱不了他的出身处,而形成一种特殊的门庭风格,我们研究禅学的发展,这一点相当重要。
  佛顶族
  现在看另一段,这是中唐期间玄沙禅师的开示:
  是汝既到者里来,我今问汝,汝诸人还有眼么?若有,即今使合识得。辽识得么?若不识,便被我唤作生育生声底人。递是么?肯怎么道么?
  禅德,亦莫自屈,走汝真实,何曾是恁么人。十方诸佛把汝向顶上著,不敌错误著一分子。只道此事惟我能知。会么?如今相绍继,尽道承他释迦。我道释迦与我同参,汝迄参阿谁?会么?大不容易知。莫非大悟,始解得知。若是限剂所悟,亦莫能观。
  汝遗识大悟么,不可是汝向髑髅前任他监照,不可是汝说空说无,说者边那边,有世闻法有一个不是世闻法。和尚子,虚空犹促述妄幻生,如今若是大肯去,何处有者个称说,尚无虚空消息,何处有三界业次父母缘生与汝椿立前后。如今连无尚是诳语,岂况是有。
  知么?是汝多时行脚。和尚子,称道有觉悟底事,我今问汝,只如巅山岩崖回绝人处,还有佛法么?还栽辨得么?若辨不得,卒未在。我寻常道,亡僧面前正是触目喜提,荐里神光顶后相。若人觐得,不妨出得阴界。脱汝髑髅前意想,都来只是汝真实人体,何处更别有一法解盖覆汝。知么?还信得么?解承当得么?大须努力。
  “是汝既到这里来,我今问汝,汝诸人还有眼么?”你们这些人来这里学禅,请问有没有把眼睛带来?“若有,既今便合识得”,如果有的话,怎么还蒙蒙懂懂的。“还识得么?若不识,便被我唤作生盲生声底人。还是么?肯恁么道么?”到底有没有认得佛法的眼睛呢?没有的话,不要怪我骂你是天生的瞎子声子。讲得这么严重,但是大家请不要自卑,“是汝真实,何曾是恁么人”,其实各位从本以来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啊,不要觉得被骂得很委屈。为什么?下面这句话是玄沙禅师他悟道的精华:“十方诸佛把汝向顶上著,不敢错误著一分子”,玄沙前面讲说你们这些人搞不清楚,其实我也只不过是领悟到这一点而已,那一点?十方世界诸佛让我们坐在他的头顶上。这个境界我们可以看得到,在马路上有些父母把他们的小孩像骑马一样,撑在他的肩膀上,或坐颈子上。佛对众生就是这样子,小心翼翼地,一个大意跌下来那可不得了,过门时要管照上面门眉不要碰到孩子的头,这便是“不敢错误著一分子一。玄沙领悟到佛菩萨的洪慈,心无里碍,也以此心对待众生。我们呢?“只道此事惟我能知,会么?”我知道了,你们知道吗?这份大爱只有“我能知一,要自己良心发现啊!你们知道吗?“如今相绍继,尽道承他释迦,我道释迦与我同参”,玄沙又说,你们都说我奉释迦佛怎样怎样,我追随过去诸佛,希望能绍佛慧命;我却要说我跟诸佛是同班同学。认为自己在追随佛,早就落后,认为自己供奉佛,可能仗势欺人,说绍佛慧命,这是佛不行了。玄沙觉得诸佛与他同在,亲切不过,满心温馨,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三界如幻 谁责谁贱
  我们往往不经意间把佛推到西天,执一我相,封闭自己,没做到真正皈依,疑心重重,学佛拜佛只不过徒增侍奉佛的烦恼?唉!佛会不会加持我啊?“心经”说“色即是空”,真伤脑筋,就是搞不懂;或者是,哼!他修学走的路子偏差了!我们尽起这些心思,如何安心、如何解脱呢?“汝道参阿谁?会么?大不容易知”,你说我们在跟谁学什么东西?其实这件事本来简单,但却变成非常不容易。“大不容易知”,因为我们都想到很远的地方去,都在求一个莫名其妙的境界。心散乱的人被散乱所骗,有定境的人被定境所误,面貌丑者因丑自卑,长相俊者因俊傲慢,学识名利的高下亦复如是。我们究竟能有几人为生命这个宝贝感动,而不迷惑于得失、顺逆种种差别境遇呢?佛是这样待我们者,我们又怎样待人对己。这难道是要有个大开悟的境界,才会知道得吗?孩子感受到父母的爱,还要方法吗?
  “若是限剂所悟,亦莫能觏”,如果以为以某些手段,张罗若干条件,提升自己达到所谓高层的生命境界,悟了个什么东西,那是“限剂”自己,画地自限,加一个框框,见不到真正的佛法。“汝还识大悟么?不可是汝向髑髅前任他监照,不可是汝说空说无,说遮边那边,有世间法,有一个不是世间法”,别以为你做到什么心都不起,髑髅摆在眼前不怕,无惧于死,一切境界随他来去,这样便成了;也别以为你懂得空,修到空,便超越了,跳出五行外;修不到空便堕在三界里,作这种想法,也与佛法无关。
  坦白说,我们人几乎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普通人贴金是想成富成贵,修行人贴金是想成佛。一贴了金,身价百倍。世人以功名利禄、美貌学识为金,宗教徒弄不好以真理道德为金,一修道与众生界限更为对立,天天坐在戒山、定山、慧山上,成了活宝。如果有修行同道去世。大家喜欢猜测他生到六道何处,是天界还是地狱,好像在看一个人从政是加官进爵,还是被撤职查办。
  玄沙说,佛法不是这样。“和尚子,虚空犹从迷妄幻生,如今若是大肯去,何处有这个称说,尚无虚空消息,何处有三界业次父母缘生与汝椿立前后。如今道无,尚是诳话,岂况是有。知么!是汝多时行脚。和尚子,称道有觉悟底事,我今问汝,只如巅山岩崖迥绝人处,还有佛法么?还裁辨得么?若辨不得,卒未在。我寻常道,盲僧面前正是触目菩提,万里神光顶后相,若人觏得,不妨出得阴界,脱汝髑髅前意想,都来只是汝真实人体,何处更别有一法解盖覆汝。知么?还信得么?解承当么?大须努力”。玄沙表示,修行人想要修个如虚空的空境,那是妄想,因为虚空是我们之心所现,别以为修了个空,就脱出了三界。若是能够直截了当认得生命本来清净、本来无价,那还会有这些名堂,连虚空都是梦幻泡影,那还有什么在三界六道轮迥受苦或享乐之事。千万别为生王家富或李家贫、长相美丑或学识高低,甚至命运顺逆所惑,而否定生命的本来。现在说虚空没有都可能有惑人之遇,何况说有。为什么?人要活在生命本质的极致里,不为境遇好坏得失所困,除了生命你还想要什么?想得空,代表生命之不安。得了空,是不是又高贵于他人呢?世人不免嫌贫爱富,还能有这种差别心的俗见吗?根本本连空或者不空都没想到。你心中觉得有人富有人贫,那早就双眼一高一低了。 生命不死
  玄沙继续开示,大家为道长年奔走,追求觉悟,我现在问大家,在天涯海角无人处,还找得到佛法吗?认得清楚吗?若找不到,那想在别地方找到更不可能。我平常喜欢说:“亡僧面前正是触目菩提,万里神光顶后相”,刚死的和尚眼前,真理昭昭,他的颈背顶上神光赫赫,如果有人能不被死亡的阴影所骗,他便看得到。我们喜欢以贵贱愚智美丑来衡量生命的价值,这便是“阴界一,欺人眼目的阴影。
  玄沙对待一个亡者如对一尊佛,倒是亡者迷惑在死亡的现象里,否定了自己。他说“脱汝髑髅前意想”,赶快从这些妄想俗念解放出来,这一切只是你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有什么东西绑住你或什么法门解开你呢!大家还信得及吗?有这种生命的大担当吗?加油吧!
  温情
  这一段大胆发挥玄沙禅师的法语,请各位自己斟酌拣择,就此再以一喻释之。有位青年到台北工作,他希望白手创业,出人头地,在茫茫异乡努力奋斗,可是却因业务受到委曲,心襄非常难过。但他每在挫折中,一想到故乡父母对他的爱,心中的怨气都化掉了。生活的磨练在坚固深刻的亲情中又算什么呢?就像父母为养家,辛苦奔忙,但只要一想为了自己的孩子,温暖的慈心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了。
  就一个宗教徒而言,当你体悟到佛菩萨的大慈大悲,而认得生命的宝贵,也生起同佛菩萨一般大慈大悲之心,人生的一切境遇中,又有何看不开的遣憾。被人看不起何悲?逆境重重何伤7甚至病苦、死亡也看不在眼内。静坐修到专一、无想的境界都不见得能如此。
  修行在破我执,当一个人将自己在一切境遇中完全放开,不畏利害得失,便无烦恼,生命的能量自然透发开展,包容众生,证得慈悲心,发大勇猛力,普济有情。我们可别在勤修戒定慧中,不经意地增长了贪嘘痴,活在与众生对立,你低我高,划清界限,视他人非我族类、异端外道的陷阱中。打开闷葫芦
  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一个葫芦,中华文化的道家思想很喜欢用葫芦论道,许多神仙也都配个宝贝葫芦,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活著就像一个葫芦,尤其打坐时正眼看去,大像了;站时也一样,只不过多了两条如系带般垂下的脚。这个葫芦里面大有玄机。因为我们有我执,一直执著这个生理心理的结构就是我,本来那没有限制、没有障碍、褊一处的生命力量,觉不到了,就好像被禁制在这有限如葫芦般的躯壳里。葫中乾坤大,芦里日月长,此说岂是无稽。学佛讲究开悟,什么叫开悟?就是不要藏私包己,将自己打开,才能悟得生命如海阔天空,不管禅净密任何法门皆同此旨。
  现在慈航堂外面景色晴朗,你在外面站,不要一直抓著自己的身体,极目所见,“皆是汝真实人体”,看得到的就是你的,这虚空中的一切即你,如果身体调理得好,心上没有其他烦恼,更易体会得到。我们很可怜,一生下来就等于判了刑,无期徒刑,好像坐牢一样一直住在这个骨肉壳子里面,你到外面去看看,宇宙这么大,佛经说三千大千世界、无量世界,我们竟钻在这象牙塔、牛角尖里。这斗室开了几扇小窗,每天你蹬著脚向外巴望。如果你好好修些功德,积点福,下辈子就挪个窝,搬到好一点的地方,等于原来被关在绿岛,后来考绩良好,移送土城,但是即使你修得欲界天宫或者一万六干由旬的四禅巍巍天身,仍在“我”的牢笼中。
  道义
  民初有位王凤仪先生,他以“说病”闻名,人家有病只要他来当面讲一讲道理病就好。因为他能够讲到对方的心结打开,心转病就易解。他是怎样修的呢?有天晚上他在睡觉,外面有人门敲得很急,他起来开,来人跟他说你的好朋友某某,在县城被官府抓去了。他一听到,也没添加衣物,外面下著雪,连灯笼都没提,就街出去,心中只想著我要去营救他。就只这一念,一直向前走,走了一阵,突然轰隆一声黑夜刹那亮得如同白昼。
  据他传记所载,在那一刻他领悟到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一念间都知道了。这且不论,我们倒应注意,他睡的正熟,外头天寒地冻,若是你,人家突然吵醒你,你的反应会怎样?就算是自己的亲人生病,半夜起来照应,我们可能都还会起烦恼心呢!他老什么都没想,只存救人一念,就凭这一念,自我抛到九霄云外,一下突破身心的限宥,而有迥异常情的体验。
  然而各位千万别想成他的意识身,或什么灵体咻地从身躯释放出来。生命本来无所不在,本未拘于此身,当然也未街出此身。那只不过是刹那间消去无垠宇宙时空中被“我”所执的一小点自己的坐标而已,并非由我之坐标位置飞向十方,否则又掉入“出神”的幻境里。王凤仪先生的故事,让我们了解无私的愿力与慈悲心的重要。
  佛教没有放牛班
  襻师们堪验一个人,佛法修得怎样,有没有悟,其重点就在来者的临事待人接物是否真无我,真慈悲,没有因人我对立而产生的烦恼。就此,我们直接奉请本师释迦牟尼佛上堂作一明证:
  世尊1日升座,然然而坐。阿难白椎曰:请世说法。世尊云:会中有二比丘犯律行,故我不说法。阿难以他心通观是比丘,速乃遣出。世尊遗复然然。阿难又曰:遵来为二比丘犯律,是二比丘已逢出,世尊何不说法?世尊云:“吾誓不为二乘謦闻人说法。便下座。
  一天,佛升座要说法了,可是过了好一会都没开口。“阿难白椎日:请世尊说法。”阿难当维那椎子一敲,说已经上课了,老师您怎么还不开金口啊!大家著急等著佛讲大法,若是几句话听懂了,不就悟了吗?“世尊云:会中有有二比丘犯律行,故我不说法”,佛说你们里面有人犯规,所以我不讲。“阿难以他心通,观是比丘。遂乃遣出”,阿鸡心想犯规者待在这里,等于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影响大家的道业,便以他心通一观,知道是那两人,就把他们请出去了。“世尊还复默然。阿难又日:适来为二比丘犯律,是二比丘已遣出,世尊何不说法?”阿难任务执行完毕,赶快去报告世尊现在可以开始讲了。造时世尊云:“吾誓不为二乘声闻人说法”。什么是二乘声闻?就是二元论者,分你我,分大小、高下、凡圣等等,什么在家出家啦,什么菩提烦恼啦,以为智商一百四十的生命价值胜于白痴,以为入定比散乱者尊贵,以粗糙的二分法去认定罪与福:善与恶。在世间生活起了烦恼,便想求个清净,得个罗汉果,这样生命便安顿了。可是这不是同世间人,以得名村、掌权势来让自己过得快活点,异曲同工吗?有所得,出了头,成了某一种特殊族类,是不是我们人人的希望呢?二一乘”,坐不同的车船,让人有了阶级差别矛盾等紧张关系。
  释迦佛要讲大法,帮助我们得道,怎能不快快清场。佛法对于犯错者自有戒律之教来处置,但是与之同门的这些师兄弟,他们的心态又如何?世尊在此似乎帮我们勘出了“坏心眼”是怎么地潜藏在大模大样的修行生活中,是多么地与我人如影随形。因此南堂静禅师为此下注解说:“前箭犹轻,后箭深”。
  佛说他不为二乘人讲法,但是他早把佛法澈底地讲了。你说他有没有为二比丘说法,二比丘是否感受到佛的大慈大悲而痛哭流涕、改过迁善呢?学佛人要时刻反省自己每天遇境逢缘,安的是什么心?大话谁都会讲,别人好欺,但可别蒙蔽自己。学禅人要找本来面目,何不由检点自己遇到任何一事你的第一个反应、第一个念头开始,千万别被第二个念头淹埋了。后念修正前念是好的,但莫误认后念之善为己,毕竟前念之恶,才是你的本意,你的本色,这样做到不覆盖,心中毒蛇探头,你看得准,才能拔除。
  漏仰宗的开祖沩山禅师,有一回对大众说,他死后要到庙子的山下一头水牛那里投胎,左胸下还留著「漏山僧某某”的字痕,这样你说要叫他沩山,还是叫他牛呢?他的得法弟子仰山从大众中走了了出来,拜了拜又退下去。如果你跟一位大师学佛多年,有一天他圆寂烧不出合利子,你怎么样?像有位慈明禅师,在旅途中中风嘴歪了一边,让旁边的弟子急得跳脚,简直太没面子,给人看了还得了!跟错人啦!现在你视若活佛有宝可挖的师父,不生西方不生诸天,竟然要轮回到畜牲道。唉!真衰呢!
  别说修行,如果你家有个残障儿,智能不足,面目丑陋,你会不会觉得没面子?你怨吗?且看仰山的这一礼,我对师父您的恭敬没变啊!我并非嫌贪爱富之徒。我接受您,不因您失色而打折扣。事实上您没失色啊!这便是真正的慈悲,真正的爱啊!社会上有许多人,历史上的人物、小说里的角色,都有这般极致的演出,我们为何只在佛经禅籍里求殊胜、挖神奇地苦讨呢?
  摘自《十方》第11卷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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