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国的佛教(1)
世界各国的佛教
南怀瑾 著
第一节 亚洲的佛教
世界各国佛教的传播,除了西方欧美是间接受中国的影响,南亚的缅甸与泰国,远在印度阿育王时代,已经有初期小乘佛教的传入,其余东方各国,如韩国、日本、菲律宾、新加坡、越南等地,都由中国的关系而传入佛教,从历史的观念来说,韩国最早由中国传入佛教,其次是日本,兹就其先后传播的次序,作一简述。
一、 韩 国
现在的韩国,旧称朝鲜,它包括旧史所称的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当时佛教传入三国的年代并小一致,而以高句丽为最早,在中国晋代之时,前秦符坚遣沙门顺道,送上佛像经文一批,时高句丽王小兽林,便接受信奉,并创建了肖门寺,居奉顺道法师,这是高丽最初传入佛教,和创建佛寺的开始。过了十二年,印度沙门摩罗难陀,从东晋传佛教到到百济,百济的枕流王备加尊礼,创建佛寺,并剃度出家僧众,正式信奉佛教。再后五十年,才由高丽沙门墨胡子,传佛教入新罗,但未经流行。百余年后,到了法兴王时代,才开始大弘佛教,创立佛寺,佛教乃得盛行于新罗。
此后百年间,正当中国武则灭时代,新罗国文武王灭高丽、百济两国,统一朝鲜。那时高僧元晓等,弘传佛经华严宗旨,称为华严教,名僧大德辈出,佛法大兴。到唐玄宗时代,王建兴又灭新罗,复称高丽。那时中国内部,因经历五代的变化,佛教也受政治影响而衰退,但高丽却承前朝余绪,佛学大盛,中国佛教的著作,如天台章疏、华严经论,都靠高丽传归国内,使中土佛法,赖以再兴。
宋初,有高丽沙门三十余人,来从永明寺智觉(延寿)禅师习受《宗镜录》,回归以后,各化一方,这便是朝鲜传入禅宗的开始。后来高丽王又派遣使臣,向宋朝求取官本的藏经,和他本国原有的前后两藏经,与契丹藏本,合校刊刻版本,便是后世所称有名的《高丽大藏经》,被公认为研究佛教经典的善本藏经。韩鲜佛教,也以这个时期为最盛。
明初,李成桂又灭王氏的新罗,称国号为朝鲜,这时道家的思想和儒家的理学学说都大行于朝鲜,佛教反而退落,不如当初。总之,朝鲜的佛教,都由中国传入,并无特别的自创宗派可言,只有专讲华严佛学的贤首宗,与禅宗五家宗派之一的法眼宗而已。此外,仅有主张持戒、诵经等以种善因的渐派(也称之谓“教宗”),与主张一心念佛,往生净土的顿派(也称之谓“心宗”)的两大派别。到了清朝末叶,朝鲜既被割让,日本的佛教,便随军事政治的力量而侵入,朝鲜本土的真正佛教精神,从此便衰颓不振。二十世纪以来,韩国的佛教,仍为日本占领以后的变质佛教,现在韩国独立,尽多高明之士,其原来的佛教当待重新规复,并力予振兴了。
二、日 本
日本佛教的正式传入,约当中国南朝梁末时期,在钦明天皇即位的第十三年。当时百济国王遣使至日本,并奉赠佛像经论等,从此日本王朝,才渐有崇佛的倾向。数十年后,圣德太子兴起,佛教才得以发展。太子是日本当时的政教主,建寺弘法,极力宣扬佛教;他并制定了十七条宪法,成为日本历代帝室的法典。自著《胜鬟》、《维摩》、《法华》三部佛经的疏述,也是日本后世佛教的范本,所以素为日本人所尊崇以为千载明王。
再过百余年间,到了飞鸟、奈良两朝,政教渐趋一致,陆续创建维摩、仁王、金光明等佛会,中国佛教的三论、法相、华严、戒律、成实、俱舍各宗,也相继在日本兴起,这便是日本佛教有名的古京六宗。那时高僧辈出,佛教大行,慧灌僧正由高丽传入三论宗,后来又分为元兴、大安两派。成实一宗,附庸于三论。玄昉僧正由唐传入法相宗,后又分为南、北两寺,互争优劣。俱舍一宗,附庸于法相。道璿律师传华严宗,鉴真和尚传戒律宗,都渊源传承自中国的佛教。
从此再过百余年间,到了平安朝代,天台宗的传教大师最澄,真言宗(密宗)的弘法大师空海,相继而兴。最澄大师开始弘扬佛教于比睿山,备受王室的信仰,后来又入唐求法,得受天台、真言、禅、戒律等四宗的传承而归,因此便大张比睿山的规模,包罗台、密、戒、禅四宗而立说,尽量发挥天台宗的教义,声望隆极一时。那时空海大师也与最澄先后入唐求学,从惠果阿阇黎受学真言宗,回国后,创方东寺,极力弘扬密宗的“金刚”、“胎藏”两界法仪,声势弥盛,因此而开高野山永久的基业。这时日本的佛教,可谓是天台、真言两宗的天下了。
最澄大师所传天台宗的内容,包括兼摄佛学的“显教”和“密宗”两部,所以又称为“台密”。后来他的弟子圆仁、圆珍,又相继入唐求学,台密宗派更加畅扬,与空海大师所创的东寺密教,所谓“东密”的法门对峙。后来因徒众的不和,又分为山门、寺门两派,从此支流繁多,各自传授。总之,当时的密教势力,极为普遍,不论日本何种宗派的佛法,都带有这种神秘的色彩,信众大都注重祈祷,比较灵验,佛教便一变而为神异的、奇迹的秘密神教,形成大众社会各阶层间的一大势力,所以流弊百出,有违佛教原旨本色。当时又因日本政治社会变乱不安,影响一般人心,易于趋向厌世,空也上人便在这段时期,努山提倡净土宗的念佛法门;良忍上人也从而提倡融通念佛的教义,创立融通念佛派。日本史上,这时正有源、平两氏的内战,他们大事杀戮,弄得民不聊生,所以法然、亲鸾和尚所倡依仗他力念佛的教门,也就乘时而兴了。
到了镰仓时代,正当中国的南宋时期,日本佛教的新兴教派,举如:净土宗、真宗、时宗、禅宗、日莲宗等,都应运而起,而且名僧迭出,振兴佛教,大畅宗风。净土法门,由法然上人开始,独创一宗,他本受学于比睿山,后来因仰慕中国善导大师的法系,大倡净土念佛一门。他的门弟子,英才众多,所以后来传下的流派也不少。亲鸾上人,便是他的得意高足,他秉承法然大师的意旨,特别主张出家人可以娶妻食肉,认为唯仗发挥信仰的愿力,但可绝对得到佛力的加庇,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因为他的教义通俗易行,所以能够深揽人心,独成一格,因此便名为净土真宗。它的势力广被,直到现在还盛行不衰。此外,如一遍上人的游行念佛,创立时宗,也是法然大师门的流派。
禅宗的法门,本来早已流传日本,但至荣西、道元两家,才开始建立专宗。他们两人都曾入宋求法,分传临济、曹洞两派的禅宗,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宗旨相号召,极适合于当时人们的需要,便普遍流传。因禅宗以了生脱死为话头,后来便影响到日本人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并且对于他们生活艺术的栽花种竹,诗情画意,都大有裨益,处处以禅意相号召了。
此外,有名的日莲宗,原由日本本土的天台宗蜕变而兴,为日莲上人所开创,乃是主张以唱念《妙法莲华经》的经题,便可见性成佛的法门。上人生性豪迈,为人刚正,以英雄的气质,行佛慈的教化,且具精力充沛,毕生以“自度度他”为职事,所以教法大行,确为日本僧史中的特殊人物。弟子人才辈出,益使法门大张。此时新兴宗派,相继兴起,古宗、平宗两地原有的名宗,也受到激发而振兴起来,便形成日本佛教最为兴盛的时代。
再后至吉野、室町时代,正当中国明朝时期,日本佛教,以禅宗的临济宗最为盛行,京师、关东之间,有五山十刹,二十四流之繁衍。曹洞宗则在东北边隅仅自苟延而已。日莲宗因有日莲上人的倡导,起初传教于京都,后来又盛行于东西各地,流派更多。其他如净土宗,有白旗、名越两派的兴盛。真宗有莲如上人的中兴运动。但从此便逢“战国”之乱,佛教各宗命运,也随政治的没落,以致濒于衰败。
过此以往,到了德川时代,正当中国明清时期,德川家康统一日本之后,他想凭藉宗教的力量,以收揽劫余的人心,所以极力提倡佛教,因此佛教势力,声威重振,便有各家“学舍”和“谈林”等的创设,但此一时期,佛教学术思想的转变,可比之如中国两晋的玄谈,汉唐的疏释。举例说来,如华严,有风潭上人的新说;如临济,有白隐禅师的宗风;天台宗,大兴其安乐律;真言宗,行施其正法律。另外,如真宗有东西本愿寺的分立;日莲宗,有教系的争议。同时中国隐元禅师东渡,开立黄蘖一宗;而曹洞宗,也于此时再度必起。因此佛教学术思想大盛,并且都以俱舍、唯识为其共通的修学基础,这便是日本人所称“佛教的注解时代”。
到了十九世纪中叶,日本“明治维新”励精图治,首先接受西洋的新观念,国家政治思想,以及学术教育等一切施为,大有由东而西,改途换辙之势。因此佛教方面,虽然仍旧保有其俨然国教的地位,但天皇皇权神授的思想,和旧有神通设教的精神,也同时崛起。于是日
本佛教便又别开生面,而转向于两个道路,那就是:
(一)佛教神道不分的民间社会,宗派普遍繁兴,以与军阀们的军国主义,密切联系。
(二)知识分子,学习西洋治学方法,重新研究佛学思想,由宗教们信仰转变为哲学的探讨。同时又以怀疑的态度,考据佛经学说。
但无论如何,在学术思想上,佛法反因此而昌明,且大行于日本,数十年后,直到二十世纪之间,其影响于中国佛学界,也最为有力。在佛教徒的僧众方面,也受时代潮流的刺激,兴立各级佛学学校,印订藏经,努力从事社会弘法事业,也益形发达。
及至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军国主义的思想没落,军阀干政的权力也悉被摒除,在战后悔过自新的日本,国人为了生存的需要,大量向美国等西方国家移民,因此佛教文化也连带输出,而进了新大陆的美国。现在美国已有佛教寺院的创建,和出家僧众的雏形,说实在话,这些都是得力于战后日本人的灌输。此外,专门在美国和西方国家弘扬禅学的日本学者,如铃木大拙,使日本禅学的风气,在二、三十年间,便传遍全世界,日本政府,现在封他为“国宝”。这样一来,从此西方国家,只知禅在日本,不知禅宗的传承,实系渊源于中国。国人虽然稍受感染,群起谈禅,大都学无师承,师心自用,不能真正了解禅宗。我们对此,实有无限惭愧,不胜怅惘的感叹!
总之,要研究世界性的佛教,日本佛教虽然传自中国,但千余年来,它已的确成为一个代表世界性的“佛国重镇”,确是有其重要地位的。我们回溯往史,日本佛教的学术思想,虽起先从中国传入,但其教义,却自始至终,已渐渐地隐约变质,到了“明治维新”以后,直至现代,日本佛学,已变成为另一系列的哲学思想,或与其国家政治相关联,并非原来面目。这在研究日本佛学史者,但须稍为留心,便不待言而可知。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前,日本佛教解释“大日如来”,便有隐含军国主义的色彩。一九三五年前,日本驻杭州的领事馆门前,大书特刻其“大日如来”的标语,这是著者所亲见的事实,这也就是当时日本佛学思想的作用。可是至今举世言佛学者,都举日本佛学为准绳,甚至包括中国大部分佛教信众的观念也如此,我只能引用一句佛语,说它“不可思议”。至于日本的禅学(是否可说是禅宗),更难下一判语了。现代的日本佛教,在其国内,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神佛小分的教派,和佛教、道教混合的宗支,乃至与秘密社会的关系,如雨后春笋,大约有三、四百家之多,一变再变,这岂仅是“橘逾淮而成枳”的不同而已!目前如日莲宗创价学会的兴起,标榜佛教而图参政,甚至未来的发展,是否别有意图,均难遽下断语。展望二十世纪末造的日本佛教,唯有合掌遥祝其前途远大,正法与国运,并世昌隆!
三、缅 甸
缅甸的佛教,早在公元三世纪时期,因阿育王四出派遗传教士,已经从印度直接传入。但其最初教义,尽属佛教的小乘教法,且已深植根基。后来大乘的思想,也渐次传入,大小乘的思想竞争,非常猛烈。终使大乘的佛教思想,一蹶不起。至今支配缅甸全土的教法,完全属于小乘佛教思想,而且为一纯粹的佛教国家。
缅甸的佛教寺院林立,僧众们在他们的寺院中,专门从事教育事业。一般民间子弟,都入寺院接受佛化教育,能够读书写字的,约占五分之三以上。大凡八岁以上的儿童,开始送入寺院接受普通教育,学习巴利文的佛学教科书,比较优秀的,即转入高级僧院,接受高等教育,而为出家僧众。缅甸在近世佛学史上,且为印度佛教的策源地,欧洲人初受佛教思想影响,实以缅甸为其传播中心,欧洲人出家为佛教比丘的,也大都在细甸剃度受戒。他们办有多种英文的佛学杂志,具有卓见可观的论文也不少。只是在二十世纪的末造,若全凭小乘佛教思想,主持政治,甚至要与共产主义思想相抗衡,不但值得忧虑,恐怕也足“匪夷所思”,而应特加检讨。
四、泰 国
泰国旧称“暹罗”,它的佛教,早先由印度的康保假传入。就是当时以弘扬佛教著名的勃陀考沙,统一缅甸与假巴的佛教,经常住于康保假,因此便传播佛教于泰国,大受皇室与民间的尊仰,遂使佛教一变为泰国的国教。后来便明定以释迦牟尼圆寂的那一年,为其佛历纪元的元年。但是它的教义,也以小乘佛教思想为准。泰国人民,自少年时代,便要一度入寺院为僧,接受佛化的教育。所有的人们,都以佛教教义为修身的规范,举凡学校教育、军队、警察等训练,在开始和毕业的时候,都要礼诵佛教的经文。男人们,依法定的年龄,必须经过三个月或一年出家为僧的生活。而且在这一段时期内,绝对禁欲,专门学习佛教行仪,研究佛学思想,为以后立身处世的道德标准。即如国王就职,也须举行和发布佛教宗教仪式的宣言。所以举国上下,一律都是佛教徒。僧众们,都穿黄色的袈裟,全国为一全黄色僧服的纯粹佛教国家。僧众多是直接参加政治的分子,其资深的大和尚,并有僧王的封号。佛像寺院,遍布全国。首都曼谷的寺院建筑,便占全境十分之四,有名的越帕寺,成为曼谷市内最壮丽的建筑。他如越吗限寺,等于十方往来挂褡的大丛林,容纳僧众最多。乌富里古寺,是最古老的佛寺,佛像的塑造,有坐卧等姿势,而且大至寻丈,小至寸许,也颇富有艺术的价值。这是一个古老的佛教国家,也保存有许多原始印度佛教的习俗,它和缅甸,都是东南亚佛国重镇传播佛教的总站,或策源地,时代的巨轮,正进身静谧的佛国,他们仍然静静地停留在蓝天茂林的佛学静境里,二十世纪世界局势的转变,究竟成佛成魔?就全赖贤明王室的领导,和高僧们智慧的支持与选择了。
五、越 南
越南的佛教,原由中国传入,后来又受缅甸、泰国等小乘佛教的影响,大乘思想,不能深植根基,也同东南亚其他各地一样,对于大乘佛教观念,始终模糊不清,寺院僧众的规模,也不是中国丛林制度。自十九世纪末叶,越南被法国所侵占,从此宗教信仰,并不单纯。在越南尚未独立以前,古老佛教的信仰,依仗王室的庇护,在新旧世纪的罅隙里,还可自生自灭,目前很难遽加论断,应该付诸今后历史的定评。
六、东南亚其他各地
东南亚其他各地,先期的佛教,原以斯里兰卡、爪哇与苏门答腊为最盛。当公元四百五十年间,高僧功德铠至爪哇传播佛教,国王与王母以下,都加信奉,佛学大乘思想,颇为流行。七世纪末叶,中国名僧义净由海道赴印度留学时,也曾到过南洋各地,宣扬佛法。苏门答腊的佛教,在唐朝时期,由爪哇传入,现在已经衰落。其他如老挝、印尼、马来西亚各地,以至菲律宾等国家,凡华侨所到的区域,或多或少,总存有佛教方面具体而微的规模,或受缅甸、泰国小乘佛学的影响,或受中国大乘佛教净土宗的熏染,“南无阿弥陀佛”的呼声,和佛教寺院的建筑,所在皆有。
第二节 欧美的佛教
一、英 国
英国在公元一七九六年统治全印度时,便开始对印度文化及佛教经典加以注意和研究。英国人关于佛学的研究者,曾经出过很多人才,其中最杰出的有两位:一是马格斯·缪勒(Max Muller),一是里斯·戴维斯(Rhys Davids)。马氏为梵文专家,在一八七九年,发行《东方圣书大集》(Sacrad Books of the East)四十九卷,从此备受学术界的推崇,在他的专集中,有若干的佛教经典,为小乘律、《长阿含经》、《佛所行赞经》、《观无量寿经》、《大无量寿经》、《法华经》,和所发现的梵文英译等书,开始引起了英国人对于佛教研究的兴趣。一八八一年,里氏在英国创立巴利圣典协会(PaliText Society),译出了流行于斯里兰卡的南方圣黄,经律论三藏、济释史传等书。又得到泰国国王的资助,刊行了巴利文三藏圣典,更影响到欧洲人士对佛学研究的兴趣。以上所述为两氏对佛学西传的两件大事,但都有英、法、德等国学者的参加,在十八、九世纪间,这对欧洲学术界济入了新的血液,马氏和里氏曾分别在牛津和伦敦两大学开讲佛学,影响很大,伦敦佛教协会便公推里氏为会长,里氏的夫人亦译有《法聚论》等佛书多种。
英国大蒋提会,原是斯里兰卡人达磨波罗,在一九二七年创立,参加的英国佛教徒,和印度、斯里兰卡佛教徒,人数相当可观。而且附设有研究会、讲演会等,每月发行有《英国佛教徒》(The British Buddhist)的月刊杂志,销路颇广。此外,还有阿太卡莱博士所创设的伦敦学生佛教协会,亨波莱创立的佛教居士林等,都是弘扬佛教学术的机构。
二、德 国
随英国而起,德国人对印度佛教学术的研究,是学术界的新兴运动,赫尔曼·奥登堡在一八八一年出版了《佛陀的生涯、教义及其教团》,此乃根据巴利文原始资料,推述释迦牟尼历史的不朽之作,销行颇广。
与英国马格斯·缪勒同时著称于世的,便是德国的印度学术专家乌爱巴,为研究小乘《杂阿含经》的泰斗。他的弟子罗伊曼,在柏林讲学,以擅梵语与西藏语见长,声誉甚隆。日本佛教的学者常盘大定、渡边海旭、获原云来等,都是他从学多年的弟子。
此外,有马格斯·瓦勒泽尔,精通梵、藏、美各种语文,为德国佛学界的权威学者,他曾作有《自我的问题》一书,一九零四年出版《最古佛教的哲学基础》,一九二七年出版《古代佛教的分派》等书,马氏又创立佛教协会,促进欧洲学者对佛教的研究,并且联合世界各国,尤其与东方学者共同探讨。他的实际活动,有从事翻译佛教经典,发表论文和会报,设立佛教略书馆,颁发大学佛教讲义,及在大学学府以外组设佛教的讲座等等。
保罗·达尔克创市在柏林郊外的佛教精舍,是德国佛教运动的中心,现在已成为柏林郊外的名胜之一,藏有各种原文和东西方文字的佛教书籍杂志,佛教艺术品等,其收藏之富,和搜集之广、全欧洲罕有其匹。而且又出版有佛教著述多种,如《世界意识的佛教》,和《伦理体系的佛教》等。同时以精舍,作为实验佛法修持的禅定道场,并非纯谈学理,而且颇重行证,诚为欧洲佛教注重修行的先导。
此外,有名的佛教学者,尚有奥斯特、解格、哥利思、尔可科、早尔夫等人。
三、法 国
法国人对于佛教与东方文化的研究,实自大哲学家鲍诺夫所倡导,而开西方文化的新纪元。鲍氏于一八零一年生于巴黎,擅长东方文字语言,如巴利文、梵文、波斯文、古楔形文字、富罗那文字等,无不精通。他代表性的著作,有《印度佛教史序论》一书,根据在尼泊尔所发现的一百七十余部佛经梵本,作释迦佛传及佛教教理的研究。内容包括大乘经典的精华,如《般若》、《楞伽》、《华严》、《金光明》、《法华》诸大乘经典。他又翻译了《法华经》的全部,开欧文翻译梵语佛教经典的先声。鲍氏的门弟子中,最负盛名的佛教学者,有密有罗、塞纳尔特等人。塞纳尔特校订了大部的《佛本行集经》的异本原经,又依大乘原经,著有《佛传论》等书。巴黎大学教授夫西尼,著有几种关于大乘佛教艺术的著作。另外又有夫爱耶,将巴利文经藏中的《杂尼柯耶》校订出版。
此外,研究东方学术,尤其对佛教学术及印度文化最具权威的,有莱维博士。著作中有关佛教方面的有如:一九一一年出版的,无著所造的《大乘庄严经论》的梵文本,和法文译本。称友所造《阿毗达磨俱舍释》笫一品,世亲所造《唯识二十论》、《唯识三十颂》,及安慧所造《唯识三十颂释论》等梵本,和法文译本,都在一九二六年出版。他又编纂了法语佛教辞典,井且还计划编辑东方佛教国的佛教音乐大成等。另外,有日本佛教学者,与法国佛教学者共同策划的,一所规模宏大的日法佛教会,正在欣欣向荣,朝前迈进。
四、美 国
美国人的研究佛教,对欧洲人研究佛教,实在有很大贡献。其初卓有成绩的,首推亨利·沃伦(Henry Warren),他在一八九六年著有《翻案的佛教》(Bud-dhism ln Translation)一书。其后爱特曼滋(A.S.Edmunds)在一九零二年著有《佛教书史》(A.BuddhistBibliography),并且翻译了《法句经》(Hymns of theTaith),哈佛大学教授南曼(Lamman)主编的《东洋丛书》(Harard Oriental Series)其中收有《阿含经》,以及其他的佛教典籍多种。另外,还有晏载尔斯著的《佛陀的福音》(Gospel 0f Buddha)等等。
一八九六年,印度、斯里兰卡的佛教复兴运动者达磨波罗到美国创立美国大菩提会,在纽约市建立大菩提会所,每年五月四日,集合世界各国旅美人士,举行盛大的释学纪念大典。美国东部,有日本侨民一、二十万人,以日本各系的佛教,如真言宗、真宗、禅宗、日莲宗等,也都在各地从事教化和社会的活动,并且逐渐引起美国人对于佛教的信仰。近年以来,美国人已有出家为佛教徒的僧尼了。夏威夷州所居住的日本侨民为数也很多,日本佛教布教所及寺院的建立,已经有一、二十所,其中以真宗本愿寺派弘扬最有成果,所有皈依的美国人已日渐增加,并且设有佛国研究会。近年以来,佛教团体与寺院的设立,更加发达。美国人到日本留学,研究佛教学术思想的,也愈来愈盛,尤其对于禅学的研究,更有兴趣。
此外,如巴西等国,因日本侨民的移殖,佛教也日渐发达。日本人对于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祸端,应负无限歉然的内疚,但战后开始的推广东方文化西渡的工作,给予西方人在物质文明的苦闷生活中,增加额外的精神食粮,有意无意间,似乎有几近补过的作风,殊为可嘉。自我反省之下,国人对此,实多缺憾。
五、俄 国
一八八七年,俄国佛教学者密那爱夫出版了他的名著《佛教论》。一八八九年,又刊行《菩提行经》的原典。其时,可与英国里斯·戴维斯的巴利圣典协会媲美的,便是以奥尔典夫哥为主的俄国学士院,及其附属的大乘佛教出版会。一八九五年将未刊行的梵语佛经多种校订出版,称为《佛教文库》。刊印主要的佛经有:一八九七年至一九零二年西边特尔校订的《大乘集菩萨学论》;一九零一年至一九零九年夫伊劳出版的《护国尊者所问经》;一九零二年斯巴爱尔出版的《撰集百缘经》,他是精通佛学的因明学者;一九零三年巴莱布散的龙树《中论本颂》,并且附有同样的释论《中论释义》;一九零八年至一九一六年凯尔恩和南条文雄共同研究的《妙法莲华经》等。到了一九一七年俄国大革命爆发以后,佛学的研究,就另当别论了。
结 论
佛教在亚洲各国,它仍然存在有传统的威望,时代的潮流在变,佛教也正在变中,将来佛教变成如何的宗教,现在还难以预料。不过,从宗教的立场来说,亚洲大部分国家,还是佛教的天下。尤其东南各地的佛教,虽然对佛教学术本身,仍只限在小乘思想的范围,甚至还是神佛不分的混同现象,但以佛教号召的旗帜,还是很鲜明,我之能来,敌亦可往,默察东南亚佛教的大势,令人有不胜隐忧之慨!近代以来,欧洲人的信仰或研究佛教,都以东南亚的佛学思想作蓝本,美国在现代,由欧洲传入,又渗合日本后世的佛教思想,身为佛教第二宗邦的中国佛学,依然被人所忽铷,或在有意地被轻蔑之中,想是中国佛教徒的高明之士,一般与有同感并应深加警惕的!
欧美佛教传播的情形,既已略如前述,在这二十世纪的前半个世纪以来,许多人听说英美人士也在研究佛教,就眉飞色舞,认为中国的佛教已传播到了西方,引以为荣。或者认为欧美人研究佛教,有科学的精神,比中国自己的佛教更好,准备欣然就道,前去留学研究。这些盲目的心理,实在非常可笑,老实说一句,欧美人士研究佛教,可能使佛学思想更有精细的考订,但并非就是正法重兴的机运。而且现在正值开始播种,几时能够开花结果,总要等到二十一世纪以后再来看它的成绩。今且举出五个原因,就可了解世界佛教的趋势。
(1)佛经的翻译:佛教由印度传入中国,自汉末到隋、唐,约四、五百年间,才在唐代有了真正的果实。而且须知中国文化,早在秦汉以前,本身自有相当高明的成就,根基浅薄的暴发户,要想通过翻译而变成普通观念,这是谈何容易的事。况且翻译佛经,不比翻译普通书籍,首先要兼具两种不同文字的高度文学修养,其次还要已经亲自证到佛法修持的境界。单就兼通两种文学的高度修养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何况还要有真修实证的证验工夫。中国过去翻译佛经的名宿,如印度人鸠摩罗什等,中国人玄奘法师等,以天才的语文学家,而兼有修证佛法的高深素养。然而他们还须仰仗国家的全力支持,设置数千人聚居的译场,专心从事翻译。一句一字地斟酌,往往反复辩论数月之久,才能定稿。而且隔一个时期,若还有人认为译义未妥,便重新再来翻译,所以一部佛经,往往有好几种译本的不同,经数百年后,某一译本,才被公认为可靠的信典。欧美人士,以各种不同的语言,经过几年或十余年的研究,用本土习惯性的思想,说是客观,实在是作主观的研究,以一人之力,即遽加译述,究竟可靠到何种程度,实在很难说。即使由中国人去翻成外文,仍然需要具备上述的条件才能做到。所以现在欧美所翻译的流行佛经与佛学思想,我们势须小心求证,此其一。
(2)佛学经典的根据:欧洲人士所传承的小乘佛学思想,他们所发现的梵文本,多是印度后期佛教的梵本,与千余年前释迦牟尼或阿育王先后时期的梵文,已有很大出入,必须要与汉文各种译本相参校或考订,那才比较可信,而现在欧美译经并未经过这项工作,甚至还有不重视汉文佛经的趋势。况且西洋文化,自希腊前史而形成今天的欧美文化,它本身也有数千年独立的文化传统,不能不加领会,此其二。
(3)佛法的修证:佛教学术,不仅只属思想,它的学说,固然有类同于西方哲学思想的形态,但它的修证方法,是反求诸己,而不是像对自然界加以研究的物理方法。佛教初入中国,如佛图澄等,都以亲自修证有素的神通作证,才使我们相信接受。现在不自求证于己,单从文字思想去弘扬推广,自然流为一种东方思想体系,于佛教度世精神,减色不少。且对西方人实事求是,拿证据来的要求,将以何为对,此其三。
(4)禅宗的传播:禅宗的宗旨,本为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法门,其实质重在修证。唐、宋以来流行的禅宗法语、公案、机锋等等,已与中国文学及中国通俗方言,不可或分。到了日本,约当中国元明之间,已经变质。目前无论中国与日本,谈禅者多,修证者少。以中国人研究禅宗,对古代文学词章等造诣不深,或不了解唐、宋时代的韵声与各地的方言,已经有许多隔膜,和扞格难通之处。现在欧美以一变再变的禅学,在一花一叶之间,心领神会其轻松幽默的意境,便认为禅就是如此,我们自己不能反证,也随声附和,不加纠正,误处恐无有底,此其四。
(5)佛学定慧的传授:印度教的瑜伽术,和中国西藏密宗的修身方法,正交互流行于欧美,一般人相率传习,作为一种东方神秘的健身运动,甚至和催眠术混淆不清。真正佛法的禅定,不要说根本没有传过去,而且自己人也大多数不会,徒以求取虚誉而西渡教化他人,误人乎?误己乎?为佛教吗?为个人吗?真须深加反省和检讨,此其五。
因此,我说欧美各国的佛教,在二十世纪后期,正在开始传播阶段,想必不会为过吧?《易·序卦》说明夷与家人有言:“进必有所伤,故受之以明夷,夷者,伤也,伤于外者必反其家,故受之以家人。”为了佛教文化,为了中国文化,凡我国人,应当瞿然自省!
附录 禅宗丛林制度与中国社会
引 言
社会学里的社会
“社会”这个名称,是指各个团体之间,具有一定的关系,共通的利益,因此合作以达一定的目的,组织成为一个整体的集团。普通便把它用来指某一种同业,某一同类身份人的名辞,例如上流社会,劳动社会等。也有用以代表某一区域性的,如上海社会,汉口社会等。
当公元一八三八年间,法国学者孔德(Comte)便创了“社会学”这个名辞,他用以研究以社会为体的一种科学,从前我们也有称它作“群学”的。自经英国学者斯宾塞(Spencer)沿用“社会学”这个名辞以后,它就成为一个专门学科的名辞,凡专门研究社会的组织的,就叫作“社会静学”(Social statics),专门研究它的成长和发展的,就叫作“社会动学"(Social dynamics)。它的研究对象,大体有三种:(1)社会的本质。(2)社会进化的过程。(3)社会进化的原理。有的以生物学作旁证,有的以心理学来证明。
东西文化不同的社会
推溯一百年前,我们的历史文化里,根本便没有这个名称,也毋需有这一门学科的成立,这不能说我们过去不科学,只能说过去的历史文化,无此需要,这就是东西文化的基本不同的精神所在。基于经济学的观点来说,我国向来便以农立国,地大物博,土广人稀,有的是天然的天材地宝,可以利用厚生,并不需要向外争取利源以养活自己。加以传统的文化,素来以安居乐业、乐天知命为祖训,因此人人只要重礼守法,完了国家的粮税以外,农村的社会里,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宋人范成大的诗说:“缘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这样一幅美丽的天然生活图画,准愿意熙熙攘攘,过那忙得忘了自己,专为工商业社会的生活呢?除了西北和北方一带的游牧民族,还过着“穹庐夜月映悲笳”的生活,所以还需要兼带掠夺性的侵略以外,大体我们的祖先,都是安于和平康乐的人生的。
在西方的欧洲则不然,他们没有像我们的历史一样,早先就经过一度像秦汉的统一局面,部落酋长式的蕞尔小地,便称为一个国家。既不能以农立国,更不能靠土地生产的经济,维持人民的生活。因此从盗匪式的抢夺之中,一变为国家间的侵略,由经营商业的远出贸迁,变为有组织的工商业集团,所以他们的每个社会,在在处处,都需要有组织。西方人的社会,由此成长和发展就很自然地成为人群生活的中心需要了,而且社会的主要开始目的,是由于经济的需求而来,所谓社会学上的社会制度,社会分化,都足渐渐地发生更多的问题所形成,例如社会运动,社会革命政策,社会心理学等等。他们一有了问题,就拿那一个问题作中心,把它分析研究,便变为一门学科。西方的社会经济,进步到了现在,有欧美的科学化的工商业社会,而且已经由公司、会社、社团的组织,发展到各种各类的俱乐部,由经济剥削和侵略.发展到社会的福利经济。国家的法律,规范了组织。社会的组织,影响了国家的立法。不是从商业的市场竞争,演变成政治哲学的自由和民主笫一,就是由经济政治的重心,认为社会主义第一。我们的历史文化,到了现阶段,也便恰当其时,卷入这个矛盾对立的世界洪流之中,亟待我们自己的努力,统一融会而坚强地站立起来。
宗法社会的辨别
假定从社会学的观点,来说明我们历史文化上的社会史迹,也有把我们过去的氏族宗法关系,叫它作“宗法社会”。严格地说来,这还是有问题的。因为社会,是基于共同利益,或共同目的、集体合作的一种组织。我们祖先的宗法社会,只是一种民族精神所系的代表和象征。它以不忘民族的本来源流,传承继续先人的祖德,要求后世子孙的发扬光大;它既不是有一种群体法定的组织,犹如西方的社会一样;更不是为了一种共同的利益,达到一个政治或经济上的目的。宗法,只能说是传统文化中心的“礼”的表现,这个札,具有相似于宗教性的,人情昧的特点,是人类文化精神的升华,而且是性情和理法并重的。重性情,所以推崇天然,轻视人为的组织。重理法,便讲礼义,裁定性情,使它合于人伦群体的活功。它与西方社会的只注重组织,是大有出入的。我认为人世间最高的组织,是由于人与人之间真感情的结合,所谓至性至情的流露。其次,才是如宗教一样的信仰,所州崇拜的服从。冉其次,才是法律和规范。至于从利害相关的集合,用权位生杀来范围,那是等而下之,等于市场的交易而已。凡事之不近于灭然法则,违反人之性情的,没有不失败的道理,以社会学理的历史来讲,利害相关的组织,可能在社会史上,暂时占去时代的一页,但决不能争取千秋。
至于我们所史上的宗法社会,它的基本单位,就是家庭的家族。由家族和家族之间的结合,就是宗族。由宗族和氏族之间的结合,就是国家的礼稷和宗庙。社稷、宗庙和宗祠,就是介乎人和天神之间的象征代表,贵为天子,还须畏惧天命,所以便当敬重社稷宗庙和山川神祇。如是普通的平民,不敬重宗族和宗祠,从礼仪为法律的中心观点而论,已经犯了大不敬的罪行,以传统文化思想的观念而论,便是获罪于天,得罪了祖宗神祇,应该是罪无可逭,无可祈祷之处了。可是它在礼义传统的风俗习惯上,和国家的法律观点上,虽然有此成法,但是并不同于西方和现代社团似的社会组织。汉唐以后的祠庙,后来通称为各个宗族之间的祠堂,那也并非是一种社会的组织,只能说是民族精神的中心所系。它相近于宗教性质,平时并无社会活功的作用,每逢岁时,便由族长率领同族中的人们,共川致祭于自己的祖先。族长虽由一族中辈份最高的出任,但是也不是由法规的组织产生,那只是由传统文化礼的观念,人为地自然推崇。如遇族中的子孙们犯了违反传统礼义的行为,由族长召集全族的人们,开祠堂门,拜祖宗,禀请祖先以宗法来评理,评定一事或一人的是非罪恶,也必须合乎天理、国法、人情。这也只是秉承礼义的安排,但不同于法规纪律的性质,或是组织的制裁。乡里之间的里正和保正,或者社董,那是清代沿用唐宋以来地方自治保甲的名称,等于现在的乡里长。社仓,是宋代以后为地方储备饥馑赈济的福利事业,后来也有叫作“义仓”的。社学,是明代以后实施的乡村国民教育。这些都如众所周知,不能与“社会”这个名辞,混为一淡。再推溯到秦汉以上,讲到社会政治的关系,更为简单,那时的文化思想,政治和教育,本来不能太过于划分。所谓“作之君,作之师,作之亲”,在精神上,几乎还保有上古质朴的观念,还是三位一体的。能够影响地方社会之间,也只有从礼义的传统上,自然的敬老尊贤,秦汉时代的“老”和“公”,只是一种尊崇敬重的称呼,更不是社会领袖的职衔。例如《左传》所称的“三老”,据服虔疏引:“三老者,工老,商老,农老。”古天子有三老五更,以父兄之礼养之。据《汉高祖纪》所载:“举民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长三老。”宋祁说:“乡有三老,掌教化,秦制也。”两汉都沿用这种制度,所以在我们的历史文化上,真难找出真正如西方社会组织的一种社会。初有社会的规模的,只有先秦的墨道,才略具有特殊社会的风规。其次,就是开始于唐代佛教禅宗的丛林制度,它影响元、明、清以后的历史和社会,以民族革命为宗旨的帮会组织。但是丛林制度,它既不同于西方的宗教社会,又不同于西方宗教的教育中心的神学院。至于帮会的组织呢?以传统的侠义精神,和政治活动相融会,说它是为了当时革命性的反正集团,确实很正确。如果比之西方社会或流氓集团,推原它的初衷,当然也颇有出入了。
结 论
倘若专讲社会学而研究社会史的问题,那便立场不同,观念有别,应该另作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我们在近六十年来,受了西方文化思想的影响,才有社会等等问题的产生,所以理论的依据与文化思想的方向,截然各有不同。不过我只想从观今宜鉴古的遗训,述说唐宋以来的丛林制度,和它如何影响后世的帮会组织;以此作为今后我们吸收融化东西文化,跨进新的时代,提供留心社会问题者的参考而已。
佛教原始制度的简介
禅宗,是佛教的一个宗派,它以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为宗旨。因为不一定需要文字,所以传到中国以后,就成为中国文化式的佛教了。如果说它是佛教的革新派,那也并不准确,因为它既没有革个什么,也没有新兴个什么,它的宗旨和修行途径,既没有变更本来佛法的面目,也不是中国自已所创造的,只是把印度传来原有的佛教制度,确实痛快地改变一番,既可适合中国文化的民情风俗,又从此建立一个新型的中国佛教气象,而且影响后世各阶层的社会规范。可是它正如佛陀所教的寂默一样,虽然在中国社会里,作了一番伟大的事业,却仍然默默不为人知。但就中国禅宗所创立的制度来说,它对佛法,果然作了一件不平凡的事,同时对于中国的各阶层社会,也奠定了后世组织的规模。
释迦牟尼出家以前的印度,本来也有很多其他宗教信仰,和离俗出世专修的人们,这些人都叫作“沙门”,等于中国古代避世的高士,我们普通称他作“隐士”,史书上又称为“隐逸”的。不过我们的隐士们,不一定绝无家室之累的,至于印度的沙门,都是出家避世的人。释迦牟尼创立佛教以后,凡是正式出家,皈依佛法的弟子们都须剃除须发,身披袈裟,离情绝俗,绝无家室之累,男的就名为比丘,女的名为比丘尼。“比丘”这个名称,是包含有乞士、怖魔、杀贼等意义,所谓“上乞法于佛、下乞食于人”,便名乞士,同时含有能杀烦恼之贼,使魔众怖畏的威德之意。所以严格遵守佛制的比丘们,大都是修习苦行,立志精勤的,其中专门注重苦修的,特别又称为“头陀行者”。原始佛教的比丘们遵佛的戒律和制度,同时也须修习头陀的苦行。除了应当遵守心性修养,和行为上等等的戒律外,他又定下个人生活上衣食住行的各种制度:
衣:不过三衣。多的就要布施了。甚之,拣拾人们抛弃了的旧布和破布,一条一条地凑成衣服来穿,这便叫做“粪扫衣”。传到中国以后,便改穿中国式的大袍,也有乞化百家衣布,补破衲杂而成的,就名为“破衲衣”,或“补衲衣”。
食:日中一食。至多是早上、中午两餐。过了午时,便不再吃了。因为他把饮食,只看作为维持生命,和医治饿病的药物罢了。
住:随遇而安。屋檐、庙廊、树下、旷野、荒冢,铺上随身携带的坐具一领,或草织蒲团一个,两足跏趺(俗称为盘足),便心安理得地度此旦暮了。
行:赤足或芒鞋,光头安详而走。昔在印度,至多上面打了一把伞,晴遮太阳雨遮水。传到中国,雨伞换了箬笠,所以文学家们,便有“芒鞋斗笠一头陀”的颂辞了。除此一身以外,大不了带一个净水瓶,供给饮料和盥洗之用,一个钵盂,作吃饭之用,其余可能带些经卷而已。
他们这样的刻苦精勤,尽量放弃物欲之累,过着仅延残命的人类的原始生活,就是为了专志求道,表示尽此形命,揖谢世间了。虽然,他们还存有利世济物之心,但在行为上,却是绝对的离群出世之行,所谓头陀“不三宿空桑之下”,就为了避免对事物的留恋,这在佛学名辞上,也可以叫做“舍”。又可以叫做“内布施”。他形似杨朱的为己,又同时具有墨子的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之心。但是,也有些比丘们,同居在一起修持道业的,那便名为“僧伽”,僧伽是僧众团体的意义。其中足为大众师范,统率僧伽的就称为“大和尚”,或简称“和尚”。以后传到中国,就把比丘们统名为僧,以讹传讹,又笼统叫做和尚,其实一个“僧”与“和尚”,便概括了这些意义。 当汉明帝时,最初佛法传入中国的和尚,是从印度来的两位高僧,摄摩腾与竺法兰。汉朝将他们安置在洛阳的白马寺,所以中国后来的佛庙和僧居,就叫作寺和院了。其实在汉代,“寺”本是朝廷(中央政府)所属政府机关的名称。《汉书·元帝纪注》:“凡府廷所在,皆谓之寺。”例如鸿胪寺、太常寺等。汉、魏、两晋、南北朝之间,西域传道的高僧,源源东来,虽然不一定都是修习头陀行的,但大都是严守戒律的比丘。严守戒律和遵守佛的制度,便得乞食于人,虽然也有靠皈依徒众们的供养,但是日久月长,到底还是一个问题。
(1)印度文化,向来敬信沙门,而且在中部、南部一带,气候温暖,野生果木很多,乞食不到,还可随地采而充饥,但在中国,便没有如此容易了。
(2)中国文化的民情风俗,与印度迥然有别,除了贫而无告,沦为乞丐的,即使如隐士之流,还是靠自己躬耕畎亩而得衣食的。
(3)中国素来以农立国,政府与社会,都很重视农耕,仅靠乞食牛活,便会被视作懒汉或无用的人了。
(4)古代传统文化的观念,以为人们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比丘们既已剃除须发,已经犯了大不敬和不孝,一般的人,已经存有歧视之心,何况还要乞食于人,那就更不容易了。
由于上述的几种原因,隋唐以前的中国僧众,大半都靠帝王大臣们的信仰供养,才得维持其生活。同时其中有一部分,还需靠自已募化,或其他的方式维持,所以便包含有许多事故,引起历史政治上几次的大反感。不过,那时候中国的僧众,因地制宜,已经不能完全遵照原来的佛制,有的已经建筑寺庙,集体同居。只有少数专志修持,一心求道,单独栖息山林岩阿之间,过他的阿兰若(清净道场)生活,其余就需要变更方式,才能适应环境。
禅宗丛林制度的由来
到梁武帝的时代,达摩大师渡海东来,传佛心印的禅宗法门,便是中国初有禅宗的开始。那时信受禅宗的僧人,并不太多,据《景德传灯录》所载,正式依止达摩大师得法的,也不过三、四人。其中接受大师的衣钵,传承心印,为东土第二代祖师的,只有神光一人而已。以后历世的学人,虽然渐渐增加,但接受祖位,都是一脉单传。传到六代祖师慧能,在广东曹溪大弘禅道。四方学者辐辏,禅宗一派,可谓如日之方东,光芒万丈,衣钵就止于六祖而不再传了。从六祖得法的弟子很多,能够发扬光大的,有湖南南岳怀让禅师、江西青原行思禅师二支。青原一支,不数传就渐呈衰落。南岳一支,便单祧道脉,此后就有马祖道一禅师,大弘禅宗宗旨。因他俗家姓马,故称马祖。马祖门下出了七十二位大善知识,可为禅宗大匠的,也不过数人,其中尤以江西洪州百丈怀海禅师,称为翘楚。改变佛教东来的制度,首先创立丛林制度的,就是马祖和百丈师徒,而且正式垂作丛林规范的,尤其得力于百丈,所以相传便称百丈创立丛林。据《释门正统》载:“元和九年,百丈怀海禅师,始立天下丛林规式,谓之清规。”其实,百丈师徒,正当唐代中叶(约当公元八、九世纪之间)。佛教正式传入中国,当在汉、魏两晋时期,其中已经过四五百年蜕变,它被中国文化融和,受到中国民情社会风俗的影响,制度渐渐地改变,也是势所必致,理有固然的。在百丈以前,梁僧法云,住光孝寺,虽已奉诏创制清规,但没有像百丈一样,敢明目张胆,大刀阔斧地毅然改制,定作规范。在百丈以后,更无完美的僧众制度,能够超过丛林制度的范围,所以说者便裁定是百丈禅师,创建丛林制度了。
在百丈以前,禅宗的学风,大多只在长江以南一带流传。最盛的区域,当在广东、湖南、湖北、江西、福建、浙江、江苏、四川等省,能够北入中原的还不太多。至于黄河南北,还是停留在初期东来佛教的方式。禅宗以外的其余宗派,以及专精佛教学理,讲习经论的法师,被称为义学沙门的,为数还是很盛。大凡笃信研究经论学理的人们,不是过于圆通,便是过于迂执,尽管他自己本身,也翻滚不出时代的潮流,如果有人要公开改变旧制,自然就会忿然动色的。所以当百丈创建丛林之初,就被人骂作“破戒比丘”,这也是势所必致的了。马祖百丈等辈,都是气度雄伟,智慧豁达之士,具有命世的才华,但当立地成佛的心印,他毅然改制,固然由于见地定力的超群,也是适应时势机运的当然趋势。
百丈以后,晚唐五代之间,禅宗本身,又有五家宗派的门庭设立,范围僧众的制度,大体还是遵守丛林的清规。可是在教授方法,和行为仪礼之间,却因人、因地、因时的不同,就各有少许出入,这种不能算是异同,只能算是出入的仪礼和教授法,又名为家风。所以后世各个丛林禅寺,各有家风的不同,一直流传到清末民初。严格地说,禅寺丛林所流传的规范,已经经过千余年的变易,当然不完全是百丈禅师时代的旧观了。而且江南江北,长江上游和下游,各寺都有各寺不同的家风和规矩。但推溯这个演变的源流,无沦它如何变更形式,穷元探本,可以得一结论:
丛林禅寺的宗风,是渊源于丛林制度的演变。禅宗的丛林制度,是脱胎于佛教戒律的演变。
佛教戒律,是由释迦牟尼所制定的,它为了范围僧众集体生活,修证身心性命,建立具有中 文化《礼记》中的礼仪,以及法律、与社会法规等的精神和作用。
丛林制度
中国佛教里所谓的“丛林”,本来是禅宗僧众集团的特称,等于佛经所说的修行大众们,叫做清净大海众一样的意思,丛林不能通称某一个寺院,某一个寺院里的规模,可能是禅宗的丛林。明清以后,有些地方的寺院,虽然不一定是禅宗,便也随例称呼,叫作“丛林”,并无严格的分别了。
丛林的规范
(一)住持和尚:
他职掌全寺的修持(教育)、寺务(行政)、戒律和清规(法律)、弘法(布道)、经济财务等事权,等于政府的元首,社会的领袖。他在寺内住的地方,叫做“方丈”,也就是佛经上说,维摩居室,仅有方丈之意,所以普通便叫一寺的住持和尚作“方丈”。有时也叫作住持,就是佛经上“住持正法”之意。《禅苑清规》称尊宿住持谓:“代佛扬化,表异知事,故云传法。名处一方,续佛慧命,斯曰住持。初转法轮,名为出世。师承有据,乃号传灯。”
1.住持和尚的产生: 住持是僧众们推选出来的,必须具有几个条件:第一,是禅宗的得法弟子,要确有修持见地,足为大众师范,而且形体端正,无有残缺。第二,要德孚众望,经诸山长老和其他丛林的住持们赞助。第三,得朝廷官府(中央政府或地方政府)的同意。
他具备这些众望所归的条件,经过一次极其隆重的仪式,才得升座作住持和尚。如果以上还有老师和尚的存在,在升座的仪式中,还有付法、嗣法、入院、视篆等手续,才算完成接座的一幕,相等于现代的交替教育宗旨,和职位上的移交。
2.退院的和尚: 前任的住持和尚退位,便称为退院老和尚,他闲居养静,再不问事,或者闭关专修,大体都是功高望重,修持与德操,达到圆满的程度。他与新任接位接法的住持和尚之间,视如父子,必须极尽恭敬供养侍奉的能事,一直到了老死,务须尽到孝养,否则,会被诸山长老及僧众们所指责的,甚之,还算是犯了清规,受到责罚。但是唐宋时代的退院高僧,多半是飘然远引,从来不肯作形似恋栈的事。
3.和尚与政府的关系: 以前在中国的政治上,关于僧道制度,虽然历代都有过不大不小的争议,但因中国文化的博大优容,最后决议,都以师礼待遇僧道等人。虽然朝见帝王时,也不跪拜,只须合掌问讯,等于只有一揖了事。东汉时,僧尼隶属于鸿胪寺管理。唐以后,改变自姚秦、齐、梁以来的大僧正和大僧统,设祠部曹,主管天下僧尼道士的度牒和道箓等事。祠部与僧录司,等于现代政府的宗教司。唐代是隶属于礼部的,《唐会要》称:“则天延载元年五月十五日,敕天下僧尼隶祠部。”全国僧尼的户籍,也隶祠部专管,并置有僧籍的专案。迨唐宪宗元和二年,在帝部长安的左右街还置有僧录的职衔,相当于姚秦的僧正,后魏的沙门统,南齐京邑僧官的僧主。那是选拔聘请有道德学术修养的高僧,入都作僧官,主管灭下僧尼道士等的事务。元代有一时期,还专设有行宣政院,以管理僧俗喇嘛及边情等事务。明洪武时,置僧录司,各直省府属置僧纲司,州属置僧正司。清代因其职称。度牒,是政府给僧尼的证件,等于现代的文凭和身份证明书。唐代又称为“祠部牒”,它自尚书省祠部发出。道士们的度牒,又名为“箓”。
丛林住持的和尚,虽然由僧众推行产生,但是也须得朝廷或地方官的同意聘任。如果住持和尚有失德之处,政府也可以罢免他的职位,甚至还可以追回度牒,勒令还俗,便变成庶民,像平常人一样接受政府法律的制裁。这种制度,一直到清代以后,才渐渐变质,不太严格。因为清代在精神上,乃异族统治,变相松弛,是另有它的政治作用。中国历代政权,虽然没有像现代人一样,有宪法规定宗教信仰自由,可是向来都听任自由信仰宗教的,过去政府对于僧道的措施,并不是严格的管理,只是严整的监督。
4.住持和尚执行的任务: 住持在职位上,是全寺首脑的住持,由他选拔僧众,分但各种执事的职务,但是却叫作“请职”,并非分派。请职,等于说以礼聘请,并不是命令行为。各种执事的职位,虽然由住持所请,但一经请定了,便各自执行他的职掌,秉公办理,即使对住持,也不能徇私,因为他们有一最高的信仰,尽心尽力,一切都为常住,才是功德。常住,就是指丛林寺院的全体,也就是佛经所说“佛法常住”之意。所以凡关于处理或决议全寺和大众的事,住持必须请集全体执事公议以决定之,不能一意孤行,至少,也有两序执事长老,或少数重要执事参加决定才行。因此,住持在职位上,并不像专制时代政府的主官一样,他却像中国旧式教育的全体弟子们的严师一样。因为他所负的重要责任,便是指导全寺僧众们的实地修行,和品行的督导,关于这一方向,他却有无上的权威,也有无限的责任感,所以古代的丛林,有些住持,根本就不问事务,他认为执事的职掌,已经各有所司,毋需他来多管,他只需自己努力修行,随时说法,行其身教就是,要能不使学者走入歧途,这才是他应负的责任。
5.住持和尚请两序班前执事: 住持就位,就要选请全寺的执事。所谓执事,百丈旧规,称为“知事”。班首,旧规称为“头首”。他要选拔僧众中才能胜任,而且足孚众望的出任各种职司。虽然不经过选举,但是必是大众所谅解同意的。他要发表各位执事职司的手续时,先要征求本人的同意,再把各执事职司的名字职位,写在一个牌上(等于现代的公告牌),挂了出来,大家就得遵守之。须在每年正月十五、或七月十五挂牌。在请职以前,先于三五天前方丈预备了茶果,就命侍者去请某某师等同来吃茶,经过住持向他们当面请托,得到了同意,才一一由书记写好名字职位,挂牌示众。然后在就职那一天,午斋的时候,先送到斋堂,依次就座用膳。饭后再绕佛经行,送到大殿上,依次排列位置,再礼佛就位。晚课以后,各新请的执事,便到方丈礼座就职。住持便当面加以训勉,告诫尽心职务,遵守清规。退而再至各老职事房中,一一拜候,便叫作“巡寮”(这个名辞,在戒律上又作别论),这样便是简单的请职程序。请职的时候,也有请二人同任一职,每为副助,或数人同任一职的,偶也有之。但各职执事职司,虽由住持请出,却不像上下级官吏的组织,它足平行的。可以说,只有圆的关系,既不是上下,也不是纵横的隶属。他们有弟子对老师的尊敬,却没有下级对上级的班行观念。
6.古清规的住持职司和接受程序:
(1)住持的日常事务(旧称“住持日用”) 关于教育和说法者:上堂。晚参。小参。告香。普说。入室(以上统属日常说法部分)。念诵。巡寮。肃众。训童行。为行者普说(以上统属日常管理部分)。受法衣。迎侍尊宿。施主请升座(说法)斋僧。受嗣法人煎点。嗣法师遗书至(以上统属于平常管辖的教育和事务部分)。
(2)请新住持的次序 发专使,当代住持受请。受请升座。专使特为新命煎点。山门管待新命并尊使新命辞众上堂茶汤。西堂头首受请。受请人升座。专使特为受请人煎点山门管待人并专使。受请人升座茶汤。
(3)入院视篆 山门请新命斋。开堂祝寿。山门特为新命茶汤。当晚小参。为建寺檀越升座。管待专使。留请两序。报谢出入。交割砧基什物。受两序勋旧煎点。
(4)退院
(5)迁化 入龛。请主丧。请丧司执事。孝服。佛事。移龛。挂真举哀茶汤。对灵小参奠茶汤念诵致祭。祭次。出丧挂真奠茶汤。荼毗(火化)。全身入塔。唱衣。灵骨入塔。下遗书。管待主丧及丧司执事人(其中火化与全身入塔及灵骨入塔,并非丧事的次序,但只视丧事情形,任选一项)。
(6)议举新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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