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寺那僧(再访狮子岭兜率寺纪实)
那山那寺那僧(再访狮子岭兜率寺纪实)
圆霖大师,当代难得一见的住世高僧,书画皆妙,犹善画观世音,据说中国画坛现今有着“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圆霖大师的观世音菩萨”这样的说法。我曾于丙戌年的五月专程到南京参拜了狮子岭兜率寺住持圆霖大师,当时因时间紧迫,故只在兜率寺住了一晚,次日午时即下山离开了南京,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亦让我充分地感受到了兜率寺所特有的那种异常殊胜的清静祥和之气,浮躁狂乱的心在此时此地很自然地便归于宁静,即使像我这样业深障重的博地凡夫,似乎也亦能从容做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然淡泊。我曾访问过不少的寺院,遇见兜率寺这样清静殊胜的道场实乃第一次,只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次匆匆来去,竟让我同圆霖大师结下了不了的缘分(其具体情况末学在《参拜圆霖大师纪实》那篇文章中有过描述),就为了这不了的缘分,我决定再次参访狮子岭兜率寺。一年后,这一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在去南京之前,我原本安排好的参访行程是,首先到狮子岭参拜圆霖大师,并在兜率寺住一到两天,然后就去朝拜五台山,相关的行程路线我都作了周密的计划,只是没让我想到的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我既没能去朝拜五台山,也没能见到圆霖大师,这就是因缘的微妙之处。
母难日入寺
丁亥年五月一日上午,我终于站到了兜率寺的山门前,此时天气晴朗、微风习习,我把这看着是一个良好的缘起。在来南京的路上,我不经意间翻看手机上的日历时,碰巧看见五月一日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不由得有些感叹,因为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关心过自己今年的生日会是公历的哪一天,现在看来,似乎冥冥中就已注定了我的这个生日应该在兜率寺度过,因缘有时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自从二十岁以后,我就不再为自己庆祝生日,因为这一天是母难日,每一个人的生日那天都曾是自己母亲的受难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母亲经过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让我来到人世间,我还有什么理由在这一天去为自己庆祝呢。每年生日到了的时候,家人总是会提及,我每次都只以一句“我不会再过生日”来回答他们,有时侯碰上朋友询问我的生日,我也如此回答,要是遇见一定要问个清楚的,我便答以我忘记了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因为碰巧自己生日这天晚上是月圆之夜,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总是习惯一个人默默地望着天空的圆月,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陷入沉思,我觉得世人都不应该庆祝自己的生日,在自己生日这一天最有意义的做法就是思母恩、报母恩。独自一人背着背包,行走在狮子岭的林荫小道上,两旁的茂密森林显得那么的熟悉,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它没来临时,觉得它很遥远,当它过去后才知道,从开始到结束,合起来不过就是一瞬间。行走到一个转弯处,蓦然发现路旁不远处有一座孤独的坟茔,坟前写有“某某居士仙居”的字样,我记得我去年来兜率寺时确不曾看见过这儿有一处“居士仙居”,果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狮子岭好像没有桃花,倒是有成片的茶树,在上山的路上,我看见有茶农戴着草帽正在采茶。
寻师而不遇
入得兜率寺,看见三三两两的香客正在进香,兜率寺的简朴与宁静依旧,我直奔圆霖大师的寮房。与一般的寺院将方丈室建在寺院的深处不同,兜率寺住持圆霖大师的寮房紧邻着寺门,但凡来寺的施主入得寺门后右转、前行数步即可到大师的寮房前。大师房门紧闭,门上照例挂着“师父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门外却空无一人,这多少让我有些讶异,我原本以为,在这样的一个全国性的长假中,大师门前应该是人满为患才对。我决定坐在大师门前的长凳上先略事休息,过了一会儿,过来一位香客坐在我旁边,我们相视无语,我想他可能也是等着想见大师。一位小沙弥从旁边跑过,看见我们,便对我们说:师父不在。问他师父去了哪儿,回答说师父下山治病去了,问他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回答说不知道。小沙弥说完就跑开了,我只好站起身来,看来必须先去挂单了,我于是便去找去年安排我挂单的那位显罗汉相的知客师,希望先挂单住下来,再慢慢地等师父回来。谁知到了知客师门前,发现知客师的寮房亦是铁将军把门,遍寻知客师不见,我只好折回到三圣殿外,坐在水泥台阶上,看香客们进进出出地烧香磕头,与很多寺院不同,兜率寺摆了很多香在三圣殿外,前来拜佛的香客可以自由免费取用,这就给了一些想要给佛菩萨进香、却又囊中羞涩的善信们实现心愿的机会。不一会儿,一位满脸浓密络腮胡、面带微笑的年轻僧人从旁走过,我站起来微笑着向他双手合十,他亦微笑着还礼,我问他可知知客师在哪儿,他待弄清楚我问的是谁后,告诉我说,那位知客师现在已不在山上。我问,那现在我挂单应该找谁?僧人回答说,找胡居士。我问,胡居士是谁?僧人笑着说,你不认识?走,我带你去找。说完,便带我四处去找胡居士。我记得去年我来此欲挂单时,也曾有一位僧人带我四处去找知客师,兜率寺的僧人无论出家时间长短,似乎无一例外地都是这么慈悲。后来,没找见胡居士,僧人便让我先去过堂吃斋,完后再找胡居士,我于是跟他来到斋堂。
清静的过斋
兜率寺的斋堂异常清静,无论是僧人还是居士,大家在过斋时都是端身正坐,除非是很烫的粥不能用手端碗之外,大众无一例外地都是把碗端在手中进食,没有人东张西望,更没有人窃窃私语。兜率寺的斋饭虽不香甜,却十分可口,淡而不淡,吃在嘴里感觉异常清静。行堂僧人不停地按序从每一个人面前走过,一边看是否有人需要加饭加菜,一边纠正新来居士在过斋时的一些不如法的做法。在兜率寺过堂吃斋,碗筷的不同摆法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如将筷子正架在碗上,表示还需要一些食物,而将筷子横放在碗下,表示自己不再需要食物。过完斋后,有一道程序是每个过斋的人都必须做的,那就是行堂的僧人会在每一个人的菜碗里倒上一点开水,然后这个人用这点开水慢慢地把菜碗里附着的油渍用筷子洗干净,再把水从菜碗倒进饭碗,把饭碗里附着的油渍或是米粒洗干净,最后再把这个“洗碗水”喝下去,若是吃馒头,则应该用馒头把菜碗上附着的油渍擦拭干净,然后吃下去。在兜率寺过斋,有一点必须注意的就是,若是自己不小心把饭菜掉在了桌子上,应该马上把它捡起来吃掉,而不应该嫌脏而丢掉。坐我旁边过斋的一位居士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不小心把一粒米掉在了桌子上,正好被行堂的僧人看见了,于是僧人走过来微笑着对他指指桌子上的那粒米,但这位居士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行堂僧人低声说:那粒米应该捡起来吃掉。不知这位居士是没听清僧人在说什么还是不愿意吃掉那粒掉在桌子上的米,反正他没有去捡那粒米,于是行堂僧人不再说什么,而是微笑着捡起那粒米,将其很快地送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又微笑着走开,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会知在这个末法时代还会有这样的清静道场,正如祖师大德们所开示的那样,佛法修行,必须从心地上着力,心清静,境界也就自然清静。后来的一天,在过斋时,坐我旁边的一位年约五十岁的香客不慎将一块瓜子大小的菜头和一粒米掉在桌子上,我小声地跟他说应该捡起来吃掉,这位香客捡起菜头对我说这不能吃,说完就扔掉了菜头,我于是笑笑,用手指头沾起他掉在桌子上的那粒米送进了自己的嘴巴,这位香客明显地被我的行为震动了,连声跟我说谢谢,我想他肯定是被感染了,不过他一定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是受了行堂僧人清静行为的感染才会如此这般做。当我后来回到尘世中,我总是习惯将每一餐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绝不浪费,若是有饭菜掉在桌子上,我也总是习惯性地把它们捡起来吃掉。
朝拜大慈塔
过完斋,我决定先去朝拜大慈塔。通往大慈塔的山路并不狭窄,却比较陡,爬起来还是有些费力,尤其是当我背着有些沉重的背包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还没到大慈塔,就听见那里传来喧嚣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群青年男女正在大慈塔旁边的岩石上大声嚷嚷,于是便破坏了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特有的那种深远和宁静。站在大慈塔的脚下,发现去年来时还是完好的钢筋塔门,如今却已经锈蚀烂掉了,其中的半扇更是已不见踪影,又是一个无常,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得以进入塔中。入得塔内,方才发现那半扇不见的塔门正被放在墙角,塔里的四根柱子上写着: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便已成佛道。我围绕着柱子,在塔内右绕三匝,念佛数十声而出。塔旁的青年还在互相打闹,我想他们可能还不曾真正进入佛门。下山之前,我回望巍峨的大慈塔,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静穆庄严,微风吹过,塔上的风铃便传出阵阵梵音。总有一天,庄严的大慈塔也会倒掉,今天来朝拜大慈塔的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嬉戏的青年,还是我,也都会化作看不见的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我们都不曾来过,有生,就必定有灭,没有人能逃过无常。
神奇的常住
下山回到寺内,在三圣殿外遇见一位常住女居士,年约六十,头发花白,于是上前请教,这时才得知圆霖大师去了无锡治腿,可能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并从老居士那里得知大师的腿现在已无大碍,那位胖胖的小沙弥亦随师去了无锡。不一会儿,一些僧人和居士进入三圣殿开始绕佛,老居士挥手让我也进去念佛,绕完佛后开始坐香,一支香很快便坐完了,然后站起身来随众跑香。跑完香后,一位老和尚挥手让我过去,过去一看,原来是老居士正在跟那位老和尚说让我挂单的事情,老和尚问我可有皈依证,我答皈依证掉了,老和尚说没有皈依证不可以挂单,到时候如果警方来查的话会很麻烦。这时老居士跟老和尚说:他去年来过的。我一听老居士的话,非常的惊讶,因为我去年来去匆匆,并未同这位老居士有过交谈,我甚至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我这次来后,也不曾跟谁说过我去年来过,然而她却记得我去年来过这里,这实在是令人惊讶。想一想,每年有那么多的人来朝拜兜率寺、来参访圆霖大师,老居士居然能记得一个一年前曾只在此住过一夜的人,这不能不说有些神奇。老和尚听了老居士的话,于是说好吧,我这时连忙说,如果寺里觉得不方便,我就下山去住旅馆吧,老和尚一听我这话,很不高兴,说,本来是为了给你方便才让你挂单,你如果不愿意住就算了,我赶紧说,我不是不愿意住,我是怕破坏了寺里的规矩,老和尚看了我一眼,说,拿上身份证跟我走,去登记。到了老和尚的寮房,老和尚让我拿出身份证,却又跟我说,他不会看我的身份证,让我自己报出自己的身份证号码,真是奇怪的老和尚,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和尚就是兜率寺的监院。登完记后,老居士便带我去挂单,这时我才知道这位老居士正是我前边所要找的胡居士,很巧,我今年又被安排挂在西单。下午,在弥勒殿外碰见一位中年师父正在提水,我于是走上前去帮忙,师父笑着对我说,你去年来过的是吧,当时是晚上,我笑着说是的。在寺里转悠了一会儿,我又独自一人坐到了圆霖大师门前的长凳上,体味着兜率寺所特有的祥和宁静,突然,大师寮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转头一看,大师的侍者正站在门内往外看,还是去年那位老和尚,老和尚看看外边只有我一个人,打量了我几眼便把门关上了,谁知刚过了一会儿,老和尚又把门打开了,这次他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我也看着他,两个人相视无言,最后老和尚又把门关上了。这时那位络腮胡年轻僧人从旁经过,看见了我,便问我是否已找到胡居士,我忙点头回答说已挂好单。很快上晚课的时间到了,我因为对晚课内容和仪轨都不熟,便躲开了。晚课后,遇见胡居士,她严厉地问我,刚刚去哪里了,她说她刚刚到处找我上晚课,连藏经楼都去找了,却找不到我,听了这话我真是惭愧,于是便打妄语说我刚刚因为来晚了,看见大家都已经开始上晚课了,便没敢进去,胡居士显然不是很相信我的话,她严肃地说,挂单在这里,就必须跟着常住一起上早晚课。
夜梦大青龙
晚上九点多,听过兜率寺悠扬的晚钟后,我便上床就寝,兜率寺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我发现寮房里的通铺比去年要低些,用来上下铺的小板凳也不见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什么大改变了,甚至连熄灯后老鼠的猖狂也跟去年如出一辙。一些老鼠甚至比去年更猖狂,因为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有老鼠正放肆地从我头上跑过,真是目中无人,不过只要它们不咬我,也就随它们去了。这一夜,我不光见到了老鼠,还见到了龙,当然是在梦中见到的,只不过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而已。在梦中,我正站在一块空地上,忽然天空飞来一条大青龙,巨大的龙头能让我看清它的每一处极其细微的特征,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更加激动,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因为一切清晰得就如同是现实世界一样,我甚至能听见自己激动的心跳,龙在天空慢慢地飞过,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它,同时嘴里不停地大喊:真的有龙,真的有龙……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观看这条大青龙,以证明有关龙的说法真实不虚。后来,龙慢慢地消失了,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只能看见龙头,没有看见龙身和龙尾,可能真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浑身的疲劳似乎都没有了,我一直都有睡眠障碍,不是睡不着,而是每一次睡醒后比睡前感觉更累,基本上每一个早晨都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常常是一觉醒来就想呕吐,呼吸也极不顺畅,有时甚至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但这一次却完全没有这些感觉。我正想着,窗外传来打板声,凌晨三点,该起床上早课了。
香客的忧虑
随众磕磕绊绊地上完早课,天还没亮,此时山里的空气异常清新,让人心情十分舒畅。过早斋时,一位常住老居士在监院的询问下,指出斋堂抑或是斋饭里所存在的问题,因为他们说的是南京话,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听得太明白,随后,就看见行堂僧人站出来面对斋堂中间的佛像,向大家表示忏悔。过完早斋,僧人们在监院的安排下去出坡,出坡是兜率寺僧人每天必修的功课,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出坡,绝不仅仅是做做样子就可以的,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去,想来是应该跟着去的,可最终偷懒的心理占了上风,我于是独自来到法宝流通处,翻阅起各种经文开示来。可能南京附近的人都知道圆霖大师现在不在寺里,所以这两天山上的香客并不太多,这倒让兜率寺反而显得更加清静。我坐在法宝流通处的门口看书时,从外面进来两个香客,他们一边走一边在交谈,谈论的是圆霖大师和兜率寺,他们的谈话内容引起了我的兴趣,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现在兜率寺之所以香火旺盛,完全是因为有圆霖老和尚在,有圆霖老和尚可以画画,要是以后老和尚走了,就不会有太多人来了。两位香客的一番谈话,不由得也引起了我的深思,我自己不也正是因为圆霖大师的缘故才千里迢迢来这儿的吗?要是圆霖大师以后走了,兜率寺是不是就会衰落下去呢?我以前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继而我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现在兜率寺之所以是国内难得一见的清静道场,跟圆霖大师的慈悲摄受绝对分不开,若是圆霖大师走了,到时候又由谁来摄受这一个清静道场呢?到底谁可以担此大任,并令众生生起无上的信心?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并不需我等凡夫为此操心。我望望大师的寮房,依旧房门紧闭,不知道大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只有继续等。
文殊院问法
来兜率寺朝拜的居士们都挂单在普贤殿两侧的东西单里,紧邻着普贤殿的就是文殊殿。其实所谓的文殊殿被称作文殊小院似乎更恰当些,文殊小院在整个兜率寺的最里边,院外就是森林,一株大树生长在小院的一角,茂密的枝叶遮盖住了半个小院,风起时,枝叶便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并有树叶三五成群、打着旋儿地飘落。禅门巨匠虚云老和尚当年来兜率寺时就住在文殊小院,现今文殊小院住着四位年轻僧人,年纪均在二、三十岁之间。我从文殊小院门口经过时,看见一位清瘦的年轻僧人正在院内洗衣服,这位僧人发现我后,便向我响亮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我亦双手合十回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下午无事,我便再次走进文殊小院,中午那位洗衣服的僧人此时正在扫飘落在院内的树叶,见我来后便招呼我先坐,他扫完地后,手拿一本经书也坐到了院子里,于是我们开始交谈起来。不一会儿,住在文殊小院的其他三位僧人也陆续出现了,我这才发现,原来那位络腮胡年轻僧人和在斋堂负责行堂的年轻僧人都住在文殊小院。随着交谈的深入,我对四位僧人的修行逐渐有了一些了解。刚才扫地的年轻僧人法名正觉,年龄二十岁左右,还是个沙弥。据正觉师说,四位僧人中,有一位是清华大学毕业的,还有一位考上了研究生却没有去,每一位僧人出家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我早就听说有一位军官在被诊断出是癌症晚期后,发心来兜率寺落发出家,当我向正觉师问起这件事情时,正觉师说有这件事,并说那位僧人的病现在可能都快好了。我们谈论了禅宗、净土以及密宗上的一些修行,我发现,正觉师尽管出家时间不长,对很多经文却能倒背如流,而且见地亦比较深。正觉师问我想过出家没有,我说我此生肯定会出家,但现在机缘还不成熟,其实我不应该说自己肯定会出家,因为那只是我的一个强烈愿望而已,作为一个凡夫来说,是无法肯定自己将来会干什么的。在我们谈论的过程中,在斋堂负责行堂的那位僧人一直在旁边闭目念诵楞严咒。
正觉的故事
正觉师的俗家离南京不远,其最先原本是在扬州高旻寺发心出家,但因为种种原因,那时候他的出离心尚不够坚定,常常在想是否真地要就此削发为僧,就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在出家与不出家之间犹豫徘徊。高旻寺的老方丈,八十多岁的德林禅师,修行高迈,对人严格,每每见到正觉师对于出家一事犹豫不定,要么就是一巴掌给他扇过去,要么就是对其一通臭骂,据正觉师回忆,那段时间他没少挨老禅师的打,也没少挨老禅师的骂,老禅师骂他的都是些“混帐东西,你怎么还不出家”之类的话。正觉师说,老禅师打骂一个人,其实就是在替这个人担负罪业,尽管德林禅师对人严格,但一个人要想挨他的打骂,还必须看有没有这个缘分,有些人欲挨老禅师的打骂却求之而不得,老禅师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后来因缘所致,正觉师来到兜率寺,发心在此出家,但他想剃度在圆霖大师门下的请求,却始终得不到大师的回应。某一夜,在众多师兄的见证下,正觉师跪在大师的面前,哀求师父给他剃度,然而大师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一直顾左右而言它。正觉师哀求大师道:师父啊,您就给我剃度吧,您看我长这么多头发,还要经常洗头,很麻烦啊。这是正觉师在回忆自己的剃度经过时给我讲的原话。夜越来越深,大师却一直不理正觉师,倒是跟其他弟子谈论得很起劲,正觉师便一直跪着哀求,绝不放弃。终于,大师转过头来对正觉师说了一句话:时辰到了,剃度。正觉师就此得以削发为僧,法名正觉。剃度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修行,因为年轻、入佛门时间又不长的缘故,作为一个沙弥的正觉师,心里也常常涌起各种烦恼,不过他自有对治烦恼的方法,那就是每当烦恼升起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来到藏经楼上,跪在观世音菩萨的圣像前,对菩萨说:菩萨,我心里又开始烦恼了。说完便开始拜菩萨,往往拜一会儿后,心中的烦恼便自然地减轻甚至消失了。正觉师说,藏经楼上的观音圣像发生过多次灵验事件,有一次,一位生命垂危的病人,经医院诊断只剩下三天的寿命,这位病人在家人的带领下来到这尊观音圣像前至诚跪拜,当这位病人在拜第二拜的时候,猛地一口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吐在蒲团前的空地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病人的病竟然就此逐渐地痊愈了。所以每当心中涌起烦恼,正觉师总是愿意到藏经楼上拜观世音菩萨,这种对治烦恼的方法通常说来效果都非常不错,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正觉师负责斋堂的行堂,后来他心中生起烦恼,不想再行堂了,却又不能推托,内心便愈发地烦恼,于是大约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正觉师都没有去圆霖大师的寮房拜见师父,后来某一天,正觉师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找师父倾诉,谁知刚一进师父的寮房,大师便笑嘻嘻地对他说:正觉啊,几日不见,你现在还好吗?正觉师说,当时一听师父这话,自己便忍不住笑了,烦恼当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被师父说成是几日。
大师的传奇
在同正觉师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一些有关圆霖大师的传奇。因为大师所画观世音圣像海内闻名,因此常有各色人等上山来请画,圆霖大师经常是从凌晨便开始画,即使如此,常常还是不能满足一些人的要求,有时候看到大师实在太过劳累,弟子们便会忍不住对前来索画的人发出埋怨之声,每当这时候,大师就会吼弟子们,说,你们吵什么,吵什么,事后弟子们会辩解说,有些前来索画的人根本就不是信佛之人,而是想要以此牟利的画贩子,大师正色说道,即便是画贩子,也要给他一口饭吃。某一晚,正觉师从大师寮房外经过,蓦然发现大师正独自一人昂首挺胸在前边大步行走,当时大师已是九十二岁高龄,正觉师于是喊道:师父,您的精神真好啊。却不料大师一听见正觉师的话,旋即便低下头、弓起背,一瞬间便又恢复成了一个老比丘所特有的佝偻形态。正觉师说,当时还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事后越想越觉得很有意思。有一次,来了两个香客拜见圆霖大师,两个香客走后,大师对徒弟们说,刚才其中一个香客前世是五台山的出家人。又有一次,不知是韩国的还是日本的一个参访团,前来参拜圆霖大师,参访团中有人从大师寮房出来后,说刚才看见大师脚踩两朵大莲花,于是参访团便强烈要求第二次拜见圆霖大师,结果被大师很不客气地从寮房里赶了出来。还有一次,大师的俗家弟子为大师拍照,结果拍出来后,发现大师的身相散发出紫金光。同样是大师的俗家弟子正康居士,某次发现大师在写佛字时,突然身放红光,将墨写的佛字都映成了红色,于是正康居士赶紧用相机留下了这一不可思议的瞬间。大师的有些传奇确实令人不可思议,正觉师说,这还不算什么,大师以前的那位年轻侍者知道更多有关大师的传奇。我于是建议正觉师可以想办法把有关大师的传奇收集整理起来,一旦因缘成熟,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以便让更多的众生生起对佛法的信心。正觉师回答说,这些事情可能已有居士在整理。因为了知圆霖大师的一些传奇之处,正觉师便对我第一次来时所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心,他说他从不曾听说过有谁离开后还被师父找的事情,于是他强烈建议我这次一定要等大师回来,拜见过大师、聆听大师的开示后再走。
菩萨胡居士
下午又从山下上来了两位居士,年纪约三十多岁,均被胡居士安排住在西单,这两位居士跟胡居士比较熟,于是我得以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有关胡居士的事情。在这位胡居士上山之前,山上以前就有一位胡居士,前面这位胡居士在尽心尽力地护持兜率寺十多年后往生了,不久,后面这位胡居士便上山了,并从此成为全力护持兜率寺的常住居士,整座寺院的许多事情都是由这位胡居士一人负责操劳。据说胡居士的同修,也就是其丈夫,以前是某省武警部队的司令,离休后也来到了兜率寺,后来因病去世。胡居士的同修在去世前希望以僧人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蒙圆霖大师慈悲摄受,大师亲自前往其病榻主持对他的剃度仪式,据说其往生时的瑞象异常殊胜。两位跟我同住的居士均对胡居士赞叹有加,他们都认为胡居士已修行到了心不随境转的地步。我在兜率寺的数天里,经常看见胡居士一旦忙完寺里需要她做的事情,便独自一人进入三圣殿里打坐,绝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我记得在我即将离开兜率寺时,正觉师邀我到胡居士寮房里看慧律法师所作的关于《大乘起信伦》的开示,当我们在看开示时,胡居士亦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当我们在谈论西方净土的时候,老居士睁开眼睛对我们说:这里就是净土,你们看这里多清静,云遮雾绕。
跪拜观世音
隔天早晨,上完早课用过早斋后,我独自来到藏经楼上的观世音圣像前,准备多拜拜观世音菩萨,这也是正觉师给我的建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太匆忙,连藏经楼在哪儿都没有注意到,更别说藏经楼上的观世音圣像了。我一边背诵《心经》,一边礼拜观世音菩萨,每背诵一字,就跪下来礼拜菩萨一次,一共背诵了三遍《心经》,因为跪拜的速度不是很快,再加上边念圣号边跪拜的时间,前后大概一共用了两三个小时。我不知道这样做能消掉自己多少罪业,因果报应,真实不虚,无始劫以来所造的种种无量罪业,常常让我毛骨悚然。我亦将自己所作的所有功德,哪怕是毫毛尖那么小的一点功德,全都回向给十方世界一切众生,愿一切众生少造恶业、早证菩提。我亦建议所有众生在自己做了功德后,即使是点滴功德,也不要忘记回向给十方世界的一切众生。我们虽是凡夫身,但我们当尽量培养自己的菩萨心,有了菩萨心,修行之路便会好走的多,否则,势必困难重重。兜率寺某间寮房门上所贴的由圆霖大师书写的法语令我印象极其深刻:以无分别想、而行慈悲心。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写照,亦是圆霖大师的写照,我等博地凡夫也当尽力让其成为自己的写照。
成佛的《法华》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位后来的居士已经先行下山,却还是没有圆霖大师回寺的消息,而正觉师则一再坚持要我等师父回来后再走。可能是跟正觉师谈论了太多佛理的缘故吧,正觉师开始劝我出家,一遍遍地对我说,留下来吧,不要再回去了,留下来吧,做一个荷担如来家业的佛子。看着正觉师恳切的神色,我只有笑笑,于是正觉师又说,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吧,想想众生有多苦啊,做一个佛子可以渡多少众生啊,我于是答应先考虑考虑,但我心里明白,我即使要出家,也不会是现在。后来正觉师只要在寺内一碰见我,他就会很认真地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走了,当知道我仍然决定要走时,正觉师显得十分失望,再后来,他甚至开始小声地求我说:我求你了,出家吧。面对正觉师的恳切请求,我只能报以沉默的微笑,其实我对俗世红尘早已没有什么留恋,我亦盼着能早日削发为僧,但一直以来,我始终放不下从小就植根在心中的一个梦,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改变这个世界,希望能让众生形成一种更加合理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这亦是母亲对我的期望,是母亲培养了我做人的基本道德,然后又带我进入佛门,如今母亲早已离去,我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永不可能实现的梦,而我却还犹自在那儿不停地作茧自缚。我第一次拜见圆霖大师时,曾就这一问题请求大师开示,大师当即便否决了我的从政打算,他认为从政之路险恶异常,而且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然而我却始终做不到断然放下,但我相信,放下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总有一天,我会从俗世红尘离去,就像我从不曾来过。在我决定下山的前夜,用过晚斋后,我正在寮房里看佛书,正觉师敲门进来,他想尽最后一次努力劝说我出家。这一次我们对佛理的探讨较前几次更加深入,最后,我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乘起信论》供养给了正觉师,因为他只看过慧律法师所讲的《大乘起信论》开示,没看过《大乘起信论》这本论,因此他十分想读读这本著名的大乘论著。寮房里没有凳子,我们只好坐在通铺上交谈,正交谈间,十来岁的小沙弥正勇师抱着一本《法华经》闯了进来,进来后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把《法华经》扔在通铺上,吓得正觉师赶紧站起来,改为双腿跪在通铺上,他责备正勇师不应该把《法华经》这样尊贵的法宝扔在通铺上,因为通铺是居士们睡觉的地方,并教导正勇师要学会珍惜法宝,其对法宝的尊敬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正觉师说,《法华经》是他最喜爱的一部经。在佛门里,有一种说法,那就是:成佛的《法华》。
放生即放心
我跟正觉师说,我这次来兜率寺原本打算供养圆霖大师,但因无缘相见,所以我决定改为供养兜率寺的常住僧团,因为通过几天的观察和接触,我看见了一个在末法时代难得一见的清静道场。正觉师沉吟半晌,说,其实僧团并不缺这个钱,还不如把这个钱拿去放生,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在我离开兜率寺的那天早晨,上完早课用过早斋后,我同正觉师便下山乘车去几十公里外的江浦镇,准备去那里购买物命放生,在中途,上来几位衣着暴露、浑身充满强烈胭脂香水味的年轻姑娘坐在我们前排,正觉师微微吸了吸鼻子,显然他很不适应从姑娘们身上所弥漫开来的胭脂香水味,旋即他便闭上双眼,将头深深地、深深地低了下去,过了很久,他方才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园风光,轻轻地吟唱起《晨钟偈》:“妙湛不动大慈尊、首楞严王世稀有、销我亿劫颠倒想……”几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江浦镇农贸市场。一进入农贸市场,正觉师的神色便凝重起来,望着无数正在生死关头挣扎的生命,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悲悯之情,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身穿灰色僧袍、瘦削的正觉师双手合十行走到每个摊点前,然后弯下身来将佛号布施给那些可怜的众生,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周围人们所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这一情景组成了一幅幅奇妙的画面,那一刻,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近代的一位高僧:弘一大师。我们前后购买了蛇、虾、黄鳝、刺猬等几种物命,在购买物命时,正觉师总是千方百计地请求摊主把价钱开低点,末了又总是要求摊主再送一点物命,比如说抓住几条黄鳝,说这几条就送给我吧,抑或是摊主的虾子从框子里蹦出来了,正觉师就赶紧把它捡起来放进我们的袋子里,而且一边放一边说,这是我的,摊主往往急得连声大叫,那是我的。后来,一位老者看见我们在购买物命放生,主动把他手里提的一个编织袋交给了正觉师,老者走后,我们打开一看,是一条蛇。因购买的物命较多,所以我们不得不雇了一辆面包车帮助运输,水生物命都放进了从江浦去往兜率寺路上的一条小河里,陆生物命则放到了山上。正觉师说,放生,同时不要忘记放心,我们放生,不仅仅是放那些物命一条生路,同时也要放自己的心一条生路,要放下一切妄想执着。放完生后,我原本打算用来供养兜率寺常住的钱还剩下小部分计一千余元,于是我将此钱转交给正觉师,拜托他拿来用于相关法宝的流通,正觉师接过钱后正色对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错用一分钱。
来去皆是缘
离开兜率寺时,我在韦驮菩萨塑像前的功德箱里放了一些香火钱,算作几天来我在寺里的食宿费用,同时对韦驮菩萨表示打扰了,这时我突然闻到一股很强烈的檀香味,四处看看,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更没有人烧香,我继续寻找香味的来源,希望看看是不是谁在附近放了檀香,可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直到我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弄清楚这股突然散发出来的檀香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临别,我去向胡居士告辞,并拿出五百元向胡居士表示希望供养给常住,胡居士当即连声说供养给师父,于是我便请求她帮我转供给圆霖大师,谁知胡居士并不接钱,而是要我自己用一张纸把钱包好,然后又找来一位僧人作证,要求我在纸上写明:委托胡居士供养了圆霖大师多少钱、以及有哪一位僧人在旁作证。真是菩萨胡居士!我照着她的要求写完之后,胡居士又要求我落款具体是谁供养的,我说就不写是谁供养了的吧,胡居士严肃地说,一定要写,这样到时候师父可以加持你,于是我只好照办。下山时,跟我同住在西单的一位专程前来拜见圆霖大师的山东画家欲送我一程,被我婉拒了,于是两人双手合十互相致礼,以代俗世的告别之礼。这次参访兜率寺,因缘所致,让我没能见到圆霖大师,却让我见到了一个末法时代难得一见的、真正清静的修行道场,同时圆霖大师现在正在主持复兴一所新的修行道场:龙兴寺。听寺里的僧人说,等龙兴寺修好以后,所有的比丘、沙弥将搬到龙兴寺去修行,而兜率寺将留给比丘尼、沙弥尼作为尼众的修行场所。我又想起了此前那两位香客关于兜率寺前途的对话,我想,这两位香客如果真正地去接触和了解了这个清静修行的僧团后,就一定不会再有那样的忧虑。
梦不孤独心孤独,所以心被梦牵住
家不孤独人孤独,所以人才天涯苦
一只大雁寻找一万只大雁的归宿
一朵花儿开放一万朵花儿都在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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