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居金仙 夙缘何在——弘一大师与亦幻法师的因缘（二）

四居金仙 夙缘何在（二）
　　——弘一大师与亦幻法师的因缘
　　秦启明
　　三
　　一九三O年十一月十二日，在芝峰法师的助缘中介下，弘一大师接受亦幻法师礼请，经刘质平居士携带行李送行，由上虞法界寺起程，途经绍兴，转赴慈溪鸣鹤场金仙寺。目的一是祝贺亦幻，学习太虚，推行人间佛教，矢志弘法办道。二是为亦幻住持金仙寺“管领白湖风月”，而参访金仙“愿作烟雨同伴。”
　　金仙寺位于慈溪鸣鹤场。前临白洋湖，湖水荡漾，白帆点点；背靠峙山（禹王山），气势壮观，云烟缭绕，青山绿水，掩映其间，把金仙寺装点得分外秀丽，因而享有“湖叫山林”之誉。金仙寺肇建于梁代，本名“精进庵”。至宋代治平年问二O六五）被赐题更名“金仙寺”。可自明清以来，金仙寺也几经沧桑几度盛衰。殊为庆幸的是，凭藉自身优越的地理环境，再加上历任当家的苦心经营，才得以保留了佛堂、大厅、方丈楼、藏经楼等主要建筑。
　　正当大师兴致勃勃地参礼金仙寺的里里外外，倾听僧人介绍这座千年古刹的由来，恰又传来天台静权法师来寺宣讲《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消息。偏巧大师归敬地藏已久，于是改变原定参访计划，决定“暂住听经”。抵寺第三天，大师就此致函宁波省四中教员刘质平，要求不向外界公布行止，以免缁素登门访晤，扰乱听经闻法。信云：
　　二刚承远送，至为感谢!前日至金仙寺，闻将讲经（按指寺方约请天台静权法师来寺宣讲《地藏菩萨本愿经》—笔者），拟即在此暂住听经，但第四中学（按指刘质平任教之宁波浙江省立第八中学—笔者）诸教员及其他出家人处，乞暂勿告知。倘有询问者，乞仅云：“近在宁（波）绍（兴）各地”，无须告知地名及寺名也㈦。”
　　弘一大师参访金仙寺，是对亦幻首次弘法办道的最好支持。因此，大师一到金仙寺，他便要求金仙寺上下，热情接待。为了照顾大师日常起居，他又主动让出方丈室，改作寮房供大师止息。亦幻本人则迁居方丈室侧室，与大师为邻。从此每天早晚，嘘寒问暖，日常供养，尽心尽力。并嘱寺中僧人定时去大师寮房聆听开示，请教书法，接受教化，务使大师不生冶漠孤寂之感，能按预定计划研校律典佛书。亦幻的周到安排至诚供养，曾使大师深受感动。诚如大师后在函告芝峰信中云：“承幻和尚优厚甚至，自惟德薄能鲜，时用惭悚耳。
　　由于寺主克尽护法供养之责，由于金仙寺僧众至诚相待，因而大师首次参访金仙寺，便改变了原定的“暂住”计划，留居金仙寺二月又余。这是大师首次移居金仙寺。往后大师又以此为机缘，在两年内，曾接连第二、第三、第四次移居金仙寺。
　　第二次是一九三一年六月二十三日，至一九三二年一月。此行前期主要会同亦幻去五磊寺参与筹建南山律学院，后期主要处理律学院停办善后事宜。第三次是一九三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至次月中旬，此行主要为金仙寺僧众讲授律学。第四次是一九三二年九月至十一月，此行主要是整理佛书托运行李，为三游厦门作准备。
　　弘一大师四次移居金仙寺，总计约一年左右。在此期间，弘一遵奉印光慈训——以法为重，以道为尊，名闻利养，不加于怀·面对亦幻首任住持，大师坚持以一名普通僧人身份，奉若师尊，至诚扶持，一言一行，堪称师表，表现出一代高僧热忱护持佛门新进弘法办道的大德风范。
　　二）礼诵《华严》精勤不懈大师首次移居金仙寺，正忙于继续集辍《华严集联三百》，致力研究华严大典。故在寮房住下，他即用篆文题书横额“华藏”。附记“庚午秋晚，玄入（按系弘一别署—笔者）宴坐此室，读诵《华严经》，题此以志。”从此大师把礼诵《华严》，奉为早课，日复一日，精勤不懈。每次礼诵，于佛前供奉鲜花点燃名香，要求礼诵语气严肃虔诚，语调分清音节音韵。先诵《华严日课》一卷，接诵《行愿品别行v一卷，作为日课；别录《净行口叩》、《十行口叩》、《十回向品》（包括《初回向章》及《第十回向章》），作为常课，每隔三五日，轮写一遍。每次礼诵，大师总是全神贯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韵节有致，佛趣盎然，因而每当《华严》声起，便会使隔室的亦幻感到妙不胜言，如入华严渊府领受华严软化。所以一到此时，亦幻总是不失时机地伫立门外，用心谛听，不愿离去，并由此联想到古印度世亲菩萨因在诵室聆听其兄无著菩萨读诵《华严经v，最终归信大乘的故事。
　　二；率领道侣结期同修一九三一年六月，大师第二次移居金仙寺。即约同亦幻、胡宅梵一行，同登慈溪五磊山灵山寺（简称五磊寺）。在寮房住下，大师每天凌晨即起，亲上大殿擂钟击鼓，带领全寺僧众居士，摄心念佛，同诵早课，历时数月，从不退惰。为向四众倡修净土，大师又约集亦幻、栖莲、显真、陈海量，胡宅梵等十名僧众居士，在五磊寺结期同修净业。为使同修增进道念，策资愿行，大师曾用古德嘉言一一规导：人命在呼吸间!故须自誓自要及早准备往生资粮，不可蹉跎一日。唯有平时用心修持，才能临终自在往生极乐，终于使同修者坚定道念，收到了预期效果。如显真法师，先受大师之约，同发求生西方之誓愿，显真割指沥血，大师为之血书愿之，复相约同居一室，专修念佛法门，因“在家时历任县长，杀戳土匪甚多”，故彼“每夜梦见土匪多人”，“挚持枪械，向其索命”。乃受大师之劝，“发勇猛心专念阿弥陀佛”。通宵达旦，念佛不息，梦见土匪，念佛劝善。“梦中土匪，渐能和驯，数月以后，不复见矣。”持名念佛使显真喜获菩萨感应，驱除土匪持枪索命之恶梦，显真从此笃信净土，不改初衷。
　　在弘一大师率众团修的影响下，五磊寺僧众皆以大师为榜样，严予持戒，发心修学。先是八名住众发愿过午不食，内有十三岁在家童子。复于八月二日，全寺住众集合佛前，同燃臂香，共发正愿。结期同修净业，并自动发心于早午餐后，“每日增加念佛二次”。目睹五磊寺“道风日益胜进”，大师在函告友人信中赞许云：“此种情形，承为全国所希有!”
　　三；宅梵晋谒期勉学佛大师首居金仙寺的第二天，当地诗人胡维铨便恭名抵寺求谒，经寺主亦幻介礼，胡维铨在金仙寺如愿拜见大师。但见大师学行精勤，注重威仪，一言一行，慈沾被人，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返回家中，他便写成《见了弘一法师》一文，交付《现代僧伽》刊布。大师趁此机缘期勉胡宅梵学佛。一是知胡家居金仙寺旁，大师欣然为之更名日“宅梵”。告勉云：“生天终须坠落，唯学佛方超三界”，故要“以念佛惜福为要务”二是允胡为皈依弟子。知其思阅《大智度论》即在沪购请新书相赠。遂为胡于金仙寺佛像前授证皈依，大师赐法名“胜月”，当场又付赠《华严经·普贤行愿品》手圈本，嘱彼每日读诵。从此以后，大师便按照皈依弟子要求，嘱咐胡宅梵诵经礼佛修习佛法：
　　二）自订修法勤修佛法如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九日大师函覆胡宅梵云：“来书所云修持方法，甚善!是征宿根深厚也。”
　　二；日诵佛经阅览佛书如一九三一年二月十六日（夏历庚午除夕）大师致函胡宅梵云：“诵经见光明，是征仁者夙根甚深甚深。《印光法师文钞》乞从头至尾详读一逼，择其要者圈出。依此修持，最为稳妥，决不至有著魔等事。”
　　三；纳费入会受赠佛书如一九三一年三月十七日大师致函胡宅梵云：“上海佛学书局有赠书会，每年会费一元，可得佛书多种。若一次纳费十元，即可永为会友。”
　　（四）为法师尊毫厘不爽亦幻初任金仙寺住持，年仅二十八岁，弘法办道刚刚开始。因此要说弘法利生，街无功德可言。再看弘一大师，时年五十又一，且已被佛教界奉为律学高僧，但大师从不以此自居。故自首居金仙寺起，大师对亦幻始终以住持之礼相敬之。做到为法师尊，毫厘不爽，扶持新进，身体力行。例如大师在金仙寺首次弘律，未穿大袖海青，后知此举有惇弘法惯例，即主动写信请求亦幻原谅“过犯”。当亦幻回信说明：“弘法各有宗风”故请大师不必歉然。可大师不以为然，又给亦幻写了一封长信，抒发心中“无尽的惭愧”表示发愿忏悔改过自新。又如大师首居金仙寺听经时，亦幻要求大师能为寺中留一纪念，大师闻声而起，提议趁四众在寺恭听静权讲经，在大殿率众同发普贤行愿。亦幻一听满心欢喜。大师乃用心撰写“发愿程式”，交彼参行。仪式开始，亦幻在大殿主持大众同礼普贤行愿：东序由静安长老任维那，西序由静权法师与炳瑞长老任班首，寺主亦幻肩披红祖衣，站在正中住持席，率领二百余四众弟子齐诵《发愿文》，礼敬诸佛，称赞如来。而高僧弘一却正站在亦幻身后拜垫，跟随亦幻“顗之顽之”地虔诚顶礼，彷佛一名“新求戒弟子”。弘一大师为法师尊扶持新进的良苦用心，当场使寺主亦幻惭愧得“发寒怔，流大汗。”
　　（五）负名日本不愿宣扬一九二九年夏，弘一大师担心“在中国恐不能长久保存”故请夏丐尊中介，在沪委托日本书商内山完造，代向日本名牌大学图书馆与各地名刹，分别挂号寄赠律学著作《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共一百七十余部。受赠者包括东京帝国大学、京都帝国大学、大正大学、东洋大学、龙谷大学、高野山大学，以及京都东福寺、黄檗山万福寺、比数山延历寺、大和法隆寺、上野宽永寺、京都妙心寺……是书在日本流布后，备受日本佛学界称许，故自大师首居金仙寺以来，内山完造曾向金仙寺转来日本受赠各方寄来《谢启》，共达数十通，称赞此书为日本僧人学习南山律开了方便之门，堪称功德无量!为让国人分享这一荣誉，亦幻本拟将此喜讯撰之公诸报刊，一经征询，大师担心被声名所累，不愿为之张扬，亦幻因之作罢，将数十通《谢启》珍藏寺中，作为大师移居金仙寺的珍贵纪念。（待续）
　　摘自《十方》第20卷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