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年僧谈二十一世纪的汉传佛教
── 一个平等互重与对话交流的时代 ──
前言
88年3月7日,三位圆光佛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为毕业纪念册的二十一世纪的佛教的专题,到西莲净苑采访敝人。他们看到藏传、南传佛教等其他地区的佛教在台湾流行,而忧心目前汉传佛教是否已经式微了,因而提出十一个问题。从这些问题中,深深感受到这些佛教青年们高瞻远瞩的心情,也让我学习到许多。事后,采访者之一的大荷法师将录音带整理成稿,希望我能修订以便刊登于“圆光新志”。非常感谢大荷法师用心所整理的初稿,让我有机会修订使内容更严谨,以就教诸方贤达。
¤ 汉传佛教的特色与发展
问1:首先,想请法师谈谈关于汉传佛教的内涵与特色?
答:先简要说明“汉传佛教”的定义:
就历史意义来看,“汉传佛教”是指:约于西元一世纪,印度大乘佛兴起时,佛教开始经由西域或海路进入中国。从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乃至宋朝等时期之传译、吸收与融会,发展成为所谓律宗、三论宗、净土宗、禅宗、天台宗、华严宗、法相宗、密宗等“八宗”。这些思想、典籍、僧制、艺术、建筑等也传播到韩国、日本、越南等地。
其次,站在今天台湾的时空背景来观察,目前的汉传佛教又具有二个重要特色:
【一】就‘法’来说:三期八宗,兼容并蓄
从历史意义来看,印度佛教的发展有三个时期,其传播也是有三期,即南传(斯里兰卡、缅甸、泰国等地)的声闻乘佛教、北传(中国、韩国、日本等地)的菩萨乘佛教、及藏传(西藏、蒙古等地)金刚乘佛教。由于声闻乘与金刚乘密教思想差距与历史性的隔阂太大,所以汉传佛教(代表初期大乘佛教)正可以扮演一个综合、交流、融通的角色。因为汉传佛教的教典,往上可以承接声闻乘佛教,往下可以接续金刚乘佛教。如果今天没有汉传佛教来衔接、沟通前后两系佛教的发展,我们很难理解声闻佛教与金刚密乘之间的转换过程,也很难寻找交流、融通的桥梁。因此,可以说汉传佛典让汉传佛教比较能够具有兼容并蓄的条件。
再者,就文献学的意义,汉译佛典也是相当珍贵的文献宝藏。因为汉传佛教对于佛典文献的翻译与编集也是采取兼容并蓄(inclusive)的态度,能广泛地保留各种不同的异译本,而不像南传或藏传佛教是采取选择性(selective)、非并立性(exclusive)的态度,大都只保留当代认为最适合的传本或译本,所以种类保存有限。所以,汉译佛典除了蕴含上承下接印度佛教的整体发展的历史意义之外,并且我们可以从汉译佛典中,透过比较、比对来掌握追溯到整个印度佛教思想演变的轨迹,进而从中了解各种思想与制度的演变过程。
此外,从思想上来看,汉传佛教也是具备有兼容并蓄的特性。它有与印度大乘佛教的中观学、瑜伽学类似的三论宗、法相宗,也有具中国特色的净土宗、禅宗、天台宗、华严宗。它包含印度佛教发展初期的毗昙宗、成实宗、律宗,也具有印度佛教发展后期的密宗等。因此,汉传佛教的修行方面,有简朴的数息观、不净观等禅法,也有将“四念处”融会大乘的思想的法门,例如智者大师的《四念处》,慧思大师的《随自意三昧》。此外,汉传佛教的禅门早晚课诵也含有密教仪轨,例如:各类咒语蒙山施食仪、焰口施食仪,及各种忏仪。
台湾的汉传佛教具备以上兼容并蓄的特性,现今台湾的佛教界也比较开放、自由、不会僵化,而且没有太大的包袱,它能接受学习藏传、南传佛教的优点,而且不会排斥外来思想与实践。如果我们能善于掌握这些优点,在未来佛教的弘扬上,这些会是很好的体质。
【二】就人来说:二部四众,平等互重。
就‘人’来讲,比较起南传与藏传佛教,目前只有汉传佛教较能做到二部四众平等互重。其实在佛陀时代,四众弟子的修行活动都是被重视的。例如早期经典不仅有长者偈,也有长老尼偈颂,乃至记录在家二众弟子修行成就的偈颂也有。但是在后来的佛教文献里,汉传佛教早在六世纪初(梁武帝时)已经有《比丘尼传》四卷记载,而南传和西藏的佛教体系中,比丘尼的相关记载不多。
如佛典所说,佛法兴盛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中[央之]国”)必须具备完整四众弟子的团体。这一点,汉传佛教则占了些优势,为什么?因为‘二部四众’的具足,才能呈显佛法不同的教化方法。很遗憾的,目前南传与藏传佛教已经没有比丘尼的传承了!事实上,比丘尼可以发挥很大的力量,特别在现代社会,很多女性都有极大的发展潜力,更何况众生里有一半是女性啊!在汉传佛教里,特别是在台湾的汉传佛教,比丘尼更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现在,藏传与南传也逐渐发现这个问题,并且在想办法如何复兴比丘尼僧团。
再者从四众弟子(出家男女二众、在家男女二众)的结构来看,汉传佛教能以平等互重的精神,发挥彼此的成长空间。比较起在南传、藏传的国家,在家众不像出家众那么有机会去接触佛法,因为他们的观念认为,修行和深入佛法是出家人的责任与特权,因此也造成出家与在家二众的地位与佛法的素养有很大的差距性。但在今日的台湾佛教里面,具有相当佛法水准的在家众不少,也有可让他们发挥潜力的空间,他们不但有很强的活动力,而且也扮演很重要的角色。这是台湾汉传佛教的特色之一。所以,出家众扮演住持的角色,在家众发挥护持的功能,在平等互重中,各展所长,迈向共同目标,这也是未来台湾汉传佛教很好的发展体质与特性。
问2:请问法师会不会认为目前汉传佛教已经式微?
答:有些人看到藏传、南传佛教等其他地区的佛教在台湾流行,而忧心目前汉传佛教是否已经式微了。对这个问题,除了要观察现在,并且也要去思考过去的时代背景因缘,我们不能单就现阶段的一些现象,来评断汉传佛教是否式微。因为好坏是比较来的;与盛唐时期的佛教比较,现在的汉传佛教当然是衰弱了;如果要比现代学术研究,那我们也比不上日本;其他部分,我们确实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
世间有为法有生住异灭的现象。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后,一直到唐朝鼎盛时期,佛教就开始走下坡,直到清末民初,中国佛教虽然还有一些大师的在努力支撑,但在那个动乱的时局,维护佛教的传承是非常艰辛的。而台湾早期佛教思想有一部份来自大陆,有一部份也受到日本佛教影响。后来政府撤退来台,台湾佛教能在这短短三、四十年的努力后,而有目前的成果。就发展的效率来看,它真的是日新月异,台湾佛教已经蛮努力了!虽然仍然有很多须要改善的地方,但在大方向上并没有太大的错误。
一、持戒修行:首先在戒学上,台湾佛教至少没把戒律荒废掉。基本上,台湾仍有律师及学律的法师在努力的弘扬、学习、传承,日本佛教舍掉出家戒法。再者,台湾佛教早晚课诵的传统都还保留,而半月诵戒虽不普遍,但仍有一些道场在做,也在逐渐推广中。其实,日课及半月诵戒对僧团来说是很重要的,它可以让我们在每天及半月中,有自我反省、清净、忏悔的机会。所以就修行道业来讲,台湾佛教还有这些发展的本钱。
二、教学研究:台湾佛教有一些佛学院、佛研所,及佛学著作。特别在思想方面影响台湾最大的是印顺导师。其实,就目前世界其他地区的佛教来看,我们还不容易找到佛学学养如此广博、精深,且能运用现代语言契理契机的诠释出来的大师。此外,台湾也不断的有留学生到各国学习,从太虚法师时代开始,他就派自己的学生前往藏传、南传国家学习佛法,或到日本学习现代的佛学研究。佛学研究机构也不断与国外学术界交流,所以,台湾佛教还不会太闭塞而与世隔绝。
三、事业发展:台湾佛教的大、小团体都有各自的发挥空间,如慈济的慈善教育、佛光山、法鼓山、中台山等一些大团体也都有很平稳的发展,不会交白卷。这一方面也和台湾社会的文化的蓬勃与经济的繁荣有关,所以佛教事业也能有它的发挥空间与资源。
例如:目前,南传巴利文及藏传佛教的电子佛典都已经有相当程度的进展。但汉传的电子佛典,台湾则具备最有利的开发条件,为什么?就技术的层面而言,汉传佛典的电子化牵涉到许多问题,包括软体、硬体的问题及佛典文字的缺字的问题。由于台湾拥有很多技术人才,加上学佛的人口普遍,所以有很多具有使命感及愿意发心的佛教人士投入电子佛典的开发与制作。而大陆拥这方面技术能力的人,却多以营利事业作为优先考量,因此大陆方面在推展上会弱一些。此外,以台湾的经济力量及国际上所扮演的角色来看,台湾可以吸收各样旳国际人才来合作。而在文字的使用上,台湾使用繁体字,一般人对古文不会有太大的捍格,而这方面大陆又比我们弱了一点,所以在软体、硬体及使用语言发展,台湾就占了很大优势。
所以,我们不能看到台湾佛教目前的一些问题,或者看到其他地区的佛教在台湾流行,就认为汉传佛教已经没落。检讨某一地区的佛法是否“式微”?应该是检验它的体质是否健全。我觉得目前台湾的汉传佛教的开放、自由、不僵化的体质可以适应国际化与本土化的潮流,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类各样的佛教,这是检验体质的重要项目之一。如果我们能善于掌握这些优点,吸收其他地区佛教的优点,可以让汉传佛教发展的更好。
¤ 佛教整体教育的规划
问3:想请法师谈谈关于台湾佛教整体教育的看法?
答:依于台湾佛教的特质,人才的培养有两大方向:
第一:以道场为基本单位
一个健全的僧团道场要具备对内的僧伽教育及对外信众的弘化功能。这或许会因寺院的道风、组织而有比例上的不同,但多少要具备内修外弘的功能,并加强其深广度。所以每一寺院应该就其能力所及,定期在戒、定、慧等三学上有互相砌磋的时间。就像世间大学一样,教授要求学生做学习,学生也会去评鉴老师,这当中就会形成一种进步发展的体质。所以学习范围也不一定要完全只以某个老师为主,因为如果全部局限在单一范围内,就比较缺乏自我独立进步的可能性,这是不理想的互动方式。所以定期在法义上研讨、平等砌磋,才可能促成佛教寺院内部的进步。
第二:整体佛教的教育规划
目前,台湾佛学院教育已经颇有成效。若要因应未来时代潮流的演变,则希望能成立一所“僧伽大学”。因为过去的佛学院较少考虑现在教育制度的理念、潮流。其实,如以师资的资格认定来说,聘用、升等这些制度可以了解师长的成长或进修的情况。就目前的高等大学教育,它必须具备完整的教学、研究、服务等功能,所以,如果佛教的某一团体能同时结合世间大学与僧伽大学两种教育体制,这样更能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为什么?
(一)资源分享:例如图书馆、电算中心及各种施设的资源……等,如果两所大学能相互支援,中间虽有区隔,但资源上仍可互用。
(二)师资互用:由于世间大学已有一段发展时间,长期下来,这便会形成较完善的制度及客观的师资标准,所以自然较能获得社会人士的肯定。因此,如果我们能与世间大学的师资互相交流,“僧伽大学”无形中就会被带动起来。这是台湾佛教,未来可以努力的教育方向。
(三)教育趋势:目前教育部不断提倡“终身学习”、“生涯教育”的理念,因此未来各种管道的教育方式会出现。如果“僧伽大学”能办到一定的标准、有明确的制度规章,例如学生如何入学、如何取得学位,师资如何聘用、升等,这些如果能具备一定的条件,则“僧伽大学”也能发展推广教育。
公开、公平、公正的教学制度能让每一个人的潜力发挥出来,可以持续的累积知识,一般的教育制度在这方面有一些值得参考的理念与经验。因此,我希望将来的僧伽大学能结合传统与现代的优点,像过去的“那烂陀大学”架构一样,发展成律学院、禅学院、中观、唯识,乃至密教等专才培育学院,成为世界僧伽的最高学府之一,吸收各方面的僧才。也可以让从佛学院、佛研所、大学毕业、国外留学的出家僧伽,不一定只能在一般的大学中发展教学与研究,他也可选择在僧伽大学中发挥所长,贡献其用。
教育就是百年大计,重要的是如何把眼光放远,把格局做出来,然后再让时间去累积。世界知名大学都是如此,日本东京大学就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美国哈佛、英国剑桥、牛津大学等都是几百年历史的累积,它们刚开始也可能只有几个学院,但有好的制度与传统,永续经营,成果就会出来了。我想,从今日台湾佛教的条件,这样的理念应该是值得考虑与努力!
问4:佛教内部应该如何凝聚力量,获得共识,以推动整体佛教的各项建设?
答:要凝聚力量有二种方式:
第一、从上到下的个人权威:
但这种方式目前只有在各寺庙团体才可能,因为单独的寺庙比较有从上到下的个人权威式的凝聚力量。
第二、群策群力的民主制度:
不是以个人权威领导,而是依于民主议事规,达成目标共识、分工合作、群策群力的民主制度,从下到上,让大家都能发挥智慧与力量。
目前台湾佛教,缺乏的是第二种模式的经验。十多年前,由于人民团体组织法的修正,佛教本身除了原有“中国佛教会”之外,也陆续成立各种全国性、国际性团体,发挥相当的功能。但是这些团体其运作是属于何种模式?是否能结合其他相关的单位,凝聚共识,以推动整体佛教的各项建设?
举例来说,像日本佛教界各宗派都有办大学;有单一宗派所办的,例如曹洞宗的驹泽大学;也有几个宗派合办的,例如天台宗、真言宗、净土宗合办大正大学。台湾的辅仁大学,也是由三个不同的天主教教会合办文学院、法学院、理学院等等。所以要谈合作,须找到某种模式,或是从上到下,或是从下到上,或是双管齐下,才可能有合作的条件。
问5:请问法师,学术研究与佛法修证是否会相冲突?
答:一般人觉得二者会有冲突的原因,是由于前者是“理论”与后者是“实践”的不同,前者重“理智”与后者重“信仰”的差距。若从二者完全是背道而驰的角度,是会有冲突。但是能融会二者的共通点,则可以发挥相辅相成的效果。
学术研究是在追求真理,佛法修证也是在追求真理。追求真理的首先须要具备正确的思考方法,以便获得正确的知识与见解。用佛教的术语,称为“破见惑”,证得“见道位”。此种正确的态度是能对各种不同的知识,不论它是自己的、或他人的,是亲人的、或是冤家的,都能如理批判,并且经得起各方检证你的思考步骤与证据。学术研究的领域在这方面可以提供一些清楚的方法。
其次,追求真理也须要具备正确的实践方法,以实际经验来印证自己见解与理论的可靠性与体验性。用佛教的术语,称为“破思惑”,证得“修道位”。此种正确的态度是能将自己的见解,真实表于在自己的语言与行为,使自己的身、语、意三业清净,思言行合一。佛法修证的领域在这方面可以展现一些真实的典范。
此外,在佛法中有“闻、思、修”三种智慧,学术研究在闻慧与思慧上可以提供很清楚的方法与理路,佛法修证在修慧上能提供很丰富的经验与典范。如此融会二者的相通处,则可以发挥解行并重、相辅相成的作用。
问6:那么我们如何判断或检证学术的价值与内容?
答:我们须要学习分辨两种判断,一是“事实判断”,一是“价值判断”。事实是唯一的,价值却具多元性。
学术研究在发现、分析“事实”方面有其检证的方法与步骤,这也是它的重要价值。例如:我们可以检讨其定义是否清楚?是否可依经验事实判断其真假?是否有形式(逻辑)与非形式的谬误?是否有反例或归谬?是否有充分的论据?等等。
但是,我们对于学术研究所提出的“价值判断”,则要有宽广与多元的角度。举个例子:从历史的事实,我们可说某部经是“伪经”,但不能说它就完全没有研究与宗教上的价值。因此,我们不太在意学术界讨论:某部经是“伪经”,或者某某佛可能是起源于太阳神信仰,而感到不舒服而无法接受。但也不是意味著,学术界的研究成果一定要全盘接受,我们可以再研究、再检讨其事实与价值。
¤ 佛教与二十一世纪
问7:请问法师,您认为佛教在二十一世纪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趋势?
答:二十一世纪社会将会有如下几个特点:
第一、资讯的时代:传播媒介的主流将是电子化、数位化的资讯。由于目前佛教的传播媒介仍以印刷纸本为主,数位化的佛教资讯的量与质仍有待努力。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或者从佛教宏扬的考量,我们都须要有这方面的准备。此外,电子经典媒体也可以让我们很有效率地去检索到其他宗派与宗教的相关课题,以便于对话与交流,不须要穷尽一生只能研读某一领域而已。
第二、地球村的时代:以台湾为例,未来将有国际化与社区化的两种发展趋势。因此,佛教一方面要有国际化的格局,也考量如何因应“社区总体营造”的发展。目前,汉传佛教在国际上仍大都局限在华人地区弘法,非华人地区的交流与拓展是将来的课题之一。此外,台湾佛教基本上较偏重都会发展,但其他宗教(如天主教、基督教)在山区原住民等等地区,或其他弱势团体,乃至印度、非州、穷乡辟壤都可以伸出触角,所以偏远地区与弱势边缘地带也是佛教未来可以用心的地方。
第三、高龄化的时代。在2020年左右,预测全球老人人口会有二十亿,而且是全世界不论已开发或未开发的国家,共同都会面临的问题。所以高龄化的普遍性是未来社会的人口结构,佛教应如何因应这个的问题?例如在寺庙本身的人事结构、社区信众的高龄化……等。
第四,多元化的价值及两性平等的社会。佛教也会如此,比较起其他地区,台湾比丘尼有好的发展潜力与空间,但是台湾比丘僧团的质与量有待加油。
第五,对话与交流的时代。传统宗派必须要有与外界对话、交流的能力,如此才能契理契机。寺院之间、僧众之间、信众间的沟通,佛教与社会的对话,乃至佛教与其他宗教间的互动,这些都是未来佛教会面临的时代趋势!举例来说,台湾佛教所提倡的人间佛教之“人间净土”,如何与传统的西方净土(或他方净土)法门之间,产生对话与交流,找出适当的平衡点。其实,二者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因为人间净土可以让我们很具体、很踏实的与这个社会产生互动,而他方净土法门可以扩展我们内心与外在世界的深广度,这种超越性的理念就是他方净土法门的价值!此外,近年来,国际间对于“临终关怀”的重视,见光、接引等“濒死经验”的研究,传统的净土法门也将会有新的诠释方法与评价。
问8:法师,您会认为二十一世纪是佛教的世纪吗?
答:首先,应清楚所谓“二十一世纪是佛教的世纪”的具体意义为何?是指信徒最多?还是说最有影响力?还是说佛教的教义“缘起论”“无我论”比较适合二十一世纪的潮流?
其次,这种命题是如何推论的?是有很多可能性。例如:有一些人也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但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中国人逐渐强大,人口又多,所以未来是中国人的世纪吗?又假如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因为中国很多人信仰佛教,所以结论是二十一世纪是佛教的世纪吗?
太在意这种命题,有时容易陷入“自我陶醉”。我想比较重要的是:佛教能因应二十一世纪变迁吗?对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佛教能有多少贡献?
问9:可是人类科学愈进步,不也会直接对西方宗教信仰造成冲击吗?
答:十七世纪以后的自然科学的发展确实造成西方宗教信仰的冲击。不过,我们也发现到一个很吊诡的问题:为什么重要的现代科学进展也都在西方产生?西方世界的科学与宗教之间似乎有微妙的互动关系。例如:“上帝能使行星规律运转”之西方宗教的命题,相对的有“万有引力使行星规律运转”之西方科学的命题。又“上帝创造人类与万物”之西方宗教的命题,相对的有“人类与万物是演化而有”之西方科学的命题。
而且,科学兴盛,并不意味者宗教势力就一定会削弱,因为宗教不是一个单纯的信仰问题,它还牵涉到生活习惯、社会习俗、文化背景。就好像过去西方宗教传到中国、台湾,但他还是有发展的拘限性;所以今天佛教虽然能透过许多管道向西方社会发展,像安宁疗护、临终关怀、生死学的各种论题会使西方人注意到佛法经验,但佛教在西方社会的发展空间毕竟还有待开发。
问10:请问法师,面对未来,僧青年应如何准备自己,迎接新世纪?
答:了解自己的优缺点与时代的脉动。我理想中的僧才是“圆型”模式。“圆型”代表每一个人都是才,圆大一点的人可以多做一点事情,稍微小一点的人可以做少一点的事,他们有时候可以在这边发展,有时候在那边发展,把自己的潜力恰如其分的发挥出来就是才。例如像木材一样有大有小,但不能说只有大的才是材,因为就算是小一点的,也可以当栓或楔子,这都是很好的。
问11:我们要如何了解或肯定自己?
答:关于“自我定位”、“生命定位”等课题,不仅是我们,包括所有哲学家都在寻找解答。我觉得,出家僧伽不但要在佛教里面找到定位,也要在整个社会里乃至整个无穷无尽的宇宙里面找到定位。
就我个人而言,我学佛最高兴的体会之一,就是自己在宇宙中找到了位子!想想,宇宙是无穷的。从宇宙大爆炸开始,慢慢的才开始形成星球、银河系。再以地球为例,在经过几千万亿年,地球一直不变的改变、演化后,终于有了人类的诞生,而人类之后又经过很长的时间发展,才有佛教历史的出现,在经过二千多年之后,才又有今天的“我”。但“我”是什么?我发觉自己好比是宇宙无穷无尽的大海里面的一个小水泡,从民国四十三年的时候诞生,然后这个水泡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到有一天它破了,结果又回到宇宙无穷无尽的大海。它来自大海,又回到大海,其实我与所有的万物是同一法界、同一法身。这种体会让我感到十分欢喜,使我觉得自已容易产生“同体大悲”与“无我智慧”,随缘来去。
此外,由于二十一世纪是一个资讯化、国际化、社区化的时代,尤其从国际网路中,我发觉每一个人的世界都无穷无尽,就像《华严经》里说的“重重无尽”的“因陀罗网”一样。我常常说华严世界的“因陀罗网”(indra-net)就像电脑世界的网际网路“inter-net”,每一个人可以互相激发起无穷的潜力的空间。
所以我觉得僧青年更应该好好了解自己、尊重自己。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每一个声音、每一个心念、每一个行为,都有稳定敏锐的观察,以发挥自己的潜能、潜力,同时也尊重别人的潜能潜力,一方面更深入的去开发自己内心世界,另一方面积极的向外去关怀人类、关怀社会、关怀这个世界,这就是僧青年未来可以用心的地方。
(大荷法师整理访问稿,惠敏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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