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瑛大师论佛法之精神
在中国近代佛教史上,对佛法之精神问题曾有过激烈的争论,这一争论,归结佛教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救世的还是厌世的问题。在圆瑛大师的遗著中,也有多处论及这一问题,如:大师在《佛法之精神》的演讲中说:“夫佛教应行讨论之点,不一而足,今天不妨把佛教是消极不是消极,是厌世不是厌世这问题先来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即能解释世人种种之误会。”(《圆瑛集》,下面引文均见此集)大师还说:“圆瑛少年安儒业,冠入空门,研究教典垂三十年,深信佛教,实在是积极的,不是消极,是救世,不是厌世。”
上述问题的争论,来自于对佛教出世思想的理解之不同。何谓“出世”?《法华经·譬喻品》云:“今此三界,皆是我有。其中众生,悉是吾子,而今此处,多诸患难。唯我一人,能为救护。虽复教诏,而不信受。于诸欲染,贪着深故。以是方便为说三乘。令诸众生,知三界苦。开示演说,出世问道。”所谓出世解脱,是指对世俗烦恼杂染的超越,出离。而要达到出世解脱,就得修行成佛,达到觉悟的境界。而出世解脱论是佛教解决人生问题的基本方法。
佛教传入中国之后,一般人都以中国本土的儒教的入世观与佛教的出世观比照,并批评佛教。近代,由民族深重灾难和严重生存危机而激发出来的强烈的救世观念,更引起一些学者对佛教出世观念的责难。如1919年,署名志希(即罗尔伦)发表《“出世”?》一文,其中说,那出世家所想出的世,是我们这个地球呢?还是包括地球的太阳系呢?又说,它们如何出法?是不问世事,独坐修行呢,还是自杀呢?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出世吗?世是出得了的吗?(参见《新潮》第一卷第四号684-685页)按照罗家伦的说法,佛教的“出世”,那是要人们远离世事不做事,甚至是离开人类生存的地球,去自杀。这种说法,违背了佛教出世观的本意。上文提及,圆瑛大师说“世人种种之误会”,对佛教出世观的误会,乃是最根本的误会。正因为这一误会,便产生了佛教消极厌世等说法,影响甚大。
对于当时的佛教界来说,阐释佛教的出世观,提倡佛教的积极的救世精神,便成了十分重要的任务。圆瑛大师当时也作了多次讲演,阐释佛教的积极救世精神。在《佛法之精神》一文中,大师分三部分来讨论。第一,就佛教本身而论,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欲求一种方法解脱众苦,最初发心即是为众,不是为己,到十九出家,舍皇宫乐,弃轮王位,学比丘法,修头陀行,着敝垢衣,行平等乞,循方乞食,乃至坐菩提树下,发广大誓,谓“不成佛道不起此坐”。这全是大精神,大勇猛,其中具四宏誓愿:誓度无边之众生,誓断无尽之烦恼,誓学无量之法门,誓成无上之佛道。圆瑛大师认为,“此种宏愿,完全是积极的,救世的,不可以其出家,遂谓为消极厌世。”第二,就佛之字义而论,佛即“觉者”,乃是大觉悟之人,觉悟一切诸法,无所不知,无所不识。对宇宙人生而言,觉悟茫茫世间,芸芸众生,无非业感。当今人欲横流之世界,皆由众生贪、嗔、痴、慢、嫉妒种种恶心造成。这种恶现象,人心日积日漓,世道愈趋愈下,我爱群受国之同胞,无一不抱救世之思想。然而,如何救世,靠枪炮之具断不能达到目的,只有靠救正人心才是最根本的。圆瑛大师说:“现欲救世,如炙病者,须得其穴,在愚见看来,有欲挽回世道,必定救正人心,果欲救正人心,惟有宏扬佛教,此非圆瑛身为佛教徒,偏于妄佛也。因我佛自己觉悟,一切世界,都由心造,众生以清净心,造清净世界,以恶浊心,造成恶浊世界,故自觉之后,而行觉他,说法四十九年,说出种种法药,救治众生恶浊之心病”。又说:“佛欲唤醒世界众生,共尝法药,祛除心病,经历五时,循循善诱,自觉觉他,历久不倦,岂可谓非积极者乎?”第三,就佛之宗旨而论,佛以慈悲为本,说诸法令众生离苦得乐,救护人类。圆瑛大师举释迦过去行菩萨道,舍身变作鹿王救护众生的故事,说明“佛教救护众生,乃至舍头目脑髓而不吝惜,岂可谓非积极救世者乎?”总之,圆瑛大师认为,积极救世乃是佛法之精神,而所谓佛教是消极厌世的说法,是世人对佛教的误解。
为了说明佛教是积极救世的,而不是消极厌世的,近代佛教界有不少高僧有所谓佛教既讲出世,又讲入世的说法。圆瑛大师也有这一说法,他在《挽救人心之唯一方法》一文中说:“佛教专重入世,而非竞尚出世。经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请试味其语,但能有利于众生,则虽镬汤炉炭,亦所不避,要必入世功圆,方是出世事毕”。
所谓“入世”的说法,原指儒家正心诚意,治国平天下的精神。人们在批评佛教为消极厌世的时候,往往以儒学主入世的精神为比较,而佛教界在说明佛教不是消极厌世而是积极救世的时候,也往往采用“入世”的说法,而这所谓佛教也讲“入世”的说法,其意是说佛教也关心和参与社会事务并起到一定有利作用的意思,这是就佛教的社会功用而言,显然不是对佛教出世解脱法的否定。如圆瑛大师在《佛教与做人》的演讲中说,佛教“共有五乘教法,人天乘是世间法,余是出世间法。说人乘即教人做人的道理,现在多人,不曾研究佛学,不知佛教与做人的关系,都认着佛教是出世法,与世人无干,此是错误。”他又在《佛教与世道人心之关系》一文中说:“人天乘是世间法,可以救正人心,匡扶世道。声闻乘、缘觉乘,是出世间法,独善其身,能得自度。菩萨乘、佛乘皆是入世法,普利众生,广利群品。有人说佛教是出世法,与世间法全无关系。是未知有人天乘之故。又有人说佛教是消极而非积极,是未知菩萨乘与佛乘乃积极救世之故。菩萨发大愿,修大行。舍己利他,难行能行,难舍能舍,难忍能忍,只图利他,不愿损人,其积极为何如耶?”在这里尤其要注意的是,圆瑛大师关于“菩萨乘、佛乘,皆是入世法”的说法,这一说法,与菩萨乘、佛乘是出世间法的说法有矛盾吗?粗粗一看,似有抵触,其实并无矛盾。菩萨乘、佛乘当然是出世法,只有出离世间烦恼杂染方可达到菩萨和佛的境界。但圆瑛大师这是里强调的是“普利众生,广利群品”,就是说,菩萨乘和佛乘乃积极救世之道。所以,这里所谓“入世法”,也是指佛教关心人生和社会,对人生的健康和社会的进步起到积极作用的意思。此外,圆瑛大师还在《国民应尽天职》的演讲中详细阐述佛教大慈悲、大无畏、大无我的精神,并强调指出:“学此三者,乃是佛教大乘救世之学说。有人说佛教是消极的,是厌世的。这是未曾研究过佛学,随声附和之词,不晓得佛菩萨大乘愿行,完全是积极的,完全是救世的。”
圆瑛大师向来主张佛儒圆融,他所谓佛教也讲入世的说法,显然是受儒学之影响的结果,他在《佛儒经颂》序一文中说:“佛以慈悲为本,儒以仁义为归。佛、儒之教,虽则不同,而其利生救世之心,未尚有异也。夫佛教有言曰: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己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广运慈悲,为众生与乐拔苦。而儒家亦有言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颜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盖仁者,义之本也,始虽肇于克己,而终则在使天下知所归,是与佛教自觉、觉他之道,初无二致……则佛、儒二教,如日月丽天,亘古并曜,固未可辄为轩轾。”他在《佛儒教理同归一辙》中说“佛教者,是释迦牟尼佛觉世利生之教也”,“佛成道后,即以自觉之道,普觉众生,犹儒教所云,使先觉觉后觉,是天民之先觉者。”在圆瑛大师看来,匡正人心,救治世道,佛儒是完全一致的。
总之,通过对出世理论的解释,维护了佛教的根本原理,又根据时代的变化要求,阐扬佛教与人生、社会的密切关系,强调佛教救治人心和社会的积极作用,这是近代佛教的特色之一。而努力阐扬佛法积极救世之精神,也正是圆瑛大师一代高僧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圆瑛大师在《佛教大乘慈悲救世》演讲中希望当时的中国佛教会,“实行大乘佛教,发扬救世精神”,至今仍是佛教界工作的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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