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上的密法传人——能海法师

五台山上的密法传人——能海法师
　　辛补堂 郑计怀
　　能海法师俗姓龚，名学光，字缉熙，1886年腊月22日生于四川省绵竹县汉旺场。父名常一，母亲张氏，有一位姐姐。他10岁时，迁家县城，父以摊贩为业。不数年，父母相继去世，姐弟相依为命。他在私塾读书，也还留心国事。当戊戌变法失败后，他就决意离家，去寻求救国之道。14岁上，他到了成都东大街恒升通匹头业商号当学徒，号东钟体乾见他敏慧，令随其私塾老师学习，受到器重。不数年，遂通诸子；又浏览了不少新出书刊，故他的爱国热忱就与日俱增。
　　能海法师深感清政腐败，国势垂危，外侮频仍，民不聊生。又觉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遂于1905年弃商从戎，考入陆军学校，与同学刘湘、乔毅夫等刻意攻读。1907年军校毕业，被派赴康定镇守使部任侦探大队长；一年后升营长。1909年偕乔毅夫调赴云南讲武堂任教官，时朱德总司令、川中将领杨森等均肆业，师生意气颇投。1910年讲武堂结束，返成都升任团长兼川北清乡司令，经治理，盗匪悉平，民获安靖。1910年调入袁世凯之将军府，见国事日非，更不满袁的窃国专权，便日涉佛经以自遣。1913年东渡日本，考察实业和政洽。半年后回国，在四川将领刘湘驻军代表处协助办事。1914年闻谢子厚居士谈佛源老法师于成都三义庙讲经，前往听讲，大为信服。1915年，闻知川籍张克诚在北平大学讲哲学和佛学，不辞路途艰辛而前往听讲。 ”。．能海通过听讲佛经后认为，世界上所发生的侵略、压迫、剥削等，都是因为以“小我”利益出发，强权夺霸，造成了人间种种悲剧。在张克诚先生讲的佛教哲学的指引下，他萌发了出家之念。他常念“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于是，他极力说服妻子和姐姐一起信佛。想从佛学中找到解除世间苦难的途径。1916年他为重庆居士们讲《百法明门论》，并在成都创办佛经流通处，得到谢子厚、川军刘禹九、佛源老法师、著名学者刘洙源教授等的支持，华西大学教务长程芝轩也与其结识起来。还将其成都附郭田40余亩、庄房一院出售，共得3800余元，除酌供家人生活外。悉助少城佛学社。1924年，他生子述成，方40天，就毅然割爱离家，礼重庆天宝寺住持佛源老法师，剃度出家，法名能海，其年39岁。其妻亦同时出家，法名能新，改住宅为尼姑庵。
　　能海出家后，潜心钻研佛教经典。1926年原拟赴日求法，见报端大勇法师由日回国，称“日本密法还不如西藏之殊胜”，遂决意赴藏学密。相约偕往的有瑶师、同戒的永光、果蓉、传品、后有永师、巡思师等6人。是年正月．起程赴打箭炉，10月抵康定，既学法，又为居士讲经。这时，他同大勇、大刚、法尊、观空、永光等17人，决定次春入藏。1927年他同永师到里塘那摩寺，向老格西学法。1928年6月20日，他与永光、永轮、永严等4人起程赴藏。1929年到达拉萨，拜依止康萨喇嘛为师，学文殊法7年。1932年取道印度回国。急电上海刘湘办事处长，汇去旅费，转回上海。能海法师在上海挂单海潮寺，并在班禅办事处讲经，听讲者常达数干人。他还四处设坛，广作法事。1933年初回渝，于长安寺讲《心经》，旋即返蓉。1934年赴五台山广济茅蓬(碧山寺)作半安居，讲《基本三学》、《盂兰盆经》后，闭关静修，并译集经论。是年，应上海佛教净业社之请，赴沪弘法。1935年返回五台山安居，且讲《比丘日诵》等经典；又应请赴太原讲《金刚经》等。1936年应邀赴沪，于觉圆班禅大师纯念堂讲经。之后，再赴五台山，住广济茅蓬，译事不辍，时已译《文殊五字真言仪轨》等5部。四月初文殊圣诞，应请接任茅蓬住持，4月16日领众结夏安居。寺内分禅堂与念诵堂，禅堂坐禅修观，念诵堂分观诵与讲诵。其时来五台山学法的有40余人，先办观诵，组成金刚院。在此时期，能海法师在五台山，多得胡子笏居士的护持。
　　1937年初，将本尊象及众弟子，迁至五台山善财洞住，能海同师父罗桑巴桑大喇嘛也迁住善财洞。同年春，受山西太原海子边佛教会会长力宏和尚、省主席赵戴文、居士李莜峰等的邀请，至太原讲经。时“七·七”事变发生，日军入侵华北，能海对乡亲朱德、聂荣臻率领八路军开赴晋东北抗日前线，创立五台山抗日根据地积极拥护和支持。当他在太原讲经时，战争爆发，说：“国事要紧，回山已不可能，国难当头，非少数人的力量所能回转，必须办大法会，集中群力。但目前因缘不具，应先修法御难，讲经只能暂停。”于是，1937年9月抵渝，众弟子40余人也于1938年3月全部迁入四川，近慈寺道场正式成立。
　　1938年，能海法师先后赴佛学社、文殊院、昭觉寺等处讲经传戒；1939年3月，赴峨眉山礼普贤菩萨，接毗卢殿住持。1940年，应请接任新都宝光寺法主。这年他再度赴藏学法，学得宗喀巴大法第28代康萨大师传承的完整密法，成为传大威德无上密乘法统的第29代祖师，参于拉萨大招提寺朝拜圣诞节日。一年后回归近慈寺、太平寺传戒。1942年，译《大时轮上师相应法》，举行大威德金刚大灌顶20余日。1943年，赴绵竹开办西山云悟寺，作为专修之所，在此安居译集藏文经论；1944年，在龙兴寺安居，讲《生起次弟》，译《佛塔修造供养功德义利分别集经》等。这年蒋介石派人请其出任国民参政会员政员，后又聘入陪都宗教联谊会，但能海均毅然谢绝。1945年，在彭县太平寺安居，讲《法蕴足论》，译《律海心要》。后赴广汉龙居寺传戒。秋后回近慈寺译经，研习汉藏语文，着手培养僧人。此时，先后接受美国学者罗加恩、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瑞典汉学家高本、汉学生马悦然、比利时天主教徒2人等到近慈寺听经。
　　1946年，住成都的美国新闻处长持罗福斯总统亲笔函，请能海上师赴美讲学，信日：“中国四川成都南郊近慈寺能海大法师，敬请驾临我国，弘扬佛法，以济国人道德之贫乏。”能海上师以法务在身未往，并说：“今后有人去!”是年春，昭觉寺举行和平法会，能海上师主理，并讲经，每日三、四千人，盛极一时。1947年，在彭县太平寺安居、译经、成立重庆金刚道场，举办北京大威德铜像迎至近慈寺开光，并请章嘉活佛参加。1948年亲领部分僧众学习念诵，传授《大悲仪轨》；还到北京、上海等处，举办法事。1949年应清定法师之请，赴沪助办法会，成立上海金刚道场。是年秋，讲经于龙兴寺，所挂对联，已寓起义图新之意。12月，川将邓锡侯．刘文辉、潘文华在彭县龙兴寺策划起义，能海亦参与。9月，发出通电，中外震惊，四川、西藏即在和平声中解放；后云贵二省亦相继解放。能海法师与三位川将宣布起义，对和平解放大西南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解放前夕，四川军阀刘湘屠杀共产党人杨暗公等，时不少著名共产党人被监禁于巴县监狱。未几，刘湘丧子，转念悔过奉佛，其亲信乔毅夫等，劝其来皈依能海上师。能海法师乘机以讲经形式，入狱慰问，并保释一批囚犯，其中有著名地下党员数人。对已被害者，能海于解放后，每烧护摩，必设8位烈士之牌位，以超荐亡。
　　1950年，能海法师在北京西黄寺举办了摩尼法会，参与了接待入藏解放军的代表，向他们介绍了应该注意事项，并要准备好粮食、雨具、炊具等。可能会遇上毒水，所以饮水、放牧时，都应注意等等。并派弟子隆果随军入藏，担任翻译。时人民政府通知，凡有田者应征公粮。他令弟子响应号召，将全部存米上缴，并设法办清退押，受到工作组的表扬。9月，他专程送扎萨喇嘛回到北京，住在西黄寺，并资助300元，恢复摩尼法会。1951年10月，能海上师以特邀代表身份，参加了全国政治协商会议，朱德委员长写信问候，并亲自赴四川组，与能海法师畅谈。是年土改，近慈寺有近百名僧人、40余亩土地，师下令：“决不与农民争土地，任工作组和农民处理决定。”经土改复查，将寺近处40余亩田地归还寺僧自种。
　　1952年初，赴五台山广济茅蓬安居，讲《基本三学》。清凉桥能信法师请能海上师往住，他赴桥视察，深感原属律寺，处境清静，可建道场。秋赴上海金刚道场，译经、讲经。这时近慈寺上座光学、照通、请佛、成佛、仁光、能法、通一、常浩、果护等都赴沪聚集。能海法师于10月底，应邀赴京，出席中国佛协筹备会。12月，应邀参加以宋庆龄为团长的和平代表团，出席维也纳世界人民和平会议，约1月余。会后取道莫斯科，经外蒙回京，住广济寺，随同行的缅甸僧众返回上海金刚道场。1953年，在上海举行了大威德灌顶二坛，极为殊胜，法会圆满。之后，能海法师率部分弟子上五台山，选定清凉桥吉祥律院，传戒弘法，进修近慈寺院规。同年，能海法师在京参加中国佛教协会成立会议，当选为副会长。会后先行上山，住善财洞，弟子随上。10月，在清凉桥开讲《四分律》、《根本阿含》。
　　1954年，能海法师到广济茅蓬，为大殿毗卢佛装藏。上海金刚道场居士24人朝台，请其讲经。后返清凉桥安居，．修建殿宇。在冬季气候零下30余度之地，半年学修，半年劳动。中国佛教协会给其生活费500元，他说：“临时仗领导照顾，我等尽快创造条件，自力更生。”在此后的二、三年内，该寺每年卖牛、马、骡10余头，每年为国家植树数百亩。发展畜牧，种田、造林，农禅结合，被评为先进寺庙。，称誉全国。1954年5月，能海法师参加山西省政协会议。8月，由四川省选任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9月初，赴京出席会议，参加了国庆典礼。10月，回五台山清凉桥，续讲《四分律》、《根本阿含》。1955年于清凉桥举行传法法会，以投票方式，选出先学、照通、请佛、成佛、通一、常浩、贞意七位为和尚，师亲给法卷，能作戒和尚的传戒。不久，赴沪开讲《菩萨戒集颂》。中间应邀赴京，参加以郭沫若为团长的代表团，出席印度新德里召开的亚洲国家会议。会后朝礼圣迹，取道仰光回沪。5月，离沪赴京开会，出席人大一届二次会议。会后返清凉桥，开讲《现证庄严论义疏附讲》。 ‘
　　1956年8月，能海法师赴京参加人大一届三次会议，同时与赴朴初一起接待日本佛教徒。9月初，在首都机场迎接国际佛教僧侣代表团。9月28日，参加中国佛学院开学典礼。五台山僧人常浩、通一等6人进入该院学习。并参观这年国庆典礼，送别国际僧侣代表团。随即赴太原佛协，转交城玄中寺，礼昙鸾祖师道场。10月底回清凉桥，11月续讲《现证》。1957年初，赴京出席全国佛教代表会议，能海法师返太原，又出席了山西省政协会议。4月初回清凉桥安居、讲经。冬季，与台山部分僧人赴京参加“反右”学习，期间出席了全国人大会议两周。1958年初，返回清凉桥。3月，赴广济寺安居，参加五台山“反右”学习，7月底结束。这年再次当选为全国人大第二届代表。9月底，到太原养病。1959年，西藏叛乱，能海法师发表谈话，载于4月13日的《人民日报》，坚决拥护国务院关于解散西藏地方政府和彻底平息叛乱的命令，为祖国的统一、各族人民的团结作出贡献。这年出席全国人大二届一次会议，后赴大同云岗朝礼石佛，回广济茅蓬安居。5月，接待喜饶嘉错大师及赵朴初朝台参观。
　　1960年1月，开讲《舍利弗阿毗云禅定品》。3月，赴京出席全国人大二届二次会议，后回广济茅蓬。5月下旬，出席山西省政协会议。后赴北京，住广济寺作半安居。9月初，回五台山碧山寺，参加政治学习。1961年6月，学习结束，回清凉桥。10月初8，开讲《辩识阿含》、《慧行刻意》。1962年正月讲论圆满，2月赴京参加全国佛教代表大会。这时，朱德委员长亲自到广济寺，为能海法师赠衣，会中获悉近慈寺老喇嘛病重，急回蓉探望，住3周，举行传法仪式。后出席四川省政协会议，又随四川代表赴京，参加全国人大二届三次会议。会后回五台山善财洞安居。10月8日，在清凉桥讲《四分律》藏。1963年，在清凉桥安居。因年迈体弱，不堪久事奔波，向人大及省政协请假。1964年，除办有关法事、讲经外，参加广济茅蓬“四清”学习。1965年“四清”学习结束后，回善财洞安居。在该寺住了2年，除每日念诵外，全神阅读《杂阿含》，整理写《学记》，直至“文革”。
　　1966年10月，北京石景山学生造反组织20多人到达五台山，矛头对准活的“牛鬼蛇神”，即僧尼。一天，造反派把五台山各寺院的主事和尚与喇嘛强行揪出，押在杨林街上游行。排在最前面的是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80高龄的能海法师。他身高体胖，老态龙钟，穿着绣花僧袍，戴着高高的僧帽，帽子和长袍上飘着一些长纸条，上面写着：“打倒大牛鬼蛇神”、“大军阀”、“里通外国的大特务”等等。游街后，被押在万佛阁，一排排跪在戏台上再行批斗。身重体胖的能海法师被反捆双手吊起去，又放下来，红卫兵手持电镀钢筋棍，在他身上猛抽，强迫他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严正的自我审判：青少年时学武从戎，民国伊始，当过川北清乡司令，、也曾在云南讲武学堂任过教官，朱德还是我的学生。也为辛亥革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怎么能说成“大军阀”呢?在上海、成都、五台山讲经多年，瑞典、美国、比利时、缅甸都有专程来华听我讲经的弟子；随宋庆龄、郭沫若为团长的世界和平代表团出席国际会议，难道这就是“里通外国”吗?他脑子里想不通这些问题，身受酷刑，只存缄默。被斗僧人见能海法师受刑不屈，自己也不肯蒙冤认罪。造反派只得另打主意，临时将他们关在显通寺内。
　　两天后，北京来的造反派声称，奉中央文革小组之命，联合台山林场工人、公社民兵，突然包围了能海法师住持的广济茅蓬，说这里有敌特电台，要搜查。结果，抄了寺院、僧人住房，折腾了半天，只搜出僧人私有的存折、银元、外汇券、鸡蛋、挂面等，却不见什么电台。接着，广济茅蓬举办全台山僧尼喇嘛“学习班”，白天僧尼被赶着背石头垛坝，修大寨田，夜晚一个个轮着挨斗。能海法师背石头，造反派故意给他篓子里放上大块石头．他背不动，人家就推打他。白天被折腾的精被力尽，晚上照样挨整。没多久，他病倒了，没有人敢接近他，伺候他。不仅不予医治，还要动不动拉出去进行批斗。他在奄奄一息之际，成了造反派的参观对象，象观赏一头待毙的猛虎一样，嘲他、笑他。196 7，年元旦，他总算功德圆满，脱离苦海，搭衣拥被，跏趺端坐，撒手而去，寿世81岁，僧腊、戒腊43载。粉碎“四人帮”后的1979年3月，在五台山显通寺为能海法师举行追悼会，昭雪平反，建舍利白塔。其丰功伟绩，将与世同存，永垂不朽。国务院宗教局、中国佛教协会等均有唁电及代表出席，诸山长老及各地信众纷纷电唁或来人，同悼一代大师。1981年，在静寂穆肃的宝塔山麓塔前，立石树碑，赵朴初撰书能海法师塔铭：
　　承文殊教，振锡清凉，显密双弘，遥遵法王，律履冰洁，智刃金刚，
　　作和平使，为释宗光，五顶巍巍，三峨苍苍，闷塔崇岳，德者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