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与佛教之缘
陆游与佛教之缘
法空法师
补怛洛迦(即普陀山)之名,原出《华严经》善财南询。经中叙述善度鞞瑟胝罗居士,示善财童子云:南方有名补怛洛迦,有菩萨观自在。汝诣彼问:菩萨云何学菩萨行,修菩萨道?颂曰:
海上有山多圣贤,众宝所成极清净。
华果树林皆遍满,泉流池沼悉具足。
勇猛丈夫观自在,为利众生住此山。
汝应往问诸功德,彼当示汝大方便。
善财渐次游行彼山,见岩谷中林树蓊郁,观自在菩萨于金刚石上(今普陀磐陀石说法台即指其处)趺坐,无量菩萨围绕。据此,普陀山遂成圣地。
普陀山向以海天佛国、观世音菩萨道场著称于世,是我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地处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岛屿。岛上梵宇林立,佛教历史悠久,名胜古迹随处可见。一千多年来,虽几经劫难,然佛门净土仍然吸引著难以数计的善男信女前来朝山进香,拜观音、朝圣迹、祈福寿、保平安。寺院香烟鼎盛,四时不绝。
古今中外有不少名士、高僧为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普陀山吟诗填词,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佳作。其中有宋朝大诗人陆游所作的诗:
(一)《海山》
补洛迦山坊旧游,
庵摩勒果隘中州。
秋涛无际明人眼,
更作津亭半日留。
(二)《追补》
碧海无风镜面平,
潮来忽作雪山倾。
金桥化出三千丈,
闲把松枝引鹤行。
海上乘云满袖风,
醉扪星斗蹑虚空。
要知壮观非尘世,
半夜鲸波浴日红。
从这两首诗中,我们更深刻地领略一番普陀圣境的秀丽风光。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十二岁就能作诗,直到八十六岁还是“无诗三日即堪忧”。一一五三年,陆游廿九岁赴锁厅应试,取第一。明年试于礼部,又名在前列。时秦桧要他孙子取得第一,不料竟被陆游夺了,秦因怨陆。加以陆又“喜论恢复”,“语触秦桧”于是竟被黜免,连考官都几乎得祸。从此,陆游归返乡里,在这不顺利的逆境年月里,他不是消极怠懈,而是意志加倍奋发,不断致力于诗歌写作。同时与家乡几位信佛的同窗,赴普陀朝山礼佛。在此时候,留下了以上两首佳作。
秦桧死后,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陆游才被派往福建省宁德县作主簿县官。由于他信奉佛教,在任职的第一年,便赴天冠菩萨道场--支提山华严禅寺礼佛,同时写了一首《雍熙寺与僧夜话》诗【1】,描写这座深山古寺的夜色,诗曰:
高名每惯习凿齿,巨眼适逢支道林。
共话不知红烛短,对床空叹白云深。
现前钟鼓【2】何曾隐,匝地毫光【3】不用寻。
欲识天冠真面目,鸟啼猿啸总知音。
支提山天冠菩萨的道场,地处宁德西北鹫峰山脉中段东麓(主峰1139.4米,距宁德市区四十公里),层峦复嶂,凡九十有九,山中套山,峰峰相连,逶迤延绵,茫茫山地,气势磅礴。宋开宝四年,吴越王钱俶敕赐支提山华严禅寺,命了悟禅师主持法席,同时还赐一面“华严禅寺”的大匾,挂于寺前,不久,钱王赐铸“千圣天冠”铁佛一千尊。传说,钱王派官员送千尊铁佛,船到中途遇上风险,船夫将半数铁佛弃于海中,但当官员把余下的铁佛运到支提山华严禅寺时,见弃海者已先进寺内就位,才恍然大悟,原来半山岭上看见的那些晒衣群僧,乃是弃海之菩萨像也。故而,那晒衣之岩,称“晒衣岩”(距华严禅寺十五里),同时还有“辟支岩”、“百丈岩”、“千圣同居土”、“说法台”等圣迹。从这个时候开始,支提山华严禅寺的天冠菩萨道场正式形成了,而了悟禅师是这道场的开山祖师。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四十五《储菩萨住处品》第三十二记载:
尔时,心王菩萨摩柯萨。于众会中,告诸菩萨言:佛子,……东南方有处名支提山,从昔已来,诸菩萨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曰天冠。与其眷属众一千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说法。
陆游在其《老学庵笔记》中,曾写亲眼看见吴越王钱俶的长紫袍存放在华严禅寺的一段轶闻记述。
陆游所处的年代,是北宋和南宋更迭的特殊历史时期,兵连祸接,内忧外患频仍--当局荒谬乖张,社会动荡诡谲,官场险恶黑暗。他在宁德只做了四年的主簿小官,后改授敕令所删定官,于一一六一年罢归乡里,一一六三年替张俊策划北伐失败,又被免去官职。过了七年之后,一一七○年,陆游才到四川夔州(今四川奉节县)任通判,又到宣抚使王炎的幕府中办理军务。王炎被调回朝廷,幕府被撒散,陆游调到成都任四川制置使范成大的参议官。
由于陆游绍兴家族前辈笃信佛教,使他从小就受到佛教思想的薰陶,因此,在他的诗作中,有不少篇章与佛教有关,从中不难看出,陆游在生活中与佛教有密切的关系。如专程赴普陀山和支提山朝圣、礼佛、写诗等事例。他即使在随军,或在幕府任上的时候,也总要到附近的寺院礼佛、写诗,甚至借宿于简陋的寺舍,从不计较居住条件。他相信因果,喜素食,行动不拘礼法,被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他受佛教思想的影响较深,不与当时的强权者同流合污。陆游在川陕生活了九个年头后东归,即在江西抚州(今江西临川)、浙江严州(建德县)、临安(杭州)等地只做了几任地方小官,于一一八九年底又被罢斥了。从此之后,直至一二一○年这段晚年生活,都在故乡中度过,为人民做了不少好事,同时经常上寺院,与僧人成了莫逆之交。其密切的关系,正如他诗句中描绘的:“共话不知红烛短,对床空叹白云深”。
嘉定元年(1208)九月,陆游以耄耋之年,以八十四岁高龄,应宁波天童寺住持无用禅师弟子之情,为《无用禅师语录》写序。天童无用禅师(1138-1207)法名净全,诸暨人,俗姓翁,弱冠出家,后入径山参大慧宗杲,得授心印。陆游的《序文》是:
虙羲一画,发天地之秘;迦叶一笑,尽先佛之传;净名一默,曾点一唯,丁一牛刀,扁一车轮,临济一喝,德山一棒,妙喜一竹篦子,皆同此关捩。但恨欠人承当。
天童无用禅师,盖卓尔能承当者。末见妙喜,大事己毕,岂有住山示众之语可累编简哉!放翁谓:“若不投之水火,无有是处。”惟韩退之所云“火其书”,其语差似痛快。又恐退之亦止是说得耳!五百年后,此话大行,方知无用与放翁却是同参。
《序文》首先列举“伏羲画八卦”、“迦叶一笑”等几个典故,以历史上儒家、佛教界名流和良工巧匠在参修、行事、传道中掌握“关捩”以顺利解决事物矛盾和启发他人警觉的例子,解释、说明“关捩”的重要。譬如唐代高僧义玄(?-867)住真定临济院创临济宗,常用叱喝之声提撕弟子警醒,称为临济一喝。还有宣鉴禅师(782-865)初住德山,其道峻险,棒杀天下衲子,称为“德山一棒”。棒与喝均为提撕弟子之惊醒之法,有“一喝大地震动,一棒须弥粉碎”之说。这都是因为拨动“关捩”而顿然感悟的,更是屡见不鲜。这说明“关捩”无所不具,要在拨动与启发。
然而,“关捩”的拨动与启发,仍有赖于事物内部的自身完善。曾参生性迟钝,但是,由于他刻苦攻读,精心琢磨,终于比他的同窗早一步体会到孔夫子之道,结果承当孔子学说正传的偏是曾参。庖丁、轮扁都是在不断的实践中积累经验,摸索到事物的内在规律,于是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禅宗的“棒、喝”是拨动“关捩”的有力工具,但如果“关捩”结构尚未完善,那末,即使捧如雨下,喝声震天,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但外因在事物发展变化中仍有不少可缺才的价值。所以“木捧”、“叱喝”都起著拨动“关捩”的作用。
而《无用禅师语录》正可作为承担拨动“关捩”作用的外因。那么,陆游却说:《语录》无需编简,可投之水火,为什么呢?这种写法,正如《心经》所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逻辑相同,让读者深深感到《语录》不但不能投之以水火,而且更有学习之价值。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陆游的一生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他经历了坎坷的遭遇,亲身受到菩难,深刻体会到老百姓的忧患疾苦,故而他的诗著,富有浓厚的人民性。再者,他平生崇佛,对佛理多有研究,所到之处,多住在寺院,广泛结识佛门僧侣,从而言行、诗作中蕴涵著深刻的佛家思想。再阅其《语录》序一文,所举的实例,及措词、内容,可窥出陆翁学佛,已深得三昧的境界。文章的结尾,又明确地表示:“无用与放翁却是同参。”其意何在呢?即陆翁与无用禅师是同参。同参指的是共同在参禅实践,这里而且是指两人的悟解也是一致的。
从以上的事实,特别是在公元一一八九年,最后一次被罢斥了后,看出陆翁返回老家,过晚年生活的时期,更贴近了佛门,学佛也就更精进了。
公元一二一○年春,陆游八十六岁,与世长辞,临终遗诗《示儿》: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绝命诗充分表达了诗人爱国主义精神,这精神与佛教报四恩中的报国土恩是一致的。他临死前,心中念念不忘的,不是求自己个人的生死,而是祈求祖国领土统一完整,人民过著和平安乐的生活,体现出诗人高尚的思想境界,不愧为一位杰出的人民诗人。
注:
【1】雍熙寺即是华严禅寺,因为宋雍熙二年(公元955年)太宗皇帝敕赐额“雍熙禅寺”,遣使重修寺院。
【2】现前钟鼓,指的是当地钟山。
【3】匝地毫光,指的是当地景色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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