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楼外南山寺

　　春城楼外南山寺

　　古代潮州城的寺院，有东宁波、西西岩(也称南岩)、北明镜、南南山、中开元以其独特的位置、历史、影响而著称。开元寺历经劫难，于1982年至1987年进行全面重修；南岩于1987年、明镜于1990年已得重建；而宁波、南山两寺已荡然无存。关于宁波寺，本人曾作《广济桥东宁波寺》一文浅为考析，读拙作能知其大略。至于南山寺，历代方志记述均略。

　　历代《潮州府志》对南山寺记述如下：

　　明嘉靖郭志：“南山寺，即广法寺，在南厢一里，洪武间(1131—1162)建。地基七十丈，海揭二县田地塘三十五顷一十一亩三分四厘，粮税一百六十二石三斗二升四合七勺。”

　　清顺治吴志沿郭志：“南山寺，在南厢一里，明洪武间建。”

　　清康熙林志沿吴志：“南山寺，在南厢一里，明洪武间建。康熙六年(1667)知府宋征璧捐俸重建。”

　　清乾隆周志有新说：“南山寺，在南厢一里，宋绍兴间建，康熙六年知府宋征璧重建。”

　　至1992年释慧原《潮州市佛教志》，才有较系统的记述，现引述如下：

　　“南山寺，即广法寺，在南春路尾春城楼外。宋绍兴间建。明洪武间重修，后废。成化间(1465—1487)重建大雄宝殿，妆塑佛像，寺貌饬然壮观。后周围民居毁于火，寺遭其波及为劫灰，僧散亡殆尽，垣墉遗址寝以侵灭。万历十一年癸未(1583)冬，潮州知府郭子章、海阳知县柯茂竹、揭阳知县陈时霖暨府县官员捐资重建，令僧如凤、净圭葺之，于甲申(1584)秋竣事，规模宏敞 视昔有加焉。寺本南向，重建后改东向，与郭知府新建之凤凰塔遥相辉映，为凤城增色不少也。清康熙六年丁未(1167)知府宋征璧重建。民国间尚有香火，现为潮州市副食品调味厂。按：明嘉靖(原文嘉靖二字应省去——引者)《永乐大典卷五千三百四十三·学舍》：“建炎初，元(原)有旨罢神霄宫，其宫故广法寺也。”是知建炎前，即有神霄宫，神霄宫前身即广法寺。考宋徽宗崇信道教，当时可能改广法寺为神霄宫，则广法寺于徽宗之前已有之。

　　然据元名僧大(1284—1344)撰之《潮州南山寺记》(以下简称为《记》)，南山寺应始建于唐初，与开元寺、叩齿庵同列为现见载的唐代潮州城三大名寺之一。马明达先生在《元代潮州史事零拾》中引《记》全文，并作精辟考析，现摘述如下：

　　一、《记》曰：“寺建于唐初，始未有产业，开元二十二年(734)有揭阳(潮州别称)冯氏女以父母卒，无他昆季，修表持田券归于寺，得租千二百石有畸。”马先生认为：“据《记》文，南山寺始建于唐初，早在开元二十二年因揭阳冯氏捐田即有了寺产，据此则南山寺之建早于开元寺和叩齿庵，应是目前所知潮州境内最早的寺院落。同时，加南山寺，已知潮州唐朝佛寺不是二座，而是三座。”

　　笔者以为，据《记》著文发现南山寺始建于唐初，修正诸多方志，以至当今《潮州市佛教志》记述之误，此对潮州佛教史研究甚有贡献。但以此推断南山寺为“潮州境内最早的寺院”，仅是可能，但也未必。开元寺前身是荔峰寺，始创于何时尚未考定。而称“加南山寺，已知潮州唐建佛寺不是二座，而是三座”，此说似不准确。若此处“潮州”系指“潮州城”尚可以，但引《记》之潮州，唐时应包含潮阳县，而唐时潮阳已有灵山寺等多座佛寺了。

　　二、《记曰》：“宋景定(1260—1264)中，丹山禅师作佛殿藏殿，砻石为柱。暨天兵 (元兵)南下，城内外悉焚荡，寺得不毁，惟日为豪所夺。东山曰公复之，继以一翁元公、会堂文公，皆善葺理，又增田以裕众食。”马先生认为：“显然，南宋丹山禅师，元朝一翁、会堂都是南山寺的住持僧，诸僧法名均未见于潮州方志和《潮州市佛教志》，其事迹犹待考求。此皆有补于潮州佛教史者。”

　　南山寺既为潮州名寺，其住持必系名僧，马先生由《记》证出南山寺三位住持僧名，对潮州佛教史确有补益。

　　三、《记》曰：“至治间（1321—1323），予（大訢）居杭之凤山，潮阳善恭为南屏典藏，往来雅相好，未见(几)，潮之诸山以文上于行宣政院，请恭归住其里南山寺。”恭号礼翁，潮阳人，嗣法东屿海公。”“至恭，益新其殿堂、门庭、庙像设，极于完成。”同时，马先生又引光绪《海阳县志·金石略二》中元泰定五年(1328)潮州路录事司录事林淳撰之《创建帝师殿碑》文有“殿成，寺僧福吉祥、善恭与潮民请予记之”补证。据此，马先生认为：“大訢与善恭相识于杭州，时间在至治年间，未几善恭归潮主持南山寺，十五年后的至元三年(丁丑1337)善恭写信请大訢写寺记。如此，则善恭离杭返潮在泰定帝即位之初。”

　　马先生旁引志书补证，确有善恭其僧，甚为严密。福吉祥系开元寺住持，善恭为南山寺住持，都是其时潮城名僧。

　　而马先生推测：“南山寺与宝积寺相邻近，明万历间郭子章守潮时曾并加修复。明以后宝积寺废毁，南山寺犹存，且似已扩展至宝积旧址。”此说似不确切。

　　明以后宝积寺并没全毁废，光绪《海阳县志·古迹略二》：“宝积寺，旧名静乐寺，在南厢一里，元至元二十三年(1357)建，万历间重建，国朝康熙二十五年(1686)知府林杭学重建。”足见光绪时宝积寺尚存。另据《潮州市佛教志》载：“宝积寺，又名古静乐寺。 (康熙五十四年，1715)知府张自谦亦三施衣钵，延潜山、弥山说戒，而寺遂为丛林。民国13年(1924)，寺为潮梅护军使洪兆麟作官产拍卖，被林氏购建为一枝公祠，现为南春中学教工宿舍。”光绪《海阳县志》对南山、宝积二寺同列记述，并未有宝积寺时已毁废之说，宝积寺应不会毁亡而其地归南山寺。

　　作为史料，清咸丰七年(1857)林大川《韩江记》对南山寺、宝积寺皆有记载。“宝积寺，在南门春城楼内。”“南山寺，在春城楼外。久无僧住，满目荒凉，将为废寺。阶下重建南山寺碑，郡守郭子章撰并书，书法特佳，作怀素体，可槌为帖。殿上罗汉最大，任尔栋折梁摧，紧持布袋，且自眉开眼笑，稳坐山门。”按《韩江记》载，咸丰时南山寺倒不如宝积寺。宝积寺有僧识空和尚守寺，而此前还有其师有别上人住持五十馀年。

　　据载，南山寺原有碑刻二幅，即郭子章的《题重建南山寺》诗并序及郡人桂东知县刘兴学《重兴南山禅寺碑记》，后寺毁碑佚。近日幸于城郊上埔村发现郭子章《重建南山寺》碑刻，其字确如林大川所言，“书法特佳，可搥为帖”。郭子章《题重建南山寺》写于万历甲申(1584)孟冬。据其《序》，系“僧拭壁索题”，时应未刻碑。据光绪《海阳县志·游宝积新寺》，碑刻有正书“建阳刘昭刻”五字；其后面“按语”载明是年郭子章写的《题重建南山寺》同为刘昭所刻。林大川《韩江记·宝积寺》载，郭写《游宝积新寺》系“因噱而题诗于壁”，则郭在南山寺，当“僧拭壁索题”时，或也“噱而题诗于壁”。卢蔚猷《海阳县志》按：“刘昭，字建明，四川富顺贡生，万历三十四年(1606)任潮州(督粮)通判，见周志，与子章仕不同时，意子章书之后，刘昭刻之耳。”卢志提出了先题后刻的见解。

　　查周志载：“刘昭，字健明，四川富顺贡生，以清慎著。”则刘昭字与卢志有“健”与“建”之别，但都同载为万历三十四年任。至于顺治吴颖《潮州府志》，还增“署揭阳、平远”一句。但吴志明代揭阳知县、平远知县却无录刘昭其人，惟饶宗颐《潮州志》于揭阳知县中“据吴府志及黄仕凤《劝农亭记》”而补录刘昭于汪起凤与潘应龙之间。清雍正《揭阳县志》之汪起凤传载汪任揭阳知县在万历三十年(1602)，那么，万历三十四年刘昭任潮州府督粮通判时并署理揭阳县也算合理。据此，刘昭主持刻郭子章《题重建南山寺》碑或在万历三十四年前后，时距郭子章题诗于壁已二十多年了。

　　对于郭子章《题重建南山寺》，现存《潮州府志》惟顺治志有载，现存《海阳县志》惟光绪志有载。但吴志“至”作“玉”，“衔”作“啣”(异体字)，现据发现碑刻可纠正。

　　结 语

　　一、释大訢《潮州南山寺记》将南山寺的始建时代推前到唐初，并有“开元二十二年冯氏女持田券归于寺为寺产”的清晰佐证，为学者认为该寺应创建于明，对“宋绍兴间建”说法的质疑，《记》提供了新的准确答案。但《记》是未刻碑还是明嘉靖间碑刻已亡佚，从而使郭志无以此准确录载，还有待查考。《潮州南山寺记》对潮州的社会史研究、文化史研究，尤其是佛教史研究有重要作用。

　　二、南山寺前身为广法寺，《永乐大典》载：“建炎初(元年为1127)，原有旨罢神霄宫，其宫故广法寺也。明年(即二年或三年)，方侯略即宫为学；四年，缁流(僧人)请复旧刹，且原增治故学，张侯思永两复其旧。”据此，可否这么说：唐初建寺名“广法寺”；宋徽宗朝(1101—1125)因道教盛行而改为“神霄宫”，改于何时待考。宋建炎初罢神霄宫后，次年知州方略将其改为学舍；建炎四年(1130)众僧人请求重复为寺，并愿为增建学舍，知州张思永应允了。或许，这时定新寺名为南山寺，与相邻的静乐寺(元至元末改为藏密宝积寺)同为潮城名刹。

　　三、元至治到泰定初，潮之诸山请旅杭州名僧、潮阳人善恭回南山寺当住持。善恭到南山寺后“益新其殿堂、门庭、庙像设，极于完成”。此时，南山寺又是一兴盛时期。

　　四、几经盛衰，明万历潮州知府郭子章对南山寺(同时还有宝积寺)作重修，于甲申 (1584)秋峻事，规模宏敞，寺门改南向为东向，与新建的凤凰塔遥相辉映，郭并为之题诗。

　　五、及清，南山寺又逐渐衰落，虽康熙六年(1667)知府宋征璧曾捐俸重建，但至咸丰七年(1857)，南山寺已“久无僧住，满目荒凉，将为废寺”。

　　六、民国间，南山寺尚有香火，但已不甚兴盛。

　　七、新中国成立后，南山寺曾改建为潮州市副食品调味厂，现兰碧园一带便是其旧址。

　　八、《题重建南山寺》碑刻，是南山寺现存的惟一见证物。碑有潮州名宦、明万历知府郭子章手书，是本市不可多得的文物，愿能得到善待。更期望刘兴学《重兴南山禅寺碑记》能于不久的将来在南山寺遗址附近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