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丰碑 宏法开士——怀郑颂英老居士
心中丰碑 宏法开士——怀郑颂英老居士
俞中元
郑颂老青年时代留影
郑颂老近年留影
60年代文革进行正殷,杭州陈震远老居士慷慨赠予我法宝,其中有一批跨越解放前后时期的《觉讯》。我十分喜欢阅读该刊郑颂英老居士的"课余随笔"专栏文章,以为文字质朴,感情真挚,谈古论今,颇有趣味,所谈体会,有启迪意义。一篇讲明代高僧妙峰出身卑贱,但能躬身实践,下学而上达之事,至今我印象很深。这是我最早知道郑老的大名。
当时我还有幸拜读陈海量老居士的弘法著作。陈海老的著作有极大感染、号召的力量。读了他老的著作会改变对佛教以为是陈腐的、消极的误解。在当时能读到这些著作,我真是幸运,亦难免想到古人所云的"夜半圯桥呼孺子,民间犹有未烧书。"更为有缘的是,我在此后不久,就和两老相识。杭州的修侖和尚和陈海老是夙交,在陈海老刚从青海归来后,我经修侖师的介绍,呈函陈海老,愿多多请教。陈海老立即热情赐复,并积极推荐我亲近郑颂老。从此我与郑颂老鱼雁往还,一直至今郑颂老西逝,有廿余年矣。期间我每过沪,总趋前请益。
曾记得当代某位高僧云,佛教衰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弟子们只知尽孝于其师傅,出家人只知感恩于他出家之山门,都不知其他,很少对整个佛教关心、考虑、出力,因而佛教界有如一盘散沙。我以为其说颇中肯。唯其如此,我作为佛教徒,郑颂老是我心中的丰碑。他老的一生是弘法的一生,荷担如来家业的一生;他老作为一介之士,关心整个佛教事业,获得海内外广大佛教信众之信任,纷纷与其建立联系,他老竭尽所能,帮助大家互通声气,和衷共济,聚沙成塔,护持正法住世。这种献身精神与巨大贡献,在当前是很少有人能出其右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郑颂老出身于佛化家庭,宁波镇海望族,其令堂为虔诚的佛教徒,曾广作功德。郑老的信佛是有深厚的家庭影响的,年轻时即勤读佛经,曾亲近不少近代著名的大德,或以信函请教过。他老在40年代末于上海,与陈海量、方世藩、李行孝、徐恒志诸前辈组织佛教青年会,与清定上师的金刚道场为内外护,互为奥援,共竖法幢。有关这些,郑颂老的"课余随笔"都曾有所谈到,我浙海盐鲍翔麟居士早已着手为郑颂老的文章编撰成《净意室文集》,想来不久即可问世。我还想补充讲些他老轶事,乃未曾反映于郑老自身文章中的。尤其是1984年他老为处理印经风波亲临杭州,小住敝舍半月,曾亲闻他老对往事的一些回忆。
郑颂老曾惠赐两帧玉照,其中一帧摄于早年,可以看出十分英俊。但现在见到郑颂老者都会发现他背驼,脊柱亦右斜,那是他在青海劳改时因强体力劳动,负重挑担所致。1962年,他又感染了肺结核。他老和赵朴初居士从年轻时即在佛教界合作,有交往,因而由赵朴老作保,假释回沪。在1966年文革中其家庭受较大冲击,红卫兵一日数次登门骚扰威逼,不胜其苦。他老不愿连累家人,于某日晨,仅持一角公交车费而悄然离家,往苏州河上游下车,选一水流稍清澄处默坐,心念观音圣号。待中午时分,木排工去吃午饭之际,他老为自尽,纵身江中。尽管他老不谙水性,却仅在水面浮沉。而其扑通一声,惊动了在室内用膳的工人们。他们出来一看,急忙将其打捞了上来。自文革以来此地屡有人前来投江,均走上不归路,而郑颂老上岸时竟连眼镜还戴着。被工人送往派出所后,终于无奈讲出家址而由家人接回家。自从这次事件以后,他老以为是佛、菩萨还需要其住世,不让归去。他老自誓尽其余生以弘法利生上报佛恩。
郑颂老在年轻时还是一位实业家,尤其于科技亦颇有研究,这是与他老后期相识的道友们所不知的。上海生产胶基,即用于电影制片胶卷的某厂,原是郑老开办的,为制出优异产品,他老本人对化学研究下过功夫,颇有成就。在社会主义改造、公私合营时,他在该厂的资产是20万。文革结束以后,落实政策,该厂发还4万。比起解放初,4万当然已不能和20万相比;但在70年代末,4万却还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而郑颂老却首先想到的是将其用于弘法利生事业。他老当时召集家人,公开自己的想法。他老有三子一女。自郑老受冤迁往青海后,上海家中一则是赖其夫人在某小学任音乐教师的收入,一则是其已在东北工作的长子。因此他老在将2万元分予子女时,以长子曾为家庭多尽职,稍多领取。另2万,他老宣布将尽其余生,陆续用于弘法利生事业。
当时文革刚结束,社会上佛教书籍十分稀少,一些佛教徒欲重新读到佛书是十分困难。郑颂老在其最后20余年中积极投从事于此,联络各方,在其直接或间接负责下印行之书籍总数,当不下百万册。如今印行佛书有影响的天台国清寺法物流通处的建立、上海佛教书局的恢复,郑颂老都作出过努力。其他为印行经书作出过积极贡献的老居士,如上海徐仁康、沈世宁、张炳初诸老都曾追随其后。海外的佛教徒亦颇信任郑颂老是真正的佛教徒,为资助国内的弘化事业,都向其探询,并请其经办。他老真可谓普降法雨。
印行佛书,属法布施,功德无量。但以一般世俗观念视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郑颂老为此,真是任劳任怨,既赔钱,又赔精神,还有无尽烦恼缠身,有时还使他左右为难。如某年海外汇来巨款印经,未获允准,并嘱其退回,而银行部门却着急了,找上门来竭力劝他老人家务必不要退回。其实他老在印经上是亟愿按国家法规行事,但有时仍难如人意。即如临杭解决印经罚款事,则是所托非人之故。那位代理人实是躁竞之徒,出事后却反责怪郑老"机事不密",联系事务岂可用明信片。他忘记了郑颂老再三交代须取得合法手续,公开进行,他亦忘记了曾在郑颂老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旦受罚会由他介绍的厂方赔偿。
郑颂老弘法,除了广印佛书以外,十分重视培养僧材。许多有志出家的青年都经由他老介绍后投拜在当代戒行高洁、学养俱厚之清定上师、智敏法师、茗山法师等门下。浙江宁海桥头胡之慈云佛学苑,是女众道场,亦是在郑颂老联合诸同道建立起来的。该道场虽艰苦,但道风卓著。其道粮是由郑颂老商请香港何泽霖居士布施。但近年何泽老为净修而谢绝与外界一切往来,又由郑颂老亟亟觅请广东潮阳黄老居士继行布施。
郑颂老自文革结束以来的晚年,每天座有来客,案头山积,各地佛教徒纷纷来访、来函,或陈述困难,请求其运用海内外之影响或社会关系帮助解决,或表示仰慕之情,郑颂老都是热情接待,尽管忙碌,仍是每函必复。他老的谈话与复信都流露着对佛教的深厚感情与巨大希望。尤其是近十余年来一些高学历的青年纷纷学佛,他老是十分欣喜,爱护鼓励备至。并常藉谈话通讯,让众道友分享法喜,获得鼓舞。
郑颂老的硬笔书法是十分秀美与苍劲,一看就可知其早年用过工夫。只是后来因患白内障日益严重,有时笔画未能到位。他老告诉我,他的书写已多半是凭感觉。听了这句话,可知其写信写稿是多么不易。尽管如此,他老不辞案牍之劳,每天还是写大量信函,并且撰写关心佛教,有感而发的文章。更令人叹奇的是,这些文字很少涂改,表明其虽年届耄耋,文章思路是清晣的。
郑颂老遇到很多挫折、烦恼,但他一直笃信因果,不以为意,有"天生德於予,桓魎其如予何"之感慨。为此他老弘法数十年来是任重道远,屡踬屡进,十分弘毅。他老总慈容可掬,与其相对,令人如沐春风。他老即使谈及遇到的烦恼,亦是笑吟吟地,略仰着头,用微带宁波腔的沪语,慢条斯理地讲来。旁人听来还以为他老是在讲别人的事呢。
回想我20余年来实深受郑颂老之恩惠。因为在与其相识前,我虽已信佛,但能交流者寥寥,自从与郑颂老相识后,方知我道不孤。我家旧宅在拆除前,曾由郑颂老介绍,有不少过杭僧俗二众光临,我得以请益。我与陈兵、胡晓光诸友之相识,中间即有郑颂老之因缘。
与郑颂老相识以来,屡蒙其教诲,至今我珍藏有其大函百余封。他老引我为知己,其实我悠悠忽忽,十分愧对他老对我的信任。我忝列《浙江佛教》副主编后,他为支持,屡赐大作。特地将"课余随笔"一栏文章专供敝刊。由于他老在大洋彼岸的佛教界亦有声誉,旧金山《万佛城》请其赐稿,他老与之相约,即转载敝刊上文章可矣。为减少某些麻烦,由其每期转寄。
由于郑颂老的直接或间接关系,我喜获不少法宝。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初,我获郑老大函,函中称来日无多,当放下事务,拟作专修,所有贵重法宝,均分赠各道友。在香港重印之《瑜伽师地论披寻记》,十分精美,他老以为当宝剑赠英雄,属我惠存。因该书为巨帙,邮寄不便,嘱我有便往取。我本拟舍妹乘便前往,逾二月未果。郑颂老又来函言及,我即于今年3月22是专程赴沪,他老与我侃侃而谈近两小时,亦是讲其自身毕竟年事已高,许多活动只有逐步退出。但我以为他老人家虽背更驼了些,但精神仍健旺,何曾料想不到半年他老即会西归,我与他老的这次晤面竟是永诀!
郑颂老的去世,实在是佛教界的重大损失,因为他老在海内外佛教界的影响力、地位与社会联系是很少有人能取代的。他老的这些能力与成就,既是他老发大心的结果,又是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一思及此,我对郑颂老的大去,不胜怅惘与伤感。当然事在人为。我们佛教界向受一盘散沙之讥,需要有聚少成塔的宏法开士。我们应当学习郑颂老:是真正的信仰,就应当报佛恩;既然信佛、信因果,即应当有无畏的、慈悲喜舍的精神。具此宏愿,不俟终日,客观的困难总会逐步克服,从而使法轮常转。我想这样是最好的报答郑颂老普施法雨之恩!
(原作者按:上文经楊丽鑫老居士、徐恒志老居士审阅,提出修改意见,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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