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明因讲寺

　　感受明因讲寺

　　徐晓军

　　明因讲寺是一座古老的寺院。她像一个娴静的少女，温婉地坐落在与温岭县城一山之隔的江厦省级森林公园内。她历经沧桑，几度兴衰。走近她，你的心灵会触摸到历史的厚重；凝视她，你的目光就穿越了千年时空。1140余年的漫长历史，犹如过眼烟云，在彼此的凝神间悄然消逝了。据《温岭县志》及有关资料记载，明因讲寺始建于唐咸通五年（864年），后几经修葺。最盛时，有梵舍百余间，田地二百余亩，山林百余亩，常住僧众百余人，多时达二百以上，民国时为台州规模最大的寺院之一。

　　龙鸣山的晨岚和叠翠，梅溪水的夕照和流影，让这座千年古寺迷漫着亘古不灭的青春气息。纵横交错的历史经纬，平行生长的时光年轮，在轻袅的香火里，在盈耳的木鱼声中，显得那样的从容而苍劲。远望明因讲寺，大雄宝殿尽显雄峻，藏经阁写满沧桑，几幢以黄和黑为底色的楼宇，在绿色的围拥中显得那样的端庄和安逸，和四周的参天古木，修篁幽径，寒泉鸣涧，构成了一帧和谐的图轴。

　　因为我的大娘姨家就在梅溪边上，小时候每次随父亲去大娘姨家拜岁或“吃月节”，每次经过明因讲寺前，我都会敬畏的眼神看着藏在树林中神秘的明因讲寺。当地的习俗，“吃月节”要演社戏。周边卖小吃的小商小贩，各色的货郎担闻风而来，把戏台周围摆了个遍，“月节”的气氛也愈见热闹，特别是对精神生活贫乏的农民来说，这无异是一个文化的盛宴，有的借了暮色紧赶慢赶走了几十里的山路过来看戏。这更是孩子们的节日，大人们或为了自个看戏清静，或顾着了亲戚朋友的面子，对孩子的管教也放松了，任他们捉迷藏、做游戏，四处的乱窜。有一年春，趁着看社戏的机会，我与两个表哥一起去明因讲寺看一个和尚。那时，明因讲寺还为江厦中学的校舍，可能受了电影《神秘的大佛》、《少林寺》的影响，我对寺庙与和尚是敬畏有加。一路上，我就着手电微弱的光线，在田埂土路上行进，听表哥饶有兴致地说着和尚的法号及其趣闻逸事。夜很静，远方的锣鼓声壮了我们的胆，偶尔还传来几声狗的吠声，夜游的鸟不时在耳边飞过。终于到了，但庙门已经关了，我们终究没见着和尚。几年后，听说那老和尚圆寂了。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对明因讲寺感受也从神秘、敬畏和偏见，转变为平和与宽容。时光如水，会洗去往事；岁月如霜，会染白鬓发。谁知曾一起玩耍一起夜访明因讲寺的表哥，却患了重病。四月时我借去上海出差之机，顺便去医院看望了表哥。那天上午，乍暖还寒，外面落着雨，冷飕飕的。表哥神情黯然地坐在病床上，他见着了我，不觉哽咽着了。我多想重提当年一道夜访明因讲寺的经历啊，但面对也许与日无多的表哥，我终没提起，就让往事沉淀在记忆的深处吧。

　　1995年我回到家乡江厦中学任教。江厦中学已从明因讲寺迁移出来。我常在春日的傍晚，与友人一起穿过狭窄的田埂，踏着不平的山路，就着那阵阵沁人心脾的桔花香去几里之外的明因讲寺。我们谈前途、谈爱情、谈世间的烦恼，杂乱的思绪被清澈洁净的梅溪水浸润，被明因讲寺的晨钟暮鼓净化，并在氤氲的夜雾中禅悟升腾。那位江西籍的友人后来发奋考上了研究生，现远在杭州工作，因为路途的遥远，因为各自奔忙于生计，联系日渐少了。

　　明因讲寺周围布满了百年以上的名木古树，共中有好多是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樟树，每到秋天，这些大樟树郁郁葱葱，与周围的浓浓秋色形成鲜明对比，相映成趣。我想，这要感谢明因讲寺，因了她，使这些树远离了人为的砍伐，野火的吞噬，至今蓬勃地生长着，显示着茁壮的生命力。明因讲寺的后山门，有一个小池塘，山水汇聚在这里，清澈见底，在秋天还可以在溪石间抓到石蟹和溪虾。寺后紧俟庙宇的竹林，一经风吹，就会发出细碎的声音，像天籁，静极了；那乱而有序的竹叶，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水泛着粼粼波光，美极了，让人感受到了禅之静。

　　置身明因讲寺，你会感受到时光的律动。那些被历史的风雨无情冲刷去的珍贵细节，都复活了，在你的眼前跳跃腾挪，让你应接不暇。在这里，清末书画家蒲华曾“穷途无路，寄寓温岭明因寺，开始卖画生涯”；这里曾几任法师曾先后创办了“佛学研究社”、开设“梅溪讲舍”，盛况空前；这里曾有无数爱国爱乡的僧尼开展救护训练，奔赴松门参加抗日服务……而今，明朝所植的香梓木在寺院内静立，她们生长在温软的江南风雨中，拔节在浓郁的袅袅香烟中，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开户碧峰入，问途黄叶封。寒泉鸣绝涧，落日在高松。”这是明朝文人林璧咏明因讲寺的佳句。那天，我从明因讲寺出来，一路踏着零落的树叶，低吟着向前走。前面不觉已是江厦古渡口遗址，她与不远处的江厦古道一样，在历史的风雨中已濒于湮灭，已没有多少痕迹了。相比于她们，明因讲寺应是幸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