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拜访郑颂英老居士

　　中途拜访郑颂英老居士

　　作者：谭希贤

　　去启东路过上海，正好去郑老家拜访。说起第一次去见郑老还有趣话呢。去年我与先生朝拜普陀山回到上海，顺便去看望郑老。上海那些弯弯拐拐的里弄，总让人有些“难识庐山真面目”。我照着信封地址一路问来，数到第281弄12号，外面的牌子是幼儿园，里面是阵阵童声大合唱。这是怎么回事，地址明明没错嘛！旁边几位同志正在理发，“请问郑颂英老居士住在哪儿？”“郑颂英老居士？”他们看看我，又互相照了眼色，都摇摇头：“没听说，没听说这人！”我一听这话，真是扫兴，好不容易找了来，怎么会没这人。“这就怪了，他是佛教界的大德啊，怎么会没听说呢！”“侬说阿弥陀佛吧？”正在洗头的那位老先生从肥皂??里眯着眼睛问。“是啊是啊！”“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就说找阿弥陀佛不就知道了！”老先生带着理发的白布巾立起身来，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直淌，他扯着我一直送过去指指楼上，“就在这儿，你上去吧！”原来郑老的名声在外，这里人只知道叫他“阿弥陀佛”，当然，百姓诨名而已，不足为怪。

　　时隔一年再次拜访就很顺当。见到郑老就象自家的老人一样亲切。郑老和夫人慈祥地笑着问长问短。老夫人跟我说起早年，说起郑老蒙冤被发配到青海吃苦的事。我在郑老的一篇手稿《循?业发现》中对此事略略知道一点，可听老夫人细细说来，才体会苦甜酸辣的个中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者刻骨铭心。

　　说来话不算长，五十七年前，郑老与夫人在上海举行佛化婚礼，两家包下上海功德林蔬食处，佛教界大德居士聚在一起题赠诗文，装裱成纪念册；组织弘法活动；赠送《护生??集》等。“我俩的媒人是郑老的大嫂，他是我妈家的房客。”头发花白的郑老夫人能讲普通话____退休前她一直做教师。“我爸爸早年开钱庄，钱多了他就想歪的，我妈吃尽了苦头，临到我出嫁她一定要给我找个老实人。郑老是宁波人，信佛，信佛嘛，再老实不过啦！所以就嫁他了。”说到这儿郑老夫人笑了：“我很佩服郑老，他这个人心态很稳，不浮躁，很坚强的，不怕坐牢不怕杀头，他什么都不怕，心里没有挂牵。”我顺便问了一句：“师母，郑老是怎样走入佛门的？”“说起来也是缘分，那时他在老家宁波镇海，看到有家报纸登的赠书消息，就写信去讨，结果寄来一看是教人学佛的。后来又听法师开导，那么他就信了......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看书。他在青海吃官司，总要家里买书，吃官司还学习呢！那么远，生产救灾，吃不饱，又要劳动，又冷又饿，一天死好多人哪。”师母说吃官司是指郑老在《循?业发现》中讲的：郑老任上海佛教青年会副理事长期间，1955年接到通知，去北京出席佛教代表会议，没想到这次会议期间，他与同去的上海佛教青年会一行三人被逮捕入狱。到了1958年，虽然无证无据，他们还是被法庭宣判为“反革命”，发配到青海去劳改。郑老为弘法利生蒙冤二十多年，直到1981年才得到平反。

　　“你看郑老的背都驼了，眼睛也不好，就是他在青海时天天晚上看书学习，弓?着腰用膝盖当桌子累的，从青海他带回来的就是厚厚的一大摞笔记本。直到现在他每天晚上写文章到十一、二点，有时要到下半夜一点多哪！”听得出老夫人话里又心痛又自豪。这次来沪前，我接到郑老最近投寄《净土》的一篇手稿《依三经?一论建立净土宗——能否往生极乐净土应以经?文为准》，十六开纸写了六七张。全国各地佛教书刊时常载有郑颂英老居士的文章，??能想得到这是出自八十多岁的大德，挑灯展卷，一笔一划，为弘法护法深夜不眠、费尽心血！

　　怀着深深的敬仰，我打量起郑老的书房。靠墙是一张大床，中央是张吃饭的方桌兼做郑老的写字台，旁边是成堆的书信。郑老与老伴儿孙三代五口，挤在三间房里。“??本这幢二上二下的楼房是我当年用一百两黄金租下居住权，楼下有客厅和会议室。楼上这间是佛堂，全身佛像、大藏经?、大部经?书，不放其它杂物，全堂很庄严的。旁边是起居室。文革3?家，没有佛堂了，楼下也被要去做了幼儿园（怪不得我初来时听到里面尽是童声大合唱），楼上旁边一间别人也占住了。后来给我平反，当年被3?去的东西作价，说起来也挺有趣的，一只钻石金戒子只给了二分钱！哈哈哈????”郑老晃着两根手指笑起来，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当年我在佛学社被逮去青海劳改，只有一件事回想起来后悔——那时我是做感光胶片厂的老板，我把大多资金用到事业上了，我很后悔当被没把钱多投一些做三宝功德。”郑老说起这些事就象发生在昨天,一脸的懊悔。这话不过是郑老想做得更好罢了。郑老是上海市佛教青年会创办者。1945年起他就担任上海市佛教青年会副理事长兼弘法部主任、《觉讯月刊》发行人，若不是他佛教事业做得积极，大家怎么会看得中啊！

　　1981年郑老得以平反，1982年他就发起广印佛经?。那时刚刚改革开放，十年浩劫中经?书尽付劫灰。在郑老倡导下，大批经?书印了出来。文革的流毒却并非一朝了之，对郑老印经?之举又有人责难。然而，毕竟多数人已从过去的动难中开始觉悟，反省人生的真谛和意义，不再盲目盲从。许多同修出面主持公道，避免了郑老再次被批判。郑老夫人说起82年郑老印送经?书的事，又是一阵感叹：“哎哟，当时差一点又要吃官司呢！”“我没有定业，我不怕。”郑老稳稳当当的。

　　郑老将自己历经?的劫难看作是大加持，几十年的不白之冤一笑了之。在赠我墨宝中郑老如是说：“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能明白如此，可不是一切都释然了。无论顺境逆境，郑老弘法利生一如既往。当年上海大雄书局经?理、后来同郑老一起遭难的陈海量大居士，在他1984年的诗作《赠颂英兄以伸敬仰》中这样赞叹：铁肩荷担佛家业，海内更无第二人。独转法轮甘尽瘁，从今大地又回春！

　　郑老殷切寄希望于当前佛教界：“要多印经?书。现在修庙造庙的多，这是好事。但更要注重培养僧才。庙造好了没有好的僧宝住持弘扬正法，让那些公司当作旅游景点去赚钱，就失去意义了。现在佛教要着重三件大事：一是多建立佛学院，培养住持正法的僧才，注重寺院僧团的道风建设。二是多印经?书：广泛地流通经?书和佛像。三是各地多兴办养老修净安养院，临终助念送往生，这很重要。”当天我还要赶车去启东，只好起身向郑老告辞。临走前，一位同修为我与郑老偕夫人合照——对大德们鞠躬尽瘁弘扬佛陀教育的敬仰，就这样在我的心里定格。

　　郑老殷切的叮嘱尚回响在耳边，我已於当晚抵达启东法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