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度一切,犹如桥梁——我心中的弘一法师
广度一切,犹如桥梁——我心中的弘一法师
厦门 何丙仲
1928年冬,弘一法师到厦门弘法,1936年5月曾移居鼓浪屿日光岩闭关修行。当时先祖父仰潜公(传略见《厦门佛教志·居士传》)在陈嘉庚先生之弟敬贤先生的熏陶下开始研读佛经,经常到厦鼓弘公挂单的佛寺去亲近他,向他讨教佛学的常识。弘一法师曾先后赠送他《南山律在家备览》等许多著作,还应先祖父之请题写了“信解受持”四个字为横幅,鼓励先祖父钻研佛典,坚持禅修。这幅墨宝后来被家人携往海外,先祖父心颇念之。上世纪60年代有朋友获悉此事,遂将弘一法师的另一幅对联移赠先祖父。弘一法师这幅写于厦门的书法作品,用笔坚苍朴拙,一丝不苟,而用墨清淡适中,整体品味神完气足,使人读之顿起肃穆敬爱之情。
先祖父生前和虞愚、蔡吉堂等朋友都是弘一法师的仰慕者,平生行事也恒以弘公为楷模。当然言谈中经常要提起弘公。先祖父晚年回忆他有一次到日光岩寺拜访弘一法师,天适大雨,弘公举自己的雨伞送他们出门,不料一打开才发现这把伞已破得百孔千疮,而且翩然掉下许多蟑螂,弘公轻声念佛,很慈悲地看着这些蟑螂在地上东躲西藏。过几天在众居士劝解下,弘公最后才肯换下这把旧伞。又回忆说,某次他向弘公请教何为“无明”,弘一法师举了许多事例详加解释后,还说狂高傲慢、无端以口舌伤人也是“无明”,最是凡人的大忌。先祖父问对待这种“无明”有无良方,法师说:“无。且隐忍。”先祖父以后偶遇这种“无明”,就以法师所教解之法对付,对方每每自悔。
先祖父还告诉我,弘一法师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虽极平淡却很值得细细体会。他说某日在日光禅院侍坐,弘公喟然说:“和尚也是不好当的。”多少年后,我在海上名家郑逸梅先生所著的《艺林散叶》里同样读到他两段十分隽永的话,其一为“民十六年(1927年),当局主张拆毁寺院,弘一法师语其弟子宣中华曰:和尚这条路还当留着。”其二为“郁达夫旅闽时,曾访弘一法师,弘一赠以著作数种。及别,弘一谓郁云:你与佛无缘,还是做你愿做的事吧!”对比之下,当今一些传记、影视等作品所表现弘一法师的形象未免空洞乏味。
因为常闻先辈们说到弘一法师的人品书艺,家中又高悬其书为“身白持净戒,我常修大慈”这样富有人生哲理的墨宝,及长又多读有关他的著作,且从13岁起成为弘一法师终生弟子的李芳远先生暮年与我为忘年交,所以弘一法师对我别有缘分。我有一度写字就临摹法师的书体,还为我市天界寺题了“朝斗楼”三个大字,颇得意。有一天李芳远先生告诫我说:“学弘公之形易,得其神难。”劝我及早改弦易张。其后我就不再以弘公体的书法见人了。但偶有时间我还会吮毫伸纸再临写几页他的《金刚经》,因为在运笔的过程中,我一次又一次享受到灵魂的安静与生命的甘美。及至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才悟出“弘一法师”原来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只能用心灵来感悟才能得其熏陶之一二。可惜人俗缘浅,差堪安慰的是退休之后我还能够耐得住寂寞,独对窗外十丈红尘坐我的冷板凳。司空小月同学说是有那么一点儿弘公“观自在”和“觉有情”的味道,我不置与否。
记得2000年,作家王健先生为电视片创作有关弘一法师的主题歌,朱家骐兄命我陪她老人家到厦门追寻法师的遗踪。大概由于城郭人民皆非,走了大半天,王健先生叹说找不到感觉。最后走到鼓浪屿港仔后沙滩,时游人散尽,暮霭四垂,晚潮拍岸。俄顷,王先生说:“渐人佳境了!”由是观之,“弘一法师”更是一种境界。
(作者系厦门弘一法师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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