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严寺塔与华严宗

　　华严寺塔与华严宗

　　路经华严寺是西安之行的一次意外收获。之前作的功课把葬有玄奘的兴教寺作为此行的重点，打车从西安市内向兴教寺走的效区路上经过一片街区，从车窗望出去，发现不远的山坡上立着两座塔，从塔的形制上不难看出此为唐塔，路上又有“华严寺”的路标，隐约觉得这里该有些发现，于是要求司机停车，向街边的山坡上寻去。

　　西安地区位于黄土高原的南缘，风雨的冲刷及特有的土质，使这里形成了台地和沟壑相间的独特地貌，这些台地大多以“原”来命名，如白鹿原、神禾原等。华严寺所处这块台地古称“杜陵原”或“少陵原”，以前有汉宣帝及其皇后的陵墓。唐代这里是长安城南著名的效游胜地，李白曾有诗曰"南登杜陵上，北望五陵间。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

　　现在的少陵原不复当年的热闹，只余两座古塔遥对着山坡下远处的厂房和居民楼。

　　沿山路走近古塔，塔身上镶着的题记，今我们对塔主人的来历一目了然。两塔均为墓塔，一个葬的是华严宗初祖---杜顺（俗姓杜，法名法顺，不知他为何是以俗姓和法名的混合体闻于世），另一个葬的是华严宗四祖---澄观。

　　要认识杜顺和澄观，就要先从华严宗说起。顾名思义，华严宗是以研习弘扬《大方广佛华严经》为主要诣趣的。按照杜顺著作的《五教止观》（也有人认为这本书是后世僧人假托杜顺之名写的）来看，释迦牟尼佛创教后，按照受众的知识层次和对佛法的根性不同，将所传之教分为五个等级，初传的是一些小乘佛教经典，如《四阿含经》、《四分律》、《成实论》、《俱舍论》；二等传大乘始教，即《般若》和三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三等传大乘终教，即《楞伽》、《涅槃》、 《楞严》、《大乘起信论》等；四等传华严顿教，即《圆觉经》、《维摩经》等学说；第五等，也就是最高的一个层次，才是华严圆教，以《华严经》为根本，对以上诸学说加以圆通和升华，达到圆融无碍的极致境界。

　　华严宗这种高屋建岭的气度实在不小，以上所列各经论，基本上把唐朝之前先后传入中原的各种重要学说一网打尽，但如若认为华严宗自封为最高等，完全是吹牛皮也是不对的，《华严经》的确体系庞大、义理深遂，自这本经书的一些章节作为单行本在东汉末传入中原后，几百年来关于它的译著和论述就一直没有间断。东晋僧人佛驮拔陀罗译出60卷本《华严经》，使它的思想首次较完整地介绍入中国，到了唐代的时候，武则天对这个版本感到不满足，她听说西域还有更完整的版本，专门派僧人去求取，才有了实叉难多译成的80卷本《华严经》。武则天又请华严宗的著名僧人康法藏为国师，向其学习经义。康法藏被赐封号为“贤首”，即佛学第一贤者之意，一时大有佛教领袖之势，由此，华严之学在中唐大盛。

　　武则天为什么对华严宗如此推崇有加呢？其实这有更大的时代背景。

　　武则天是篡唐建周，又是女主，为了威服人心，她需要理论和宣传工具为其造势，除大建寺窟（如龙门石窟奉先寺）外，还要有新的佛教流派来革新气象，一些在唐太宗唐高宗时期已很流行的教派现在当然要靠边站，比如玄奘开创的唯识宗，华严宗在这样的情势下应运而起。此外，华严宗讲求圆通融汇，对调和当时的社会各阶层的矛盾，及整合各佛教教派的岐说也有积极意义。最后，《华严经》在西域地区很是流行，武则天当政时正积极地经略西域，开疆拓土，以华严经为宗首也对安抚西域信众很有帮助。

　　再有一点也很有趣，武则天作为女性，对神通灵异很感兴趣，而这些在《华严经》中也多有体现，上图中墓塔主人华严宗初祖----杜顺在《续高僧传》（唐代道宣著）就是个神僧的形象。不过，杜顺作为初祖很大程度上是追认的结果，华严宗的实际创建人是前面提到的贤首大师法藏，但立法藏为初祖似乎显得宗史不够悠远，于是把更早的杜顺找了出来（同样，禅宗也是追认梁朝的达摩为初祖，其实禅宗的壮大兴盛比华严宗还要来得晚）。

　　杜顺传智俨、智俨传法藏、法藏传澄观、澄观传宗密，以上是为华严宗五祖。前面说了，这两个塔是初祖杜顺和四祖澄观的，史载早年这里该有四座墓塔的，智俨和法藏塔也在附近，但清乾隆年间山体崩塌，另两塔及华严寺庙都被淹灭了，好在还留有杜顺、澄观两塔，让我们在追述华严宗宗史的时候总算有了个凭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