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天母像式与宗派小考

　　吉祥天母像式与宗派小考

　　李翎

　　一、永乐款吉祥天母像引发的思考

　　近期，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接受捐赠的一批藏传佛教金铜造像中，有一尊具永乐款的吉祥天母像，为一面四臂，两主臂在前，左手持索，右手托嘎巴拉碗，另两手上举，右手持剑，左手持戟，口中含人尸，骑骡。在奔走的骡前；有一尊摩羯首空行母持缰绳，并回头仰望吉祥天母。汉文阴刻款在莲花座下沿，为“大明永乐年施”(图一)。就笔者所知，目前具永乐款的吉祥天母像可能只有两件，一件是捐赠国家博物馆的此像，另一件现存于西藏博物馆。这两尊永乐款吉祥天母像样式完全一样为四臂式，与我们通常所见的大多属于清代的一面二臂样式不同，前面的摩羯首驭者也多是一面二臂金铜造像所不常表现的，从而这尊永乐款吉祥天母像将我们的视野引向更早的文献及样式传承上，笔者希望通过图像学的排比，找到其样式变化的规律和原因。

　　吉祥天母造像有两种身形：善相和怒相，但通常在藏传佛教寺院中供奉的是忿怒形，即红发竖立，饰有五骷髅，头顶有半月和孔雀毛。右耳有小狮子为饰，左耳挂小蛇，腰上挂帐簿，为记载人们所做坏事的档案。左手拿骷髅棒，用以对付恶鬼阿修罗，右手端盛满鲜血的骷髅碗。身上披人皮(据说是她亲生儿子的，象征其大义减亲)。骑黄骡，在鞍子前端下方有红白两个骰子，红的主杀，白的主教化。鞍后有一个荷包，裹面盛着疫病毒菌，也就是说她是主生死、病瘟、善恶的神。在佛教诸神的背景知识中，古老的传说暗示吉祥天母可能是从古印度南部发源的，然后，吉祥天母便与其众眷属，呼啸着一同穿行于血海之上，行使着她的宗教使命。

　　吉祥天母曾是西藏诸多宗教流派信奉的护法神。在萨迦派最崇拜的喜金刚礼拜仪式中，有三位最重要的伴神，习称“萨迦三护法”，三护法的第一位就是吉祥天母。在噶举派举行的金刚舞中，直贡噶举派的主要护法神是贡布和阿吉曲珍，而阿吉曲珍被普遍认为是吉祥天母的一个化身。在格鲁派中，吉祥天母受到达赖喇嘛的特别崇信，她是达赖和班禅的保护神，受到二世达赖喇嘛根敦嘉措和五世阿旺罗桑嘉措的大力推崇。在拉萨东南三百里有个湖，每一位达赖在其一生中都要礼湖一次，传说在湖裹会出现影子，预兆他的一生事迹及死时的情况。达赖一生也要拜像一次(旁人去不得)，传说他将与神像谈话，神也会做出重要的启示。在佛教密宗的羌姆表演中，吉祥天母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宁玛派的羌姆中，有“三个主要护法神，称为‘玛曜三圣’，或‘玛曜三杵’，就是天母(吉祥天母)、大曜罗喉罗神和骑狮护法神。”萨迦派每年要举行几次羌姆的演出，在萨迦，有两个主要颇章，每个颇章每年至少要举行一次羌姆演出，其中彭措颇章演出的羌姆以主要人物吉祥天母为名，一般称为“天母二十九朵玛”。五世达赖的时候，将羌姆引进格鲁派的宗教仪式中……在五位女神(长寿五姐妹)的陪伴下，吉祥天母手持一根金刚橛和颅器进场。……主角吉祥天母在其侍从中最重要的成员威仪女神和摩羯大鱼面神两个女神陪同下登场。

　　关于吉祥天母身形样式的研究，早期学者就有所关注。20世纪40年代，意大利东方学者图齐(Tucci)在paintedscrolls(西藏画卷)中，谈到了吉祥天母自印度传人西藏，最后通过格鲁派得到发扬光大的大致传承过程，并讨论了该神的身形变化。图齐的研究表明，首先将吉祥天母礼拜仪轨传人西藏的是班智达乌尖香哇协饶(Urgyan gSang ba shes rab)，他将之传给ICeisngags ashang abyung gnas bzang po，此人又将之传给gNubs rgyal ba ye shes，从那时起，女神就成为gNubs派的护法神，为橛金刚(Phurba)的眷属。后来香(Zfifig)巴噶举派的另一位高僧普拉迦那上师(Prajn~a~guru)将其当作“守护神”(Srungma)，归属于怒相本尊(dGranag)中。在萨迦派中，她被当作“红问魔敌”(gsheddmar)。由萨迦派传到格鲁派，到根敦朱(dge’dungrub，1391—1474)的时候，吉祥天母的地位被确定下来。

　　通过图齐的研究，我们知道，在萨迦派之前，虽然有吉祥天母的传承，但似乎并没有广泛地流行，天母如狂风般奔驰的骡子一直驰骋到格鲁派的兴起，其喧嚣才响彻雪域，真正的吉祥天母信仰在达赖喇嘛的魅力感召下，才于藏区广泛流行开来；一世达赖喇嘛根敦朱之将吉祥天母作为山居噶丹派”，护法神系统中的主神，吉祥天母的礼拜仪轨才最终在这个学派中确定下来，到二世达赖根敦嘉措(dge—’dunrgya-mtsho,1475—1542)时，吉祥天母成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守护神，也是西藏地方政权的保护神，这个地位一旦确定下来，其形象变得越来越突㈩；-在书中，圃齐又给出了吉祥天母的7种曼陀罗相：

　　一、四业力神

　　在曼陀罗中心，女神的后面，希沃拉姆右手持镜，骑在骡上；

　　右边，骑着黄骡子的嘉巴嘉拉姆是黄色身形，一面二臂，右手持食物瓶，左手持珠宝；

　　左边，骑着红骡子的是红色身形的旺嘉拉蝎dBangkyilhamo)，右手持钩，左手持索；

　　前面，查包拉姆骑黑骡子，一面二臂，左手持拘鬼牌(khramshing)，右手持有套索的棒子。

　　二、四考劳玛姆(aKhormamo)

　　拉玛蒂(Remati)，一面二臂，在尸体上，右手持剑，左手持鲜人头；

　　索杜玛(Srogbdudma)，黑色身形，骑黑马，右手持人心，左手持钩；

　　脱派玛查玛(Thogaphenmadragma)，红色，踩着太阳和月亮，双手握一个装满闪电和冰雹的袋子。

　　那顿玛(Nadgtongma)，黑色身形，蝎子头，右手张开，左手握装满疾病的袋子，骑着骆驼。

　　四位女神的乳房都是下垂状，以蛇为顼饰。

　　三、四傲神(Dregspabzhi)

　　大遍人(Khyabajugchenpo)，十面，右三面白色，左三面红色，中间三面与身体同为黑色，上一面为乌鸦头。前两只手执弓和箭，另两只手执上面有摩羯像的旗帜和索。

　　赞衮(bTsan rgod)，红色，穿胸甲和头盔，右手握矛，左手持索，骑红马上，属于赞神。

　　吐衮(bDud mgon)，黑色，狮首，右手持有战旗的矛，左手对着她的敌人投掷牺牲的碎片。

　　嘉波利庆哈拉(rGyal po li byin ha ra)粉色，右手持金刚，左手持头骨碗。

　　秋仁顿兼(Chu srin gdong can)，深蓝色，右手持索，左手持缰绳梢。”

　　四、夺命奴仆四姐妹(Bran gyog mched bzhi)

　　魔女拉玛提(bDud mo Remati)，深蓝色，右手持剑，左手持盛血的头骨碗，骑着前额有白色印迹的驴。

　　病主母(Nad kyi bdag mo)，深蓝色，右手持骰子，左手持丝带，骑骡子。

　　杰婷玛(sKye mthing ma)，黑色，右手抓一人心，左手施期克印，骑牡鹿。

　　赤门萨莱玛(Khri sman sa le ma)，白色，双手持摩羯皮，骑黑鸟。

　　五、四季女神

　　春之女王，深蓝色，右手持剃刀，左手持对骨碗，骑骡。

　　夏之女王，深红色，右手持钩，左手持头骨碗，骑牡鹿。

　　秋之女王，黄色，右手持兵器索尔(zor)，左手持头骨碗。

　　冬之女王，深蓝色，右手持棍和头骨碗，骑骆驼。

　　六、长寿五姐妹

　　七、十二丹玛女神

　　圃齐在描述了以上7种曼陀罗之后说，它们只是这位女神诸多曼陀罗中的一部分……还有如白玛噶波所著dPal ye shes kyi lha mo dud sol mai gsang bsgrub vphrin las kyi vdod vjo(全集，ta函)，其中描述了中心女神吐索玛(Dud sol ma)，她有四臂，分别持剑、头骨碗、箭、三叉戟，骑野骡……

　　在另一部著作Indo-Tibectia(印度—西藏)卷3中，图齐讨论了吉祥天母与印度文化的关系。他说“骑骡子的拉玛提为秘密身形(gsang-ba)……在一般的观想中，这种身形变成准达利Can!d!a^li^(愤怒母)。据相关文献描述，此神为深蓝色身形，四臂，有四种标识：剑、匕首(phur-ba)、镜和蛇索，据别的文献，女神两右手持骷杖和匕首，两左手持镜和蛇索。根据印度的魔鬼学，拉玛提是一个女妖魔，尤其危害孩子的生命……她有两个身形，分别称为Revati和~uskaRevati，显然，这两个身形十分相似。当小孩一旦被她占有，就表现为“身体消瘦、头发脱落、慨食、嗓音微弱”。但由于因果关系很容易弄混，所以通常人们都认为魔鬼中的Revati也呈现为骨瘦如柴的样子。事实上，在札布让壁画中，她表现为一个千瘪而憔悴的老妇人相，也就是说是仍然呈现为卡萨玛(Ksama)的图像样式……拉婆提(Revati)也是印度天文学中的月宫(naksatra)之一，如果孩子在Revati日出生，可能会导使其父母死亡，或给众生带来不祥。¨：’至于麻索玛(Dmag-zor-ma)，据噶丹派的仪轨文献，她应该是十二度母之首。至少隆多喇嘛是这样说的。尽管在这个壁画上她们并不相像，但有两个女神，即Remaff和Dmag-zor-ma，在近来的表现传统中已经同化。洛桑确奇坚赞指出有大量关于麻索玛(Dmag-zor-ma)的仪轨文献，也认为她们是同一位女神。在他的整个论文中，他将Dmag-zor-ma和Remati当作同一个女神，称为Dpal-ldanDmag-zor-gyirgyal-moRemat~(班丹玛索杰姆)；看上去，Remati^似乎是那一组称作麻卓玛(Dmag-zor-ma)女神的领袖(女王)……麻索玛与班丹拉姆，也就是吉祥天母或迦利(ka^li^)混同之后，也被称为班丹麻索玛。同一宗教认知的这个多样身形……并不只限于西藏地区，她还传播到中亚其他国家和其他神话中……在印度，她呈现玛魔婆萨库茹玛(Ma^tr!ka^)Ma-mo Vas'amkuruna的样子；在中亚土耳其居民中(霍尔Hor)，她呈现为“土耳其人”的样子，属于Gn~an九姐妹之首(Hor-mogn~an-gyi spun dguhI gtso)；在中国，她呈现“中国人”的样子：蓝色，具有吉祥的颈(Sn%on-mo Mgrin-bzan%-ma)；在孟地(Mon)，她呈现为Spyi-rin-lan—bran-ma的样子，在西藏，她呈现为班丹阿吉玛Dpal-ldanA-phyi-ma，即“珍玛”(grand-ma)的样子。

　　最后，在引用的这个文献中，有一个玛索的形象描述：

　　深蓝色，一面二臂：右手持饰有金刚的棍，高举着不守诺言者的头；左手紧靠胸前持一盛血的头骨碗；张着嘴，愤怒地龇着四颗牙。她正吃着人尸，暴笑。紧皱三眼， 眼睛红而圆，如同闪电放出火焰；一簇黄褐色头发直立，睫毛和须发如同世界末日燃烧的宇宙之火；右耳饰狮，左耳饰人尸，头上着五人头冠，项饰十五个滴血鲜人头……她的骑乘与Remati一致。

　　奥地利学者沃杰科维茨在《西藏的神灵与鬼怪》中有一章专论吉祥天母。不同于图齐的是，他在著作中没有讨论到吉祥天母的传承和与印度传统文化的关系，而是通过文献，讨论了吉祥天母的十种化身:

　　一、欲界自在天女

　　也称为魔主。一身黑色，倚靠在骷髅之上。女神一面四臂，一右手上举持大斧，另一右手弯曲持巨大的红色头骨碗；一左手挥舞兵器法伴，另一左手挥三叉戟。口中含人尸。伴神是玛姆、空行母和毗沙嘎。

　　二、班丹玛索杰姆

　　这个身形来自于她的法器：索尔，一种镰刀一样的法器。身深蓝色，一面二臂骑骡子。右手挥檀木杖，左手于胸前持头骨碗。头上戴孑L雀羽毛冠，伴神有无数的魔、黑色鸟、黑狗和黑绵羊。

　　她的伴神还有：

　　1，四业力神

　　(1)在女神背后，是骑在白骡之上的希沃拉姆，身白色，一面二臂，面相平和。右手持装药的六柄银瓶，右手持显现今世幸福的银镜。呈盘腿坐姿。完成息业。

　　(2)在女神右侧，是骑黄骡的杰贝拉姆，身黄色，一面二臂。右手持盛甘露的金器，左手持装如意公宝珠的金罐。呈盘腿坐姿。完成增业。

　　(3)在女神的左侧，是骑在红骡之上的旺杰拉姆，身红色，一面二臂，右手持钩，左手握绳套。呈盘腿坐姿。完成自在业。

　　(4)在女神的前方，是骑在黑骡之上的查贝拉姆。身黑色，一面二臂，大怒相。右手持拘鬼牌，左手持干尸制的节杖。完成诛业。

　　2，叫嘎念玛姆：

　　(1)在查贝拉姆女神前面，出现一骑在巨大死尸背上的女神魔主桑珠，女神一面二臂，呈狂怒相，右手持剑，左手于胸前拎一颗滴血的人头。

　　(2)在前方，出现女神索杜玛，双手紧握太阳和月亮，骑黑色鸟。

　　3、业四傲神

　　(1)大遍人，有九头，右边三头白色，左边三头红色，中间三头黑色，九头上方还生一鸦头。手持弓箭，做射箭姿势。下面一双手持幡，幡上有摩羯的头。身体的下半部是绿色的盘绕的蛇尾。身上布满一千只眼睛，肚子上还生有一张面孔。

　　(2)野赞，红色身，右手挥长矛，左手持绳索，着头盔胸甲，蹬高筒红靴，骑红赞马飞跑。

　　(3)狮面魔护，黑色身形，右手举长矛，左手给敌人投去“红朵”，骑黑马。

　　(4)王李庆哈拉，身粉荷色，呈平善相，三眼，戴叫作“萨虚”的帽子，右手持金刚，左手于胸前持头骨碗，穿红色长袍、蒙古靴，骑象。

　　4、恐怖面二神

　　(1)在女神的骡子前面是深蓝色的摩羯首女神，右手持绳套，左手持骡缰绳。

　　(2)在骡的后面是暗红色的狮面女神，手持战斧和装满鲜血的头骨碗。

　　5、夺命奴仆四姊妹

　　(以女神为中心，四个方向出现的是)

　　(1)前方，深蓝色魔女王泰玛提(Temati)，右手持剑，左手持头骨碗，骑额上有白斑的驴。

　　(2)右边，深蓝色病主女，右手持副骰子，左手持红色药，骑一匹骡子。

　　(3)后方，黑色的杰婷玛，右手捧人心，左手作期克印，骑红色雌鹿。

　　(4)左边，白色的赤勉萨来玛，双手向上提摩羯皮，骑黑色鸟。

　　6、四季女王

　　(1)在前方，右边的角落，深蓝色的春之女王，右手持斧，左手捧头骨碗，骑骡。

　　(2)在后方，右边的角落，红褐色的夏之女王，右手持钩，左手捧头骨碗，骑水牛。

　　(3)在后方，左边的角落，黄色的秋之女王，右手持索尔刀，左手持头骨碗，身穿孑L雀披风，骑红色雌鹿。

　　(4)在前方，左边的角落，深蓝色的冬之女王，右手持刻有凹痕的魔杖，左手持头骨碗，骑额上有白斑的骆驼。

　　7、长寿丘姊妹

　　8、十二：丹玛女神

　　三、修命神女铁橛自生女王

　　黑色，一面四臂，右二手分别持魔镜和蛇绳索，左二手分别持三叉戟和铁橛。伴神有益西玛姆(智慧天女)、业力天女和世界天女，另外还有母龙、夜叉、罗刹女和鸠盘茶。

　　四、护螺神女

　　身白色，一面二臂，微怒相，右手持水晶剑，左手持吐宝兽。

　　五、魔女

　　除了没有坐骑之外，其他与上面材料的相同。

　　六、四手龙女

　　黑色，骑罗刹之驴，驴额头上有一块红斑，一面四臂，二右手持剑和骷髅念珠，二左手持头骨碗和三叉戟。伴神是红色的摩羯首女神，持斧和蛇绳套的八大黑龙，亿万只小龙。

　　七、夜叉

　　黑色，一面二臂，右手持剑，左手捧吐实兽，由十六名黑夜叉女伴出。其中八位夜叉女持杖和头骨碗，八位挥剑和捧吐实兽。

　　八、金刚展翅女

　　黑褐色，一面二臂，一对燃烧的翅膀，手持剑和头骨碗，肘弯处卧有一只吐宝兽。女神的其他标识是装满瘟病的口袋，一副骰子和孔雀羽毛做成的华盖。

　　九、女神独髻母

　　身黑褐色，发辫披向左侧，一面二臂，右手持三叉戟，左手捏人心和绳索，周围有熊熊火焰萦绕，许多母狼是她的使者。

　　十、女神南喀阔巾

　　身天蓝色或淡蓝色，一面二臂，怒相，右手持战斧，左手捧盛血的头髓碗，左脚抬起踩在人尸上。

　　还要提到的另一种身形是“护法女神大金刚女”，据说她是大译师{二钦桑布(Rinchenbzangpo，958—1055年)的个人保护神。此神一面二臂，身如雨云，微怒，右手挥舞金刚橛，左手于胸前持盛满甘露的容器，骑狮子。

　　中国学者李安宅先生，通过田野调查，最早描述了吉祥天母身形的象征意义及在法事活动中其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通过对前人成果的总结，我们可知：一，吉祥天母信仰在上至古老的宁玛派，下至新兴的格鲁派的宗教活动中都是重要的神灵，甚至在公元11世纪，她已经成为大译师仁钦桑波的个人护法神‘：4l。但吉祥天母信仰的真正流行应该在黄教兴起之后。而据文献得知，黄教的真正兴起应该是在16世纪后期，即三世达赖索南嘉措(bsod-namsrgya-mtsho,1543-1588)名声大隆之后，以1587年明室敕封索南嘉措为“朵儿只唱”(即藏文rdo-Iie-’chang，持金刚的音译)为标志，格鲁派最终取代了曾经名重元明的萨迦派和噶举派的地位，成为西藏最具影响力的佛教流派。二，文献记载的吉祥天母有诸多的身形和曼陀罗，其组合样式极为丰富。但前人遗留的问题是，事实上流行的吉祥天母样式，是诸多吉祥天母身形及曼陀罗中的哪一种，比如明代主要流行的造像是哪种身形，清代主要流行的造像是哪种身形，它之所以流行的可能原因是什么?它们正确的图像学名称是什么?这些问题将是我们下面要讨论的内容。

　　二、口前笔者收集到的吉祥天母造像

　　传说第一幅唐卡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亲自绘制的吉祥天母像，之所以这样，是因其在修建大召寺时护法有功，从而在拉萨地区形成了有关她的专门节日。至今吉祥天母的重要祭日有两个，一是每年藏历正月初一周游世界日，人们要祭她；另一个是藏历十月十五游行日，这一天，会有数百名藏族善男信女聚集到拉萨大昭寺门口，向护法主尊吉祥天母敬献哈达，僧众从大召寺将吉祥天母殿中她的塑像抬出来，在拉萨市内游行，这就是西藏一年一度的“吉祥天母节”。图齐在Indo-Tibetica一书中提到，西藏西部有吉祥天母像的存留，甚至有一个吉祥天母庙的存在，当然，时间可能也并不久远。图齐说到的信息，为我们指点了吉祥天母所跨越的地区，至少这尊喧嚣的女神来过西藏西部‘：刮，而她所达到的东北部地区则是蒙古。蒙古的佛教完全传承了藏传佛教的衣钵。清代的蒙古地区也推崇吉祥天母的信仰。如今在内蒙古库伦旗还有吉祥天母寺，并且此神一直被奉为该旗的本尊神。

　　传说与前人的研究都显示了吉祥天母信仰的古老与悠久，如果接受这个说法，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在佛教传播的早期就有大量的吉祥天母像的存在，但事实上，从现存实物看，吉祥天母造像流行的时间和地区可能并没有那么久速和广阔，我们几乎看不到更早的吉祥天母像的实例，不用说前弘期，甚至在后弘期早期的造像中，也几乎没有吉祥天母飞奔的踪影。

　　目前笔者收集到最早的一件实物，据说是13世纪的，即元代的造像。而大部分的造像实物集中在明清两代，其中又以清代居多。其流行的时间是格鲁派广泛传播的时候，正如图齐所说，由于格鲁派的信奉，这尊女神变得越来越突出。

　　下面是对几件代表性实物进行的图像描述。

　　1，吉祥天母塑像

　　约13世纪，高18厘米，石质涂金，卫藏藏品。可能是尼泊尔工匠在西藏的作品。女神一面二臂，面有三眼，呈大怒相。右手上举持剑，左手握吐宝兽，骑骡子行走在血海之中，前面有摩羯首空行母牵引缰绳(图二)。

　　2，吉祥天母唐卡

　　14世纪，画幅为73．7X58．4厘米，棉布彩绘，个人收藏。女神一面二臂，肤色深蓝。面有三眼，呈怒相。右手上举持剑，左手胸前托嘎巴拉碗，同时腋下夹吐实兽。身披人皮，披?挂人头蔓。骡前有白色的摩羯首空行母，向骡子高举嘎巴拉碗。唐卡四周是各种小神像(图三)。

　　3，吉祥天母唐卡

　　15世纪初期，刺绣，画幅为81．2X46．3厘米，现存威吉尼亚美术馆91．505(Virginia museum of fine arts)。女神一面四臂，肤色深蓝，二右手执剑、置胸前；二左手执嘎巴拉碗、蛇索。骡前摩羯首空行母牵缰绳。值得注意的是画面左右上角分别绣了两个小像，左边是一位戴黑帽的僧人，右边是一尊空行母(图四)。

　　4，吉祥天母像

　　明永乐款，铜鎏金。通高21厘米，现存西藏博物馆。一面四臂，有摩羯首空行母引缰绳(图五)。

　　5，吉祥天母像

　　国家博物馆接受的绢赠品。一面四臂，与上同，不赘述(参见圃一)。

　　6，吉祥天母像

　　清乾隆年造，铜，部分泥金，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一面二臂(图六)。

　　7，吉祥天母唐卡

　　清代作品，存布达拉宫。一面二臂，有摩羯首空行母引缰绳(图七)。

　　8．吉祥天母像

　　清代作品，高18厘米，铜鎏金，一面二臂。此像有趣的是，在骡的前后有两尊兽首空行母伴出(图八)。

　　9，圃齐在painted scrolls中公布的唐卡收集品(图九～图十二)。

　　早期造像出现的理由，我们尚不清楚，但明清的造像因缘大致可以了解。明代金铜造像可能多是内地政府造作后赐赠给蒙藏佛教领袖的。明史载在永乐五年(1407年)封噶玛巴为大宝法王之后，永乐六年(1408年)，当大宝法王辞归时，帝赐其“金币佛像”；永乐十四年(1416年)，大慈法王辞归，帝“赐佛经佛像法仗僧衣绮帛金银器”等。佛像不只是赐赠的，也是互送的，有赐有贡，如《明史》载：永乐帝时，大乘法王“遣人贡舍利佛像。”在这种赐与贡的佛像中，可能会出现三种造像样式，一种是宫廷中汉人工匠所造的漠式藏传佛像，典型的即我们通常看到的有永乐款的样式，另一种是宫廷中外国工匠或是番人工匠所作佛像，也受到漠地影响的一种外域样式，第三种则是在藏区由藏人或尼泊尔等外来工匠所造的纯外来样式的佛像。清代作品，看起来多是地方宗教领袖或宫廷造办处造像后，进贡给皇上的。如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布本唐卡，就是中正殿画佛达喇嘛扎克纠多尔济恭进黑唐吉祥天母唐卡，史料还记载有画佛喇嘛错尔体穆错也画过一幅吉祥天母像t3q，承德外八庙存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造像也是这种情况。造像样式多采用一面二臂式(图十四、十五)。

　　曼陀罗形式的吉祥天母像除少量实物存留之外，主要是经典文献中的插图。下面介绍几种主要的曼陀罗形式。

　　北京故宫梵华楼中的吉祥天母像，与眷属构成吉祥天母曼陀罗。组合如下：

　　┌────────────────┐

　　│柔善天母 吉祥天母 增盛天母│

　　│ (一面二臂) │

　　├────┬─┬─────────┤

　　│雄威天母│ │权德天母 │

　　│值春天母│ │值夏天母 │

　　│值秋天母│ │值冬天母 │

　　└────┴─┴─────────┘

　　蒙文《甘珠尔》佛像大全《秘密经》第三卷中表现的吉祥天母曼陀罗：

　　┌──┬──┬───────┬──┬──┐

　　│夏季│春季│ 吉祥天母 │秋季│冬季│

　　│天女│天女│ (一面二臂)│天女│天女│

　　└──┴──┴───────┴──┴──┘

　　蒙文《甘珠尔》佛像大全《秘密经》第五卷(图十六)：

　　┌─────────┬───────┬───────┬─────────┬──────┐

　　│ 虚空衣者 │ Biishirinma │ 佛母 │ 自然母 │ 自在天母 │

　　│(一面二臂，骑黄骡)│ (一面四臂， │(一面四臂，持 │(一面四臂，持镜、 │(一面二臂， │

　　│ │ 舞立) │三根孔雀翎等) │ 蛇等，骑黄骡) │ 骑黄骡) │

　　└─────────┴───────┴───────┴─────────┴──────┘

　　乾隆满文大藏经中的插图

　　在《金刚香菩萨经》中的曼陀罗是(图十七左)：

　　┌──┬──┬────────┬──┬──┐

　　│夏季│春季│ 吉祥天母 │秋季│冬季│

　　│天女│天母│ (一面二臂) │天女│天女│

　　└──┴──┴────────┴──┴──┘

　　《大集经》第一卷(图十七右)

　　┌────┬─────┬──────┬─────┐

　　│持世菩萨│六臂大黑天│ 吉祥天母 │ 布禄金刚│

　　│ │ │ (一面二臂)│ │

　　└────┴─────┴──────┴─────┘

　　《华严经》第一卷

　　┌─────┬─────┬─────┬─────┬────┐

　　│ 布禄金刚│六臂大黑天│忿怒金刚手│吉祥天母 │持世菩萨│

　　│ │ │ │(一面二臂)│ │

　　└─────┴─────┴─────┴─────┴────┘

　　《华严经》第二卷，同上。

　　《华严经》第三卷，同上。

　　《华严经》第四卷，同上。

　　《华严经》第五卷，同上。

　　《华严经》第六卷，同上。

　　《华严经》第七卷，同上。

　　《华严经》第八卷，同上。

　　通过以上文献及实物材料，可以将吉祥天母的样式归纳为四类，其图像元素如下：

　　1．一面二臂，持吐宝兽，有摩羯首神引缰绳。

　　2．一面四臂，有摩羯首神引缰绳。

　　3．一面二臂，有摩羯首神引缰绳。

　　4．一面二臂，无摩羯首神。

　　5．曼陀罗样式。

　　五种样式，时代上分布及样式特点如下(由于图齐的三件唐卡没有断代，在下面的统计中不算在内，经典插图不计在内)：

　　┌──────┬─────┬────────┬───────┬────────┐

　　│时代 │13世纪(元)│14世纪(元-明) │明代 │清代 │

　　├──────┼─────┼────────┼───────┼────────┤

　　│件敷 │2件 │1件 │5件 │12件 │

　　├──────┼─────┼────────┼───────┼────────┤

　　│面、手臂数 │一面二臂 │一面二臂 │4件一面四臂， │2件为一面四臂， │

　　│ │ │ │1件二臂 │余为一面二臂式 │

　　├──────┼─────┼────────┼───────┼────────┤

　　│前有摩羯首神│1件有 │1件有 │3件有 │2件有 │

　　├──────┼─────┼────────┼───────┼────────┤

　　│曼陀罗样式 │ │ │ │北京故宫梵华楼 │

　　├──────┼─────┼────────┼───────┼────────┤

　　│备注 │1件左手持 │左腋下夹吐宝兽．│ │ │

　　│ │吐宝兽 │ │ │ │

　　└──────┴─────┴────────┴───────┴────────┘

　　其中，一个特点是早期的吉祥天母，多为持吐宝兽的形象。明代的吉祥天母，主要呈现为一面四臂式，而清代主要流行的则是一面二臂式。

　　三、关于吉祥天母像的样式

　　图齐在painted scrolls中，根据他得到的藏文文献，给出了吉祥天母的七种曼陀罗。但文献中似乎没有提到主神有一面四臂像者，对于他的收集品中的一面四臂像唐卡(图版Y，本文图九)，他说属于吉祥天母的“欲界自在女”(vDodKhamsdbangphyugma)身形。而奥地利学者沃杰科维茨则列举了十种身形样式(见前文)。

　　结合材料，笔者试将实物与文献作一个比对，以期找出它们的图像学名称。

　　前文描述的第一件实物，由于石刻造像没有清晰的色彩帮助我们辨识图像，身形可能与沃杰科维茨描述的“护螺神女”相合。通过材料我们知道，“护螺神女”的记载为：白色身相，一面二臂，右手举晶体火刀，左手托吐宝鼠。因此13世纪的这件吉祥天母造像，图像学名称可能是“护螺神女”。

　　第二件实物是腋下夹持吐宝兽，与沃杰科维茨描述的“金刚展翅女”基本相合：胯下骑神骡，肤色黑褐，一面二臂，右手执剑左手执头骨碗，肘弯处卧有一只吐宝兽。不同的是唐卡中没有表现女神如刀般的双翅。因此第二件实物的图像学名称可能是“金刚展翅女”，并且可能属于这种身形的变体。

　　第三、四、五件实物是明代的造像，皆表现为一面四臂式，不同的是刺绣唐卡中的天母口中不含人尸。因此在图像志上可能属于不同的曼陀罗系统。关于此幅唐卡的图像名称，将在下面讨论，在此先说明两件永乐款的金铜造像。这两件具永乐款的造像，除了在样式上的一面四臂外，突出的一个图像元素就是口含人尸。这一点只在样式“欲界自在天女”中有相同的记载：吉祥天母肤色黑，一面四臂两足，右二手分执剑、噶巴拉碗，左二手执索、三叉戟。口含干尸，獠牙呲咧，头发红黄卷曲，发辫左披，佩以蛇与顶骨蔓，右耳饰蛇铃，左耳饰狮铃。骑白额骡背上，在尸林中央咆哮怒吼。被无数空行天母围绕。这种身形的吉祥天母据说是由玛尔巴译师从纳若巴听受后传人藏区的。造像与文献记载除了一面四臂和口含人尸外，手中持物皆相吻合，因此永乐款的这种金铜造像吉祥天母，其图像学名称应该是“欲界自在天女”。

　　第六、七、八件实物，为一面二臂式，与文字材料对比，可能是“班丹玛索杰姆”，这种身形的造像，有各种组合，如与四季女神、与摩羯首女神和狮面首女神、与四业力女神、与四傲神等，因此，清代大量的一面二臂单尊或组合的曼陀罗像应是此种身形的吉祥天母。其中图八是典型的班丹玛索杰姆与恐怖面二神(摩羯面和狮面)的组合，

　　最后是图齐的四件唐卡，彩图Y，正如图齐引用白玛噶波(Pad ma dkar poas)的文献所说的，此身形是“欲界自在天女”。而其他三幅，笔者以为可能是“班丹玛索杰姆”。

　　四。关于永乐款吉祥天母像的认识

　　明初，萨迦派已走向没落，噶举派正处于强势，第司政权统治着西藏，而新兴的格鲁派则处于崛起之初，地位还不稳定，社会影响尚不成熟，信徒很少。15世纪初期，即1409年传大召前后，格鲁派师徒们的活动经费主要来自噶举派，准确地说是来自大阐化王扎巴坚赞(grags-pargyal-mtshan,1374—1432)的资助，阐化王的势力实际控制着卫藏的大部分地区，格鲁派正是在他的扶植下，才最终达到全藏各派总领袖的地位。因此，虽然格鲁派崇拜的神系当中，吉祥天母占据着重要地位，与达赖喇嘛有着密切的侗人关系，但在明代初期，来自内地的吉祥天母像可能是赠送给噶举派领袖的礼物，其中永乐款的吉祥天母可能也是赐赠给噶举派，而不是给格鲁派的。据史料记载，明时，黄教的势力还仰仗着噶举派的扶持，噶举派与之亲疏的直接反映，决定着新兴黄教在社会上的声望。虽然1409年宗喀巴举行了传召大法会，但背后噶举派的资助和扶持显示了正在成长中的黄教的稚嫩，因此才会有自1498年至1517年，近二十年黄教僧人受制于噶玛派，无权参加由宗喀巴开创的大法会，路见噶玛派僧人要致敬等现象，因此黄教僧人，或者说领袖人物还没有得到中央政府足够的重视，即使有“多封众建”的明代治藏政策，新兴的黄教终究无法与噶举派和萨迦派的势力相比，不可能经常得到中央朝廷赐赠的礼物。，前文提到的第三件实物，即现存威吉尼亚美术馆的刺绣唐卡(藏品号为91．505，参见本文图四)可能正说明了这一点。这是一件推测为15世纪初期的作品，也可能是永乐时期的，吉祥天母保持着与永乐款金铜造像一致的四臂样式(只是持物略有不同)，在唐卡的左上角，有一位头戴黑帽的僧人，由于唐卡没有文字内容，我们只能通过唐卡的制造时间“明初”，推测这位高僧可能是著名的黑帽系五世活佛得银协巴(de-bzhingshegs-pa,1384—1415)。据史料记载，明永乐五年(1407年)，帝赐其名如来，藏语称得银协巴，并封“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简称“大宝法王”，考虑到明代噶举派的绝对势力，这一幅唐卡可能是明政府赐赠给黑帽系领袖的礼物。按前文描述的吉祥天母身形，其中只有“修命神女铁橛自生女王”手中持物中有蛇，特征是黑色身相，一面四臂，穿黑丝衣。这种身形的吉祥天母据说是莲花生授予空行智海而传人西藏。但除了身色和持蛇之外，其他持物不能一一吻合，因此也有可能是明代流行的四臂样式“欲界自在天女”的某种变体。派系的不同，似乎可以作为明代出现较多一面四臂吉祥天母像，而清代则几乎清一色的一面二臂像的假定理由之一。又据清代章嘉活佛整理的文献《诸佛菩萨圣像赞》记载，这两种身形，一面四臂相的吉祥天母统称“能烘诸敌天母护法”(Dhuma^vati^，1Ha mo dongsol ma)，而二臂像统称“二臂天母护法”(Dvibhuja-srimati-Devi，dPal ldan lhamo phyag gnyis ma)。由于时代相近，“二臂天母护法”之称可能对于清代流行的吉祥天母像更加贴切，只是从图像学上来讲，缺乏教理意义。

　　作为密教尊神，吉祥天母似乎应该有与之相拥的明王，即yab-yum(双身)形。但据材料显示，吉祥天母为大黑天之妃，但大黑天通常表现在其像的左方，二神不作交合状。

　　结语

　　通过对于吉祥天母造像身形的梳理，可知吉祥天母是藏传佛教信仰中十分重要的神灵之一。其身形样式的变化，显示了不同流派与不同时期，对于此女神崇拜的微妙变化。

　　每种造像在样式上的变化，都具有一定的目的性，这是佛像在佛教中体现的所谓表法功能，吉祥天母像的样式变化也是如此。因此元、明、清三代出现的不同样式之吉祥天母，对应的当是不同的成就功法。本文收集的13、14世纪的两件持吐宝兽的吉祥天母，其寓意由于吐宝鼠的出现，显然显示了人们对其保护财物的关注，而永乐款吉祥天母像呈现的关键词则是：一面四臂，口中含尸，有摩羯首空行母驭骡。对应的身形名称可能是“欲界自在天女”(但造像者又将属于“四龙天女”的摩羯首伴神放在遣裹)，这与四川德格地区清代的吉祥天母样式相一致，而在德格这一身形的吉祥天母正被称之为“欲界自在天女”，这种身形反映了人们对于密教形象系统中多臂神像的敬畏。清代大量的一面二臂之“班丹玛索杰姆”(或者如章嘉活佛所称“二臂天母护法”)像，说明了格鲁派对于此女神崇拜在样式上的变化。另外，通过藏传佛教派系的分析和对于本文图四的释读，说明一面四臂之吉祥天母像，流行于明代，至少其中有一部分是赐赠给噶举黑帽系的，推测这种身形可能为噶举黑帽系所崇奉。而清代大量流行的一面二臂像，可能正是格鲁派，尤其是达赖喇嘛所崇信的身形(图十八—十九)。

　　最后笔者要补充说明的是图齐没有断代的四幅唐卡中，一面四臂相者，从绘画风格及身形上判断，似乎可以说，是一幅明代之作，身形样式如图齐所说为“欲界自在天女”，而其他三幅作品则属于清代，身形样式可能属于“班丹玛索杰姆”。

　　实物造像中，吉祥天母图像学类型主要分为两大类，即一面二臂和一面四臂式，其像式确立的时代不能机械地与文献对应。至少在藏传佛教信仰中，事实上两种主要的图像类型确立时间应当晚至明代，而广泛流行于清代。常见类型为一面二臂样式，常见伴神有骡前的摩羯首神与骡后的狮首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