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月曾经照古人——浅谈月亮神话在中秋节俗中的融合与转换
月亮神话是世界性的古老神话,在中国也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它之所以在中国广泛流传,普遍传承,在于它被人们不断加工、补充,并融入新的社会意义,从而具有了中国人情感与信仰的象征意义,在中国人的精神传承中也显得更加强烈而持久。
月亮神话与中秋节俗的融合及其文化内核
月亮作为自然界中的一个物象,是如何进入人类的视野,成为一种文化内涵丰富的象征符号的呢?这要追踪到原始人类认识世界的独特方式。这也是月亮神话独特的文化内核所在。 我们的先人对自然界的认识当时处于感性的、直观的、想象的“观物取象”、“借物表达”的阶段,即他们通过具体的“象”把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长期探索总结出来的经验、获得的哲理思考表达出来,“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周易·系辞下》)。 原始初民能具体感受到这些“象”是受“万物有灵”信仰的影响,即他们把万物想象成和人一样有理智、有情感、有灵魂,“然后在与人的生命和情感的同构与交融中,形成一系列人心营构之象(《文史通义·易教下》),于是有了无穷无尽的意蕴”。原始人类把他们个人的需要和愿望借助这种具有“人性”的“象”来解释,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一种认识工具,他们利用它对本土文化所孕育的各种体验形成有独特性的、明晰易解的、有序的认识。可以推测,月亮能成为初民最早注意到的显著的物象之一,在于初民把它与人类的生活和命运密切结合,因为原始人类对它的认识是通过放牧、采集、打猎、种植等种种实践活动来加深的。而且,“原始人类把植物生长中的种种变化误认为是月光照射的作用”。正是在这样长期的社会实践活动过程中,原始初民凭借直观的思维、借助想象的翅膀对月亮作出种种解释,就这样月亮走进人类的意识而成为“月亮神”,人们对它进行顶礼膜拜和虔诚祭祀, 因而月亮对人类的生活发生了深刻而悠远的影响。
远古时代的许多原始民族都认为,“月亮是丰收的赐与者,是丰产的感应物”。如,在印度,人们认为月为持有种子者,持有植物者。巴比伦人认为,月生产各种植物生命。由这些迹象可以看出,原始初民认为月亮中隐藏着一种无与伦比——使植物和种子生长及动物和女子怀孕的威力。从人类社会进程的角度看,把月亮与女性联系并加以崇拜,这与母性崇拜早于男性崇拜相一致。总之,初期的月亮崇拜是把月亮作为自然界生命的赐与者,是把它作为促使万物繁衍生息与丰产的感应者。
把月亮与女性、兔在月亮神话中联系起来还是原始人利用独特的话语方式,构建的一个内涵丰富的文本世界。原始人认为:女人一定有和月亮一样的本性,这不仅因为她们和月亮一样,都有“膨胀”的趋向,而且还由于她们也有与月亮的月周期一样长的月经期。兔从受孕到分娩,孕育期是29天,正与月相变化的周期即月绕地球公转周期同。这种生命孕育期与月相变化周期相合的原因尚未定论。但原始人认为:物象可以通过某种神秘的感应超时空地相互作用和影响,一物体所具有的能力借此神秘力传给另一物体,由此月光的照射使女子怀孕和兔子受孕,于是便形成了月亮与女子、兔相关的一系列神话传说,如,“嫦娥奔月”的神话,“兔望月而生”的神话等等,而“嫦娥奔月”则是我国流传最广、最脍炙人口的月亮神话故事。从原始初民的思维深处考虑,月亮和女性及兔相联系的根本动力在于原始人无意识的心灵深处涌动着对生命的热切渴望,即原始人思维的深层充满了对生命力的崇拜。也许正是这种原始人期望丰收与多子多孙的内在动力推动了月亮信仰的不断丰富、发展及转换。
再者,从发生学、传播学的研究视角看:正如弗莱所说,神话能在宽广深邃的文化空间中传播,这种传播和被接受,则是以人类心理结构的相通性所决定,而这种相通性又是以文化模式为基础。以相通的文化模式所铸就的相似人类心理结构促使月亮神在人类信仰中被塑造完成,在传播中被大众普遍接受。而在我国它被融进中秋节俗中,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追求人生与自然的和谐不无关系。
中秋节俗的形成与古代的秋祀,拜月习俗关系密切。我国古代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农业的发展与季节关系重大。八月中旬左右,秋粮收割,一年的辛勤劳作有了回报,人们不忘神的保佑,纷纷举行一系列的祭祀活动。中秋节出现的另一原因与祭月活动有关。在它的形成、发展、传播过程中,月宫嫦娥神话丰厚、神秘而又深邃、谲诡的巫性气息的附会、渲染,起到了直接的推波助澜作用。先秦时代,帝王有秋天祭月的礼制。《礼记》中有( 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的记载。初民在秋季谷熟之际为了庆丰收,酬神灵常常进行享祀“土地神”的活动,中秋节最早就是起源于这种祭拜土地神灵的信仰活动。与之相随而来的,在民间流传的嫦娥奔月神话不断被人加工、丰富,逐渐注进古老的中秋拜祀习俗,神话的附丽使中秋节俗获得更丰富的文化内涵,并逐渐衍生出中秋节中内容更加丰富的祭月、赏月、拜月的习俗活动。汉魏六朝之际,月更成为诗文歌赋的直接描写对象。如“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及曹植的“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七哀诗》)。南朝周祗《月赋》形象地描述了月的美感:“气融洁而照远,质明润而贞虚,弱不废照,清不激污。”月被赋予高远、润洁、柔和、清幽的审美内涵。到唐宋时期,拜月、祭月、供月、礼月、赏月、玩月的中秋节成了社交娱乐的节日。“明清时期,节日性质发生变化,人们同样赏月,但似乎更关注月神的神性意义, 以及现实社会人们之间的伦理关系与经济关系”。
中秋节俗中月亮神话的衍变与转换
随着社会形态和生活的演进,人性的张扬和人的生命意识的觉醒,中秋节俗调节人与自然、社会关系的原初功能发生转换。中秋拜月习俗在今天已不流行,月亮失去了昔日的神性光辉。但是,月亮神话作为口耳相传、愉悦精神的口头作品却一直长承不衰。其实如果将古代拜月习俗进行有效合理的转换利用,它仍能产生积极的社会意义。试想虔诚的叩拜如果转变为一种特定文化空间中趣味性特浓的娱乐游戏,它仍可愉悦身心,增添生活的乐趣。比如,明清时期兴起的玩兔儿爷习俗,同样充满世俗的情趣。明代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状,儿女祀而拜之《花王阁剩稿》。清代人们昵称玉兔为“兔儿爷”,人们用黄沙土作白玉兔,装饰以五彩颜色。兔儿爷的制作工艺精美,造型千奇百状,滑稽有趣,有上张伞盖,衣冠楚楚,扮作官员者,有身穿甲胄、手持大旗、扮成武士者,有骑虎者,有静坐者,大的高三尺,小的不及寸。京城人“齐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燕京岁时纪胜》《燕京岁时记》。兔儿爷给市井生活增添了许多情趣。本世纪初,民间竟将祭月称为“供兔儿爷”(民国《万全县志》)。这一名称的变化,包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高悬的明月,在近代百姓那里已俗化为可触摸甚至可把玩的物件,虽然人们依旧供奉它,但它已失去神圣的品质,成为一种世俗观念的表达。从近年的手机短信中,也可看到人们对中秋拜月节俗的转换:又是一年月圆夜,月下为你许三愿:一愿美梦好似月儿圆;二愿日子更比月饼甜;三愿美貌好比月中仙。(网易短信)从中可以看出,拜月习俗作为一种拜祀活动已经消失,但以月寄情,借月传情,睹月思情的拜月情结一直潜藏在人们的内心深处。时下,有关月亮的美好祝愿即说明这一点。
中秋观月、赏月依然是最惹人情思的传统习俗,因为它自古至今在社会的各阶层普遍流行。“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炎黄子孙特有的传统情感。“月到中秋分外明”,中秋时节,天高气爽,中秋之夜,皓月当空,亮如明镜,圆似玉盘,人们沐浴在洁净如水的月光中,陶醉在静谧深邃的月光下,身心获得愉悦和放松。赏月是人与自然沟通的方式,是人与月亮对话的良机,在这种和谐、融洽的气氛中实现了人际关系的协调。赏月节俗在今天仍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传统生活中的赏月主要集中在亲戚朋友间,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出了亲情的温馨与友情的高洁。今天,激烈的竞争和就业压力使人们身心俱疲、人情淡漠、中秋赏月应该成为凝聚人心、协调身心、调节社区关系的机缘。“天上月团圆,地下人团圆,人们利用难得的空闲,素心对月,各抒情怀,这对于忙碌的城市居民是一次心灵的净化,精神的提升。我们从近年来各地流传的手机短信中,可见中秋明月唤起的节日情绪,人们重视利用这一特殊的节日习俗,来表达自己的亲情与友情。如“抬头看天上的那轮明月,像不像我微笑的圆脸?”中秋是青年男女相恋、缔结情缘的日子,“走月亮”、“ 踏月亮”,月光下的浪漫,远胜于歌楼舞榭。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对于喧闹的都市居民来说,是一次精神洗礼,人们在明月照天的情景中,享受着回归自然的乐趣。
结尾
月亮神话在中秋节俗中的融合与转换对人们的社会生活发挥着重要的调节功能。月亮神话能融进中秋节俗在于二者都与中国人祈求丰收、盼望多子的传统观念相联系;月亮神话在中秋节俗中的功能转换也是适应人们的社会生活需要而产生的。无论是融合还是转换都与中国人的精神信仰、文化传统有深刻的内在联系,都对人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起着不可忽视的调节作用。今天,如果我们能够努力找到中秋节俗与当代社会需要的最佳契合点,必将对建立和谐社会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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