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野牦牛(2)
大概我的年龄看起来比较小,模样又有些斯文,这样的人也敢和野牦牛较劲,行吗?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不救它,它就得死,好事做到底,救人不能只救半条命,救动物也一样。我拉了拉袖子,接过周青手里的麻醉药,为了安慰大家,又说:“试试吧,我养过獒,多少懂点和动物沟通的技巧,大黑那么凶猛,后来都成了好哥们呢!”
周青立即提醒我:“野牦牛和獒可不一样。”
我说:“总得试一试,兄弟们搭把手,帮个忙。”
何涛和吴凯找来根绳子,结成绳圈,先按我说的方法,套住了野牦牛的头,稳住它那只角,使它不能轻易地顶到我,马帅和杨钦分别按住了野牦牛的四只蹄子。
麻醉药剂量不够,也没有注射器,我只能把药瓶子打烂,把药剂涂抹到伤口上,等药性慢慢地渗入到肌肉组织以后,我拔出尖刀,用手挤住伤口的两边,把刀尖插进弹孔里,挑出肉里的弹头。不知道是麻醉药的作用,还是野牦牛一直护着它的脖子要害,没有时间分心来理我,我给它挑弹头的时候,它竟然没怎么反抗,大个子因为皮粗肉厚,子弹打在它身上时侵彻力下降,所以弹头嵌入得并不是很深。
我挑完弹头,周青又给它抹上了一些止血的药,医疗条件有限,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松开它脖子上的绳套时,野牦牛依然仇恨地瞪视着我们。
折腾了一夜,天都大亮了,周青叫大家都去休息,但大家都已经没有睡意,只是坐在营房前的空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吴凯去做饭,我蹲在牛圈外看那只受伤的野牦牛。野牦牛也在瞪着我看,充满了警惕性,不容许我向它靠近半步,黄豆挤在我身边,看着受伤的野牦牛向它吠叫,不是那种张狂的叫,而是一种动物对动物的怜悯,声音有点哀哀的,听起来很可怜。
木萨把木板拖到小河边,清洗上面的血。阿依古丽跑过来,问我:“叔叔,它怎么了?”
野牦牛警惕地瞪着阿依古丽,我把阿依古丽往身后一拉,防止野牦牛伤到她,然后说:“它受伤了。”
阿依古丽看着野牦牛,说:“叔叔,受伤了很痛,以前,我爸爸也受过很多伤。”
我说:“知道,你爸爸是个大英雄。”
阿依古丽说:“嗯,英雄受了伤不会哭鼻子,叔叔,它在哭,你看。”阿依古丽说着,伸手一指野牦牛。
我惊诧地发现,受伤的野牦牛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它像是在流泪,拼命想要站起来,挣扎着出去,但却是有心无力。它一次次地尝试,又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地把头从防水布的裂口中伸出去,又一次次地缩回来,像是要去寻找什么。难道它在担心它的家人?可它的家人都已经被盗猎者全部打死了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跟一个年幼的孩子说,昨天晚上,这只野牦牛的家族成员被盗猎者都打死了,满草坡子都是血?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不应该这么早就面对血腥,那是大人的事情,和一个孩子无关。我沉默,无言,心里只剩下难受。
阿依古丽忽然跑回屋里,回来的时候,拿来了她上次画的那幅画,她指着画上那对藏羚羊母子,说:“叔叔,这是小羊,这是羊爸爸,羊妈妈被打死了。”
我说:“嗯。”
年幼的阿依古丽忽然很老成地反问我:“叔叔,‘嗯’是什么意思?它的家人也被打死了吗?是不是也被剥了皮?”她说着,伸手一指圈里的野牦牛。我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她,在眼前这张漂亮可爱的小面孔上,流露出的竟是一种对生命的无奈和感伤,让我不敢相信这是一张只有十四岁的孩子的脸。
阿依古丽忽然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说:“我见过被打死的羊,很多很多,羊爸爸、羊妈妈,还有小羊,它们身上的皮都被剥了,红红的,晒在太阳地里,乌鸦和老鹰从天上飞下来,吃它们的肉,肉吃完了,就露出白白的骨头,很可怜……到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红的,血,还有肉……”
我说不出话,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在这个年幼却过早成熟的孩子面前,我变得口吃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我借口说去擦车,匆匆逃离了牛圈。
车子停在小河边上,杨钦正用盆子打了水,往车身上浇,我找来一块布,使劲擦车轮子上滚的血。杨钦说:“这只是几只野牦牛,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大屠杀,放眼望去,尸横遍野,赶上藏羚羊产崽的旺季……”他停了下来,站着没动,望着远处回忆往事。过了一会儿,杨钦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很难想象,那会是人干的……是人,怎么会那么残忍?……为啥?就为了钱?……没人性啊!”
我神情坚定地说:“什么时候再去巡山,一定要算上我!又有几个月没开枪了,手痒痒。”
杨钦看我有些不大对劲,他知道这是新来的队员最容易犯的毛病,那就是受不了极端的血腥而变得冲动,一冲动,就很容易犯错,于是他岔开了话题:“肖兵,你来可可西里之前都在哪儿混?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我把抹布洗干净,绕到车身的另一边,擦轮胎上的血迹,说:“也是在草原上混,那里虽然有狼有野兽,有时候,它们也会去吃牧民的羊,但却比这些盗猎的人善良多了,它们只是为了要填饱肚子,但不会去灭绝一个物种。”
杨钦又故意问:“听说你在那儿养了只獒?很威猛吧?”
我说:“嗯……不仅仅是威猛,更重要的是,她能让一个把自己扔进绝境里的人再看见希望,她有灵性,也通人性,会用眼睛和你说话,和她呆久了,你会觉得她不是一只獒,而是站在你面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呢?接着说嘛!”杨钦故意把话题岔得越来越远,我知道他是在宽我的心,想了想,站起身把抹布上的血洗干净,说:“算了,下次吧,有机会再和你说大黑的故事,太多了,这一会半会也讲不完。”
昨天半夜下了雪,今天中午却又出了太阳,车内的气温还有点热,我们两辆吉普车追到昨晚野牦牛被杀的地方,跟着车轮印一路追下去,发现那帮家伙越开越远,已经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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