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不拘礼仪【龙泉解《庄子》大宗师六】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
这里又出现了几个得道人,他们是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个人彼此把对方当成朋友。有一天他们说:谁能够生活在世上而不受万物的染污,谁能够做事情又不陷入到事情当中呢?
无相,就是佛教讲的不着相。当时佛教传入中国,由于深奥的佛学义理只有道家的文化与之相匹配,所以,在佛经翻译的过程中就借用了不少道家的概念。《金刚经》上说: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里的“非相”,也就是庄子所说的“无相”。相,就是指一切物质存在,我们看到的树木、动物、汽车、黄金、房子、天空等等,都是相。无相,不是指看不到那些东西,或者没有那些东西,而是指人生活其中,又不受那些东西的羁绊,是人役物,而不是物役人。人如果想做自己的主人,就需要将心外之物,身外之物看淡,不是不看,而是看了不入眼,不是不听,而是听了不入耳,不是不想,而是想了不入心。谁能做到了这样,谁就是“相与于无相与”。
相为于无相为,也不是不让我们做事,而是按照自己的能力,顺应各种条件去做,做完了就完了,有功不喜,有过不悔,白天事情一大堆,晚上睡觉香喷喷,连梦都不做。
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我们交朋友都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比如有没有共同的话题?有没有共同的兴趣?得道人也交朋友,他们更注重修炼的层次,你功夫浅了,他们就不带你玩。上面他们谈了能做自己朋友的一个条件: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现在是第二个,叫“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什么意思呢?就是能上天入云,到太空中去遨游,还可以与宇宙做“过家家”的游戏。第三个条件是“相忘以生,无所终穷”,就是能把自己这个生命都抛到了脑后,完全忘记还有一个“我”,而且这种“忘记”,不是由于外界的某个原因的一时的忘记,是没有尽头的忘记。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这三个人谈了三个交友的条件后,相互对视一下,都会心地笑了。因为他们心中的想法是一致的,于是成为了好朋友。
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
过了一些日子,子桑户死了,是真死,还是假死?是主动离世,还是得道成仙?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事情被孔子知道后,在子桑户还没有埋葬的时候,就赶紧让学生子贡前去帮忙,打理后事。
古时候,人死了要走各种埋葬的程序,从周朝就有这样的习俗。最常见的有:顶灵祭、两边祭、路祭、顶墓祭等,每祭按烧而论。有三烧(一只鸡、一块肉、一条鱼)、五、七、九、十一、十五烧不等。祭礼花样多,一环扣一环,以不同仪式让死者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丧葬之后,孝子们还要谢客,圆坟,烧一、二、三、四、五、七、百日,子女都要守孝三年。
孔子非常熟悉这些礼数,对葬礼的操作也很在行。所以,听说子桑户这样的得道人死了,就赶快让子贡前去帮助料理,也在常情之中。
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
子贡按照老师的吩咐来到现场一看,子桑户死了是不假,但没有一点点悲伤的气氛,他的两个朋友孟子反和子琴张或者编曲,或者弹琴,两个人还唱着歌。唱什么内容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桑户啊桑户,你好美呀,你终于回家了,我们还要在世上做个人,我们好可怜啊。
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
子贡一看这情景,就不理解了,小心地上前问道:请问你们面对一个死了的人,不是哭泣,不是表现出悲哀,还在唱歌,这样做符合“礼”吗?
孟子反和子琴张本来弹唱得还挺高兴,见来了个愣小子,还谈什么礼,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怀大笑起来,然后轻蔑地对子贡说:什么叫礼呀,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教教我们吧!
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何人者邪?”
子桑户死了,子贡本来是要去帮忙处理后事的,但到了现场却被对方的朋友讽刺了一番,估计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回来对他的老师孔子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修行到对外物视而不见的程度,连身体也置之度外,朋友死了,他们尽然对着尸体唱歌,一点点悲伤都没有,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有所改变。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
孔子说,那些人已经脱俗了,就是已经出世了;而我还是个在尘世间搏杀的人。世间与出世根本不是一回事,是两个境界,我按照俗套套的路数让你去吊丧,这不是你的错,实在是我的浅陋。
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病”字以“丸”代“丙”音huan4)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之先后之所在!
孔子说,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是自然界中天地一气呵成的一种东西,没什么神秘的。在那些得道的人看来,活着就像是人体上一块多余的肉,死了,那块多余的肉就脱落了,是好事。他们哪里会去关注生啊,死啊,前啊,后啊,都不管。
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台机器,是由各种部件组成的。那些头啊,毛发啊,皮肤都是借来的,放在一起就成了人体。得道的人是不会把那些部件当回事的,什么肝啊,胆啊,耳朵啊,眼睛啊,都不放在心中,都被抛到脑后。人的生命是反反复复的,正因为是反复的,所以,不知是从何开始,也不知是从何结束,那是一个圆圈,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开始,也都是结束。孔子说,一个人得道了,就会跳出世俗的束缚,顺势而为,自由自在。他们哪里还会在乎尘世间的礼数呢。世间的许多礼数都是做给他人看的,很累,但又摆脱不了。得道的人就不同了,他们做事是顺应大道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子贡曰:“然则夫子何方之依?”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虽然,吾与汝共之。”
子贡听老师说了半天,估计心里也在犯嘀咕:那些得道高人既然很厉害,那么我所跟随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于是就问孔子说:老师,您到达了什么高度呢?孔子听后说,我嘛,是在接受上天的刑罚,整天还在活受罪。虽然如此,我,还有你,都还必须去承受。
其实俗世间的人都是这样,都在活受罪,也都想成道成佛,就是修行的过程受不了,道理也都懂,就像戒烟,都知道戒烟后的感觉很不错,但戒烟时总是有一个难受的过程,不愿意面对,怎么办呢?继续抽,继续咳嗽,继续哮喘,继续活受罪。
圣人传道往往是非常简单的,而且一接触,没有多少人会不接受的,难就难在去做,做到了,就得道了。做不到呢,就成孔子说的“天之戮民”,继续受刑罚,继续活受罪。孔子说,道理我是懂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懂。
子贡曰:“敢问其方。”孔子曰:“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
子贡说: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孔子说,鱼是由水而生的,是水产生了鱼,人是大道所造的,是“道”造化了人。鱼既然是水所生,那么鱼就应该置身水中,出水了,鱼的灾难就来了;人为“道”所造,人就应该符合“道”的本性,做到清静无为,淡然笃定。所以,鱼应该活在江湖中,人应该活在大道中。相忘,就是指彼此无须牵挂,万事不留于心。
子贡曰:“敢问畸人。”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子贡又问:那么,请问老师,什么叫做“畸人”呢?“畸人”就是指得道的人。孔子回答说:得道的那些人,他们的行为举止与世间所要求的东西是不合的,但他们是合于天道的。所以说,合于天道的小人,在人间都可以说是君子;而人间的所谓的君子,其实是不合天道的小人。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赞美:某某是人中君子。现在看来,这不是赞美,是在骂人了。
庄子这里提出了一个“畸人”的概念,这说明得道的人总是怪里怪气,不合人间规范的。看来,以后在生活中见到怪里怪气的人我们要注意了,也许他就是一个得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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